(说个趣事,旁边的情侣看的呼呼大睡。
有剧透,正文开始,以下皆废话。
)《在水中》的质感用“极简主义”来形容都有点高估了,似乎连“极简”的标志都没有做到,更别提“主义”了。
毫不夸张地讲,电影学院一年级的孩子都能拍出比这部影像更有“电影感”的作品,只是电影不是“电影感”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一以贯之的“爱情小品”主题视乎也被弃之身后了。
抛弃了近乎所有的受众,现在如同一丝不挂,在水中游泳,这时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世界,Hong处理着这个模糊世界和现实之间的关系。
清晰与模糊虽说Hong作导演太久了,可能不太熟悉摄像器材,但毕竟在美国读了电影的本科和硕士,对焦这样的事情,作为导演的必修课,还是不太可能出错的。
刚刚觉察到虚焦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它是要作为一种美学尝试的。
天真地认为这样的镜头会是某个人的视点,但是这个人物到片尾也未曾露面。
是否应该把这种模糊镜头当作Hong晚年“印象派”风格的尝试?
“印象派”追求的是光影,也即时间的流失瞬间。
对Hong的创作了解的人,知道他很多时候不写剧本,而是看到演员和场景后,在拍摄当天早早起床,根据环境和演员给自己的感觉写故事。
这样说来,他本身的创作方式就很“印象派”。
亦或是应该把这种虚焦的镜头处理当成一种模拟?
也就是模拟人处于水中世界后观看到的景象的效果。
如果可以这样认为,那我们似乎就获得了一种美学上的新的解释可能性。
洪意欲何为?
奇怪的事情是,影片中有成功合焦的镜头。
如果没有记忆出错,《在水中》有几个为数不多的聚焦符合主流观影习惯的镜头,即焦点聚焦在了主体或者客体上面。
这样的镜头,出现在刚刚开始的海滩,海滩似乎也有些模糊。
但是第一次三人在民宿吃pizza时,焦点是实的。
这组镜头,交代了三个核心演员,以及放在一旁的用以拍摄的三脚架。
对焦成功的处理,只是起交代介绍的作用吗?
也就是让观众知道他们看的主要人物的长相以及他们要做的事情吗?
这确实可以构成一种解释。
但这样确实有点中庸了,因为影片已经达到先锋的标准了,何必不从一开始就呈现在水中的模糊视线呢?
那清晰和模糊是为了区分吗?
区分某种真实?
模糊的影像出现在第一次在民宿分完pizza之后的情节之后。
三人从民宿的小路去往海边,注视大海,然后是中景镜头下,三人聊着过来帮Seoung-mo拍片的事情,以及在这里要花的费用都是Seoung-mo自己辛辛苦苦存的钱。
这之后的影像全都是模糊的,模糊成了印象派风格的绘画。
虽然是连续的时空,但是模糊的影像从去往海边的路那里开始出现了。
这是一种强行分割。
把联系的时空分割出了新的形态。
无所事事的日子以及给自己的创作提供灵感的日子。
无所事事的生活是合焦的,给自己的创作提供灵感的生活是模糊的、在水中的,并且构成Seoung-mo的影像拍摄内容。
Seoung-mo在给其他两个演员讲自己的拍摄想法的时候,他说要先拍一个游客在海滩上玩耍的镜头,他自己也是游客中的一员。
看海的时候看到了在海边捡着垃圾的女孩,他过去追问女孩为什么捡垃圾……Seoung-mo创作的影像始于他们从民宿出来到海边玩这一现实,而电影《在水中》的模糊影像也从这个部分开始。
这样看的话,我们不能再仅仅把《在水中》中的清晰的、合焦成功的镜头当成是一种介绍人物和将要发生的事件的功能,而应该看到清晰的、合焦的镜头与模糊的、未能完成合焦的镜头之间的分切作用。
它们的存在把时空连续的现实进行了一种“诗意”划分。
划分出了现实中无所事事的生活和给自己创作提供灵感的生活,而提供给自己灵感的生活也成为了剧中人物Seoung-mo的短片拍摄内容。
正是这种划分为Hong的某种类似“印象派”的美学风格提供了内核支撑。
遮蔽与歧义处理现实与影像之间的模糊是Hong一以贯之的电影本体探索。
之前是通过叙事视角的改变,一个相同的真实,在不同的人物叙事中变得模糊起来。
Hong早期的《处女心经》便是这种手段。
后来是通过电影银幕来实现,他会安排故事中的人物去看电影,整个故事即像是真实发生的,又像是只是电影院中的故事。
在《剧场前》中,这个银幕甚至都未成出现,电影中的故事和真实世界的故事就被连接在了一起。
只是《在水中》更加大胆,同一连续时空,通过清晰与模糊的影像处理来表现影像与现实之间的模糊关系。
Hong的这些尝试,无一不是对电影本体的讨论,而探索的过程中,很自然又带来了叙事的遮蔽和歧义效果。
Hong在讨论什么?
在动做—影像中,最为核心的不是情绪而是事件,以及事件的衔接与连贯。
Hong的电影从本质上讲是反叙事/反动作的。
他的故事中无事发生,如同将毫无情节的生活、一潭死水的生活搬到了大银幕上,似乎把一切的戏剧性都剪掉了,只留给了观众无聊的琐事。
那些被减去的事件时而露出自己的触角,暗示着自己背后的巨大躯体。
被遮蔽的事件,在Hong这里有两种表现手段,一种是后面给出揭示,一种是永远作为迷,成为驱动人物行动的力量。
观众无法得知这种力量的原因,因为Hong拒绝交代。
这样被遮蔽的事件于《在水中》里有多处,其一是Seoung-mo将要拍摄自己爱上捡垃圾的女人的故事。
刚刚开始拍摄,他的两位演员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一头雾水。
观众也不知道s要做什么。
看到故事最后,Seoung-mo拍摄几条完毕后,他开始解释,他在创作垃圾的游客中看到捡垃圾的女人,并且迷上了她。
跟她远去,却并不受她喜欢。
于是自己一人孤单地走向海边。
这个事件在最后得到了揭示,而一些事件被永远遮蔽了。
例如:Seoung-mo给一个女人写过一首歌,这首歌作为了全片最为动人的配乐揭示了Seoung-mo的心境,而Seoung-mo和这个女人的关系被遮蔽了。
聊天中,Seoung-mo跟他的男演员争论是否采纳女演员的鬼点子?
Seoung-mo不想用,认为用别人的想法等于剽窃别人的作品。
但Seoung-mo到底用还是没用?
Seoung-mo和这个女演员什么关系以及这个女演员和Seoung-mo给写歌的女演员之间什么关系?
这些问题全被遮蔽起来了,如同形成一个无法解释的歧义文本。
……(以上皆废话,说句实在话,一直喜欢Hong的电影的自己,看到《在水中》也不知道该夸还是该骂了。
文 / 唯唯全文约4500字 阅读需要11分钟 我们赞许那些真正忧伤的电影,是因为它们,至少从表面上来看,保持着最平稳的呼吸和欢笑。
—— 2022.8.18“我忘了台词”。
在洪常秀的新片《在水中》里,饰演片中女演员 Nam-hee 的金承允有这么一句台词,此时的她正与片中申锡镐所饰演的青年导演拍一部电影。
洪常秀似乎在提醒我们,在这部电影的内部,同样有一部电影正在被拍摄。
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关乎元电影的偶对:“观众正在观看的电影-电影正在拍摄的电影”,而这样的偶对则自主的完成了与观众的场面调度——观众在观看这部影片的同时,影片内部的新影像也正在被制造出来,观众不仅是在观赏这部电影,也同时通过目光建构了一个全新的影像。
贾法·帕纳西的电影可能自主找到了这样的偶对,我们似乎只是看到了帕纳西的身体(他经常在电影里扮演自己)所遭遇的故事:他凭借自己的身体讲述某个故事,仿佛身体成为了与叙事交换的符码(就好像帕纳西的身体总是在受难不是吗?
),但其实更多地,我们仅是在观看一个政治的影像(帕纳西的角色充斥着困惑,充斥着同情,他渴望观众与他站在一起去分享所有的情感,但令人困惑的悖论是,我们无法真切的参与进来,帕纳西/身体的目光与摄影机/我们的目光存在真正的断裂),这是世界的图景代替了影像被摄影机抓取,并采用了一个较为简单的路径使之更加有效。
在水中 (2023)而洪常秀的电影改写了这一偶对。
《在水中》里申锡镐与金承允拍摄的这一段戏的原型,是申锡镐在海边出游时,在悬崖边上与金敏喜所饰演角色的一次谈话。
到了第二天,他回到原来的这个地点,与金承允重新扮演当时的情景,并将它们拍摄下来。
这是一个“被重复”的情景。
之所以这么强调是因为这个情景的再次出现是“被扮演”的,它不是通过摄影机去再次捕捉那个原先的情景达到强调的效果,而是通过人物的“扮演”去重新刻画,改造了这个情景。
值得警惕的是,洪常秀拒绝了《首演之夜》或者《野蛮人入侵》的那一类剧作结构意义上的写作,他并没有任何投机取巧的成分和企图——扮演不正是一场最天真的游戏?
角色仿佛是一个等待被编织的材料,它破坏了原先情景中所有的材质,但看上去,这二者几乎没什么不同——甚至就连金承允和金敏喜的这两个角色都因为戴上口罩而极为相似。
想想看《在水中》最为激进的影像创作,在没有任何焦距的影像(这难道不正是目光的失效和迷离最好的佐证?
)内,所有的影像组织物,那些被我们称之为元件的,土地、风、晴天、人们的笑容或是蹒跚的步伐,它们有着真正的自由,因为它们失去了一切的面貌和身形,我们甚至无法定义它们——就好像我们也很难去定义小津电影的晴天,一个简单的明媚,它不需要更多的意义和痕迹——这不再是仅由观众的目光所参与的场面调度,因为新的影像的被制造是被角色的身体所“扮演”的,它几乎拒绝了目光的直接参与,因为它(影像)需要调动所能调动的一切,同时角色的“返回”令我们逃离了这个偶对,成为一个存有内在自我差异的场面调度:一个圆圈,或者说,一个螺旋。
在水中 (2023)事实上,在洪常秀的长片首作《猪堕井的那天》里已经存在了这么一个“返回”的雏形,但它似乎更适合被称作为一个“回环”。
金义城与赵银淑所饰演的角色由A到B,B到C,C到D,最终D重新回到A,两人陷入不可避免的悲剧从而达成一个平滑封闭的回环。
而我所想表明的是,回环意味着影像符号的内在封闭,因为电影并不需要对其有“在此之外”的理解,它仅是一个已经枯竭的文字内容,就好像一切的“罗生门”,我们无法看到电影参与了这些活动,而仅是文字的独裁。
德勒兹在1986年第四期的《框架外》(Hors-cader)告诫我们:“电影中,影像是符号。
符号是那些从影像构成和产生的角度上考虑的影像。
电影产生出它独特的并由它分类的符号,但是电影一旦产生了符号,这些符号便波及四方,整个世界都‘拍起电影来’。
”回环将所有的符号堆叠、积压在一处,从而阻止意义的新理解。
回环总是拒绝“敞开”,它只是完成一个单向的叙事隐喻和符号刻画,而无法从中思考,抑或是看到它。
猪堕井的那天 (1996)但是我们看到近六年以来,尤其在我们可以称之为“后金敏喜时期”的洪常秀电影里,一个“返回”的概念被洪常秀的影像生发。
“返回”不是闭环。
闭环由一个叙事的点折返到先前已然发生过的点,它没有在重复其自身的经历,而是“遇到了它”。
换句话说,闭环只是一个戏剧结构。
而“返回”,则是一个场面调度的问题。
我们发现了《草叶集》里的漫步:金敏喜所饰演的角色原先只是一个坐在咖啡店角落的看客,她观察着店里坐在不同位置的人群,倾听他们的对话并在心里评论他们。
而后一个演员打断了她,并和她攀谈。
到了影片的结尾,金敏喜在与申锡镐所饰演的弟弟一起吃过饭后返回到这家咖啡店,她又再次成为一个倾听者,甚至参与到谈话里。
这其中,角色的行动轨迹(由一个戏剧结构逃向另一个戏剧结构)与关系不断地变奏、横移,最终返回到原先的戏剧情境,却发现了差异:一切影像材料的变化和颤动(类似洪常秀在片中借由咖啡店门口种植的三叶草的生长暗示时间的面向,以及咖啡店一直存在的古典音乐,它们都在不断地协调自己)。
实际上,“返回”是一个角色重新发现差异的过程。
草叶集 (2018)《引见》里申锡镐在海边梦见自己的前女友,他们之间的对话揭示了申锡镐的愧疚和难堪,几乎已经是将第三幕的谜底和盘托出,从而“返回”到第一和第二幕中所有的情景和结构,令我们重新思考,重新进入到前两幕中的所有关系里。
这便是电影的魔法时刻。
这种魔法是属于电影,也仅可能在电影里发生的,因为这种异动令我们发觉目光的变化——那不正是场面调度的变化?
引见 (2021)甚至在《塔楼上》里,那栋带着阁楼的房子本身已经成为了一个螺旋的建筑:角色在其中穿梭,碰面,交谈,最终男主角“返回”到女儿去便利店的时空。
这看似是一个回环的结构,角色从这里回到了原点……但洪常秀将差异带进了影像,结尾男主角下车,望向了天空,一个突然的曝光覆盖在角色的面容之上(就像一辆正在隧道行驶的列车——一个卢米埃尔式的隐喻——在原先一切的黑暗中,我们被突然的阳光唤醒。
这甚至不是一个“抒情动作”,而是我们重新审视此前的影像所身处的“黑暗”)。
我们知道天气突然的晴朗,而晴天作为一种材质的加入使得回环“敞开”,它具备了新的含义,或者说,男主角并没有回到这个时空,而是假装看到了它——“假装看到它!
”一个多么美丽的誓言,它可能关乎电影真正的真相(我们同样可以在里维特电影里看到的):影像可能不存在真正的身形和对目光的“锚定”(一个对行为经济学术语的嫁接),因为它总是具备变化的方式和路径。
塔楼上 (2022)
《去了解》,巴利巴尔以一种俏皮的身姿来到了城市的“上空”,她进行着逃逸的游戏——玩乐的没有包袱的城市电影,比如《迷离劫》,比如《跟我走吧》——我们跟随她的身体第一次完整的看到了巴黎。
巴利巴尔的身形和巴黎进行着有趣的“叠画”,她调皮和生动的表演令巴黎成为童话发生的场所。
这是一场天真的游戏。
天窗——没有任何的象征意味,它甚至不是某个装置,而是里维特对于任何物件最真诚的描写:一切偶然的和行动的,人物皆由它们来到下一个关卡,就像安东尼·曼电影里的手枪,我们屏息凝神等待真正的随机时刻。
巴利巴尔由天窗返回到屋内。
她用玩笑和身形的解放报复了男人的困斗。
她以一个窃贼的形象与巴黎的建筑产生最动听的共振,她返回到这里,报复她的前夫——用微笑和游戏般的扮演!
巴利巴尔带来真正的幽默。
在男人最错愕的表情面前,巴利巴尔的身形永远在变化,她的形象可以由戏剧演员成为窃贼,由女友成为复仇者。
巴利巴尔甚至换了很多套衣服,那些衣服总是像阳光一样明媚。
洪常秀的人物总是被赋予某种自主性,去经历和看到这个世界的变化。
《在你面前》里,“返回”的概念经由李慧英饰演的姐姐对赵允熙饰演的妹妹说的那句台词:“你还在做梦吗?
”之中吐露。
她们重新回到了影片开头的住处,建筑、天气、光线都好似跟开头的情景一样,但就是这句台词令我们注意到李慧英来到了一个异样的时空,这种差异带领角色和观众一同逃离,而进入一个可以被简写为“梦境”的场域。
与我们更为熟悉的那些创作者们描述的梦境不同的是,它恰恰不是经由角色的亲历而开始建构的清晰的网络(林奇的《内陆帝国》与《穆赫兰道》),或者外表风格怪诞,隐喻意味明确的“弗洛伊德症候”,和空乏的表现主义创作(希区柯克和布努埃尔的早期电影),而是一个词语的献身和话语的呼唤令我们发觉了这一情境的异动。
也即,“返回”的概念被我们察觉的一个鲜明的条件就是差异。
是差异令我们产生对重复的怀疑而非信任,就如《塔楼上》里被赋予戏剧装置感的铃声,以及本身就成为一个迷宫的建筑,洪常秀利用它们搭建一个虚构的(“虚构-非虚构”本身就是一个偶对),含糊的场所,而“返回”经由这个场所敞开一切的符号。
在你面前 (2021)回到《在水中》,申锡镐所饰演的青年导演在镜头内走向了大海深处——表演并未停止!
而我们已经知道“扮演”的含义在这部影片中如此重要,洪常秀在结尾运用精妙的笔触将“扮演”的修辞持续了下去。
这是一个洪常秀电影里常见的处理手段:将修辞持续下去,然而《在水中》的非凡之处在于其“扮演”本身的修辞意味即可被理解为是一次“返回”。
“我将由所饰演的角色返回到自我的价值”;齐泽克借由卡斯帕尔世俗的颠倒逻辑所阐明扮演的含义/欲望:“不是面具赋予了我快感,而是我的快感使自己成为了面具。
”就像我们无法表明结尾申锡镐是在表演“死亡”这场活动抑或是死亡早已悄无声息地笼罩在那里(或许可以说,《在水中》是洪常秀最为哀伤的一部电影)。
“表演”,或者说死亡的延续,我们很难说《在水中》存在一个真正的主题,但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总体的场面调度内,我们的目光总是在伴随身体进行更为复杂的理解和批评:我们从来没有在《在水中》之前的洪常秀电影里如此怀疑身体的动作,因为目光的自由和解放——虚化它绝不是对真相的遮盖,相反对物体的最细微刻画有时令我们远离了它们——声音、形状、漫天的色彩,我们来到了最复杂、最和平的影像内,就好像吃披萨饼,跆拳道和捡垃圾的这些动作,它们成为了最简洁有力的一些词语,我们不必担心是谁在占据着影像的统治地位,而是以一个更为和平、谦卑的姿态去许诺目光的欲望:一个仅对发光物(银幕)充满爱恋的欲望。
也是斯诺在《中部地区》的欲望(一个题外话)。
在水中 (2023)洪常秀电影犹如晶体一般纯净和简洁,这里讨论的恰恰不是一个风格和形式上的内容(事实上洪常秀电影的风格与形式要远远复杂得多),而是在阐明其作者性核心的重要考量:在一个追寻差异的“返回”的场面调度里,通透的核心使观众自我的察觉虚构的存在,并逐步接受了它。
在此之外我需要强调的一点是,洪常秀电影从来不是一个正在运作的机器,而像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球体,我们永远无法清楚的表明它的面向,因为它正在反对的,正是那些最拙劣、最精明的电影正在做的:渴望对世界做出解释。
然而我们总是心知肚明,没有电影可以为这个世界添加注解,就好像斯特劳布-于伊耶电影从来不为历史下定论,阿克曼电影给予步伐和身体足够坚定的自由,霍克斯并没有告诉我们什么是英雄。
借用德勒兹狡猾的比喻,“整个世界都拍起电影来”,我们由洪常秀电影所真正捕获的教育法,可能是“不是摄影机在拍摄世界,而是世界在拍摄一部电影”。
正如玻璃球的反光,世界不再讨论自己需要以何种姿态在影像之中找准位置,它本身已经自然而然地参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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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安心的观影氛围电影院环境很好旁边的也睡的很快周围好安心的氛围电影也很模糊的氛围很聒噪的脑袋因为很难进入故事于是我开始了无限走神唯一能看清清的只有字幕了吧阿西吧怎么那么好笑能看的就主要是字幕了怎么前面的头那么大超过六个字的字幕我前面一半是看不见的哦多开我挪头晃我再挪Y要不要跟他说我在挣扎会不会冒犯到大头米却锁!
怎么英文字幕也有模糊效果啊导演费心了来了老头的电影又在说话吃饭了我看看他们都吃什么烧酒塔楼里后面不济了才喝烧酒前面都和葡萄酒话说塔楼上要跟中年男分享一下他们的模态我一直没办法精准描述话说中年男有新的模态么都这么疲惫循环反复么啊前面的大头好无奈呀类似于前几天闲鱼那个不肯买下我帽子的那个因为我的帽子只有58cm害真无奈旁边的女孩又醒了等会多长时间她又会睡呀她睡觉的氛围真的蛮安心的啊我忍不住了好烦所有买称的人一定是胖了我上个月买称这回事印证的啊不好意思辛苦你稍微低一点好吧谢谢现在好多了但超过10个字的字幕我还是会丢前两个字幕下面的中文字幕怎么跟不准啊延迟好难受啊韩国人camera发音好可爱开米拉哈哈哈哈可爱我们大环境什么时候导演可以不愁哭地高深地烟雾缭绕地喊action或者rolling啊咱们也可可爱爱地喊一声开米拉~哈哈哈啊哈哈哈里面那个导演又喊了一声开米拉可爱啊可恶前面的大头又静悄悄地变化了我现在又只能超过六个字的字幕都看不到了啊音乐真不错还省钱塔楼上里的一模一样吧啊为什么百分百导演都喜欢在海边拍一个长镜头让演员一直在向海边走去啊而且还多是密度戏夜晚死黑的海才更悲伤
洪尚秀“在”字系列情感哲学片,我想借赋一首出自法国诗人艾吕雅的《自由》:在我的练习本上,在我的书桌上,树木上,沙上,雪上,我写你的名字; 在所有念过的篇页上,在所有洁白的篇页上,在石头、鲜血、白纸或焦灰上,我写你的名字;在涂金的画像上,在战士们的武器上,在君主们的王冠上,我写你的名字;在丛林上,沙漠上,鸟巢上,花枝上,在我童年的回音上,我写你的名字;黑夜的奇妙事物上,白天的洁白面包上,在和谐配合的四季里,我写你的名字;在我所见的几片蓝天上,阳光照着发霉的水池上,月光照着的活泼的湖面上,我写你的名字;在田野间在地平线上,在飞鸟的羽翼上,在旋转的黑影上,我写你的名字;在黎明的阵阵气息上,在大海,在船舶上,在狂风暴雨的高山上,我写你的名字;在云的泡沫上,在雷雨的汗水上,在浓厚而乏味的雨点上,我写你的名字;在闪闪烁烁的各种形体上,在各种颜色的钟上,在物质的真理上,我写你的名字;在活泼的羊肠小道上,在伸展到远方的大路上,在群众拥挤的广场上,我写你的名字;在光亮的灯上,在熄灭的灯上,在我的集合起来的房屋上,我写你的名字;在我的房间和镜中所照的房间,形成的对切开的果子上,在空贝壳似的我的床上,我写你的名字;在我那只温和而馋嘴的狗身上,在它的竖立的耳朵上,在它的拙笨的爪子上,我写你的名字;在跳板似的我的门上,在家常的器物上,在受人欢迎的熊熊的火上,我写你的名字;在所有得到允许的肉体上,在我朋友们的前额,在每只伸过来的友谊之手上,我写你的名字;在充满惊奇的眼睛上,在小心翼翼的嘴唇上,高高在上的寂静中,我写你的名字;在被摧毁了的隐身处,在倒塌了的灯塔上,在我的无聊厌倦的墙上,我写你的名字;在并非自愿的别离中,在赤裸裸的寂寞中,在死亡的阶梯上,我写你的名字;在重新恢复的健康上,在已经消除的危险上,在没有记忆的希望上,我写你的名字;由于一个字的力量,我重新开始生活,我活在世上是为了认识你,为了叫你的名字:自由。
1当《在水中》的字幕打出洪常秀的名字时,他的头衔让观众们小吃了一惊:制片、编剧、导演、摄影、剪辑、作曲。
拍一个剧情片,除了演员和录音之外,他一个人“承包”了其他所有从创作到技术的岗位。
如此DIY的拍片方式,在当今艺术电影界,也是绝无仅有的现象。
九十年代,洪常秀以《猪堕井的那天》初登影坛,以《江原道之力》发力,到《处女心经》时,他的团队一度是标准专业配置,影像精致讲究,制作精良。
而随后也有像李恩珠、金相庆、刘俊相、艺智苑等韩国知名演员加入,使他的影片制作在2000年代最初的几年达到了相当的规模。
但另一方面,从《生活的发现》开始,洪常秀影片的风格逐渐脱离早先的轨道,向着简约又实验性的方向前进。
他影片中一些感官刺激性的场面(比如激烈大胆的性爱场景)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带着侯麦式道德讽刺剧色彩的文本立意构架和充满多义性的叙事结构,同时在对画面和声音的处理上内涵着强烈的实验电影色彩,与常规的电影语言渐行渐远。
整体风格的转型决定了洪式影片的受众变的越来越有限。
尽管他的影片是国际电影节的常客并受到评论界的热烈追捧,但是在市场上的商业销售收入其实极为有限。
举例来说,2021年的影片《引见》在全球市场的票房收入为21000美金,加拿大市场的发行权仅卖出了2000美金,这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收入。
影片在市场上的销售决定了洪氏影片在运作上必须保持最低的成本才能收支平衡。
这个“低”其实是超出了很多专业人士的想象的极限:在2010年代,洪常秀电影的平均制作成本是10万美金;而进入了2020年代,像《引见》的制作几乎是以“打游击”的方式进行——洪常秀借着上一部影片在柏林参展而受到官方邀请的机会,带着几个演员奔赴柏林,边在电影节亮相边利用居住的酒店和附近环境拍摄;而他自己更是亲自上阵操刀摄影,用到的设备也仅仅是佳能的4K小高清DV和无线话筒。
应该说,这样的制作方式和成本控制,是随着纯艺术电影市场的萎缩而进行的某种“被迫”转向。
随之而来的,更是影片构思思路的延伸转变:像《处女心经》《日与夜》《懂得又如何》这样构架相对庞大,人物众多,时间跨度较长的影片逐渐隐退;取而代之的,是用带着文本实验色彩的单一概念想法就可以撑起的九十分钟。
比如《北村方向》中的时间循环,《在异国》《这时对,那时错》中的片段重复,《自由之丘》中由散乱的信件而决定的叙事时间顺序,抑或是《引见》《小说家的电影》中多重人物的人格融为一体又裂变衍生的设置。
《在水中》作为一部时长为一小时,仅有三个人物的小品,也正是这样一部成本极低、由一个“概念”撑起来的洪式影片。
2影片的故事非常直白简单:一位年轻演员决定导演自己的第一部短片;他带了摄影和女演员来到海边,却大脑一片空白,既没有想法更没有剧本;在海边沙滩上徘徊时,他偶然看到一位拾垃圾的妇女,遂引为灵感来源,写出了几页剧本,“强行”赋予其一些感悟式的含义,开始了处女作的拍摄。
有意思的是,片中这位年轻导演的工作方式,也正是洪常秀这些年来的拍片习惯。
他并不事先撰写完整的剧本,而是在现场观察演员之间与环境之间的互动后,才在开拍前的晚上甚至拍摄当天的清晨写几页剧本为拍摄所用。
看上去随心所欲的即兴工作方式其实是导演给自己设定的一道难题:也许只有这样工作,才能强迫自己写出符合现场环境设置和演员能力的剧情,而不会“超纲”而导致制作成本飙升;但同时,创作者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临场写不出东西来该怎么办?
这大概就是《在水中》中的人物面临的小小困境。
当他带着演员和摄影在海滩上游荡时,没有故事和剧本的内心恐慌和以及作为导演的自信与自卑都悄悄地同时显露。
不过,这只不过是影片的主题而已,它并不能构筑洪常秀低成本影片中的“高概念”,他在构思中总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杀手锏让一部生活流式的影片闪光。
在影片的第一场(海边捡贝壳)和第二场(旅馆分吃批萨)后,三个人物出门堪景。
这时影片的画面忽然变得一团模糊,仿似摄影镜头前被添加了失焦滤镜,我们只能看清人物在街上游走的轮廓和组成街景的大面积色块。
无论人物在影片中对进行着怎样的谈话,画面执着地隐去了人物的面部细节,观众只能在影影绰绰中勉强辨认他们在语义上的表情,而完全无法分辨他们的情绪实质。
在影院里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画面,大家会直觉是出了放映事故。
但影片并不总是维持着视觉模糊,当片中的导演在旅馆室外发呆随后有点突发奇想式地询问老板房价,以及在和摄影与演员的谈话中态度坚决地否认自己最初的拍摄构想时,影片的画面又莫名地清晰起来。
我们逐渐意识到了导演的用意:当三人剧组漫无目的地在海边散步闲聊时,画面镜头并非是客观描述,而是映射了主人公一团乱麻式的内心。
在努力保持镇定的同时,没有剧本故事的焦虑缠绕着他的大脑。
当他处在完全不知自己在干什么的焦虑中时,一团模糊的画面便逐渐蔓延开来演变成一个独立但又主观看待一切的视角。
于是,无论是人物在讨论食物的好吃与否,或者互相夸赞对方拍片的勇气和决心,还是导演绞尽脑汁发掘海边拾垃圾妇女行为的意义,并将此“上纲上线”地拔到情感和哲学高度向演员和摄影进行诠释,模糊一片的画面都演化成了独立于他言行的另一种真实想法的潜台词外露:他不确信自己在说些什么和做些什么,也不知道滔滔不绝的说法和煞有介事的拍摄真实意义在何处,他只是想把这一切进行下去,期待能最终产生一些现在还无法预知的意义。
但在某些时候,比如当他开始为金钱和未来的前途操心,或者准备彻底抛弃原先的剧本想法时,他的担心与焦灼心态却真实存在,于是这一部分清晰的影像的再次出现反映了他的情绪实质。
影片在一片混沌画面中结束。
导演本人在长镜中沉默着走向大海的深处:他既没找到拍摄的意义,更不知自己到底想表达些什么,只剩下对电影拍摄本身落空的期待和对电影人生的莫名惆怅。
即使在洪常秀的作品序列中,《在水中》也算的上是超级迷你的一部。
但他依然有办法用简单的手法创造崭新的概念作为影片的核心:《在水中》的真正落脚点并不在于复制了一些时常萦绕在洪常秀头脑中的真实拍片经验感受,而在于通过失焦画面改变了摄影机视角的性质,将看似的客观潜在扭向了深层次的主观,创造了一个诡异抽离的“上帝”/主角视角,它似乎在进行某种脱离剧情但又穿透力很强的思考,同时又将无法驱散的焦灼疑惑用平静又胶着的混沌图像传达出来。
在叙事上,这种手法并为影片添加了带着冷峻色彩的潜文本:所有人物的表层对话,都因为虚焦画面所代表的抽离式的主观视角而产生了令人怀疑甚至是相反的含义,仿佛是对画面中正在发生的事件不动声色但又戏谑冷峻的一条视觉评论弹幕。
这才洪常秀擅长的电影叙事技巧:在平实的叙述中包藏起了怀疑、暗示、虚无和嘲讽的口吻。
3对于洪常秀和他的作品,一个常见的疑问是,他是不是可以被复制?
他的拍摄手法越来越趋向于极简,在一些普通观众看来,几乎堕入“学生作业随便拍”的范畴。
但另一方面,他的出片速度却保持着每年两部,不但受到西方影评人的赞赏,而且不断获得参展参赛各类国际电影节的机会。
其他一些年轻电影人是否有机会也以这样DIY方式拍片并获得关注?
答案也许是:很难。
我们也许可以说,洪式影片风格是洪常秀个人的产物,和他的电影观念紧密相联。
他的实验电影创作背景,对道德话语范畴下个人理性与感性选择话题的持久兴趣,独特的电影美学观念,以及最重要的,不断创造高概念并将其和低成本质感影像巧妙融合的能力,都带着独一无二的个人标签。
这些才是洪常秀电影的核心魅力,而并非仅仅是拍摄简陋、光影扁平、充满着吃饭和闲聊场景的对话电影这么简单。
正如《在水中》,在熟悉的日常莫测感背后,它是单纯与复杂,坦白与谎言,轻佻与阴郁,前卫与通俗,客观与主观的奇妙混合。
虽然并不总是维持着相同的高水准,但洪常秀几乎已经形成了独属于他个人的电影宇宙。
他的每部作品都是这个不断演化的宇宙中的一块碎片,但同时又会和普通观众的欣赏口味逐渐拉开距离。
大概只有硬核影迷拥簇,才会忽略那些衡量电影片质量的种种标准规范,而每隔一段时间就想走进这个宇宙中,去体验一把洪常秀在平庸的日常生活中创造出的内心情绪波澜。
(首发于虹膜电影公众号)
In water makes me ponder the question of what we really see when watching Hong Sang-su’s films. In water, just like any of his recent films, is both specific and abstract. It is specific because it has the virtue of cinema, the focus on materiality. We have to see this film instead of reading it. It is abstract because we are still willing to stare at the screen although the images that we see are blurry. Is the blurry imagery itself another landscape, or what we've seen have been simplified (or more accurately, purified) into the joints, the line of movement and the sounds?狠好奇洪常秀是怎么录音以及处理声音的;在庞杂的环境音系统中拣选了鞋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海浪的声音以及细微的风的呼声;而且声音的质感不一样,一种更“酥”的感觉。
情境:情境经常被友邻用作洪常秀电影的单位,而同样它也经常出现在对于滨口龙介、侯麦等人电影的评论中;但我觉得,洪常秀电影中的情景与后两位以及类似电影人的作品的情境有着显著的不同:第一,it just appears. 在他人的作品中,情境的出现总是需要一系列的铺陈,无论是城市的空镜,或者是漫长的台词prelude;但是在洪常秀的电影中,通常我们会直接看到酒桌上的聊天或者两人坐在沙发上的对话(不是很确定);一切的动作,一切的话语,它们的动因都是纯粹的;或许我们可以开玩笑说,因为它们都是被不经意间拍到的,所以它们是平等的。
话语、动作,不再是接下来的话语、动作的戏剧性铺陈。
第二是,这些情境从不导向什么,或者说,它不被什么所牵引着,它自己顺着语词的ingredient流向一个地方。
剪辑: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可能就像电影开头所展示的:“制片、编剧、导演、摄影、剪辑、作曲:洪常秀”,这种制作过程的一体性,使得单独分析其中的一个环节变得困难;但这次的剪辑感觉的确触及了直觉。
明显的几个出入口:A 02:03男演员坐在地上写剧本
B:男演员看着河水中的入神
C 男演员抽烟 22:35
D 41:44 男演员梦中醒来
E 52:27 查看拍摄片段
F 52:34 查看拍摄片段
除此之外 还有三段突兀的夹杂着按下播放键声音的背景音乐分别是BgmA 00:53 男演员拾取海螺
BgmB 31:56 海岸线
BgmC 42:39 男摄影女演员散步
还有三处摄像机和开机 CamA 48:08
CamB 49:43
CamC 51:00
最后一段 Bgm和摄像机共同出现处 X 57:40只有音乐而无按下播放键声音,并且也只喊下Camera而无Action。
最近几年老洪的电影一开始就出现背景音乐是不常见的,先例可以追溯到18年的《草叶集》开头的浓厚的戏剧意味。
有了经验的观众自然会提着一颗心怀疑是否一出场看似真实的实焦的反是戏剧或梦境。
随后出现的写剧本画面(入口A)让人觉得似乎跟着这个导演走就没错了。
但是老奸巨猾的洪尚秀显然不让观众这么轻易就猜出底牌。
这个导演虽然是故事编剧但是他同时也是被摄像机所凝视客体(身兼男演员),所以他的真实性也完全可以是嵌套结构中的一层。
观众在几个出入口不停抓住又失去,清楚复而迷糊,分析播放键,摄像机,对焦,意象,终究不得要领。
直到最后五分钟洪尚秀把一切都轻轻带过,信手拈来一样把之前的元素和故事举重若轻地杂糅在一起,放在观众面前。
仿佛在说,别猜了,我的生活就是戏剧,戏剧就生活,你们的也是。
如果52分钟处检查摄像的两处E、F入口是前面的真正出入口的话,那么之前的时间空间暧昧的片段都可以是拍摄片段。
直到最后一场走向海边的戏X,才是人戏合一,用走向海边的自杀完成了戏剧的最高潮诞生。
引言《在水中》制作于2023年,作为当代最重要的电影实验家之一,洪常秀再次打破我们观看的界限,将模拟人眼视角的虚焦引入影像中。
这其中有几个问题值得注意:第一个是两层世界的转换,在开场3分钟的序幕中,我们看到了一组人物关系的建立,以及洪常秀标志性的元素的出现:两男一女围坐在桌前分食披萨,他们各自的位置形成了一个不稳定的三角形,这种三角构图贯穿了全片,影像的幽冥也在此时悄悄入侵,伴随在他们身边,本不应该被剪开的披萨被剪开,和尴尬的对话征兆着不详。
接下来一个主观镜头转入室外,关系建立完成以后,幽冥的力量也在此时悄悄显灵,镜头的眼睛也成为了我们的眼睛,我们被悄无声息的拉入另一个世界中,从自在界转入实在界,观看的视角也逐渐变模糊,声音也在此时消亡,角色再次入画,他们像刚出生的婴儿那般,探索着这个虚化的世界,情境的转换,也是这次洪常秀的目的所在,完成一次嵌套写作,视角在不同的世界轮转,尽情探索着关于影像的无限可能性。
其二是越来越简约的场面调度,一方斗室,三个人,就能构成一个场面调度。
在序幕中,先是海岛的镜头,配合着悠扬的和弦,紧接着镜头来到了海岛附近的住宅区,横移镜头带领我们引入情境,斗室内部,两男一女在吃东西,他们看上去非常尴尬,像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非常规的三角构图也暗喻了这组不稳定的关系。
镜头伫立不动,静静的观察他们的对话与吃东西的模样,在对话与食物中,一个日常情境便这样生成了。
洪常秀
Part1 食与言灵开篇始于一个模糊的异世界,先是一个空镜头,声轨里有狗吠,声音此时几乎是消亡的,从后来的对话中,我们得知他们的目的是去济州岛制作一部短片。
随后又是吃饭和对话的镜头,镜头里的男女在谈论米饭与三明治,食物,是构成这个场面调度的重要戏剧元素,女人在啃食粗糙的全麦三明治,男人在说他在想念米饭和方便面,食物的对抗,也是男女关系的对抗,我们很难知晓,食物这个元素在洪常秀的影像中占多大比重?
知名美食家布里亚-萨瓦兰有言:“告诉我你吃什么,我会告诉你是什么。
”盘中之物承载了人类过去与现在的种种信息:我们的身份,我们在社会中的位置,我们所处的社会在世界中的位置。
全麦面包像是男性的躯体,米饭与方便面的光滑与弹性则是女性的躯体,食物的关系,也是男女亲密关系的一种诠释。
紧接着,对话锋机再次转折,转到关于亲密关系与电影艺术的谈论上,在这里我们见证了第三层情境的嵌套,也就是关于对话中生成的想象情景,男人在想象自己摄制了一部电影,但其实没有。
从对话中我们可知,男人是个理想主义者,他的终极目的是为荣誉而战,对话中也偶尔节奏会转换,提到关于电影的衰亡,于是情境又回归到的第一层。
对这部电影而言,情境的生成像是看五彩的万花筒那般,不断轮转的,在无数个维度中游走。
而言灵,正是打开这个万花筒的开关。
它们连接了整个洪常秀宇宙,是维持影像生命力的本源。
镜头回到海岛那边,情境再次掉落到第二层,一部“元电影”,在这部“元电影”中,想象的万花筒继续轮转着,它就像一个镜面深渊,折射这个世界的五彩光斑。
男女们在谈论着自己的想象世界和食物衍生出的情欲世界,梦境 方便面和生鱼片的弹性柔和质感。
Part2文本就像侯孝贤那样,洪常秀在这部影片里,也很少使用特写,大部分时间里,镜头都是安静矗立的,像一个倾听者,默默观察着男女关系和情境变化的起伏。
于是就有了接下来摄人心魄的一幕:他们站在海边享受着自然的馈赠,尽情嬉戏,表演,声轨里也只剩下大海的声音,此时情感曲线在这里达到第一个波峰,呼应此次创作的主题:《在水中》。
第二个波峰是接下来他们遇见了捡垃圾的女人,女人的沉默和孤独与整个世界形成了对照关系,她仿佛是洪常秀宇宙以外的人,做着西西弗斯推动巨石一样的事情。
文本与角色关系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几何对称的结构,主角与她的对谈,几乎是在照镜子,他们都从彼此身上看到了影子,一种失落已久的理想主义精神,所以也会有了后面采访的场景。
情境继续回落,回到第二层,这次场面调度多了里烧酒这个元素,生鱼片与烧酒的纠缠,类似于一种不动声色的情欲描摹。
酒饱饭足以后,想象的情景继续蔓延,由第二层延伸到一个遐想的心理情境,对话写作的节奏中暗含诡计,一个模棱两可的梦境嵌套,可能是发生过,也可能是没有。
对话节奏再次转折,转到烧酒这个戏剧元素上,丝毫不给观者喘息的空间,也可能是一种分散注意力的障眼法。
此我们可以窥见文本结构的一二,在一段小对话中用数个嵌套,情境像一条绵延的射线,观者永远不知道它们会发散到哪个维度,类似于韦家辉主导的《全职杀手》和《再生号》,一个无限嵌套的中国匣子,情境里面套着情境,它们构成一个永远难以走出的镜面空间。
Part3 情与境接下来依然是一个主观视角的开篇,主观视角之于这部电影,就像作者的眼睛与我们的眼睛,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角色的生活,生怕惊扰到他们,也像是一种邪恶的偷窥,在阴暗的角落限制性的观察角色的动机。
最重要的是,我们借助这双眼睛,见证了一次嵌套写作的完成。
表层是创作者的困境,所以生出了第二层,一部“元电影”,关于创作困境的,两层关系形成表与里的互文。
虚焦则是两层关系的分界线,我们由清晰到越来越模糊的观察世界,也是一种创作上的抽离,就像最后那颗镜头,视点越来越远直到最后消失。
最后一层是关乎我们自身,都市人每天都被困在一个钢筋水泥的牢笼里,我们何尝不需要一次“在水中” 情境的建构比以往多了几分自然主义的味道,也可能是依托济州岛环境的原因,从《草叶集》到这部,洪常秀越来越追求极致宁静的创作,从人工置景转向自然风物,就像黑泽明和侯孝贤晚年的电影,“等风来,等云到”,只需要三个演员与一个场景就能创造一部电影。
三人行的对话,越来越像一次想象的轮舞。
这也凸显了洪常秀晚年创作的一种姿态:随心所欲,不逾矩,时间越久,越历久弥新。
经历了岁月的沧桑,时间也在不停地流逝,并且一去不复返,至于未知的将来,我们又能怎样的衡量呢?
人的一生犹如航行在海里的一条船,经历了登船起锚、扬帆远航、抛锚停船、登陆上岸的过程。
Part4 视觉杜琪峰在《柔道龙虎榜》里塑造了一群具有理想主义精神的柔道客,而《在水中》也是,塑造了一群具有理想主义的电影人。
两者都是关乎视觉神经的影像,从清晰到模糊的视觉,电影人用媒介记录这个世界,我们用自己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
《柔道龙虎榜》的光与影存在意义极大,而《在水中》,光与影几乎是消亡的,更偏向于一种心理能量在感觉事件或心理事件上的集中,更像是莫奈的绘画,改变了阴影与轮廓线的技法,犹如流动的印象派画作。
这也重新启发了我们思考,电影是什么?
安德列·巴赞从本体论和心理学机制两方面考察影像:“影像本体论和影像心理学构成了巴赞的电影生产元机制理论,这是他的美学体系的支点,也是他对电影的基本认识。
”在申明影像的本体论意义的同时,巴赞仍然沿续的是传统的心理学解释,将理论视点转向影像的后段程序:观众心理的意义;而克拉考尔则是将视点引向影像的前段程序:物质现实。
克拉考尔似乎肯定了影像的客观性,却在无意中成为了“具体现实的”被动纪录与展示,影像的作用反而被淡化了。
结语 纵观洪常秀的所有长片,一直在颠覆我们的想象力,生理的 视觉的,在创造上,也越走越远,也越来越自由,离既定的电影诗学也来越越近。
艺术作者的超前与创新总是先于人们孜孜以求的解读的步伐。
我们无法确定虚焦摄影以及伴随的去戏剧化、固定中远景、松散的人物线条等做法传达了什么,它兼从文本与影像二者上消解了一种习见的传统的对于电影的期待与观看方式。
它通过放松对影像的控制而节制了观众的观看,我们不仅只能接触到人物心理与活动的片段,甚至这种触摸从视觉上都已经被决定为是含糊不清的。
进一步地,框定于四四方方的屏幕中的人、物、风景争取到了一个与观众平等的地位。
多么温和而用心的互动,除了与我们自身的呼吸声交混的不绝于耳的琐碎对话与环境音,以及那将主角们与海水、游客、建筑柔软地黏合为一体的银幕景观,我们还能确定些什么呢?
或许该问,我们又还需要些什么呢?
因为这是那种,通过束缚观众的观看、放逐观众无孔不入的好奇心,来赋予观众解放的电影。
电影拒绝被操控,也拒绝操控观众。
我们已经被太多影像的陷阱轰炸得太久了,《在水中》别辟一方幽径,在其中我们什么也无法抓住,我们却被允许而且应当沉浸其中,这不正如包围主人公的海水么。
柔软地调和我们与电影的关系,并且很重要地具有一种节制的美德。
初中第二年,小洪同学就学会了抽烟喝酒,且随着对酒精的依赖日益加深,他开始思索起了人生的意义并一度陷入了迷茫。
高中毕业那年,他在汽车旅馆服下了大量的安眠药准备自杀,好在被发现及时,给送到医院抢救过来了。
在芝加哥学习电影时,他第一次在博物馆看到了塞尚的《一篮苹果》,忍不住叫出了声,他觉得自己看到了最好的画作,因为画中抽象和具体的比例对自己刚好合适。
而对于其他艺术家,在看出他们的观点,意图,风格之后就会很快感到厌烦,只有塞尚可以一直看一直看——永远新鲜,永远深邃。
在拍出长片之前,他拍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短片。
他的毕业作品叫《牛肉》(Beef)。
最初的构思,是要拍一个裸女在阳光灿烂的公寓里吃牛排。
他向学校的艺术系雇佣了一名裸体模特,面试时模特说她是个素食主义者,于是吃牛排被改成了吃苹果。
短片内容就是模特裸体拿着红色的苹果,一边笑一边讲述自己是怎么成为素食主义者的故事。
片子拍成后还是叫《牛肉》,尽管很多人都不明白片名到底什么意思。
2012年,《在异国》入围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洪导接受专访时就自己电影里的母题——重复结构作了如下表达:“我喜欢在重复的结构里观察,在这种结构里重建出新的东西。
我希望有观众能在重复出现的场景和状况里有新的体会。
如果你跟得上我的步伐、观察得足够仔细,在每一次重复里都会看到不一样的细节,也许你没法解释,但每次的感受必定不同。
”《小说家的电影》里面,李慧英饰演的小说家,与金敏喜饰演的女演员一见如故,两人约定要一起合作一部电影,在朋友书店的餐桌上,“金敏喜”向“李慧英”问起这个电影故事是怎么样的,“李慧英”先是说故事并不重要,因为她还没有想好,但只要金同意拍,故事她马上就可以写。
“比如生日,我们可以写个关于生日的故事,这天是你的生日,但你老公忘记了,于是你们吵架,你变得很生气,然后你去了你妈妈家,你老公随后也来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他带你们俩去了一家餐厅,然后去公园散步,想让你开心起来——这样的故事也是可以的。
”“金敏喜”表示“听起来很有意思,我喜欢这个故事,因为这件事在我们之间真的发生过。
”而餐桌上另一位朋友——老剧作家则提出疑问三连:“这是什么故事?
然后呢?
”“这是不是太随便了,你难道不需要一些引人入胜的东西吗?
”“不不不,一个故事需要有情节,这才是我们期望的。
”而“李慧英”最后的反应则是拿起桌上的酒瓶,向对方摇了摇,“再喝一杯?
”基于以上,个人猜测,《在水中》拍的是洪导年轻时的一段工作经历,或者说,是以年轻时的自己为原型,以类似经历为素材,蓄意取舍提炼而成的风格之作。
在百无聊赖的剧情,没头没脑的片断之外,它依然包含着印象派画作式巧思、“重复与差异”的淡进淡出和更加无迹可循的尬聊。
而失焦的画面和无聊的剧情,显然既可以理解为有意为之(创作意图),又应当视作自然而然(创作风格),一言以蔽之,在抽象和具体的比例搭配上(内容、画面、时长),它做得依然高级、隽永。
最后附上杨黎的一首诗:《现在的年轻人还在追求把一首诗写好》我已经忘了要把一首诗写好那是我二十一岁前。
后来我所做的是写出《怪客》和《冷风景》《高处》,它们莫名其妙又不知所云
于是转身向大海走去,好在只有一小时。现场拍摄再NG有一丢丢阿巴斯《橄榄树下的情人》既视感。
@UME 3.5
同样的故事没什么拍头了,整个全片虚焦,还真是个先锋的创意呢呵呵
#HKIFF 三星半。可以视为洪常秀的观念作品,模糊像梦,也像一种全身的「能面」。金敏喜唱的歌配上结尾走向大海的镜头实在太美了。
看似模糊,却直抵「拍电影」之本质。老洪的作品,对于试图搞创作的人而言,总是慷慨的。# bjiff2023
我也进入了一种想看看洪尚秀还能折腾出什么水花的猎奇心理 @SIFF 25
简单拍拍那也就简单看看。直到真正开始拍起电影来,才琢磨出些意思来。
#R# 3.7分。到完全没有被冒犯的感觉,这种模糊其实还挺好看的。在一个关于创作/生存焦虑的电影里,它似乎可以自由出现但觉得缺乏某种提示使之变得有机;对此时的洪常秀,看清楚完全不重要了,但我还是没有明白清与浑之间的边界与转化动力。
你们的对焦很美。
#SIFF2023# 虚焦的部分画面确实是有美感的,但内容是无趣的,一如那个想拍片的文艺青年,亦或互文?
23/5/17:洪最近的电影一再提喻他无拘无束的创作本性。不起眼的孤独和死亡元素却在蔓延中壮大,结局也可以想象一下这位导演创造意外溺毙完成了处女作,又或是作为一次洪的创作镜像。玩似的跑焦隐去了摄制组三者表演中的暗流,我反复在短短的1分20秒的清晰进餐场景中也很难判断(影院观众稍安慰)。青年最后的素材灵感全因内心所幻化,耳鬓厮磨的恋人是现成的,海边的女人是在眼前却遥不可及的,他在生活与电影的混淆中选择走向大海,至此我开始思考In Water是一部电影还是反复上演的人间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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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去吃了三明治加可乐,想去海边捡垃圾
水波涌动,一切在平缓又模糊的流动之中。我发现我其实是难以评价金敏喜主演的洪片,因为重心不稳。
这个形式大于内容了
俩男的怎么都这么别扭,拧巴得我心慌
神马情况除了片头字幕只有三分钟能看清楚失焦没有焦点模糊一片三个人吃完披萨吃三明治接着吃生鱼片能感受到男主的迷茫尤其最后走向大海深处切了电影名하지만我真的是来看제주도的呀美景没看到为啥我的眼睛快瞎了
#Berlinale奇遇 拍摄用了六天。演员说,第一天拍完后看片子,觉得显示屏质量不太好🤣别的先不提,洪常秀的冷幽默是真令人佩服。如果和《音乐》比,洪常秀的极简主义是朴拙,Angela Schanelec的极简主义是笨拙;洪靠的是直觉,Schanelec靠的是苦想。绝没有diss后者的意思,她的努力是成功的,只不过我们永远没有办法把有天赋的人与天选之子相提并论罢了。
作为一名近视眼患者,我非常感谢洪尚秀。他的这部电影让我们近视群体不戴眼镜也可以走进电影院,同时也让正常人群切身体会到了我们这一群体的不易。感谢导演为我们融入社会做出的贡献,因为他世界变得更美好!
没办法勉强打高分的一部。在无法阻挡的浓烈睡意和害怕打呼吵到邻座的愧疚心交织中,一段电影一段梦境地欣赏完了一个空无一物的故事。与其说是电影不如说是行为艺术。如果不是洪尚秀拍的可能会被认为是学生习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