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之家》是斯皮尔伯格为自己书写的青春回忆录,也是他献给电影的一封情书。
故事的主线是国际大导演的成长之路,从儿时起与影像建立难解缘分,青春困惑、家庭隐秘、离合悲欢,全都与参与电影制作的历程交错前行。
另一条线索是片中呈现的一部部电影作品,包括主角在影院看到的电影,以及他从童年时拍出的火车、僵尸、骷髅、露营、牛仔、战争、沙滩回忆等等,其中充满着致敬经典、重拾记忆的意味。
与此类似的有《好莱坞往事》《巴比伦》《艺术家》等等,不胜枚举。
前面的主线,自然可以梳理出电影的起始、发展和导演的成长历程,以此同斯皮尔伯格的人生做个对比,比如《火车进站》、西部片、战争片的出现和发展等等,其中有不少吻合之处,自然也有适度的虚构和戏剧化处理。
另一条线索则可以依次列出大银幕上的每部老片,以及那些少年时粗糙作品对应的《夺宝奇兵》《大白鲨》《拯救大兵瑞恩》,涉及犹太人的《辛德勒的名单》等等。
不过最令我触动的,其实是斯皮尔伯格在影片里探讨的,电影艺术同现实生活的关系。
剥离开儿时玩闹、青涩爱恋和家人分散等“常规情节”,《造梦之家》以几个时刻表现了电影与生活的关系。
第一次出现在外婆离世后,看上去像是个流浪汉的舅公找来家里,在房间里与主角萨姆做了一番艺术和人生的探讨。
舅公先是坦诚他自己的生活历程,因为追求艺术梦想,一直颠沛流离,结果被家人忽略,也与正常的家庭生活渐行渐远。
接着他开始疏导萨姆,表达出理解萨姆热爱艺术,想以影像实现自己的理想,成为艺术女神永远的追随者。
就在同时,他给了萨姆狠狠的一击,这让萨姆疼痛又疑惑。
舅公告诉他,要记住这个疼痛,因为艺术会让人内心撕裂,会让生活脱轨,如同片头的火车一样,会让人失去正常生活的权利。
年少的萨姆自然无法理解舅公这种直截了当的表达方式,他会用他许多年的人生经历和导演生涯来印证这个道理。
接着便是全片最核心的冲突,萨姆在剪辑露营影片时,发现母亲与另外男人亲密的镜头,这对未经人事的少年简直是晴天霹雳。
那组镜头的紧张感完全不逊色于《闪灵》《危情十日》或《寂静岭》等等恐怖片。
和睦安宁的夜晚家庭场景,母亲在客厅弹奏着钢琴,展现着自己的艺术才华;程序员父亲坐在沙发上静静聆听,沉醉于美妙动听的音乐旋律;少年坐在剪辑机前,凝视着屏幕上的画面,母亲同另一个男人的亲昵、暧昧和长吻。
对于此刻的祥和环境,屏幕上的画面无疑是巨型炸弹,足以摧毁眼前的一切。
时缓时急的钢琴声中,少年内心的波涛汹涌澎湃。
他最终选择将秘密隐藏起来,只与母亲交流分享。
而影片的最终,这个秘密摧毁了幸福的表象,萨姆的家庭因此分崩离析。
到了公开放映《逃学日》的沙滩段落,让曾经欺凌过萨姆的壮男同学感到困惑,也让萨姆再次获得反思的机会。
尽管曾经遭受过壮男的殴打欺凌,但是为了电影节奏的完美和影像的精致,萨姆抛开了私人恩怨,将壮男的健硕身姿呈现在了片尾,也是音乐推动的影片高潮点。
可是,壮男并不觉得开心,他反而有种被愚弄的感觉,觉得萨姆是在内涵他的凶狠和内心的阴暗。
当然他最后还是接受了萨姆的善意,帮他打跑了另一位在片中被嘲弄的同学。
这也是斯皮尔伯格留下的疑问,拍摄者、观看者和被拍摄的主体,面对同一段影像,这三者的感受和理解很可能大相径庭。
尽管每一段影像看上去都那样真实可信,可是当我们举起摄像机,选择拍摄主体,选择焦距、光圈、色彩、构图、角度、场景、表情、动作,然后再通过画面之间的联想、对比、情绪等等串联起来,最终呈现出来的,真正是生活原本的真相吗?
斯皮尔伯格的回答显然是“No”,无论是萨姆最后的遭遇,还是影片最后大卫林奇的那段箴言,地平线在上方,有趣;地平线在下方,也有趣;地平线在中间,完全无趣!
就像贾樟柯在《小武》的结尾玩的花招一样,镜头突然倒过来,旁观者也成了镜中人。
哪有什么真实的记录,包括这广阔的世界,也不过是我们内心的投射罢了。
自然,还有一个反问。
生活的出人意料和不如人意,又全然是电影带来的吗?
萨姆如果不选择电影,不选择艺术,他的生活和家庭就不会面临那么多悲欢离合了吗?
显然也不尽然,无论如何,影像不仅是一份记录和证明,也是乏味人生中,难得的陪伴和温暖慰藉而已。
近幾年大導演建構自身童年回憶作品熱潮中,主題啟蒙最關乎電影,火侯掌握也最為勻稱的一部。
從小便拿起8厘米家庭錄像機拍攝,高中換拿起16厘米拍紀錄片電影,家庭之於藝術,藝術之於家庭,影像的創作、光影的構築皆源自於生活,父母給予極大的自由讓他把持著他的「嗜好」,然而當嗜好不再只是嗜好,而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時,便是藝術家必須在家庭與藝術之間拉扯的時候。
影像的捕捉讓他在構築美好的過程,發掘了不美好的事實,影像不會說謊,但是剪接可以說謊,在充滿愛的環境下終究得面對原生家庭不完美的現實。
母親的秘密是他初嘗構築影像時必須面對的酸甜苦辣,再者猶太人的身份讓他在加州的高中顯的格格不入,直到再次拿起了攝影機勇抱影像,生活才又開始有了顏色。
然而每一次逐夢的心血要呈現在眾人面前時,現實的重擊總是在該開心的時刻變的百感交集。
老史大可通篇以迷影情懷視角去講一路成為大導演的過程,但他最後仍然以兒時最私人的複雜家庭樣貌,去讓觀眾感同身受母親內心所苦、父親內心所苦、自身受家庭、猶太人身份影響,其內心的百感交集。
這並不是什麼單純大導演自肥迷影情懷作,這是在回溯過往成長史中,創作者逐步與過往自我、父母和解的家庭故事。
這同時也是老史在調度上最無炫技氣息的電影,通篇都是原生家庭的自我解構,人物情感才是主要核心。
這部作品也要看個人是否對史匹柏特別有愛,如果有愛絕對會喜歡這部電影,如果還好就看個人感受了。
蜜雪兒威廉斯和青少年老史有幾場互動是真的想哭,在講述母親內心抑鬱之苦上,老史做到了能讓觀眾感同身受的刻畫,母親是愛他的,但她也愛沙漠、愛鳳凰城、愛班尼,放她自由才是終結抑鬱唯一的方式,蜜雪兒威廉斯的表演確實值得影后的提名,青少年老史的第一部電影演出,在大導演的調教下自然又輕盈,外型也真的神似年輕時的老史。
從鳳凰城到亞歷桑納州,最後再輾轉到加州,成長環境都在沙漠中,也不難懂為何老史第一部長片《決鬥》通篇背景都是沙漠;畢業舞會女友在車內狂噴髮膠致敬第二部長片《橫衝直撞大逃亡》;為學校拍的紀錄片《翹課日》,豔陽沙灘下男男女女的鏡頭捕捉,背景多少有《大白鯊》的既視感。
林區最後以約翰福特的身份客串,「地平線的頂部和底部視角呈現會很有趣,但是中間會很無趣」,短短的幾句忠告,便養成了大導演日後調度上的準則,永遠不要讓視角侷限。
收尾鏡頭地平線從中間調成底部格外俏皮有趣,有種準備迎向夢想,闖出自己的一片天的感覺。
《大白鯊》、《第三類接觸》、《ET》、《印第安納瓊斯》、《侏羅紀公園》、《辛德勒名單》,老史的經典實在是多的不勝枚舉,30年前的《辛德勒名單》是為自身為猶太人的身份而拍,30年後的《法貝爾曼》總算是為了家庭、為了自我,以大導演的身份下去拍。
拍出眾多經典大片的背後並沒有什麼夢幻的成長史,只有父母的愛與鼓勵,以及伴隨著愛背後不完美的原生家庭。
拍片50多年終於迎來史匹柏的私人解構,身為老史粉很開心看到了這部,拍了眾多大片依然能保持初心,在這部電影中徹徹底底的返璞歸真,不炫技、不自肥、不矯揉造作,好萊塢電影化後的半自傳作品,雖然虛虛實實還有待商確,但已明顯能感受到創作者的成長溫度與初衷。
Life can't be like a Hollywood movie, but life can dream like a Hollywood movie.★★★★☆#法貝爾曼#TheFabelmans #蜜雪兒威廉斯#保羅迪諾 #賽斯羅根#加布拉貝爾 #大衛林區#史蒂芬史匹柏 #約翰威廉斯
《造梦之家》电影剧本文/〔美国〕斯蒂芬·斯皮尔伯格、托尼·库什纳译/博源外景,费城,福克斯影院,夜晚冬日。
人们沿着影院的红砖墙排起长队,在严寒中呵气成霜(像马一样)。
字幕:1952年1月10日 新泽西伯特的声音(画外):爸爸妈妈会紧挨着坐在你身边。
灯光暗下来。
随着大幕拉开,可能会有管风琴音乐响起——摄影机逆着队伍往前推,直到靠近队尾的地方,拍到了6岁的萨米·费伯尔曼。
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向下撇,似乎受了惊吓,马上就要哭出来。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伯特的声音:别害怕。
萨米:里面很黑!
你说过的!
工程师伯特·费伯尔曼,37岁,戴眼镜,身穿运动夹克,系着领带,低头看向萨米。
萨米:我不想进去!
伯特:但是看电影很开心啊。
整个星期你都很兴奋——你人生第一场电影!
萨米:人那么大!
伯特:什么人?
萨米:你说过,电影里都是巨人。
伯特:不是巨人,是因为放映在大屏幕上才显得像巨人。
但他们不是真人。
(对米茨)是吧?
萨米抬头看向妈妈。
米茨的声音:就像梦里一样。
萨米:梦很可怕!
母亲戴着手套的手轻抚他的脸颊。
米茨:有些梦很可怕,可这是一个美梦,讲的是马戏团、小丑、杂技演员,呃,还有……伯特:你想知道电影是怎么回事吗?
有个大机器叫放映机,里面有一盏大灯,非常明亮,把小丑和杂技演员的照片投射出来——米茨:还有大象和……嗯,让人快乐的东西!
伯特:投射的意思就是把东西——让人快乐的东西——发送出去……就像一个巨大的手电筒发出亮光。
这些照片在灯光前一闪而过,跑得快极了——每秒钟二十四张照片!
——在你的头脑里,每张照片能停留十五分之一秒。
萨米专心聆听,但他看起来还是有些胆怯。
伯特:这就是所谓的视觉暂留。
只要照片闪得比你脑子快,就能让它们飞起来。
放映机就是这样哄骗我们的,让我们相信静止的画面在移动——这就是电影!
萨米听得似懂非懂。
米茨戴着手套的手温柔地引着他转身面对自己——米茨·费伯尔曼,33岁,金色短发,风格标新立异中略带古怪。
她蹲下身,视线与他平齐,极具诱惑力地温声哄劝。
米茨:电影是你永远不会忘记的梦想,宝贝。
等着瞧吧,看完电影,你脸上能笑开花。
萨米的担忧慢慢散去。
米茨对萨米的温柔耐心,萨米对米茨的全然信任,使伯特深受触动。
队伍开始移动。
伯特:他们检票放行了。
米茨抬头看向伯特,他向她眨了眨眼。
米茨看着萨米,挑了挑眉毛:“我们要进去吗?
”萨米点点头,表示同意。
米茨握住萨米的手,站起身。
队伍前行,费伯尔曼一家三口随之走向入口,镜头上升,影院前门上方的海报——西席·地密尔的《戏王之王》。
内景,福克斯影院放映室,夜晚放映机像一个咄咄逼人的怪物,巨大的输片盘在旋转,胶片随着齿轮转动,经过片窗,一桢又一桢,从明亮的光源前闪过,冲出镜头,进入……内景,福克斯影院影厅,夜晚富丽堂皇的影厅座无虚席,足足容纳了一千两百人。
银幕上,科内尔·怀尔德和贝蒂·赫顿在抢劫火车。
劫匪1(银幕上):等火车头过去!
银幕上:两名劫匪从停在铁轨旁的汽车里跳出来,爬上一辆缓缓停下的马戏团火车。
劫匪1脸上系着一块大手帕当面罩,他用手枪敲碎窗玻璃。
劫匪1(银幕上):开门!
一名工程师过来查看情况,被劫匪2给打晕了。
影院里:观众们倒吸一口凉气。
米茨瞥了一眼萨米。
萨米瞪大双眼,看得入了迷,全神贯注……银幕上:汽车本要横越铁轨前行,突然急刹车。
劫匪2(银幕上):那是什么?
另一列火车在同一条铁轨上向他们疾驰而来。
劫匪1(银幕上):第二节车厢!
劫匪2脸色惨白。
他的恋人就在被汽车挡住无法行驶的火车上。
他们刚刚抢劫了那辆火车。
劫匪1(银幕上):开车!
我们赶紧离开!
劫匪2(银幕上):安吉尔!
她还在火车上!
劫匪1(银幕上):那又怎样?
钱到手了,我们走。
劫匪2(银幕上):灯!
我用车灯照过去!
他把车开上铁轨,朝着火车迎头驶去。
劫匪1(银幕上):你疯啦,蠢货,把方向盘给我——他扑向方向盘,劫匪2给了他一拳,接着又抡过去一棍。
劫匪2(银幕上):停车!
停车!
他驾驶汽车沿着铁轨冲向迎面而来的火车,车头灯打着双闪。
劫匪2(银幕上):停车!
你们没看到车灯吗?!
停车!
影院里:萨米双眼圆睁!
银幕上:第二辆火车的司机试图减速。
司机(银幕上,对制动员):拉闸!
劫匪2(银幕上):安吉尔!
安吉尔!
但是为时已晚。
火车撞上汽车,把它掀翻了!
影院里:萨米全身绷得紧紧的,他向后靠在座位上,目瞪口呆地盯着银幕上的灾难现场。
行驶的火车撞向停着的火车。
萨米被纯粹的、发自内心的恐惧攫住,仿佛定格了。
镜头在惨烈的事故和萨米的反应之间来回切换(参见《2001:太空漫游》的星际之门段落)。
对于萨米来说,这是真事,不是电影。
他瞪大双眼,捕捉到银幕上的危险:狮子和老虎逃离了被撞毁的火车!
在他的上方和后方,放映机光柱的色彩彼此交错,在烟雾弥漫的浑浊空气中起舞。
光柱的色彩融为一体,形成了——内/外景,费伯尔曼的车驶过新泽西哈登高地——缤纷的圣诞彩灯,装点着街道两旁的房屋。
萨米坐在汽车前座,挤在父母中间,显然是受到了惊吓。
米茨:你最喜欢哪一段?
萨米依然胆战心惊,说不出话来。
米茨:萨米!
光明节你想要什么礼物?
萨米不作声。
米茨看向伯特。
伯特:我告诉过你,这不是个好主意,他容易感受到a-n-x-i-e-t-i-e-s(焦虑)。
米茨: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i-m-a-g-i-n-a-t-i-o-n-s(想象力)过于丰富。
萨米:非得把长单词用字母拼出来吗?
这是欺负人!
伯特转弯驶上水晶台大道。
圣诞彩灯璀燦夺目。
他眯起眼睛。
伯特:彩灯一亮,好像什么都变了。
找自己家都有点费劲。
萨米(对伯特):我们家黑洞洞的,没有灯。
米茨笑了。
萨米:光明节我就想要这个。
米茨:什么?
萨米:圣诞彩灯。
米茨又笑了起来。
伯特摇了摇头。
米茨:对不起,宝贝,犹太人不挂圣诞彩灯。
伯特:会有八夜烛光。
(唱倒数第二句,给她帮腔)“谁还能要求更多……”汽车驶入这个街区唯一一栋没有张灯结彩的房子的车道。
米茨(尾句):“谁还能要求更多!
”伯特侧身,越过萨米头顶,给了米茨一个浪漫的吻。
萨米看着,又高兴又惶恐。
然后——萨米:我能开着示波器睡觉吗?
(切至)特写:伯特的示波器,波形闪烁。
萨米黑暗的卧室充斥着怪异的跃动绿光,对床上的萨米起到了催眠的效果,他努力抵抗着睡意,但还是沉入梦乡。
他的眼睛眨动着,最终闭上了。
(切回)特写:示波器的圆形屏幕。
叠加在起伏不定的六道绿色波光之上:《戏王之王》喧嚣混乱的音效。
示波器波动的频率加快,伴随着汽车驶上铁轨、司机疯狂大喊的声音走向失控。
火车掀翻汽车,与另一列火车相撞的画面突然闪现。
内景,哈登高地,费伯尔曼家,过道,夜晚萨米(画外):妈——妈!
妈——妈!
米茨身穿睡衣,冲向萨米的房间,她半梦半醒,迷迷瞪瞪的。
内景,萨米的卧室,夜晚她慌忙打开门,发现萨米正在床上跳来跳去。
萨米:我知道光明节我想要什么了!
我知道光明节我想要什么了!
内景,哈登高地,费伯尔曼家,夜晚一支光明节蜡烛。
萨米4岁的妹妹雷吉手持引烛,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点燃它。
费伯尔曼一家念诵希伯来语祷词。
全家人一起祈祷,包括萨米的两个妹妹和外祖母与祖母:63岁的外祖母蒂娜·席尔德克劳特,满怀喜悦和慈爱;66岁的祖母哈达什·费伯尔曼,一个令人敬畏的高个子乌克兰人。
他们快乐地齐声高喊“光明节”,结束了祈祷仪式。
姐妹俩兴奋地抓起礼物,埋头拆看。
雷吉:谢谢!
伯特悄悄地把萨米的礼物递给他。
伯特:萨米……萨米用手指拆开礼物包装:莱昂内尔电力火车轨道!
内景,费伯尔曼家,客厅,片刻后盛大的钢琴演出。
米茨伴奏,全家合唱。
哈达什用毛线编织出一片片小方块,她打算改天把它们拼到一起,缝一条阿富汗毛毯。
伯特拿着发条上弦操作的柯达布朗尼8毫米摄影机拍摄;架子上明亮的灯光给房间造成过度曝光的效果,四周摆放着伯特正在修理的电视机。
伯特的镜头推向唱歌的米茨。
米茨:火车站,大清早,火车头,队排好,站长拉起小手柄!
所有人:噗噗,嘟嘟,它们开动!
米茨的演奏继续。
(切至)在光明节的每一个夜晚,都会点亮另一支蜡烛,萨米也会再拆开一份礼物。
第二天晚上,是乘务员专用车厢;第三天晚上,是一节客车车厢;第四天晚上,是一节货车车厢;第五天,是另一节客车车厢:第六天,是一个道岔遮断器;第七天,是变压器;最后,第八天,是煤车和火车头!
内景,费伯尔曼家的车库,夜晚车库是伯特的工作间:四周是正在修理的电视机;工具和业余无线电设备摆放在工作台上。
伯特蹲在萨米身边,把火车头摆在其他车厢前面,放在己拼接完工的轨道上,轨道下面铺着漆成绿色的胶合板。
伯特:……就是说外面是路基,中间传导电力,机车下的这两个金属轮子接通电路。
伯特小心翼翼地把火车头连到车身上。
此时,祖母、外祖母和米茨走进车库。
哈达什(对伯特):这么说,工程师先生,美国无线电公司给你涨薪水了?
这套有轨电车可不便宜。
萨米(气愤!
):这不是有轨电车,这是莱昂内尔火车!
伯特:今年不会给电脑工程师加薪的。
也许明年有可能。
米茨:你那位兼职干副业的儿子往我的房子里塞满了坏掉的电视机。
当修理工。
所以他才买得起火车。
萨米走向变压器,哈达什作势扑向伯特。
哈达什:哎呀!
小心点,别让他电到自己。
萨米看着伯特,惊慌了一霎。
蒂娜和萨米蹲坐到地上,伯特对哈达什说——伯特:别吓唬孩子。
(对萨米)没事。
蒂娜:继续,要是不带我,你休想坐着那趟花里胡哨的火车去佛罗里达。
哈达什:她倒在地上了。
谁扶她起来?
蒂娜:谁说我要起来了!
我要乘坐萨米有限公司的火车去迈阿密!
(对萨米)开车。
萨米放心了,转动变压器的旋钮。
火车开动。
众人鼓掌、赞叹。
雷吉和娜塔莉冲进来,被这壮观的场面惊到了。
萨米跪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火车轨道平齐。
从他的新视角来看,迎面驶来的火车仿佛跟真火车一样大,当它冲向他的时候甚至变得越来越大。
在他的脑海里,这列玩具火车咔嗒咔嗒的声音,被蒸汽机车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所取代。
火车行驶到他面前,萨米瑟缩一下,打破了这个让他沉迷其中的幻觉。
外景,费伯尔曼家,夜晚在四周圣诞彩灯闪烁的房屋映照之下,费伯尔曼家仿佛是水晶台大道上的一个黑洞。
内景,车库,夜晚萨米的手把一辆玩具敞篷车放在轨道上,面对着火车。
他把一个小小的诺亚木像塞进驾驶座。
萨米拿手电筒照着,拨动变压器旋钮。
火车启动,朝小汽车驶去,萨米的手伸向火车。
然后我们看到萨米的脸,几乎是紧贴胶合板,寻觅准确的视角。
火车加速。
特写:冒着浓烟的烟囱。
玩具汽车冲向火车。
特写:火车的前灯照亮了诺亚的脸。
萨米屏住呼吸,看着火车和汽车相向而行;萨米的脑海里再次响起撞击声,响亮、逼真!
然后……砰!
汽车撞上了火车!
慢动作:汽车分毫不差地按照应有的轨迹走剧情:它被火车掀翻,就像电影里一样!
诺亚从车里飞了出来!
后景中,萨米的目光追踪着诺亚在空中划过的弧线,然后……镜头恢复常速。
萨米的目光转向火车。
火车直冲诺亚方舟模型,模型侧放在铁轨上,以确保它会脱轨,然后……又是一声“砰”!
慢动作:火车猛地撞上了方舟!
车厢彼此冲撞,画出一道折线,方舟重重地歪到一侧,顶部脱落,几十对动物从方舟滚落,撒了一地。
萨米吓了一跳,往后躲去,碰到了伯特的工作台,工作台一侧架子上的工具掉到水泥地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
内景,伯特和米茨的卧室,夜晚工具掉落的声音惊醒了熟睡的伯特和米茨,他们从床上坐起来。
内景,萨米的卧室,夜晚萨米躺在床上。
米茨给他盖好被子。
伯特坐在床边,用尖嘴钳把一节车厢上弯曲的车钩掰直。
萨米看得目不转睛。
伯特:这是精密的玩具。
等你学会尊重它们才可以玩。
萨米:我真的尊重这玩具!
我喜欢这玩具!
伯特:我知道,但你不能只是喜欢,你还得爱惜,明白吗?
他站起身,但在门口停了下来。
伯特:也许这个周末我们可以一起玩。
他拿着修好的火车车厢离开了。
萨米(转向妈妈):但我想看火车相撞。
米茨看着他,心里明白了什么。
内景,米茨和伯特的卧室,夜晚米茨和伯特回到床上。
伯特还在对付火车的车钩。
米茨翻看《哥德堡变奏曲》的钢琴谱,一边读一边做标记。
伯特:我不明白。
他干吗非得看撞车?
他看着米茨。
她耸耸肩,接着研究她的琴谱。
伯特的注意力又回到火车上,然后拿给米茨看:连接好的两节车厢。
她无声地欢呼。
伯特把车厢放在床头柜上。
他打算摘下眼镜,安心睡觉,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她还在读谱。
伯特:很晚了。
你还不想关灯?
米茨:一时半刻还睡不着。
(给他看琴谱,琴谱翻开在“变奏21”的页面)看到这降调了吗?
这叫哀叹低音。
(唱开头音符,用她的蓝色铅笔打拍子)哒哒哒哒哒哒哒……伯特:你应该去电台演奏,就是那个艺术节目,他们一直邀请你回去。
米茨:我没时间。
伯特:我们可以雇个保姆。
米茨:谁出钱?
算了吧。
以前的生活跟现在不一样,那会儿只有两个孩子。
伯特关掉了他那侧的灯。
她从乐谱上抬起头来。
米茨:知道我最怀念钢琴的什么吗?
一切都听琴谱的,心里知道巴赫会告诉你该怎么做——先是这个音符,然后是这个和弦,然后你张开手,跨八度,然后……(她唱出一段哀叹低音,手指也相应地跳动)创造一个小世界,安全快乐地待在里面。
伯特吻了吻米茨的手,躺了回去。
她摘下他的眼镜,他微笑着闭上双眼。
伯特:谢谢。
米茨把眼镜放到床头柜上,挨着火车车厢。
她盯着眼镜和火车。
米茨:他想看撞车,是因为他试图……控制它。
米茨的目光停留在火车车厢上。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成形。
内景,费伯尔曼家的车库,下午萨米的身影倒映在坏掉的电视机屏幕上。
他正在准备他的镜头,把火车、诺亚驾驶的玩具汽车和倾侧的方舟放在轨道上。
米茨拿着伯特的摄影机走了进来。
她对他微笑。
他却沉浸于自己手头的事情中。
米茨:萨米?
我们用爸爸的摄影机来拍。
只让火车撞一次,好吗?
等我们把胶片冲洗出来,你就能一遍又一遍地看,然后撞车就显得没那么吓人了。
你真正的火车也不会损坏。
萨米急切地站起身,想要接过摄影机,但米茨并不给他,而是抓着摄影机矮下身来。
米茨:还有一件事,宝贝……我们不要告诉爸爸。
这是我们的秘密电影,只有你和我知道。
(眨眼)好吗?
萨米:好的。
内景,费伯尔曼家,晚上伯特搬着一台电视冲进前门,朝厨房走去。
伯特: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我去拿莫伊纳汉太太的摩托罗拉了。
工作间没有空地了。
我该把它放哪儿?
米茨:客厅吧,我觉得。
伯特搬着电视蹒跚走开。
就在他身后,哈达什被本尼·洛伊扛了进来。
她抓着自己的大编织袋,挣扎着想下地。
本尼35岁,是伯特的同事兼朋友。
他属于工人阶层,己经开始谢顶,体格魁梧,脸庞讨人喜欢,笑容甜美,眼睛亮晶晶的,闪着顽皮的光芒。
本尼(冲着厨房嚷道):嘿,抱歉我迟到了,我去接费伯尔曼太太了。
我该把她放哪儿?
哈达什:放我下来,傻大个,别丢人现眼了!
哈达什揪住本尼的耳朵,使劲拧了一下,强迫他把她放下来。
本尼:啊!
哎哎哎!
萨米冲进门,从两人身旁跑过,直奔厨房。
米茨正在做大餐:炉子上坐着锅,烤箱里烤着牛胸肉和砂锅菜。
她转动研磨机的曲柄,把鸡肝切碎。
萨米:邮件送来了吗?
米茨(对萨米):在桌子上。
萨米跑到餐桌旁,在邮件中翻找。
哈达什终于摆脱了本尼。
哈达什:简直像个哥萨克人。
她拎着一袋钩针毛线走进厨房。
沉默地扫了米茨一眼,走过去打开烤箱。
哈达什:这是牛胸肉?
在餐厅里,萨米开心地从本尼手中抢过一盒柯达胶片。
萨米:我的胶片!
米茨:啊,啊,啊!
先吃晚饭再说。
她从他手里拿过胶片,把胶片盒塞进围裙口袋里。
(切至)伯特、本尼、米茨、雷吉、萨米、娜塔莉和仍在做客的哈达什,正在享用米茨做的超级丰盛的安息日大餐。
纸质的餐垫、桌布、餐巾,塑料的餐具和杯子。
本尼坐在娜塔莉和伯特之间。
点燃了两根蜡烛。
桌上还有一个白面包。
伯特:磁性会随着核心材料的磁导率而增强。
棘手的是磁导率——本尼:对,虽然涡流会导致能量损耗——米茨:我应该听懂你们的对话吗?
伯特(对米茨):你知道什么是磁场,对吧?
米茨:哦,当然,我是说——萨米,你知道磁场是什么吗?
萨米:我可以失陪一下吗?
伯特:不行。
萨米:但我必须去,就一分钟!
伯特:什么事这么急?
哈达什(对伯特):宝贝,这个尝起来有点怪,伯特。
用塑料叉子吃味道不对。
伯特:妈妈……哈达什:她是要留着银餐具等艾森豪威尔他们大驾光临的时候再用吗?
伯特(对米茨):问题在于,我们用的是真空管,不是晶体管,再加上磁芯——本尼:35000个磁芯!
(对萨米)嘿,萨米,你知道胶片用完的时候该拿你爸爸的摄影机怎么办吗?
萨米立时兴趣盎然。
本尼:这种时候你会怎么做?
萨米(态度斩钉截铁,甚至有一点傲慢,因为这事显而易见):加装胶片?
本尼:电脑也是一样。
加装磁带,这样会拖慢速度。
不过我们已经弄明白了如何拿出记录数据的磁带——伯特:肝泥太美味了,简直不可思议。
米茨做了个手势,示意伯特闭嘴,把注意力放在本尼身上。
本尼:——不是每隔十秒换一次磁带,他设计的这台新机器——他指了指雷吉,雷吉迫不及待地跳起来响应。
雷吉:商用计算机!
本尼:商用计算机!
它可以瞬间搜索所有这些磁带査找信息。
你永远不需要换磁带!
比以前快了十倍!
米茨握着伯特的手,对本尼说道——米茨:我喜欢伯特的头脑,特别是当你在旁边做讲解的时候。
哈达什从餐盘上抬起头来,看了看米茨,然后又看了看本尼。
萨米:妈妈!
我现在得上楼了!
伯特:吃完再走。
米茨:他己经吃完了。
娜塔莉:不,没吃完!
娜塔莉拿起萨米的盘子让大家看。
他的饭菜几乎没吃,都藏在盘子边缘下方。
伯特:萨米。
萨米瞪着娜塔莉,眼神放刀子。
伯特正要开口责备萨米,本尼插嘴。
本尼:嘿,娜塔莉,我觉得你盘子底下有东西!
娜塔莉:不,没有!
米茨悄悄地朝儿子勾了勾手指。
米茨:萨米。
本尼(对娜塔莉):端起盘子看看!
我看到有东西在动。
娜塔莉端起盘子,下面有一只黑色的大蜘蛛。
她尖叫!
本尼抓起蜘蛛,丢进嘴里咀嚼。
娜塔莉再次尖叫起来,雷吉也跟着惊叫。
趁此机会,米茨从围裙口袋里摸出胶片,偷偷塞给萨米,萨米跑了出去。
本尼嘴里塞满食物,他一边咀嚼,一边笑着说话,就像《亚当的肋骨》里的斯宾塞·屈塞。
本尼:糖分!
可以这么说,我舔它就是为了糖分。
众人放声大笑。
娜塔莉:本尼叔叔,真是太——恶心了。
令人作呕!
哈达什:娜塔莉,他不是你叔叔。
(对米茨,语气尖刻)而且他也没那么逗乐。
米茨(忍笑):喊叔叔是为了表示亲近。
哈达什咕哝了一声,继续吃饭。
米茨还在咯咯地笑,她把饭菜吃干净,把纸巾和塑料餐具留在桌子上。
哈达什:娜塔莉,他不是亲戚。
他是因为给我儿子打工才总来这里的。
伯特:他总来这里,是因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本尼:费伯尔曼夫人,你在心底里承认吧,我也是你的朋友。
哈达什:我心底里怎么想,不关你的事。
哈达什继续吃她的饭。
米茨:席德·凯撒的片子8点钟开始!
(对雷吉和娜塔莉)帮帮我。
哈达什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端起餐盘继续吃饭。
与此同时,女孩们蹦起来,抓住纸桌布的两角,米茨拎起另一角,然后示意本尼有样学样。
他照做。
伯特:娜塔莉,抓住那一角。
本尼:抓住那一角!
抓住那一角!
雷吉:要我帮你扔出去吗?
两个女孩、米茨和本尼把桌布的四角拢到一处,把塑料杯盘和其他餐具都兜在里面。
内景,哈登高地,萨米卧室的壁橱,晚上特写:柯达胶片在放映机里转动,光线从片窗流出,投射到萨米的手掌“屏幕”上。
是莱昂内尔火车撞毁的镜头。
萨米睁大眼睛观看。
内景,哈登高地,萨米的卧室,同上米茨走了进来。
房间里黑魆魆的。
看不到萨米。
她听到了呼呼的声音,望向壁橱。
门是关着的。
壁橱门下方,有一道暗蓝的光影闪动。
米茨轻轻敲门。
米茨:萨米?
内景,哈登高地,萨米卧室的壁橱,晚上门开了。
萨米一言不发,伸手握住米茨的手,把她拉了进来。
她微笑,有点不明所以。
米茨:什么?
片刻之后,隐身于黑暗中的萨米,挨着米茨坐在地板上,启动了放映机。
在他们面对着的壁橱墙上,出现了一个20x25厘米的长方形光屏,萨米的火车大冲撞电影开始播放。
首先是火车,绕过弯道,从摄影机前驶过。
继而是一道闪光。
随后我们看到方舟停在轨道上,一辆汽车挡在前面。
萨米的手指把诺亚塞进车里。
又是一道闪光。
火车正对镜头驶来,车灯越来越亮。
然后又是一道闪光。
米茨看得目不转睛。
诺亚驾驶汽车,直奔镜头而来。
又是一道闪光,然后是侧面拍摄,火车撞上汽车。
汽车被掀翻,诺亚飞出车外!
又一道闪光,摄影机本身加速冲向方舟!
又是一道闪光,火车直扑镜头!
撞上了摄影机!
米茨倒吸一口冷气!
萨米抓住她的胳膊,不错眼地盯着她,寻求她的认可。
又是一道闪光,然后米茨入迷地看着火车撞向方舟,车厢彼此冲撞,然后散落开来;又是一道闪光,方舟侧翻,里面的动物飞向摄影机。
米茨再次倒吸冷气。
萨米:我不得不让火车撞了很多次,但没把它撞坏。
片尾闪过。
放映机照亮了整个壁橱。
米茨盯着萨米。
米茨:哦宝贝!
这真是地球上最伟大的演出!
萨米回望着她,神情异常严肃。
米茨:再来!
再来!
再来!
再来!
再来!
萨米咧嘴大笑。
内景,楼上的浴室,下午雷吉走进画面,她反穿着伯特的衬衫,假装那是牙医的白大褂。
她把米茨的化妆镜贴在前额上,戴着格劳乔眼镜,嘴里叼着一根泡泡糖。
娜塔莉是她的病人,坐在折叠椅上,双脚蹬着一摞百科全书,领口塞着一张餐巾纸。
萨米抓住她的下巴,调整她的姿势。
萨米:扭头。
张嘴。
放入玉米糖。
娜塔莉:啊——雷吉往娜塔莉嘴里塞了一勺玉米糖。
萨米又给了一勺番茄酱。
雷吉满怀期待,兴奋地跳了起来,她用尖嘴钳夹住一块玉米糖。
萨米(对娜塔莉):说“啊”。
回头。
番茄酱。
好的……尖叫,仿佛疼得厉害。
他抓起摄影机开始拍摄。
雷吉把尖嘴钳塞进娜塔莉张开的嘴里,假装要拔掉她的“牙齿”。
萨米:拔出来!
内景,客厅,下午米茨坐在立式钢琴前,翻开《哥德堡变奏曲》。
她找到了想弹的曲子,把手放在琴键上,做好准备,正要开始演奏,此时,楼上传来娜塔莉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她大惊失色,跳了起来!
内景,楼上的浴室,下午门猛地打开,米茨冲了进来,她惊恐万分。
娜塔莉喷出一口番茄酱,外加一颗血淋淋的玉米糖牙齿,溅到雷吉的牙医白大褂上,仿佛到处是血。
萨米一直在拍摄。
米茨又好气又好笑。
米茨:萨米!
内景,娜塔莉和雷吉的卧室,夜晚雷吉咯咯地笑着,躺在地板上,身上裹着撕成一条条的床单。
娜塔莉把大卷的卫生纸撕扯成小段,递给萨米,萨米拿卫生纸包住雷吉的脸庞和双手。
萨米用水枪喷湿雷吉缠着纸巾的脸庞和双手,制造出可怕的皮肉起皱的模样,这是在模仿《木乃伊》里的波利斯·卡洛夫。
萨米显然对效果很满意。
雷吉睁开双眼,抬起胳膊,僵硬地举向天空,露出牙齿咆哮。
雷吉:啊啊啊!
己经“木乃伊化”的娜塔莉站在床上,跟姐姐一起嚎叫。
(切至)内景,米茨和伯特的浴室,下午米茨伸手去拿卫生纸。
不见了。
她反手去摸背后的备用卫生纸,又摸了个空。
(切回)内景,费伯尔曼家的厨房,同上一个大手电筒打出戏剧化的背光,木乃伊雷吉和娜塔莉高举双手,凶狠地咆哮,跟跑着扑向萨米的摄影机。
他后退,在她们前方,保持几步的距离,左右移动摄影机,增强木乃伊跌跌撞撞的感觉。
内景,米茨和伯特的浴室,下午米茨看了看马桶上方的架子,发现了一堆硬纸芯,卷纸都不翼而飞了。
内景,萨米的卧室,下午雷吉和娜塔莉用手帕蒙上双眼,萨米领着她们走进他的房间,窗帘闭拢,房间里一片昏暗。
他让她们站在敞开的壁橱前。
里面有一个旋转的彩灯轮放在摄影机旁,射出明亮的光束。
他进壁橱,拿起摄影机和一根绳子。
萨米:摘下眼罩。
女孩们取下手帕,萨米拉动绳子,一个恐怖的骨架模型从悬挂的衣物中扑过来。
雷吉和娜塔莉尖叫!
内景,费伯尔曼家,下午米茨来到楼梯底端,一手拿着婴儿奶瓶,一手抱着5个月大的婴儿丽莎。
她冲着楼上高声叫喊。
字幕:第二年米茨:萨米!
(稍顿,然后)雷吉!
娜塔莉!
马上下楼!
爸爸有话要说!
(切至)内景,费伯尔曼家客厅,同上孩子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米茨和他们坐在一起,给5个月大的丽莎用奶瓶喂奶。
伯特站起来,脸上露出紧张的笑容。
在他身后是待修的电视机。
伯特:通用电气想聘用我,因为我在商用计算机上搞出了名堂。
孩子们——萨米(现在8岁)、娜塔莉(现在5岁)、雷吉(现在6岁)聚精会神地听着。
伯特:他们想应用我的电子数据库系统——我不认为他们了解这个系统的真正前景!
我能赚更多钱!
雷吉:本尼叔叔也会来吗?
米茨:嗯,爸爸和我还没机会——伯特(诧异、茫然):本尼?
不,他住在这里——米茨:伯特?
伯特吃了一惊,也许甚至有点恼火,他看向米茨,等她回应。
意识到这个问题需要他来解答——伯特:呃,我也会想念你们的本尼叔叔。
然后,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和孩子们说话。
伯特:但凤凰城是一个整洁漂亮的城市。
它正在崛起!
内景,费伯尔曼家,下午砰!
米茨和伯特的卧室门猛地打开,米茨拂袖而去。
她下楼,伯特跟在后面,继续争论——伯特:我才刚刚入职,在那里没什么影响力,我不能让通用电气雇用别人,开不了口,事情不能这么办。
米茨:别问他们,自己招聘。
他们是聘你当经理。
经理可以招人。
雇用本尼。
米茨来到一楼。
她看到被丢下的丽莎躺在摇篮里。
萨米和两个妹妹挤在窗口。
米茨:是谁在看?
萨米!
米茨把啼哭的丽莎抱进怀里,伯特继续为自己辩解。
伯特:他在美国无线电公司己经打出名气,不比我差。
他会留在新泽西,摆脱掉我的阴影,然后就可以……米茨:他需要你,伯特。
他——萨米(画外):外面有龙卷风!
米茨:是吗?
家里还有更大的龙卷风呢!
(转身面对伯特)实话说,伯特,有时候我真想晃晃你的脑袋。
你——你就这么耸耸肩,把他抛在脑后了?
雷吉抓住米茨的胳膊,拉着她往前窗走。
米茨:再见?!
我们要是甩手走了,他留在新泽西还有什么亲朋好友吗?
你有机会帮助你最好的朋友!
我是说真的!
醒醒吧。
孩子们:妈妈!
妈妈,看!
妈妈!
妈妈!
看!
孩子们接连不断的喊声终于把米茨拉回到他们身边。
米茨:什么?
娜塔莉:看!
外面有龙卷风!
我好怕哦!
外景,费伯尔曼家户外,下午米茨打开前门,抱着丽莎走了出来。
狂风大作,天低云暗。
米茨(笑):哇……哦……米茨抱着丽莎站在街上,眺望几公里外正在成形的漏斗云。
孩子们和伯特也跑到前门廊上。
米茨:你们还真没开玩笑!
雷吉:有多近?
为什么天空看起来会这样——米茨兴奋起来,她把丽莎交给伯特。
宝宝开始闹腾。
她把其他三个孩子叫到一起。
米茨:来吧!
快点,我们去看看!
她把孩子们推进车里。
伯特跟着她穿过院子,他仍然抱着丽莎,一脸困惑。
伯特:米茨?
你要去哪儿?!
米茨!
你去哪……嘿?!
伯特眼睁睁看着汽车发动,然后倒车,快过了正常速度。
车里坐着三个孩子,米茨开车。
伯特走向车子。
伯特:你要去哪儿?!
车子绝尘而去,把伯特和丽莎丢在车道上。
伯特:米茨!
米茨!
内/外景,哈登高地,街道,下午萨米、雷吉和娜塔莉从后座向前倾身,伸长脖子看前窗。
车外,狂风呼啸,街道上散落着小树枝。
开始下雨。
一些汽车靠边停下。
米茨突然转向,惹得其他司机鸣笛警告。
雷吉:风在哪里,我看不到了——米茨:前面的某个地方,我们会找到它的。
萨米(指方向):妈妈,在那儿,在那儿!
前方,漏斗云再次出现,从左向右移动。
街上的汽车开始向左右两侧靠拢。
米茨加速,直奔没有车辆行驶的街道中间。
萨米看到交通信号灯在左右摇摆。
几根电线杆开始前后晃动。
萨米:安全吗?
米茨(笑):当然安全,我是你们妈妈!
一根电线杆上的变压器砰的一声爆炸,火花四溅。
孩子们尖叫。
孩子们:停车!
停车!
米茨猛踩刹车,猝然停在一个十字路口。
大雨倾盆,越来越猛的狂风把一串空购物车吹过十字路口。
这一幕让米茨醒过神来。
孩子们松了一口气,靠回后座。
米茨似乎意识到自己此举的荒唐之处。
她低头,把脸埋在方向盘上,让自己平静下来。
米茨(轻声,语气迟疑):事出皆有因。
事出皆有因。
事出皆有因。
(吓坏了,寻求孩子们的支持)跟我一起说!
事出皆有因!
萨米、雷吉、娜塔莉和米茨:事出皆有因!
米茨和女孩们重复这句话,萨米沉默不语;他盯着窗外,困惑而又忧虑。
雷吉、娜塔莉和米茨:事出皆有因!
配乐:《拓荒者之子》的原声,蒂姆·斯宾塞的《小路篝火》外景,亚利桑那沙漠,白天歌声继续。
一辆普利茅斯伊莱克特拉旅行车驶过仙人掌和风滚草。
字幕:亚利桑那州在后窗,萨米忧心忡忡地注视着沙漠,警惕着危险的迹象。
他手里拿着8毫米摄影机。
雷吉(画外):我觉得路上有死去的动物。
萨米突然注意到,汽车经过的路边有一只死去的犰狳,尸体肿胀,苍蝇围着它打转,嗡嗡作响。
他对这个地狱般区域最糟糕的预期得到了印证,伴着冷酷的自得感,他举起摄影机,拍摄这只被汽车撞死的动物。
随后又拍摄他的同伴。
萨米:雷吉,冲镜头挥挥手。
(切至)8毫米影片,颗粒感,上下晃动,曝光过度。
雷吉从右侧的后车窗向外张望,她转身,对着镜头做了个鬼脸。
娜塔莉突然出现在她旁边,面向镜头。
她把嘴凑到镜头前呵气,给镜头蒙上一层水雾。
萨米伸手揪住她的衬衫,把她拉到镜头前,用她的衬衫擦干净镜头。
没有声音,但萨米显然是喊了伯特一声,伯特挥了挥手,眼睛依然看着路。
米茨从副驾驶座转过身来,摆了摆手。
摄影机移到米茨身后的右侧座位,在那里坐着的是本尼!
他挥手,做出“嗨,萨米”的口型,然后举起他的小型美乐时相机,拍了一张萨米拍摄他的照片。
(8毫米影片结束)(切至)弗兰基的歌声还在继续。
在蔓延开来的郊区,可以隐约看到驼峰山。
草坪上有一个“出售”标牌,上面写着“橙花地产”。
旅行车驶上一栋平房的车道。
米茨(画外):哦,瞧!
就是那儿!
本尼(画外):没错!
孩子们欢呼。
萨米(画外):让我下去,我要拍你停车的镜头!
娜塔莉(画外):不!
我要尿尿!
不,不!
雷吉(画外):我也是!
旅行车停了下来,萨米跳出去,往前跑。
雷吉和娜塔莉把头探出车窗。
娜塔莉和雷吉:不,我、要、尿、尿。
萨米不搭理她们,设置好景框,示意伯特往前开。
萨米:继续……继续,爸爸。
你做得很好。
伯特听话地把车开进车道。
萨米慢吞吞地举起手,准备下令停车。
萨米:接下来……萨米的摄影机镜头占满整个画面。
(切至)特写:萨米,现在14岁了,他在大喊——萨米:站住!
别动!
外景,凤凰城外的沙漠,下午三名男童子军停在巨石间:迪恩,小笨(真名弗雷德),还有哈尔克(真名哈罗德)。
三人都拿着细孔厨房筛,哈尔克有一个午餐盒。
萨米也穿着童子军制服,他绕到一块石头后面,发现一只愤怒的蝎子盘起尾巴往后退。
他熟练地捏住蝎子尾巴。
萨米:午餐盒呢?
午餐盒呢?!
快点!
迪恩(招呼其他人):哇!
伙计们,看看萨米抓的这个怪物!
萨尔(画外):我捉到几只小的。
罗杰:萨尔捉到了小蝎子!
萨米,迪恩,过来看!
萨米和迪恩绕过几块大石头,跟其他童子军会合。
他们过来时,萨尔(萨尔瓦多的简称)正好搬起一大块岩石。
萨尔: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巢穴!
真够大的,萨米!
他们和萨尔一起跪在地上。
每个人都用自己的筛子去捞小蝎子。
哈尔克跑过去,拿午餐盒接蝎子。
他摇晃午餐盒,以防蝎子爬上来。
罗杰:蝎子进巢了!
萨米:其实这是蝎子的床。
罗杰,一个戴眼镜的童子军,站在附近的一块大石头上高谈阔论。
罗杰:小蝎子应该叫幼蝎。
它们的毒性是其他蝎子的两倍。
所以——所以实验室出价更高。
萨米(摇晃盒子):差不多有五十只了!
哈尔克:哦,实验室会出多少钱来收购?
萨米:每只小蝎子是五十美分!
哈尔克:那就是二十五美元!
迪恩:真的吗?
罗杰:哇哦,我们拿这钱买什么?
内景,凤凰城,摄影器材店,下午特写:三盒柯达8毫米胶片被放到玻璃台面上。
店员(画外):十二美元整。
萨米数钱,把现金放在柜台上。
外景,橘林地产的一条街,下午萨米和他的那群同伴骑着自行车,沿着绿树成荫、草坪绵延的街道前行。
萨米拿着装胶片的袋子。
哈尔克:嗯,这个奖章,是颁发给摄影作品的,不给电影。
手册上说你必须用静态图片来讲故事!
萨米:没错,但电影其实也是由静态图片构成的。
你把一堆图片连在一起,它们就动了。
罗杰:对,可我们拍什么电影呢?
他们看到一群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女孩沿着街道迎面走来。
萨尔:哇哦,萨米,瞧,是珍妮特·本尼迪克特!
萨米盯着其中一个女孩。
她极其漂亮。
小笨:嘿,去和她搭个话,你敢吗?
哈尔克:他己经跟她说过话了。
小笨:不可能!
迪恩:见鬼。
萨米用力踩车蹬,低着头从女孩们身边经过。
内/外景,凤凰城,电影院,下午晚些时候男孩们小步跑向售票处。
售票处两侧的广告栏里,醒目的海报写着:《双虎屠龙》,詹姆斯·斯图尔特和约翰·韦恩首度搭档,四届奥斯卡金像奖得主约翰·福特的杰作。
哈尔克:他说过了!
说过了!
他直接走上前去——萨尔(对萨米):你去找过珍妮特·本尼迪克特?
小笨:你跟她说了什么?
萨米:什么都没说!
哈尔克:来吧,展开讲讲,萨米!
萨米:什么都没发生。
萨米走进影院。
哈尔克转身看向其他人。
哈尔克:有情况。
他们跟着萨米进影院。
(切至)男孩们走进上座率约有半数且观众多为老年人的影院,观看下午场影片。
灯光己经暗下来,影片开始放映。
银幕上斯托达德(吉米·斯图尔特饰)掸去旧马车上的灰尘,一名记者从旁观察。
斯托达德(银幕上):——同一辆。
(读驿站马车铭牌)“陆路”——嘿,我觉得是同一辆马车。
影院里男孩们很快找到了座位。
哈尔克派头十足,扑通一声坐到萨米身旁。
哈尔克:所以萨米是朝着她的方向绕道——萨米懊恼地翻过座椅后背,坐到前排的座位上,不想听哈尔克讲故事。
哈尔克:他尝试着——他鼓起勇气,想说点现成的套话,比如“嗨,珍,宝贝”什么的,但是——萨米:不,我没有!
你这是胡编乱造!
哈尔克:——但是,但是他看到珍妮特鼻子上沾了点东西,于是他就想:“酷!
这下子我有借口去跟她搭话了!
”他走过去说:“嘿,呃,抱歉,珍妮特?
你鼻子上好像蹭了点灰?
”萨米:闭嘴,哈尔克!
哈尔克:但那不是灰!
萨米:看着像灰!
哈尔克:而且还不小!
萨米:闭嘴!
哈尔克:那是颗鼻屎!
珍妮特·本尼迪克特大颗鼻屎!
男孩们捧腹大笑,只有萨米例外,他觉得脸都丢尽了。
一位老妇人冲他们嘘了一声,示意他们安静。
萨米又翻了一排座位,与其他人拉远距离,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到银幕上。
银幕上利博蒂·瓦兰斯(李·马文饰)的蒙面劫匪团伙正在拦截驿站马车。
利博蒂开枪,逼停马匹。
影院里其他男孩子还在咯咯笑,但是萨米立刻被影片所吸引,沉浸到剧情中。
罗杰伏在椅背上,对萨米低声说话。
罗杰:嘿,萨米?
银幕上利博蒂·瓦兰斯的大特写,戴着黑色牛仔帽,蒙着面罩。
利博蒂(银幕上):坚持住!
影院里罗杰:我们打算拍什么电影?
(匹配剪辑)内景,驿站马车,中午……哈尔克,像利博蒂·瓦兰斯一样戴着黑帽子,蒙着面罩,从马车车窗里探出身。
马车在猛烈颠簸,仿佛高速行驶在坎坷不平的道路上。
哈尔克:坚持住!
灰尘打着卷飘进来。
雷吉,现在13岁,穿着自制的19世纪款式连衣裙,戴着软帽,手里抓着一个金属保险箱;娜塔莉,现在11岁,穿着类似的衣服,从镜头对面的景框中探出身来。
两个女孩都在尖叫!
突然,另一个蒙面劫匪(小笨)把头伸进女孩身旁的窗户。
女孩们又尖叫起来!
劫匪们疯狂地大笑。
萨米(画外):别停,继续尖叫,继续尖叫!
娜塔莉再次尖叫,但雷吉开始咳嗽,被飘进来的另一缕灰尘呛到了。
萨米(画外):还得再来点儿灰!
爸爸,用广告牌好吗?
外景,斯科茨代尔城外,平纳克尔峰露台餐厅,中午萨米坐在伯特汽车的引擎盖上,透过马车的窗户拍摄。
萨尔打扮成劫匪,迪恩穿着白色的警长服,他们各据车厢一侧,用力晃动马车。
雷吉:不!
不,不,别再来灰尘了!
萨米:雷吉,停下,别咳嗽!
伯特扔掉他手中的托盘,抓起一块高高的夹板广告牌,上面写着“停车位仅供顾客使用”。
他开始拼命挥动广告牌,把灰尘扇进车窗。
雷吉:伯特,我咳嗽是因为有灰尘。
伯特:再来点儿灰,伙计们!
萨米:娜塔莉,你说:“拜托不要杀我!
”雷吉,别咳嗽了,戏太过了。
这样不好。
男孩们从垃圾桶里铲起灰尘,尽量向马车扬过去。
餐馆老板,一个身材魁梧的希腊裔美国人,走向伯特。
老板:费伯尔曼先生!
你把我的马车里边弄脏了!
雷吉:你不是想让我戏足一点吗?
萨米:别看镜头!
伙计们,别看镜头。
拍的这一段都没法用。
伯特:我们会清理干净的。
雷吉:爸爸!
内景,费伯尔曼家,晚上特写:没有灯罩的灯泡。
萨米慢慢展开8毫米胶片,借助背光和放大镜查看画面。
他正在剪辑,把胶片剪开,修边,涂上黏合剂,把镜头拼合在一起。
成品被贴在一张桌子上,跟其他几个贴着标签的剪辑片段放在一起。
配乐:米茨正在演奏弗里德里希·库劳的《a小调钢琴奏鸣曲》第88号第3首“诙谐的快板”。
声画同步。
她的钢琴演奏贯穿这个场景。
内景,费伯尔曼家,卧室壁橱,晚上黑洞洞的壁橱里,萨米把胶片投影到墙上。
8毫米镜头:警长(迪恩)和劫匪(哈尔克、萨尔和小笨)躲在岩石后面对射。
他们开火时会发出“砰砰”的声音。
萨米关掉放映机,然后倒放电影。
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注视着“开火”时的枪管。
他暂停放映,盯着迪恩的定格画面,很不满意。
萨米:假。
太假了。
内景,费伯尔曼家,客厅,夜晚一家人和本尼坐在排成弧形的椅子上,聆听米茨的演奏。
她穿着漂亮丝滑的连衣裙,踩着高跟鞋,妆容精致,娴熟地弹奏贝多芬《f小调第一钢琴奏鸣曲》第一乐章。
伯特沉浸在音乐中,心醉神迷,为米茨的艺术水准感到无比自豪。
本尼神情不豫。
他低声对伯特说——本尼:你听到了吗?
伯特不想分心,打手势示意他噤声:“安静,我想听!
”本尼安静了几秒钟,又一次低声说道——本尼(耳语):她要想上电视直播,得先剪掉那些该死的指甲。
米茨停止演奏,恼火地扭头看他们。
米茨:我明天就要表演了。
这是一首很难的曲子。
对我来说这是大事。
我恳请两位闭嘴,听我彩排。
伯特:对不起,米茨!
弹得太棒了!
(对孩子们)你们听到了吧?
上升的琶音把伤感的调子提了上去。
虽说是f小调,但你们妈妈弹得充满活力。
本尼:就好像她是在弹打字机。
大家都笑了,连米茨也忍俊不禁。
米茨:又来了!
本尼(模仿钢琴/打字机组合):啪嗒嘀嗒嘀嗒咔哒咔哒!
孩子们大笑,伯特也不由得露出微笑。
米茨(对伯特):你听到了吗?
有没有咔哒声?
伯特:我专心听你的演奏了,但是……米茨:太好了。
但是什么?
本尼:但是人们能在《图森》节目里听到这首曲子。
伯特(对米茨):或许我是听习惯了?
雷吉:或许通用电气应该生产橡胶指甲套。
本尼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指甲钳!
本尼:好了,米茨·费伯尔曼。
是时候面对音乐了。
伯特:哦,天啊……米茨:你拿这东西离我远点!
不,不,不!
住手,住手,住手!
本尼(走向她):是贝多芬,该死,不是摩斯电码!
快点!
米茨(站起来,对伯特):拦住他!
伯特:不过他说得有道理,电视台的多向铝带式麦克风可能会更明显。
米茨跳了起来,掉头就跑,却不小心把乐谱扫到地板上。
本尼冲过去,双臂环抱她的腰。
她尖叫,虽说是笑着,但也有些恼火。
她越挣扎,本尼抱得越紧。
雷吉被吓到了,娜塔莉很高兴,丽莎兴致勃勃,但又有点胆怯。
萨米既兴奋又害怕。
本尼抓住米茨,把指甲钳丢给伯特。
指甲钳落在伯特身边的地板上。
本尼:拜托,是你娶了她!
雷吉:爸爸,不要!
米茨:我要挠你了!
别以为我不敢!
娜塔莉:剪指甲!
剪指甲!
剪指甲!
剪指甲!
伯特抓住米茨的脚踝,和本尼两人一起抬着她,走向沙发。
她边笑边嚷,踢腾着双腿。
本尼:你觉得阿图尔·鲁宾斯坦会留指甲吗?
霍洛维茨呢?
还有施纳贝尔?
肯普夫?
娜塔莉:剪指甲!
米茨:不,不,不,不!
本尼和伯特:列勃拉斯?!
伯特拿起指甲钳,试着剪了剪自己大拇指的指甲。
本尼:来吧,费伯尔曼,让她瞧瞧谁是通用电气的产品设计经理!
米茨:别剪我的指甲,我的漂亮——本尼按住米茨,伯特捏住她的大拇指,拿着指甲钳凑了上去。
米茨:我在美容院为这指甲花了五十美元。
不,不,不,不!
伯特和本尼:一,二,三!
米茨:(模仿露西·里卡多):哇——!
米茨停止挣扎,伯特凑到近前,剪指甲。
安静了一瞬。
米茨:放开我,大利拉。
本尼松手。
三个人喘着粗气大笑。
伯特:大利拉?
米茨挥开指甲钳,站起身。
米茨:好了,玩笑结束。
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娜塔莉热烈鼓掌,米茨行了个屈膝礼作为回应。
她注意到她的乐谱被钉在了鞋跟上。
米茨:哦!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她把那页纸扯下来,随手抛开)好吧,就这么定了:我明天背谱演奏,不用琴谱。
指甲剪短了。
就像真正的表演艺术家。
萨米低头看着踩穿了一个洞的乐谱。
透过那个洞,可以看见地毯花纹。
他捡起那张纸,洞眼对准枝形吊灯的灯光。
他微笑,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声音导前:伯恩斯坦为《豪勇七姣龙》创作的打击乐。
(切至)内景,亚利桑那州国际青年商会大厅,晚上镜头从正在转动的放映机后拉,显露出萨米所在的童子军275团。
他们每两个月举办一次周五晚会。
大约有一百二十名童子军在观看这部电影,绝大多数是白人,黑人、拉丁裔和美国土著都为数寥寥。
在童子军队员身后,坐着童子军团长和几位父亲,伯特也在其中。
唱机播放着《豪勇七蛟龙》的原声配乐。
其他观众看着电影咯咯笑,伯特却是全身心投入进去。
银幕上8毫米镜头:雷吉和娜塔莉乘坐的驿站马车遭到抢劫。
匪徒们从马车上抢了一个保险箱,逃之夭夭。
小笨在泥地里摸索他的手枪。
大厅里哈尔克嘲笑小笨。
哈尔克:你居然把枪弄掉了?!
银幕上雷吉和娜塔莉在警长办公室里,疯狂地打手势,指指点点,撕扯头发,把空钱包亮出来,向警长(迪恩)讲述抢劫的情形。
警长一看就是个英雄人物。
大厅里迪恩骄傲地微笑。
迪恩:那就是我。
银幕上迪恩从衣架上取下枪带,系到身上,戴上那顶硕大的白色帽子。
有人从观众席里大喊——观众(画外):可怕的警长!
大厅里迪恩尴尬地捂住脸。
人们窃笑。
朋友们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地鼓励他:“好样的。
”银幕上三名劫匪(哈尔克、萨尔和小笨)坐在岩石后面,保险箱已经打开,服装珠宝摊放在岩石上。
劫匪们为抢来的赃物欢呼!
警长出现在他们上方一块巨石上,居高临下。
大厅里众人不由自主地为他们的英雄鼓掌。
银幕上反派们拔出手枪,寻找掩体!
警长开火!
这正是萨米觉得粗劣虚假的场景——但是当演员们开火的时候,他们手中玩具枪的枪口也闪出刺眼的亮光!
镜头交切:观众们连声惊叹!
伯特显然深受震撼。
罗杰盯着萨米,仿佛他是个魔法师。
罗杰:你怎么——怎么做到的?
两名劫匪毙命。
劫匪头目(哈尔克)意识到他己经打空子弹,于是逃上岩顶。
特写镜头:警长的枪口对准摄影机。
他开火。
枪口闪出耀眼的白光!
一个假人(劫匪的替身)摔落悬崖,从高处砸到沙漠岩石上,一命呜呼!
观众:哇!
特写:哈尔克饰演的劫匪摔死在岩石上。
在他上方,迪恩收枪入套,捡起战利品,从容离去。
然后,黑屏上浮现白色字幕:《枪雾》。
童子军爆发出欢呼和掌声!
内/外景,凤凰城,街道/费伯尔曼家的旅行车,晚上特写:萨米新得的摄影奖章。
萨米看着它,容光焕发。
伯特开车。
伯特:跟我的工作有点像,是吧?
我是说,电影导演做的事。
萨米:是吗?
伯特:先弄清楚我的部门需要做什么,再弄明白我的手下该怎么做。
萨米(微笑,开心):的确!
是的!
差不多。
伯特:你是怎么让手枪看起来好像真正开火的?
萨米:用大头针做的。
伯特(赞叹):大头针……萨米:没错!
我用大头针在胶片上戳了几个洞。
伯特大笑,看着儿子又惊又喜。
他伸手揉了揉萨米的头发。
伯特:萨米!
像工程师一样思考!
萨米(笑):看路,爸爸。
(切至)外/内景,凤凰城,另一条街道/费伯尔曼家的新车,下午晚些时候费伯尔曼家闪闪发亮的新旅行车,沿着道路从右向左行驶。
(切至)在车里,16岁的萨米把着方向盘,开车载着他爸爸。
伯特像鹰隼一样,紧张地盯着路面。
伯特:萨米,看路。
萨米:没有剪辑机我就没法剪辑,我得能切能接,我……伯特:露营之后再说。
萨米生闷气。
伯特:到国家森林公园要开三小时车。
你要是拿到驾照,就能搭把手了。
萨米(心烦意乱):好的。
伯特目光转回驾驶教学手册,考问萨米。
伯特:你驶向铁路公路交叉道口,没有警示设置,能见度有限,限速是——萨米(兴奋地):是这样的,我的新电影,讲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你们的战争,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我要用宝莱克斯H-8拍摄!
我终于能用双幅胶片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六分钟不用换胶片吗?
伯特:你租这架摄影机花了多少钱?
萨米嗅到了陷阱的味道,有些犹疑。
然后——萨米:二十美元。
这价格让伯特吹了声口哨。
萨米:可我用的是自己的钱,你不必……伯特:这个剪辑影片的小玩意价值几何?
萨米:这是曼斯菲尔德8毫米电影剪辑机。
伯特:多少钱?
萨米:八十美元。
伯特:见鬼,萨米!
一百美金!
就为了一个业余爱好?
萨米(感觉受到冒犯,心头火起):这不是业余爱好,爸爸。
萨米在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伯特:你要是能把花在电影上的时间分一半给代数——萨米:代数?
我讨厌代数,你为什么……这完全没有意义。
伯特:如果你真心想做点什么,那就不是毫无意义。
天哪,萨米,我小时候总在想:“有人知道怎么造这个,这辆车,那个后视镜,那个转向灯——”萨米:可我想拍电影!
伯特:我是说真正的实物。
不是虚幻的想象。
日常生活中用得上的。
比如驾照。
外景,通往科科尼诺国家森林公园的公路,费伯尔曼家的汽车,白天汽车拉着一辆租来的行李拖车,满载露营用具,驶向群山。
丽莎(画外):我要吐了,萨米!
我要吐了!
雷吉(画外):萨米,请靠边停车。
她会吐我一身的!
内景,科科尼诺国家森林公园的道路,费伯尔曼家的汽车,白天娜塔莉、雷吉和丽莎在后座,紧挨着本尼。
路上凹凸不平的车辙让车辆剧烈颠簸。
娜塔莉:慢点开!
你这司机真是差劲。
当心抛锚。
萨米:我们走的是小路,时速五公里。
冷静点儿。
米茨坐在伯特和萨米中间,拍了拍他的胳膊。
米茨:你做得很好,宝贝,做得很好。
本尼从后座拍了拍萨米的肩膀。
伯特:当心,前面有水坑。
汽车一头扎进路上的一个深坑,费劲地爬出来,上了干地,但是剧烈的颠簸把拖车后厢的行李震到松脱,一些露营装备掉出来,落进泥水中。
外景,人迹罕至的山区,红色岩石上的露营地,白天伯特给14岁的雷吉、13岁的娜塔莉和8岁的娜塔莎做演示,教她们如何用树枝做出三脚架,架在火堆上。
萨米用附带变焦镜头的宝莱克斯P1摄影机记录了这个过程。
伯特:现在我们手里有三根结实的树枝,它们的内芯还是绿色的,这就是说,它们不会烧起来。
对吧?
绿色意味着它们还活着,里面有水分。
我们采用三角这个形状,是因为当这三个点连接起来,如果我们找到重心,就能创造近乎完美的平衡。
在他们身后,米茨和本尼笑着拾柴。
本尼抓住一棵小树苗的顶部,把它掰弯,邀请米茨爬上有弹性的树干。
本尼:——因为,我是图蒂,你是弗鲁蒂。
你还想听谁的歌?
哈哈哈哈——米茨手抓脚蹬,吃力地攀爬细树干。
本尼和米茨:铛铛铛铛!
她总算爬了上去。
本尼:好!
本尼松手,那棵小树挺直树干,欢呼的米茨也随之登顶。
伯特一无所觉,自顾自往下讲……伯特:——金字塔,对吧?
我指的是这个形状背后的历史。
但是雷吉跳起来,跑到好玩的地方去了。
伯特:这真是……真是神奇。
娜塔莉牵着丽莎的手,去追雷吉。
萨米慢悠悠地跟过去拍摄。
米茨在树干上掉转位置,想去另一边。
伯特:女孩们?
我要生火了!
本尼:三,二,一!
他松开树干,米茨又晃悠了一下,开心地叫嚷。
伯特勤勤恳恳地敲打火石,直到——伯特:哦!
点着了!
哇哦!
但其他人都在忙着跟米茨一起开怀大笑。
(切至)这是最后一晚。
萨米没再拍摄。
大家围在篝火旁。
伯特和米茨齐唱俄罗斯民歌《雪球花》。
米茨和伯特:多么迷人,多么漂亮,你快爱我吧,好姑娘。
萨米、雷吉、娜塔莉和丽莎加入合唱。
费伯尔曼一家(节奏舒缓活泼):雪球花,雪球花,美丽的雪球花,花园里长满了雪球花,美丽的雪球花!
(渐快)雪球花,雪球花,美丽的雪球花,花园里长满了雪球花,美丽的雪球花!
费伯尔曼一家开始合唱另一段。
本尼也加入进来,不过他是自己胡乱编词。
费伯尔曼一家(速度更快):雪球花,雪球花,美丽的雪球花,花园里长满了雪球花,美丽的雪球花!
本尼:雪球花,清洁剂,她很性感,哦天哪!
肺炎、消化不良、白血病,哎呀!
费伯尔曼一家开始演唱第四段,速度快到飞起,但是米茨和孩子们听着本尼的即兴表演,陆续停了下来。
伯特坚持独自唱了几句,还是放弃了。
费伯尔曼一家:雪球花,雪球花,美丽的雪球花,花园里长满了雪球花,美丽的雪球花!
本尼:哦,列宁格勒、圣彼得堡,对不起,爸爸,我说了谎!
我抢了钥匙,偷了车,开车兜风得意洋洋!
本尼直接唱下一段。
米茨及时鼓掌,孩子们也跟着捧场。
伯特坐在一旁,没有参与其中。
本尼唱——本尼:收回你的话,不要瞎扯淡!
你让我——他向米茨示意:“接唱!
”她唱道——米茨:——心脏病发作!
本尼:我要喘口气,蒸——米茨:桑拿!
本尼:——桑拿!
还要大嚼炸肉排!
米茨:炸肉排!
本尼:畅饮梅子白兰地!
雷吉:吃点玉米粉,拉出——娜塔莉(对“大便”做出反应):哎呀呀!
米茨笑得前仰后合。
本尼把摄影机从萨米眼前拉开,拽着他跳舞,女孩们也加入进来。
伯特静静地坐着。
本尼:我们住在亚利桑那!
那里寸草不生!
土地干旱,遍布石头!
娜塔莉:我们可以吃香肠!
本尼:没错!
大家欢呼。
游戏最终演变成本尼、米茨和孩子们七嘴八舌地高喊“啊”收尾的音节。
(切至)伯特给本尼倒了一杯占边威士忌,萨米和雷吉在一旁留意着他们的动静。
伯特很放松,本尼忧心忡忡,慷慨激昂地争论。
本尼:他们早晚会明白,浮点运算单元不是用来控制工业流程的,它会引发警戒。
有多少位?
伯特:64位!
本尼:64位?!
64——!
你疯了!
再加上11个运算符的分时服务!
他们会知道我们制造的是商用计算机,我们都会被炒掉的。
伯特:不会。
本尼:会!
通用电气公司不做商用计算机,我们做的是重工业加工流程——CEO跟你说得很明白了。
拉尔夫·科迪纳会活剥了你的皮。
伯特:一旦美国商业银行入股,公司就可以赢利,这正是科迪纳先生的本职工作——赚钱。
我的工作是让雷声公司交付一万个符合我们标准的锗晶休管。
你的工作是把电缆线路图提交给必能宝公司,等时机一到,我们就可以把分类器连接到主机上了。
本尼:行啊,等通用电气把你我都踢出来,说不定必能宝会雇用我们。
伯特:就算会被踢出来,可为了造这么一台超强的机器,难道不值得试一把吗?
本尼:也许对你来说是值得的,就像上帝创造了小小的绿苹果。
加利福尼亚欢迎你!
IBM在等你去呢!
米茨躺在帐篷里,专注聆听。
孩子们从野餐桌旁插话。
雷吉:我们要搬去加州吗?!
伯特:不是。
本尼:随时!
萨米:什么?
伯特:是IBM主动提的,我的确是……受宠若惊,但是——本尼:受宠若惊?!
受宠若惊?!
电脑行当里所而人都是拼上老命去求职。
你去加州造你的64位双精度辅助装置,我宁可留在亚利桑那生产40瓦的电灯泡。
米茨在她的小床边喝了一杯占边威士忌。
伯特(对萨米和雷吉):沉住气!
本尼(肃然起敬):一致?
——哦天哪——伯特:我跟妈妈说过了,这事由她来决定。
她要是不同意,我不会再一次把我们这个家连根拔起的。
米茨喝到微醺,穿着一件薄睡衣,从帐篷里冒了出来。
雷吉和萨米看着米茨。
本尼低下头。
米茨:我们为什么要抛下这一切(营地、群山、星星)迁往加利福尼亚?!
我们有大峡谷!
他们有圣安德烈亚斯断层!
(对伯特)我要说的是:我绝不离开亚利桑那!
亚利桑那也永远不会离开我!
米茨拥抱伯特,让伯特甚至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是,她给了伯特一个热吻!
本尼挤出一丝笑意,说道——本尼:孩子们,别看!
米茨撤身后退,开始跳舞,舞姿曼妙,她是个天生的演员,而且带着几分薄醉。
本尼(对萨米):嘿,伙计?
萨米:唔?
本尼:你不把这一幕拍下来吗?
萨米:光线不够。
本尼哼了一声,然后跳起来,跑向汽车。
本尼:通用电气!
电力让生活更美好!
他打开车头灯。
米茨围着篝火翩翩起舞,旋转进出车灯光圈。
萨米开始拍摄。
在车灯的照射下,米茨的睡衣变得透明。
雷吉尴尬地从野餐桌旁冲了过来。
雷吉:妈妈,妈妈,你的裙子走光了。
嗯?
米茨置若罔闻。
雷吉在米茨面前胡乱跳舞,意在遮挡。
萨米(仍在拍摄):雷吉,让开。
雷吉冲到默然独坐的父亲面前。
雷吉:爸爸,求你让她停下来好吗?!
他只是拍了拍原木上身边的位置。
伯特:过来坐。
雷吉:不。
她沮丧地冲过去,挡住本尼的脸。
雷吉:本尼,别看!
他灵巧地拿开她的手,吻了一下。
雷吉甩开他,怒气冲冲地走了。
雷吉:你们都疯了!
米茨弯腰,脚尖旋转,跳跃。
伯特深情地、渴望地凝视着她,悲伤漫过心底。
本尼满心倾慕。
雷吉在帐篷里看着她,既为母亲感到难过,又对她报以同情。
米姿优雅地俯身跪地,温柔一笑,结束了表演。
内景,辛辛那提,养老院的一个房间,白天几周后。
伯特静静地坐着,注视着一个哔哔作响的仪器。
这次不是示波器,而是心脏监护仪。
他忧形于色。
旁边的病床上躺着萨米的外祖母蒂娜,她骨瘦如柴,头发稀疏,大限将至。
米茨躺在妈妈身边,握着蒂娜的手,抚摸她的头发,对她轻声低语。
米茨眼睛红肿。
萨米坐在角落里。
妹妹们坐在他对面。
米茨:我就在这里,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我握着你的手呢,你能感觉到吗,妈妈?
捏我一下好吗?
萨米盯着蒂娜纤瘦的颈部的一条动脉,它在微弱地搏动。
然后……停止了。
萨米眨了眨眼,期待它再次跳动。
没有。
蒂娜睁开了眼睛。
米茨:妈妈……妈妈?
她兴奋地转头望向房间后面的护士。
米茨:她睁开眼睛了,护士。
妈妈,我在这儿,我就在这儿,妈妈。
妈妈,看看我。
妈妈,求你了。
护士从眼泪汪汪的女孩们身边经过,走到床边。
她静静地摸了摸蒂娜的脉搏,然后看向伯特。
他心中了然。
监护仪上的心电图己经成了一条直线。
萨米吓坏了,看向他的父亲。
伯特仍然盯着心脏监护仪。
看起来无助而又恐惧。
米茨意识到蒂娜去世了。
她泣不成声。
伯特走向她。
把手放到她的肩上,但她回手把他的手拂开。
配乐:萨蒂的《祭祀舞曲2》开始播放。
伯特动作轻柔地合上蒂娜的眼皮。
内景,凤凰城,费伯尔曼家,夜晚特写:米茨正在弹奏萨蒂的《祭祀舞曲2》。
她闭着眼睛,仿佛神游天外。
(切至)特写:伯特的双手打开了一个纸箱。
里面是一台崭新的曼斯菲尔德8毫米电影剪辑机。
伯特:是曼斯菲尔德8毫米电影剪辑机。
你想要的就是这个,对吧?
萨米和伯特在萨米的卧室里。
米茨的琴声从客厅飘了进来。
萨米呆呆地看着剪辑机。
在他四周,床上、地板上、墙上,是故事板、拍摄器材、坦克模型、飞机模型——为《无处可逃》做的前期准备。
萨米敬畏地坐在他的新装备前。
萨米:天啊。
伯特:我需要你帮个忙作为回报——萨米扑过去,大力拥抱他的父亲。
伯特很开心,虽说有点尴尬。
他轻拍萨米的后背。
伯特:好了,好了,帮我个忙。
萨米:哇哦,好的……萨米松手,坐回去等着。
伯特听了一会儿米茨的演奏,然后——伯特:我想让你剪一部关于露营旅行的电影。
你可以一边剪一边学习如何操作剪辑机。
这会让你妈妈感觉好点儿。
萨米点点头。
萨米:好的。
伯特:最后一晚,她在车灯下起舞。
太美了。
(他停下来,聆听米茨的音乐,然后)明天就开始,好吗?
萨米:呃——明天我们要开始拍片。
伯特不明所以。
萨米紧张地笑了笑。
萨米:《无处可逃》!
整个周末都得拍摄,我不能……伯特:下周末再拍。
萨米:这部电影大概要动用四十个人!
我周一就剪辑露营旅行的素材。
伯特:我要求你现在就动手,为了你妈妈,她——萨米:会的,我说了我会做,只不过不是明天!
伯特:别光想着自己。
她刚刚失去了母亲,这事比你的爱好更重要。
萨米:爸爸,你能不能别再叫它爱好?
伯特:看看这个能让她高兴一下。
这是我们能做的——萨米:她妈妈刚去世!
看个电影就能让她高兴起来吗?!
伯特:因为这电影是你为她拍的。
伯特低下头。
两人陷入沉默,米茨的琴声回荡在房间里。
伯特开口,几乎像是自言自语。
伯特:有点……不对劲。
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稍顿)你能帮我吗?
萨米迷茫地看着剪辑机。
内景,伯特和米茨的卧室,深夜黑暗中,电话铃声响起,米茨从熟睡中被惊醒。
她摸索着拿起听筒。
米茨:喂?
嗡嗡声和噼啪声。
然后传来一个声音,仿佛来自远方。
蒂娜(电话里):米茨?
米茨!
米茨:妈妈?
蒂娜(电话里):有人来了!
米茨:妈妈?
妈妈,怎么了?
蒂娜(电话里):你不能让他进来。
米茨:妈妈?
我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在床的另一侧,伯特醒了。
蒂娜(电话里):宝贝,我很害怕,你不能让他进家门!
米茨:妈妈,拜托,我不——不,我不能。
谁——是谁来了?
妈妈!
蒂娜(电话里):别让他进来!
别开门,别开门。
米茨:妈妈,别走,先别走。
伯特伸手去拿听筒,放到耳边。
他只听到了拨号音。
他把听筒放回支架,然后把米茨拥进怀里。
伯特:你做噩梦了。
内景,费伯尔曼家,厨房,晚上伯特和孩子们坐在桌边,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令人眼花缭乱。
米茨还在从炉子上往外端菜。
餐桌上又一次排开纸质和塑料餐具。
米茨从烤箱里端出烤鸡,笨拙地把它移到一个浅口大盘子里。
娜塔莉:这么多好吃的,妈妈。
米茨:唔,我很难过。
(对伯特)那个疯狂的梦。
我没法把它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对孩子们)昨晚我梦见我接了一个电话,是我妈妈打来的,她是想提醒我。
丽莎:这太傻了,外婆己经死了!
娜塔莉:提醒什么?
米茨:好像要出什么大事了,她想让我警醒些。
娜塔莉:这些饭菜我们吃不完啊。
米茨正要开口,听到有汽车驶入车道,她停了下来。
雷吉从客厅的窗户往外看。
雷吉:那是谁?
米茨拉开头顶的窗帘。
一个80多岁、身形高大的男人,吃力地把行李拎下出租车。
深色旧西装,蓬松的头发,粗浓的眉毛,野性的眼睛。
米茨瞪大眼睛。
米茨:是鲍里斯舅舅!
萨米:哦?
雷吉:什么舅舅?
妈妈?
米茨:原来她要说的就是这事!
我的——这位是我妈妈的哥哥。
(回头看向伯特)当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他总是把她吓得心惊胆战的!
他们冲到厨房门口,看着鲍里斯的身影走近前门。
米茨急得团团转。
米茨(压低声音,语气激烈):别让他进来!
(切至)鲍里斯舅舅和他们一起坐在餐桌旁。
他的眼睛哭到红肿。
他吃饭狼吞虎咽。
孩子们看着他缺乏餐桌礼仪的做派,深感诧异。
雷吉:你是在马戏团?!
米茨(对鲍里斯):妈妈说你是驯狮员。
孩子们瞪大了双眼。
鲍里斯:不是。
一开始不是,原本是干点儿杂活,“波德戈尔内,敲敲帐蓬钉,波德戈尔内,清清动物粪便”之类的。
然后有一天晚上,轮到大猫上场了,可驯兽员得了流感,于是“波德戈尔内!
进去跟狮子一起表演”。
娜塔莉(对伯特):他在撒谎,是吧?!
伯特:不,他是在给你讲故事。
鲍里斯(对萨米):你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吧?
姐妹们都是讨厌鬼。
娜塔莉:太没礼貌了!
丽莎(兴奋):他说粗话!
萨米:但是……你什么时候开始干电影这行的?
鲍里斯用餐巾纸大声擤鼻涕。
鲍里斯:1927年。
萨米:1927年,那年《爵士歌手》上映!
有声电影元年!
米茨、娜塔莉和雷吉把桌上的食物挪开。
鲍里斯:是的,有声电影,但我干的不是这个,我是从《汤姆叔叔的小屋》开始演戏的,不是有声电影。
是哈利·波拉德,他在塞利格透镜公司,娶的老婆叫玛姬什么的。
他是《汤姆叔叔》的导演。
米茨(对鲍里斯):把盘子端起来。
鲍里斯一边端餐盘,一边继续闲谈。
娜塔莉、雷吉、米茨和庐米拎起桌布的四角。
鲍里斯:波拉德需要有人帮他驯犬,而我的朋友弗莱舍克是一个大名鼎鼎的驯犬专家,主要训练贵妇犬。
孩子们和米茨把桌布四角拢在一起,米茨打结,然后把这包用过的餐具丢进垃圾桶里。
鲍里斯:但是,“当然啦,”弗莱舍克对波拉德说,“猎犬和贵妇犬又有什么分别?
”所以他走马上任了。
这个时候,弗莱舍克己经受够了仇视犹太人的家伙——这种人在马戏团里多的是,不是说犹太人多,而是仇视他们的人多。
萨米:没错。
鲍里斯:但是电影!
嘿嘿,弗莱舍克给我写了封信。
“鲍里斯,”他写道,“好莱坞这里舒服着呢,想想看,我可是跟道格拉斯·范朋克和里卡多·可兹一起礼拜啊!
来好莱坞吧!
”所以!
我去了。
(对伯特)你妻子,她不喜欢洗碗?
伯特:啊……弹钢琴的手。
鲍里斯(轻敲鼻翼):啊……明白了。
(对萨米)这么说,你喜欢电影,嗯?
内景,萨米的卧室,夜晚《无处可逃》的前期筹备工作占据了卧室的更多空间。
剪辑机放在萨米的书桌上,跟有待剪辑的露营旅行胶片放在一起。
萨米穿着睡衣,和鲍里斯一起坐在地板上。
鲍里斯穿着旧汗衫和四角短裤,他的小手提箱已经打开,就放在附近。
手边还有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和一个玻璃杯。
萨米把自己的故事板拿给他看。
萨米:好的,然后中士翻过山头,来到这边,我打算从下方拍,这样我们就能看到他和天空,我们看不到他的视野,但我们能看到他的确是,唔——好吧,他简直要疯了,对吧,因为他看到的东西太可怕了!
然后我移动摄影机,这样一来,我们跟他视点就一致了。
他跳起来。
萨米:就在另一个笔记本里,稍等——鲍里斯(示意剪辑机):这就是那部电影?
你与其费心巴力地讲给我听,还不如让我看看。
萨米:不,那只是我们愚蠢的露营旅行,我爸爸……(稍顿)他想让我把露营的镜头剪成电影,让我妈妈开心一点。
鲍里斯:因为她悲痛过度,因为她妈妈去世了。
萨米点头,思索。
鲍里斯:但是你,导演先生,你不想干这事,不想听你爸的,因为你想拍你的战争片,嗯?
萨米很尴尬,没想到鲍里斯这么理解自己。
鲍里斯:是的,是的……相信我,萨米小子,我明白。
家庭,艺术,(他用力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强行分开”)会把你撕成两半。
楼下客厅里,米茨轻柔地弹奏穆齐奥·克莱门蒂的《C大调奏鸣曲》第36号第3首Ⅰ“活泼地”。
鲍里斯(抬头,若有所闻):你听到了吗?
萨米:哦,听到了,是我妈妈在练琴,她总是——鲍里斯:嘘!
你话太多了!
专心听!
鲍里斯打开门,想听得更清楚一点。
米茨的演奏温柔、宁静而又深情。
鲍里斯: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己经这样弹琴了,她本该成为钢琴演奏家的,一个小鲁宾斯坦,她可以弹……随便你点什么曲子,她都能弹。
有一次我去辛辛那提看望她,还有蒂娜和梅纳什,她跟我说,她想成为一个伟大的钢琴艺术家,但是……她没能做到。
萨米:是啊,她真的很棒!
你知道,她上电视演奏过!
鲍里斯:电视!
呸!
凭她的水平,能进维也纳的音乐厅!
(他向萨米凑过去)你知道她心里有什么,跟你跟我都一样,是艺术。
像你我这样的人,我觉得吧,我们就是瘾君子,艺术是我们的毒品。
我们热爱家庭,但是艺术,能让我们发疯。
你以为我愿意离开我的姐妹、我的父母,把我愚蠢的脑袋塞进狮子嘴巴里吗?!
萨米:把脑袋伸进狮子嘴里也算艺术?
鲍里斯(哈哈大笑,然后格外严肃):不!
把头伸进狮子嘴里是蠢蛋!
确保狮子不会咬掉我脑袋,那才叫艺术!
(他喝了一口威士忌)你看蒂娜,她没跟米茨说:“去做你该做的事!
”我的意思是,她是个好人,我妹妹,但她很担心。
为你母亲担心,她想要安全感,想要家人。
所以米茨,她放弃了一切。
他狠狠地捏了一下萨米的脸颊。
萨米吃痛,叫了一声。
鲍里斯不松手,扳着萨米的脑袋来回打量,看完一侧再看另一侧,他最后又使劲摇晃了一下,这才放开萨米。
萨米:噢!
萨米揉着脸颊,疼得眼泪都下来了。
鲍里斯:我希望你能记住那有多痛。
因为当他们说这些的时候,(示意电影前期筹备工作)当他们说你在做什么的时候,仿佛这事很有趣,是一种爱好,就像集邮或者收集蝴蝶标本似的,每当这种时候,你能感觉到你的脸就像现在一样疼!
萨米:是啊,你差点揪下一块肉来!
鲍里斯:所以你要记住鲍里斯舅舅和他说的话。
因为你要加入马戏团了,我能看出来。
你等不及了,你想去大帐篷,给大象铲屎,直到他们说:“好了,萨米,现在骑上那头该死的大象吧!
”哦,你爱那些人,嗯?
(指向其他房间)你的妹妹、你的妈妈、你的爸爸,除了……(低语,朝剪辑机做了个手势)除了这个,我觉得你更喜欢这个。
萨米:不,不是!
鲍里斯大笑,伸手去摸萨米的脸颊。
萨米跳起来,走到鲍里斯够不着的地方!
鲍里斯朝他嚷道——鲍里斯:想跑就跑吧,小子,但你得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
你要拍电影,你要搞艺术,你得记住它带给你的痛苦,然后你才能明白我说的话:艺术会给你天堂的王冠和人间的桂冠。
但是!
它会让你心碎,让你孤单。
你会成为亲人和爱人的耻辱、沙漠中的流放者、吉卜赛人。
艺术不是儿戏!
艺术的危险程度不下于狮子的血盆大口,会把你的脑袋咬下来!
看看我!
看看我!
难怪蒂妮不想和我有任何瓜葛!
和——和我……(失声痛哭)哦,蒂妮!
他扯破自己的汗衫,抓自己的头发。
萨米吓坏了。
萨米:停!
停!
停!
鲍里斯停了下来。
鲍里斯:怎么,你以前没见过别人伤心的模样?
啧!
(躺到地板上)睡吧,小伙子。
萨米:呃,你可以睡床。
我有睡袋。
鲍里斯:我在为我姐姐守丧,我睡地板,你也想睡地板?
(耸肩)她是你外婆,把衣服撕个口子,睡地板吧。
晚安。
萨米小心翼翼地把睡衣口袋撕开一角,站在他的剪辑机前,陷入沉思。
外景,费伯尔曼家户外,早上一家人聚在一起,送别鲍里斯。
一辆出租车在等候。
米茨(对丽莎):说再见。
丽莎:再见。
鲍里斯:再见。
他朝出租车走去,司机想帮他拿行李。
鲍里斯不松手,司机也就作罢。
鲍里斯把手提箱扔进出租车,然后转过身来,指了指萨米,萨米猛地一惊。
全家人都转头看向萨米,疑惑不解。
鲍里斯重复被撕成两半的手势。
他坐进出租车,车开走了。
伯特伸出手臂环住米茨。
米茨(拭泪):我不知道妈妈担心什么,这次来做客明明很愉快。
内景,萨米的卧室/客厅,凌晨两点米茨身穿睡衣,在客厅弹奏巴赫《d小调协奏曲BMV974》中的慢板。
伯特在沙发上,四周摆满了文件资料,他一边倾听她的演奏,一边随手写下与工作相关的笔记。
(切回)剪辑机己经装好胶片。
萨米转动手柄,用看片器一帧帧浏览画面:米茨守着篝火吃炖菜。
她转头看向萨米的摄影机,张大嘴巴,露出咀嚼过的食物。
然后她夸张地假装被噎死。
雷吉入画,笑着把她拉起来。
萨米剪切镜头,贴到书桌上,跟一系列其他胶片放在一起。
大家走上一条陡峭的小路,面带微笑,对着镜头挥手。
剪辑机前的萨米皱起眉头,加速旋转手柄,直至看到——米茨攀在小树上起起落落,伯特则在教女孩们做三脚架。
萨米放慢转速,看着米茨从树上纵身一跃,镜头转为她脸庞的特写,她开怀大笑,神采奕奕,只是略微有点胆怯。
他兴致勃勃地快转、倒转。
萨米在一卷新胶片中寻找素材,现在他很享受这份工作带来的乐趣。
他转动手柄,直至看到——伯特把鱼开膛破肚,丽莎、娜塔莉和雷吉一脸嫌弃地围观。
雷吉假装吃鱼杂,恶心娜塔莉。
萨米咯咯笑,然后继续转动手柄,突然停下来,倒转——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眼神。
再一次缓慢地向前转动胶片,萨米俯身凑到磨砂玻璃屏幕前。
在画面后景中,米茨和本尼,跟伯特和女孩们拉开距离,并肩坐在一块原木上,正在专心谈话。
本尼开玩笑似的把他的帽子扣到米茨头上。
萨米盯着这个画面,然后慢慢转动手柄,想要略过这个画面,却又有些迟疑。
他最终决定弃之不顾,又快速浏览了几个场景。
大家走过一座石桥,假装在走钢丝,米茨和本尼落在队尾。
本尼双手搭在米茨肩膀上,把她拉近。
萨米慢放镜头,米茨任由本尼拥着她,然后她转身,把本尼的大帽子拉下来盖住他的眼睛。
胶片放完了,萨米打着哈欠,把它取了出来。
(切至)客厅里,米茨继续弹奏巴赫。
伯特一边工作一边倾听,一只手做计算,另一只手打拍子指挥。
(切回)萨米快速转动一卷新胶片,在雷吉和娜塔莉拿着树枝搞怪的段落停了下来。
后景中,本尼和米茨沿着小路走进树林。
有什么东西勾住了萨米的眼神,他倒转胶片,然后又慢放一遍,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米茨和本尼在树林里,身影被枝叶遮去一半,但是没有隐藏住两人的亲昵。
本尼温柔地把手放在米茨的后腰上,米茨把他的手挪开,但同时又扭头朝后望,以确保没人留意。
然后她俯身亲吻本尼的耳朵。
他戏谑地弹了弹自己的耳朵,仿佛是在赶蚊子。
他们笑着并肩走进黑黢黢的树林,米茨依偎着本尼。
他们从视野中消失了。
萨米从剪辑机上取下胶片,丢到一旁,重新装上了此前过桥的胶片。
米茨和本尼之间的亲密更为显明。
他扶着她,帮她稳住平衡,她恋慕地凝视他的双眼。
(切至)客厅里,伯特继续用他的铅笔“指挥”。
(切回)萨米又换了一卷新胶片:米茨、伯特和本尼在营地嬉戏。
米茨夸张地打着手势,模仿无声电影中莉莲·吉许的滑稽动作,伯特和本尼大笑。
她手捂前额,像19世纪舞台表演那样晕厥过去。
伯特和本尼都过去扶她。
米茨昏昏沉沉地转了个身,以确保扶住自己的是本尼,而不是伯特。
本尼揽着她俯身,好像要给她深情一吻。
萨米慢慢转动胶片,画面里出现本尼和米茨的面庞,马上就要接吻了。
下个画面一闪而过,几乎无法定位,但是明明白白地呈现出:米茨停下舞台动作,抬头与本尼四目相对,她的眼神饱含深意,悲伤而又严肃。
萨米丢开剪辑机,往后靠,继而站起身,仓皇失措。
恐慌向他袭来。
(切至)客厅里,米茨弹奏的乐曲达到高潮。
萨米仿佛被钉在了墙上,屏幕上定格着米茨和本尼悖德的画面。
他跌坐到地板上。
(切至)米茨温柔地结束了琴曲。
伯特仍然坐在沙发上,但是挺直后背,深情地凝视着她。
米茨回望,目光难以捉摸。
(切至)内景,餐厅,夜晚伯特、本尼、雷吉、娜塔莉和丽莎坐在黑暗中,围着桌子观看露营电影。
屏幕上,米茨嘴里塞满食物,冲着摄影机做鬼脸。
众人开怀大笑。
丽莎:真恶心!
屏幕上,米茨假装窒息,镜头随即切换为她坐在小树上,弹上弹下。
众人:哇哦!
屏幕上,米茨从睡袋里偷瞄摄影机。
众人:啊……当屏幕上的米茨坐起来对着镜头说话的时候,现实生活中的米茨尽量贴合口型给自己配音。
米茨:这——就——是——生活!
萨米看着影片,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
屏幕上,米茨的舞蹈,经过萨米的剪辑,美妙而又戏剧化。
快乐、悲伤、渴望从米茨的脸庞上掠过,她消失在车灯光圈外面的黑暗中,随后,凭借她追求戏剧化的本能,跑到篝火旁,举起一根燃烧的树枝,开始旋转,烟雾和余烬也跟着打旋,车灯照亮了这一切,直到她隐没于暗夜之中。
本尼:只要你别造成森林火灾。
米茨:嘘……胶片放完。
屏幕变成亮白色。
米茨站起身,向萨米走去,张开双臂拥抱他。
米茨:太美了,你拍摄的影片,宝贝,你真正看到了我。
他忍耐了一瞬,然后挣脱开来,走到一边摆弄放映机。
本尼(画外):嘿,伙计,怎么样?
伯特(画外,轻声):嘿,萨米,真是太棒了。
萨米说不出话来。
米茨露出探询的神情:“怎么了?
”外景,凤凰城外的沙漠,废弃的土坯村落,白天一个身穿T恤、头戴简陋纳粹头盔的少年站在一块巨石上,举起他的武器。
“纳粹”士兵:美国佬!
他的同袍冲上岩石,他晃动枪支,假装被“后坐力”震到,嘴里发出机关枪的哒哒声。
其他喊打喊杀的男孩冲向摄影机,他们穿着统一制服:棕色斜纹棉布裤、黑T恤、黑色步兵帽,每个人都戴着一枚硬纸板做的纳粹鹰徽。
扮演指挥官的孩子戴着一顶真正的二战德军头盔。
他们配备了玩具步枪和空气枪,少数人拿着真正的鲁格尔手枪,他们挥舞着手枪猛打猛冲,包围了村落中的美军据点。
他们从萨米面前掠过,萨米摇摄,用摄影机捕捉他们所有的动作。
萨米在地上挖了两个浅坑,然后拿石头当支点架起一块木板,像跷跷板一样在草皮上时起时落。
他在木板的一端撒上尘土,这样一来,当他踩上木板另一端时,木板就会向空中扬起一闭灰尘。
瞬间“爆炸”。
穿着戏装的演员们被这特效惊到了。
一组快速剪切的暴力镜头:徒手格斗,穿着白色T恤、戴着绿色步兵帽的美国士兵跟德军展开白刃战,德军向美军开火。
男孩们拿着吸满红色蛋彩颜料的海绵,当他们中枪时,就捏一下海绵,仿佛鲜血渗出。
萨米蹲下身,在战斗的士兵中间和四围来回穿梭拍摄。
他用一辆旧婴儿车充当移动摄影车,镜头横扫一队冲锋的士兵。
他凑近拍摄:一名士兵脸部中枪,惊声尖叫,双手紧紧捂住眼睛,鲜血从指缝间涌出。
罗杰小心翼翼地在一条浅构里点燃一串鞭炮,然后用泥土盖住。
随后,当士兵们冲过这片区域时,爆竹骤响,仿佛机关枪的火力,把队伍冲得七零八落。
他们都中枪倒地。
随后,安杰洛,一个高大、英俊、神情悍厉的16岁男孩,扮演一名美国中士,端着机关枪冲进镜头。
他向德国人开火。
德军被迫退到墙前,藏在墙里的几十枚爆竹炸响!
尽管导火线燃烧的痕迹明显可见,但依然予人子弹摧毁墙壁、射杀士兵的印象!
德军像染血蒙尘的布娃娃一样倒了下去!
萨米:转……安杰洛转身,让镜头捕捉到他的面庞,勇敢坚毅。
萨米:停!
太好了!
现在……萨米把摄影机递给萨尔,把安杰洛拉到一边,进行指导。
哈尔克、小笨和迪恩给“死去的士兵”分发纸杯装的酷爱饮料,罗杰和萨尔小心地擦拭镜头上的灰尘。
萨米:你在这里站一分钟,低头观看惨烈的战场——安杰洛:站足一分钟?
你的意思是我默数六十个数,比如一个密西西比人、两个密西西比人什么的,然后我再做动作?
萨米:等我想让你动的时候,我会给你发信号,好吗?
——不,不用数到六十,你听我发指令——(指点安杰洛)你的心情就像,哦天哪,我的部下,他们都,他们都死了!
我的部下,他们全都……安杰洛:所以说,你是想让我演出这种情绪。
萨米:是的!
对,嗯,就是——安杰洛:就是我有点伤心或什么的,因为我的整个排——萨米:对,对,你的整个排。
你的人。
他们全军覆没了。
他们是你的家人,就好像你的家人被谋杀了,这都是你的错,是你让他们走到这一步的——安杰洛:我以为是纳粹干的……萨米:没错,不过是你下的命令,让他们进入死亡之谷!
嗯,是你做的决定。
不是别人。
你原本可以,可以保护他们的,是吧?
他们信任你,他们爱你。
现在你看着这一切,看着自己干的事,你再也救不醒他们了——安杰洛:因为他们都死了。
萨米点头,他泪水盈眶,微微颤抖。
安杰洛(肃然):哇,那真是……真是扎心,呃,好吧。
(领悟)好的。
萨米:你还好吗?
安杰洛:子弹上膛。
是的,是的。
子弹上膛。
可以了。
萨米:很好。
稍后安杰洛从断壁残垣后走出来,身后是战死的士兵。
他俯视面前的山谷。
安杰洛对于如何表演这一场景有着本能的理解。
他神情冷硬,攥紧双拳,但是在平静的外表之下,他五内如焚。
他慢慢地走在部下的遗体中间,萨米轻手轻脚地走在他身旁,用婴儿推车充当移动摄影车,跟踪拍摄。
摄影机随着安杰洛前行,他身后的“死人”连忙站起来,从摄影机后方绕过去,重新倒在安杰洛面前。
当安杰洛来到他们身边时,他们已然倒在地上。
萨米摇摄“新的”惨状——二十名美国士兵,散落在沙漠中,摆出临终时痛苦的姿态。
安杰洛穿越一具具尸体,走进空旷荒凉的沙漠。
萨米继续拍摄,但是把视线从摄影机上移开,任由它在三脚架上自行运转。
安杰洛悲痛欲绝,背对着镜头低声啜泣。
萨米凝视着安杰洛渐行渐远的身影,他的思绪飘到了别处。
萨尔:呃,萨米?
你想让他走多远?
萨米(从白日梦中回过神来):停!
安杰洛没听见,他继续往前走。
死去的士兵站起来,跟萨米的副手一起冲安杰洛大喊——剧组:安杰洛!
嘿,停,安杰洛!
停下!
停!
回来!
萨米:安杰洛!
(切至)内景,凤凰城,国际青年商会大厅,夜晚萨米穿着童子军制服,再次操作放映机。
童子军和他们的父母(大部分是父亲)观看电影,显然沉浸在了银幕上的剧情之中。
在中间一排,坐着雷吉、娜塔莉、丽莎、伯特、米茨和本尼,和其他人一样看得入迷。
放映机的声音越来越响。
8毫米影片:土坯村落的战斗打到白热化,美军和德军彼此杀戮。
电唱机播放阿尔弗雷德·纽曼的《野牛狂奔》,《西部开拓史》的插曲。
在音乐之下,是放映机发出的嗡嗡声。
放映机后,萨米心中恼恨,他的注意力锁定在伯特、米茨和本尼的后脑勺上。
银幕上屠戮仍在进行。
一枚大爆竹炸响,一名士兵胸口爆开血洞,触目惊心。
观众席上众人倒吸冷气,娜塔莉连忙捂住丽莎和自己的眼睛。
丽莎把姐姐的手推开。
银幕上安杰洛干掉了最后一个德国兵,走出废墟,踽踽独行,穿越布满战友遗体的山谷,走入沙漠。
观众席上在萨米耳中,放映机的嗡嗡声逐渐化为巨响,淹没纽曼的音乐声。
米茨被这一刻深深地打动了。
娜塔莉和雷吉全神贯注,但萨米的注意力仍然落在父母和本尼身上。
在安杰洛远去的镜头上,字幕显不:《无处可逃》。
观众鼓掌,但是萨米无法从那三个成年人身上挪开眼神。
他们也在鼓掌——米茨欣喜若狂。
萨米看着伯特面带笑容,兴奋地转身看向米茨,与此同时,米茨向本尼转过身去,无声地说道:“哦天哪!
”特写:萨米的脸上露出狰狞、痛楚、紧绷的神情,目光焊在了这三个成年人身上。
他们回头,向他鼓掌。
伯特:萨米!
外景,国际青年商会停车场,夜晚童子军和他们的家人陆续离场。
罗杰、小笨、萨尔、迪恩和哈尔克帮着萨米把器材设备搬上车。
米茨双手搭在萨米的肩膀上,轻声耳语——米茨:宝贝,你不是等闲之辈,那部电影,天哪,是——萨米紧皱眉头,退后一步,甩开了她的手。
罗杰侧身挤过来,往车里放器材。
罗杰:你好,费伯尔曼太太。
萨米看向米茨,却是无话可说。
他丢下她,走开了。
米茨很是困惑,还略微有些受伤。
本尼冲向萨米。
木尼(上前拥抱萨米):地密尔先生,来吧!
萨米一言不发,避开他,去找父亲。
他的父亲和安杰洛、童子军团长纽哈特还有另一名童子军的父亲站在一起。
伯特:嘿,他来了!
两位家长拍着他的后背称赞他,萨米尴尬地咧嘴一笑。
安杰洛:嗨!
童子军父亲:祝贺你,年轻人!
祝贺!
童子军团长纽哈特:我猜你是根据父亲的作战经历改编的吧?
萨米:算是吧,你知道,他不太喜欢谈论这事,所以……童子军团长纽哈特:理解。
女孩们走过来。
雷吉:爸爸,妈妈要搭本尼的车,她先回家等我们。
伯特和萨米两人朝停车场对面看去:米茨正在上车,去坐本尼的副驾驶座,他帮她扶着车门。
雷吉(对萨米):嘿,你怎么那么喜欢血淋淋的场面?
娜塔莉:你下次再拍电影的话,有没有女孩的角色?
萨米看向伯特,想瞧瞧他的反应。
伯特难掩诧异,还有点沮丧。
随即意识到萨米审视的目光,回给萨米一个困惑、探询的眼神。
萨米立刻别开脸,望向他的妹妹们。
萨米(依然心烦意乱):什么?
娜塔莉:女孩的角色。
你知道,就像,所有的男人都盯着远方,可说不定哪个女孩能反败为胜呢。
内景,费伯尔曼家,早上特写:童子军的救生手册,翻开在溺水救援的部分。
萨米(赤膊,只穿着游泳裤)、雷吉、娜塔莉和丽莎坐在早餐桌旁。
米茨心乱如麻,一边自顾自出神,一边做无酵饼。
萨米没吃早餐。
娜塔莉拿着童子军的小册子,考问萨米。
娜塔莉:对溺水者的五个施救步骤是什么?
萨米:一、你从背后游过去,以免他们抓住你。
二、手臂拦在他胸前,抱住他。
……雷吉:或者她。
萨米:三、仰泳,一手把溺水者揽在胸口,用另一条手臂划水——娜塔莉:萨米不敢救女孩,他害怕女孩的咪咪。
萨米(对娜塔莉):说到咪咪,等你有了,我们就开派对。
雷吉:在派对上,我们要给她颁发咪咪大奖!
娜塔莉:哈哈!
第四步是什么?
萨米:嗯……是废话。
娜塔莉:把溺水者带上岸,笨蛋!
然后,第五步——萨米试着回想。
米茨:打电话给殡仪馆。
萨米(对米茨,愤慨地):这不是闹着玩的事!
我得全部背会才能拿救生徽章!
溺亡的孩子远比死于其他事故的要多!
米茨:对不起,我很抱歉。
萨米:不能把什么事都当儿戏。
米茨:好吧,好吧,那么第五步是什么?
萨米:你什么事都拿来寻开心,哪怕它本身一点都不好笑!
你总想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米茨把一盘无酵饼重重地甩到他面前。
米茨:吃!
吃东西时不要说话!
萨米:马上就是游泳测试,我才不吃这种垃圾!
游泳前吃饭会抽筋,一抽筋就淹死了。
雷吉从椅子上跳起来,跟萨米对上。
雷吉:别冲她嚷!
米茨:萨米·费伯尔曼!
见鬼,这都好几个星期了,你一直对我没礼貌!
萨米(嘲讽地一笑):“没礼貌!
”米茨:你干吗要针对我?
去他的,我是你妈妈!
萨米跳起来,走向米茨,咆哮——萨米:我巴不得你不是!
他转身就走。
米茨还没回过神来,己经挥起胳膊,朝他的后背狠狠地甩了一巴掌,打得他一个踉跄。
这一下听起来像是枪声。
萨米转过身来。
两人都愣住了。
女孩们也惊呆了。
丽莎哭出了声。
萨米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
米茨站在原地,对自己的行为深感震惊。
(切至)萨米砰的一声甩上卧室门。
他强忍泪水。
他打开壁柜门,扭身照镜子,看自己的后背。
背部有一处红肿凸起,正是他母亲张开的手掌的形状。
米茨走进卧室。
萨米正往身上套T恤。
米茨走上前,拦住他,让他转身。
看到了他后背的红色手掌印。
米茨:让我看看……哦,天哪,我做了什么?
他转回身。
看起来仿佛想对她动手。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萨米站在那里,身体颤抖,他的怒气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说不出口的恳求。
她退缩了,在打击之下,突然显得很渺小。
米茨:告诉我。
萨米转向门口,但米茨抓住他的肩膀,恳求他。
米茨:萨米,求你了,告诉我。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他点点头。
随即迈步。
米茨(瑟缩):别走……他没有离开,而是关上了卧室门。
米茨看着他走向书桌,打开抽屉,拿出一卷胶片。
他盯着妈妈看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
他插上放映机电源,走进壁柜,坐在地板上,开始装胶片。
特写:萨米灵巧的手指熟练地安装胶片,然后穿过片门,挂到卷片盘上。
萨米打开衣柜,向米茨伸出手去。
米茨微笑,试图掩饰自己的困惑。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把她拉进壁柜。
她挨着放映机坐在壁柜地板上。
萨米看着她,迟疑了一瞬,然后俯身启动放映机。
他走出壁柜,反手关上身后的门。
(切至)影像投射在对面的墙壁上。
黑暗的壁柜亮了起来。
放映机的灯光照亮了米茨的脸庞,她有些不解,当她看出这也是露营的镜头时,更是莫名其妙。
然后——8毫米胶片:全屏,米茨坐在本尼身边,本尼戏谑地把自己的帽子扣在她头上。
米茨观看影片,起初面带微笑,但是随着视频继续,她的笑容逐渐消失,她意识到了其间的含义。
卧室里萨米坐在床边,默然等待着,心情焦灼。
壁柜里胶片在放映机中转动,收卷起来。
米茨打开门,四肢着地,笨拙地爬出壁柜。
萨米坐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意识到放映机还在运转,米茨从墙上的插座里扯下电源线,然后坐在地板上。
她开始抽噎,她想忍住泪水,但是仿佛闸门突然打开:她崩溃了,泣不成声。
萨米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坐到地板上,挨着妈妈。
萨米:妈妈……妈妈……我不会说的,我不会——她埋着头,说不出话来。
他凑过去,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她抬手搂住他。
他们坐着,米茨哭泣,萨米被自己刚才的决定吓坏了。
萨米:我不会说的,我不会说的。
(淡出)内景,凤凰城,摄影器材店特写:萨米双手捧着常用的宝莱克斯P1摄影机,把它放在玻璃台面上。
店员(画外):你想好了?
萨米:呃,嗯。
柜台另一端传来敲击声,萨米看了一眼;本尼正在把收据递给另一个店员。
本尼:给。
买下了,也付了钱。
店员2(接过收据):哦,请稍等,货品在后面。
本尼注意到萨米,挥了挥手,朝柜台走过来。
本尼:要搞大动作,所以囤点柯达?
萨米(困惑、疑虑、抱有敌意):不是,我……本尼:聪明!
这里的胶片比加利福尼亚便宜。
我敢说那里的东西都更贵。
(对店员)你要失去你最稳定的客户了。
他和他全家,要搬到西海岸去了。
店员1(点头):他刚把他的摄影机卖给了我。
本尼(对萨米):是吗?
怎么回事?
店员1:他说他不用了。
店员2回来,把一个大盒子放在柜台上。
店员2:抱歉让您久等,洛伊先生,我们只能走特别订购。
萨米:你买了个相机?
本尼手指轻敲,他推了一下盒子,盒子滑过柜台,来到萨米面前。
一个崭新的宝莱克斯H-8摄影机。
本尼:给你的。
萨米盯着本尼。
本尼:我知道你拍战争片特别喜欢用这款摄影机,所以我觉得你应该自己有一台。
这是,唔,临别礼物,祝你一路顺风,你的本尼叔叔送你的。
外景,摄影器材店。
停车场,白天萨米气冲冲地走出商店,横穿马路。
本尼追上他,抓住他的胳膊,让他转过身来,把摄影机塞到他怀里。
萨米不肯接。
本尼:因为是我送的?
萨米别过脸。
本尼盯着手里的盒子,然后——本尼:这次搬家,呃,这是,这是你父亲的荣誉一刻,天啊,萨米,是那家伙应得的!
回过头去看,还在美国无线电公司的时候,他就知道计算机会发展成什么样,比其他人早得多。
而且在IBM,像伯特这样的人正在研究如何应用他的成果——他们要改变他妈的整个世界。
所以说,这是个正确的决定,从各方面来看都是。
他等着萨米回应。
萨米却只是转身走向另一条路。
本尼:是的,所以,我为你感到高兴,你知道我……我会想你的。
想你们所有人。
非常想。
萨米瞪着本尼:他竟敢这么说。
本尼点点头,再次把摄影机递过来,萨米后退几步。
本尼:不管你把我想得多坏,孩子,如果你不再拍电影,你妈妈会伤心的。
你会伤了她的心,我说真的。
(眼中泛起泪光)不能这么对她,谁都不能,尤其是你。
他递出盒子。
萨米抬脚想走,却又停了下来,转回身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现金。
萨米:我付你三十五美金。
本尼:你真会讨价还价,孩子。
他送出盒子。
萨米给钱。
本尼接过钱,把盒子递给他。
突然,本尼用力拥抱萨米。
与此同时,传出一声抽泣。
本尼松开手。
转身朝他的汽车走去。
萨米:我还是决定不拍电影了。
本尼:在加州每个人都拍电影!
本尼上车。
萨米低头看去:现金从他的衬衫口袋里探出来。
萨米:嗨!
本尼(己经发动汽车):不用找了。
外/内景,亚利桑那和加利福尼亚交界处,公路桥,费伯尔曼家的汽车,中午配乐:水晶合唱团的《哒嘟快跑》。
鼓舞着费伯尔曼一家驶出亚利桑那。
一个小路标:欢迎来到加利福尼亚!
汽车在公路上转弯。
(切至)车内,水晶合唱团仍在唱歌。
丽莎:新房子什么时候完工?
伯特:过几个月。
春天的时候。
丽莎:我能有自己的房间吗?
伯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
丽莎:好棒!
后座的娜塔莉和雷吉也展开笑颜!
米茨戴着一顶新牛仔帽,她凝视窗外,沉默寡言。
伯特笑起来。
大家都看向他。
伯特:我刚刚想起来,昨晚我做了一个有趣的梦。
雷吉:什么梦?
伯特:真不敢相信我居然做这种梦。
嗯,本尼和我吵架,我往回撤手,然后一拳打在他鼻子上。
米茨看着伯特,目瞪口呆。
(切至)俯拍加利福尼亚风光:汽车停在公路路肩。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副驾驶座冒出来。
米茨把帽子扔在地上,走上一座覆满冰罂粟的小山丘。
(切至)在车里,孩子们看着妈妈爬山。
伯特面无表情地关掉发动机。
娜塔莉:怎么了?
丽莎:妈妈是晕车了吗?
众人坐了片刻。
伯特:我们给她点时间。
萨米恼怒地瞪了父亲的后脑勺一眼,开门下车。
他重重地甩上车门,跟着去爬山。
米茨坐在那里,倚靠着开裂的护栏,戴着太阳镜,遮住泪眼。
萨米靠到她身边的护栏上。
她摘下眼镜,抬头看他。
萨米走到她身边,坐下。
她抓住他的手,攥紧。
米茨:本尼和我,我们从来没有……从来没有……我们从来没有走到那一步,跟你想的不一样。
萨米:我从没想过这些。
米茨:你觉得爸爸知道了吗?
我不是说你告诉了他,我知道你没有。
但是——你觉得他有察觉吗?
萨米不知如何作答。
米茨:好多次我都差点要跟他讲了。
我说:“伯特,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然后他看着我,好像他不相信我们之间会有什么问题。
所以我只能改口,说“伯特,家里有蚂蚁”或者“伯特,你能爬到屋顶上转转天线吗?
我想看第五频道”。
他当然会照做。
(痛苦,近乎不堪重负)我不能和你父亲吵架。
他人太好了,没法吵。
我对他很刻薄,可他给我买裙子。
从萨克斯百货买。
萨米(稍顿):妈妈,我把拍到的东西放给你看时,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米茨(点头思忖,然后坚定地):内疚是一种毫无用处的情感。
萨米有点吃惊,欲言又止。
然后——萨米:接下来会怎么样?
米茨(稍顿):我会当你的妈妈。
我会当女孩们的妈妈。
虽然我缺点无数,但我不会毁掉所有人的一切。
我不会只顾着自己。
伯特·费伯尔曼是世界上最善良、最聪明、最睿智、最耐心、最正派、最善解人意的人。
我不会跟他离婚的。
萨米看着她,愿意相信她。
米茨站起身,伸手拉起萨米,她决心己定,露出安抚的笑容。
外景,洛斯盖多斯,租住的房屋,日落时分费伯尔曼家的车停在外面。
字幕:北加州内景,洛斯盖多斯,租住的房屋,日落时分室内凄凉阴暗。
寒酸的家具罩在布单下面。
钢琴立在没有拆包的滚轮箱中间,裹着毛毯和胶带,仿佛是木乃伊。
米茨和孩子们拿着随车带来的物品,惶然环顾。
然后——伯特:出租屋而己。
新家肯定转眼就能入住。
雷吉:转眼了。
米茨(泄气地):可……我们还在这里。
外景,加利福尼亚,萨拉托加,人行道,早上萨米、雷吉和娜塔莉步行上学,娜塔莉取笑萨米,萨米不理她。
娜塔莉:告诉我,你是打算这辈子都闷闷不乐还是打算长大以后再打起精神?
萨米:滚开。
娜塔莉:你好像在争取“悲惨勋章”。
你和妈妈,脸拉得那么长。
她甚至无法起床做早餐——雷吉(转头看向他们):好啦!
立个新规矩,伙计们!
我们早上走路去学校的时候,把费伯尔曼家的那些破事抛在脑后,丢在发霉老旧的出租屋里!
每天八个小时,我们在普通平常的学校里做个普通平常的孩子,好吗?
学校就在眼前。
他们看着其他学生进校。
萨米看起来更加焦虑,更加郁闷。
萨米:我们就好像被降落伞扔进了巨人堆里。
雷吉:好吧。
她用力推开挡在人行道上的身形高大的体育生,清出入校通道。
雷吉:劳驾,劳驾。
体育生们嘻嘻哈哈地让到一旁,并不觉得受冒犯,反而被逗乐了。
娜塔莉和萨米跟着雷吉走进学校。
内景,萨拉托加,格兰德维尤高中,体育馆,白天男生在上体育课。
二十四个男生,年龄在16—18岁之间,正在进行激烈的排球比赛。
教练:上网,救球,漂亮,亚当·约翰逊!
萨米在其中一支球队里,四周都是看起来更高大、更强壮、更具攻击性的男孩,他们个个都是金发碧眼。
萨米试图融入比赛,但比赛主要在他头顶上空进行。
球员们:传球传球传球!
起来!
/好!
/接到了!
萨米被队友狠狠地撞到一旁。
教练:站起来!
对方球队一记凶猛有力的扣杀,来自洛根·霍尔,金发、英俊、高大,学校的明星运动员。
教练:漂亮,洛根!
再来,再来。
打得好,伙计们。
保持这股劲头,继续,动起来。
(下一球开始)轮转!
救球!
漂亮!
查德·托马斯,对方球队一个身材矮小、肌肉发达的男孩,从网前跳起来,故意全力扣球,排球重重地砸到萨米身上。
萨米痛得蹲下身,排球从他交抱的双臂上弹开。
教练:费伯尔曼,这球伤不了你。
只是个排球,又不是炮弹!
队友鄙夷地看着萨米。
查德冲他得意地一笑,眼神冰冷、戒备。
洛根对他的队友喊道——洛根:来吧,发球。
教练:反应不错!
接着打!
萨米决心一雪前耻,看到球低飞过网,他移步向則,曲膝,尽可能高地跃起,全力挥动手臂,没打到球,却重重打在了球网另一侧洛根的头顶。
洛根摇晃一下,痛苦地抱住头。
洛根:嗷!
众人冲上前去。
萨米:天啊,对不起!
突然,查德咆哮着扑向萨米,抓住萨米的衬衫。
衬衫在脖颈处被撕开一条口子。
查德:我他妈的宰了你,混蛋!
教练拉住查德,查德在他怀里挣扎,直到——洛根:嘿,查德!
查德立刻停下来,看向洛根。
洛根:冷静点。
查德平静下来,挣脱教练,大步走开。
萨米从网下钻过去,向洛根道歉。
萨米: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没事吧?
洛根(低声,对萨米):真够疼的,混蛋。
教练(笑):说话注意点儿,洛根。
洛根(对萨米):去捡球。
萨米转身,球在他身后数米处。
萨米:当然,好的……教练:去吧。
萨米跑向球,其他男孩低语、窃笑。
萨米的脚比他的手先碰到球,不小心把球踢出了六米远。
其他男孩觉得这很好笑。
萨米不出声地咒骂着去追球。
(切至)更衣室里。
萨米孤零零地坐在更衣柜前,备感羞辱与沮丧。
他听到查德好声好气地说话,仿佛诱哄一般。
查德:嘿,新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
萨米抬头望去。
查德走到他面前,洛根跟在查德身后,穿着棒球夹克。
萨米:萨姆。
查德:萨姆什么?
萨米(稍顿):费伯尔曼。
查德(对洛根):我说过吧,他是犹太人。
洛根(对萨米):他不喜欢犹太人。
查德:没人喜欢犹太人。
洛根(对萨米):其他犹太人除外,对吧?
査德:百吉饼——萨米:不,我不叫百吉饼。
别这么称呼我。
查德:就是说,你把我最好的朋友打了个脑震荡,百吉饼。
萨米:不,我没有,别来找我——萨米起身。
查德把他摔回长凳上,然后俯身,恶狠狠地瞪着他。
查德:嘿!
别跟我顶嘴!
重度脑震荡。
怎么让你赔偿呢?
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你在喷泉那里喝水。
没听见我走到你身后……然后,砰!
(虚晃一拳)我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洛根有些反感,他笑着把查德推开。
随后,洛根靠向萨米。
萨米垂下眼睛,瑟缩后退。
洛根(意指査德):嘿,看着我。
他脑子有病。
医学意义上的有病。
所以,你自己当心点儿。
萨米抬头看着洛根,洛根咧嘴一笑——可能是善意,也可能是恶意,然而的确是令人眼前一亮。
外景,租住的房屋,下午晚些时候萨米正要打开前门,突然停了下来,听到里面传来妹妹们的尖叫声和玻璃碎裂声。
内景。
洛斯盖多斯,租住的房屋,下午晚些时候萨米打开门,发现米茨在地板上手忙脚乱地组装一个金属笼子,说明书摊开在一堆螺栓、螺母和垫圈中间。
一个电灯泡从她身侧飞过,砸在萨米打开的前门上。
他闪身躲避飞溅的碎玻璃。
雷吉:关门!
丽莎和娜塔莉蜷缩在沙发后面,雷吉站在吊灯下的人字梯上。
在她上方,一只棕色的僧帽猴攀着客厅的吊灯,拧下灯泡,朝女孩们乱扔。
到处都是封好的打包箱,钢琴也没拆包装,还是裹成木乃伊的模样。
丽莎:妈妈养了只猴子!
萨米:你干吗要养猴子?
米茨:因为我需要找点乐子。
猴子又朝娜塔莉扔灯泡,娜塔莉接住了。
猴子跳到沙发上,继而爬上娜塔莉的肩膀。
她惊叫出声。
米茨(对萨米):帮我一把!
说明书简直是胡扯!
猴子从娜塔莉肩头又跳上窗帘!
雷吉从梯子上下来,跑到窗帘边。
她摇晃窗帘。
猴子吱吱尖叫,拼命抓紧窗帘。
娜塔莉跑向厨房。
娜塔莉:我去拿根香蕉!
米茨:别扯窗帘,那是租来的!
笼子在米茨手里散架了。
然后窗帘掉下来,罩住了雷吉。
前门打开,伯特走了进来。
他看到米茨蹲坐在地板上,手里拿着一个笼子的半成品,不明所以。
猴子随即跳上伯特肩头,用毛茸茸的长胳膊搂住伯特的脑袋,打掉了他的帽子。
伯特:哎呀!
猴子开始把玩伯特的头发。
伯特(强作镇定):你好,你是谁?
米茨:它是我的。
伯特向她投来探询的目光,米茨拿眼神怼回去。
丽莎:我们要叫它什么?
所有人都看着米茨。
米茨:本尼,它叫本尼。
伯特死死地盯着米茨。
猴子舔他的脸。
(切至)米茨和伯特的卧室,挤满了没有拆封的箱子,看着就郁闷。
米茨:我不想看心理医生,伯特。
伯特:你吓到孩子们了。
你一睡就是一天——米茨:我想念沙漠,我想念干热的天气。
伯特(画外):你甚至连钢琴都没拆封。
你不做饭,不购物,也不收拾东西。
(切至)黑暗的厨房里,萨米坐在地板上,听着伯特和米茨的争吵声从暖气通风口飘过来。
米茨(画外):心理医生能帮你弄明白情绪反常的原因,可如果你只是跟别人不一样,他们帮不了你。
伯特(画外):你现在的状态,跟你母亲去世那段时间很像。
(切回)米茨和伯特的卧室。
伯特:就仿佛你在哀悼什么,可是……并没有人去世。
米茨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他移开目光。
米茨:好吧……那我们就给猴子换个名字。
伯特(稍顿,然后轻声、担忧地):IBM超出了他的能力,米茨。
本尼曾是——现在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但他们不需要他。
据我所知是这样的。
我也不需要他。
他等她冋应。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一言不发。
米茨:本尼不是你的朋友。
(她抬头看向伯特)但你知道他是我的朋友。
他竭力保持面无表情,他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点了点头。
(切回)雷吉来到萨米身边,也凑到通风口前。
她看着他,满脸震惊。
雷吉:这话是什么意思?
萨米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合上了通风口。
内景,格兰德维尤高中,下午特写:储物柜柜门。
萨米的手打开了储物柜。
里面有一块百吉饼吊在绳子上,百吉饼上用毡尖笔写着:犹太佬。
萨米伸手去拽百吉饼,百吉饼在他手里碎成片,只留下绳子晃来晃去。
(切至)一条人行道,萨米小心翼翼地走在人群中,不时偷瞄洛根、查德和他们那伙人。
他口干舌燥,在装有三个水龙头的长饮水机前停下脚步。
在喝水之前,他犹豫了一下,想起了查德的威胁。
既然那伙人都不在近旁,他决定试一把。
他弯腰喝水。
此时,另一个男孩也弯腰喝水。
萨米一惊,连忙闪开。
(切至)萨米走进楼梯间。
他路过一张宣传海报:高三翘课日!
招募志愿者!
在需要志愿者的活动列表中:摄影师!
萨米研究着这项活动,心中思忖,此时,他听到有声音从下方传来。
男孩呻吟,女孩呻吟,然后是法式热吻的动静。
萨米踮着脚走下几级楼梯,小心翼翼地靠到栏杆上,想看看是谁在亲热。
看不见。
于是他继续往下走,脚步放得很轻。
最后,他看到了一对情侣:一个红发女孩和洛根,洛根抚摸她,亲吻她,双手在她的毛衣上游走。
红发女孩:洛根,我真的,真的想你。
萨米看呆了,欲望也随之升腾,直到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身处险境。
他返身上楼,却绊了一跤,膝盖撞上了楼梯的踏步板。
萨米:嗷!
女孩推开洛根,整理自己的衣服。
洛根:嘿!
谁在那儿?
是谁?!
但萨米已经冲出了楼梯间。
外景,格兰德维尤高中校园后面,下午萨米从教学楼罩着遮阳篷的后门走出来。
他猝然停住脚步。
查德从遮阳篷最后一根支柱后面冒了出来。
查德:百吉饼!
喊的就是你!
萨米掉头朝反方向跑去,恰好四个田径运动员走出后门,洛根跟在后面,臂弯里搂着一个漂亮的金发女孩,克劳迪娅。
她穿着他的字母毛衣。
査德(对萨米):我在储物柜里给你留了点零食,你喜欢吗?
萨米在杀死这个变态的冲动和命丧此处的恐惧之间挣扎。
一个运动员:看来他不饿。
洛根:他说……他说那是……(对查德)它叫什么来着,查德?
查德:犹太洁食!
克劳迪娅:别闹了,蠢货。
(对洛根)我们说过这事。
洛根(对运动员):走吧,训练要迟到了。
萨米想离开,但克劳迪娅挡在了他面前。
克劳迪娅(对萨米):这么说,你是犹太人?
萨米盯着克劳迪妞,说不出话来——她很美,他却是又丢脸又害怕。
查德兴致勃勃地啐了一口,对洛根说——萨米:嗯……查德:妈的,他春心萌动,瞧着她话都说不出来了!
萨米:不,我没有!
查德(对萨米):向她道歉。
萨米:道什么歉?
查德:你对她抛媚眼、流口水了!
萨米:我没有对她流口水。
查德:那就为害死基督向她道歉!
洛根和运动员们哈哈大笑。
克劳迪娅(对洛根,愤愤不平):你怎么还跟着起哄?
查德(对萨米):去啊!
道歉啊!
克劳迪娅要走人。
洛根抓住她的手。
洛根:别走,来看我跑步。
克劳迪娅:不了,谢谢,我现在没心情。
洛根:拜托,有你在旁边我跑得更快。
査德:向她道歉,你们害死了基督,狗娘养的!
克劳迪娅(对洛根):我要回家了。
洛根走到查德和萨米中间,笑着对萨米说——洛根:赶快说对不起。
你给我找了麻烦,我女朋友都跟我闹脾气了。
萨米看了洛根一眼,点点头,然后转向克劳迪娅。
萨米:你知道,显然我没活两千年,我也从没去过罗马,所以我不道歉。
(转向克劳迪娅)但是,你知道吗,也许你男朋友应该向你道歉,因为半小时前他还在楼梯间跟一个红头发亲热呢。
所有人都愣住了。
洛根立刻转身看向克劳迪娅,克劳迪娅脸色一黯。
他亮出自己招牌式的灿烂笑容。
洛根:他说谎,他——我没有,我发誓。
克劳迪娅:你说你和她断了,洛根,你骗我!
他张口想要说话,但克劳迪娅扯下他的毛衣,连同他的书一起扔到湿漉漉的地上,跑开了。
洛根追了几步,然后停下来。
他捡起毛衣,站在那里不动。
洛根:克劳迪娅……其他人看着他。
洛根转向萨米。
查德:哦……洛根拎着毛衣扑向萨米,冲他的鼻子狠狠地来了一拳,把他打倒在柏油路上。
洛根居高临下站在萨米身边,呼吸急促,面容扭曲。
萨米捂着鼻子,鲜血直流,他自卫一般举起另一只手。
洛根把萨米举着的手打开。
洛根:你犯了个错误。
萨米再次抬手卫护自己。
洛根又是一巴掌扇开。
洛根:听、我、说。
你犯了错,你得补救。
明天——查德:打烂他的狗头!
洛根(蛮横地):闭嘴,查德,该死。
(回头对萨米说话)明天你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告诉她你在撒谎。
就说你是,呃,吓傻了。
说——随便你怎么说,总之你得告诉她这不是真的,你没看到我干这事,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保证让你比以前更倒霉。
洛根倾身。
洛根(轻声,令人悚然):懂了吗?
要是听明白了,你就点点头。
萨米点头。
洛根起身走开。
其他运动员也随之离去。
萨米躺在地上,泪水涌了出来。
内景,租住的房屋,傍晚米茨给伯特开门。
她怒不可遏。
萨米瘫坐在沙发上,鼻青脸肿,贴着纱布,衣服上血迹斑斑。
米茨:他不告诉我是谁干的!
你问他是谁!
(对萨米)告诉你爸爸是谁打的你。
我们找上门去,把那个小混蛋揍出屎来!
伯特:你鼻梁有没有断?
米茨:当然没有,要是断了,你觉得我还能坐这儿——伯特(对萨米):是谁打的你?
萨米:你管他是谁呢。
反正你也没办法。
伯特: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萨米(懒得说):我讨厌这里,就是这么回事!
你把我们带到这里,因为……伯特:因为我拿到了一份更好的工作,所以我们才搬来这里。
萨米(跳起来):你才不在乎自己在哪儿呢,只要有工作,去冰岛都行!
抱着那堆该死的机器,你开心了,可我们呢,我们其他人过得有多惨——萨米的鼻子又开始流血,米茨试着拿冰袋给他冷敷。
萨米抬手挥开。
萨米:不用!
米茨:血流到地毯上了!
萨米:哦,这是间出租屋!
萨米气冲冲地从她手中抢过冰袋,他转身看向伯特。
萨米:你没发现我们讨厌这里吗?!
我们几乎是方圆几里内仅有的犹太人,而且一切都很糟糕!
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你的错,如今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想逃离那个家,还把我们都带了出来?!
伯特(火气冒上来):我来这里是为了工作,付出多十倍,责任大十倍,可没人关心——米茨:大家冷静一下好吗,我有话要说。
伯特:——我是为了建一个更好的家——萨米: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打造一个家,也不是为了工作。
你是逃跑!
伯特(厉声):我觉得你话里有话,萨米,要是我没猜错,你尽管直说,当着我的面说!
米茨爬上钢琴凳,想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米茨(大声):我开始治疗了!
伯特和萨米停下来盯着她看。
她也盯着他们看。
萨米旋风一般卷了出去。
伯特跌坐到椅子上,米茨倚靠着钢琴,两个人都筋疲力尽。
(切至)萨米在他的卧室里,怒火在胸口燃烧,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他躺在床上,凝视着卧室墙上的阴影,这是室外树木被街灯映照的投影,强风掠过,枝叶飞舞。
外面下起了小雨,萨米看着雨滴的影子从墙上流下来,和枝叶混在一起。
他抬起手,灯光透过雨痕纵横的玻璃窗,照着他的手,落在对面墙上的手影,穿行在变幻的雨痕中。
悲伤、愤怒和恐惧油然升起在心头,其程度之深令他惊惶。
他开始恐慌,于是深呼吸。
他凝视旋转的树叶和滑落的雨滴在墙上投下的阴影,希望借此平静下来。
他突然坐起来,然后跪到地板上,从床底下拖出装有宝莱克斯H-8摄影机的盒子。
他打开盒子,第一次举起崭新的摄影机,仔细查看。
他把摄影机放到耳边。
他按下开关键。
闭上眼睛,聆听摄影机马达的嗡嗡声。
外景,格兰德维尤高中,图书馆,上午特写:克劳迪娅,又伤心又气恼,听着别人讲话,却无动于衷。
在旁边坐着她的朋友莫妮卡·舍伍德,个子略矮一些,相貌漂亮,既为她愤愤不平,也难免有些好奇。
萨米坐在他们对面,眼圈青黑,鼻梁肿胀。
萨米:不管怎样,我真正想说的是一关于昨天那事——我告诉你的……是假话,我撒谎了。
我很抱歉。
克劳迪娅:但是……为什么?
我怎么得罪你了?
萨米:不,不,没有。
跟你没关系。
我没想伤害你。
克劳迪娅:可这事真的、真的很过分,你知道吗?
因为我真的很爱洛根。
莫妮卡:是啊,她以为他背叛了她,是哭着入睡的。
你应该体贴一下别人的心情。
萨米:好吧,可洛根让我说是我害死了耶稣。
莫妮卡: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克劳迪娅:不是洛根说的,是查德和……萨米:洛根也笑了!
他觉得这是个乐子!
克劳迪娅(对莫妮卡):他是犹太人。
莫妮卡(对萨米):真的吗?
萨米:是的,我——从我割包皮那天开始。
克劳迪娅莞尔。
莫妮卡脸红了。
萨米也跟着笑。
克劳迪娅(对萨米):你怎么知道她是红头发?
莫妮卡:哦,天啊,他和蕾妮·雷诺兹搞到一起了?!
两个女孩趴在桌子上,头枕着交叠的双手,盯着萨米。
克劳迪娅:如果你是说谎,你怎么知道她头发的颜色?
萨米看着克劳迪娅,他给噎住了,没法回答。
克劳迪娅捧着他青肿的脸,上下细看。
他瑟缩了一下,不过当然是乐在其中。
克劳迪娅:疼吗?
莫妮卡:这么说,你不信耶稣。
克劳迪娅松手放开萨米的脸。
克劳迪娅:莫妮卡是耶稣的虔诚信徒。
莫妮卡:我无法想象,没有他,我的生活会怎样!
萨米:我们凑合着过了差不多五千年,所以我觉得没有耶稣也能活下去。
莫妮卡:或许我们可以,我说不好,搭个伴?
一起祈祷?
萨米(紧张地笑了笑):什么,你是说……你和我?
她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笑容。
萨米一时无言。
莫妮卡:我们可以祈祷,请求耶稣进入你的心灵。
然后,你知道,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萨米:呃,是的!
对,对……(对莫妮卡)当然!
那就……什么时候?
今天可以吗?
内景,洛斯盖多斯,莫妮卡卧室,下午特写:耶稣“登山训众”的画像,面容俊美,长发飘逸。
这幅画像旁边是保罗·麦卡特尼、约翰·列侬的海报,另一幅耶稣像,肯尼迪的照片,又一幅耶稣像,特洛伊·多纳胡的海报,再一幅耶稣像,泰布·亨特、艾迪·库奇·伯恩斯、帕特·布恩的海报,再加几幅耶稣像。
萨米的目光落在海报上。
莫妮卡:很多,是吧?
萨米:这……几乎可以说是个神殿。
男人的神殿,很多男人的神殿。
莫妮卡:他们很性感。
萨米:我也觉得。
萨米走到克劳迪娅的床边细看。
床头是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四周环绕着红色圣诞灯拼出的心形。
萨米:我是说,耶稣除外。
莫妮卡:耶稣很性感。
萨米(瞠目):这样想难道不是罪恶或什么的吗?
莫妮卡:我不知道。
他来到我们面前时,就是一个男人。
一个英俊的年轻人。
他也可以化身为女孩、老人或者麻风病人啊。
但是……她站在他面前,直视着他。
萨米:没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
莫妮卡:也许他长得像你呢。
萨米(懵了):哦,因为,因为他是——莫妮卡:犹太人,一个英俊的犹太男孩,就像你一样。
她突然走过去关上卧室门,然后又回到萨米身边,狡黠地一笑。
萨米往前挪了一小步,心里拿不太准,但还是决定试着吻她一下。
莫妮卡竖起两根手指,挡在两人的嘴唇之间。
莫妮卡:我们先祈祷。
莫妮卡在他前面跪下。
他茫然无措。
她抬手,抓住他的肩膀,拉他跪倒。
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莫妮卡:闭上眼睛。
萨米照做。
莫妮卡深呼吸。
莫妮卡:主啊,我和我的朋友萨米在一起——萨米:萨姆。
莫妮卡:我和我的好朋友萨姆在一起,他是犹太人,是个好孩子,我主耶稣,他善良、勇敢又风趣,主啊,我喜欢他。
她睁开眼睛,握住萨米的手。
他不明所以,手臂僵硬,她甩手,示意他放松一点。
莫妮卡:放松。
莫妮卡握着萨米的手,飞快地画了个十字。
莫妮卡:祈祷吧。
萨米一脸茫然。
莫妮卡:祈求他降临,祈求他入体。
萨米(瞪着天花板,清了清嗓子):你好,耶稣,是我,萨姆·费伯尔曼。
如果你是真的,给我个信号什么的——莫妮卡:你不能请求耶稣显圣给你变戏法。
你得谦卑,你得乞求他——让我来。
(慢慢靠近萨米)我祈求圣灵进入身体,我要在吸气时引入圣灵。
(稍顿)圣灵!
入体吧!
求你了,圣灵,我恳求你,亲爱的圣父,为了我的朋友萨米——萨米:萨姆。
莫妮卡:——请进吧,耶稣!
请听听我们的祷告!
她深吸气,然后屏住呼吸。
莫妮卡:张嘴,张嘴,请圣灵进入!
萨米张开嘴。
莫妮卡闭上眼睛,把脸凑到他面前,长出一口气。
萨米吸入她的气息。
此时,他睁开双眼,她亦然。
他们对视,然后接吻。
莫妮卡撤身,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萨米笨拙地有样学样。
没过一会儿,莫妮卡就把萨米推倒在床上,然后覆上去,弯腰吻他。
萨米抬眼去看画像,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时隐时现。
莫妮卡的母亲(画外):莫妮卡?
萨米?
(抑扬顿挫地)我做了饼——干!
莫妮卡吻住萨米,仿佛要将他吞噬。
敲门声旋即响起。
莫妮卡从萨米身上蹦下来,萨米一跃而起。
两人整理衣服。
与此同时——莫妮卡:来啦!
(对萨米)明天放学后见个面好吗?
就在露天看台后面碰头。
萨米:好的!
莫妮卡:酷!
我们可以继续祈祷。
内景,租住的房屋,餐厅,晚上费伯尔曼夫妇和客人们围坐在餐桌旁:哈达什(比上一次更显苍老,但衣裙时髦了一些);莫妮卡;猴子本尼坐在伯特的餐盘旁边;伯特从沙拉里挑出樱桃番茄,用叉子一个个叉起来喂给它吃。
哈达什战战兢兢地看着猴子;莫妮卡则是惊讶地盯着猴子,她听米茨说道——米茨: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每逢心情不好,就去动物园看猴子。
莫妮卡:猴子能把你逗笑?
米茨:是的,那些猴子会搞恶作剧。
不过,还有别的原因,就是……她看着猴子本尼。
米茨(对莫妮卡):它们知道我们是怎么对待它们的,把它们关在笼子里,冲它们指指点点。
我们让它们明白了一个真相,那就是人类生性残忍。
如果你观察它们的时间够久,你会发现,它们知道的事,超出我们的想象,都是天大的事。
可它们不会告诉我们。
因为这是属于它们的秘密,是它们猴群内部的事。
是它们的,不是我们的。
这个,嗯,我不知道……伯特:冷静。
米茨看着他,在这一瞬间与他心意牵系。
她对他悲伤地一笑。
米茨:是的,它们属于自己。
她听到自己脱口而出说了什么,转身避开了伯特。
伯特盯着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决绝伤害到了。
哈达什:如果它属于它自己,就让它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米茨(对莫妮卡):总之,就是因为这个,我养了猴子。
娜塔莉:再加一个心理医生。
丽莎(对莫妮卡):它到处扔它的便便。
莫妮卡:心理医生?
丽莎:不,是猴子。
哈达什(对莫妮卡):所以我宁可住酒店。
伯特:其实没必要,我们有很多房间。
哈达什(对莫妮卡):我在新泽西的拉比说过,家里的猴子不是洁食。
米茨:所以我们才不吃它。
伯特(对米茨):你给它预约脊髓灰质炎疫苗了吗?
莫妮卡:它们会得小儿麻痹吗?
米茨(对娜塔莉):把豌豆递给我。
(对莫妮卡)它讨厌看兽医。
伯特:所有人类疾病都很容易传染给它们,所以,会得。
米茨:瞧,莫妮卡,在这个家里,是科学家与艺术家对决。
萨米是我的队友,他跟我很相像,唯一的差别就是他有天赋。
萨米:妈妈。
娜塔莉:而且他科学课一塌糊涂。
雷吉:还有代数。
娜塔莉:还有体育。
萨米:拜托你们住嘴好吗!
莫妮卡:他给我看过他的摄影机。
娜塔莉:他吻技如何?
莫妮卡:我以后再告诉你。
雷吉和娜塔莉爆笑。
萨米:闭——嘴!
米茨(对莫妮卡):他睡觉的时候还把摄影机搁在枕头下面——萨米:不,我没有!
米茨:——但他什么都不肯拍。
莫妮卡(深吸一口气,“好主意!
”):他应该去拍翘课日!
(对萨米)他们还没找着摄影师呢,你可以自告奋勇!
米茨:翘课日是什么?
萨米:跟我没关系,我不去。
雷吉(对米茨):这是高三学生年底的活动。
莫妮卡(对米茨):他们让我们假装逃课,坐大巴去圣克鲁斯海滩。
(对萨米)你得去,所有人都去!
我爸爸会把他的摄影机借给你,超强的那款,差不多一千美金呢。
它叫阿莱什么的。
我忘了。
萨米(稍顿):等等,不会是阿莱弗莱克斯吧。
莫妮卡:没错!
萨米:你爸爸拥有一台16毫米阿莱弗莱克斯?
哇哦,哇哦,好吧。
莫妮卡(对米茨):通常是让老师拍摄翘课日电影。
确实挺搞笑的。
不过——(对萨米)我爸爸会让学校出钱的。
萨米:但是16毫米的胶片,每卷时长两分四十五秒,要价十美元,拍一整天可是天价——哈达什:我欠你一张毕业支票。
萨米:——我还得租一台16毫米的剪辑机,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所以……莫妮卡:让我爸爸帮你租。
米茨:我们自己租,花多少钱都行。
(对伯特)是吧?
伯特?
伯特(对萨米):呃,你的宝莱克斯怎么了?
米茨(对伯特):你可以稍微支持一下的。
伯特:支持什么?
米茨:支持他再次拍电影。
伯特:也许他己经过了那劲儿了。
萨米: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米茨:怎么就过了?
伯特:自从我们来到这里,他就没碰过摄影机。
他9月份就要上大学,说不定对电影己经没想法了。
他长大了。
我衷心——米茨:拍电影是他的真爱,我不认为我们应该庆祝他放弃真爱。
你觉得呢?
我还以为你比其他人更能理解何谓天职,何谓使命!
萨米:哦,天哪!
(对莫妮卡)抱歉。
(对米茨)伙计们,能不能别再拿我当话题了?
(对莫妮卡)我们去你家吧,或者別的地方也行,也许你爸爸可以给我看看摄影机——伯特(表面风轻云淡,其实暗自恼怒):好吧,好吧,我们给他租设备!
雷吉(对莫妮卡):他讨厌海滩,所以他不想去翘课日。
米茨(对伯特):这不是你的使命,所以你无法,嗯,尊重它?
伯特:只要他付出努力,我就尊重!
雷吉:他很害怕。
娜塔莉(对莫妮卡):他担心的是,如果他去拍电影,那些人还会揍他。
争论继续,猴子从伯特身边挪到米茨那里,哈达什问萨米话,萨米却不应声。
萨米:什么?
不,我不怕!
我从没说过我怕他们!
哈达什:你被打了?!
米茨(对伯特):你一向瞧不上他做的事,也瞧不上任何人做的好玩或者富有想象力的事,只把它们当成消遣或者爱好——伯特:你已经赢了,米茨。
我认输。
我不会再上当了。
米茨(对伯特):谁上谁的当?
你之前问了我五次,我每次都说我会带它去打疫苗。
不是吗?
萨米(对父母):能不能别说了!
你们弄得我很尴尬!
伯特:哦,你说你会去,但我觉得你只是随口应付一句。
所以我才问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米茨:它害怕打针,它害怕医生——猴子本尼被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到,跳到哈达什的大腿上。
萨米猛地站起身,拍了一下桌子!
萨米:我带这只该死的猴子去看兽医,行了吧?!
哈达什挠了挠本尼的脑袋。
哈达什:你们再这么大喊大叫,它可能就得打镇静剂了。
萨米看着他的家人,微微一笑,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
他对莫妮卡说道——萨米:借摄影机的事,你能问问你爸爸吗?
莫妮卡:他会同意的。
萨米:多谢!
我去拍翘课日。
我觉得这主意不错。
配乐响起:詹姆斯·达伦的《再见,残酷的世界》的汽笛风琴前奏。
外景,圣克鲁斯海滩,白天《再见,残酷的世界》继续播放。
萨米举着莫妮卡父亲的阿莱弗莱克斯16-S来到海滩,那里有一道巨大的横幅,欢迎“64届格兰德维尤高中毕业班”。
莫妮卡拎着摄影机的肩架,冲过去跟他会合。
学生们在海滩上呈扇形散开。
他们游泳、晒太阳、追逐玩闹、堆沙堡、用沙子埋人。
萨米把这些一一拍摄下来,莫妮卡从旁协助。
学生们用沙滩毯兜住一个女孩,抛上抛下,萨米拍摄,莫妮卡欢呼。
萨米注意到洛根。
沙滩排球比赛激战正酣,洛根高高跃起,扣球。
在一张长桌旁,萨米记录了几个学生比赛吃热狗的画面。
莫妮卡和几个晒日光浴的学生,给萨米表演了一出小闹剧。
莫妮卡站在其中一人的正上方,往那个男孩前额滴了一滴香草冰淇淋。
傍晚,落日熔金。
在停车场里,用交通锥和垃圾桶临时标出了一条环形跑道,学生们围在四周,为班里最强健的运动员呐喊助威。
洛根自然胜出。
萨米跪在地上,端着摄影机,摇摄跟拍。
萨米拍到克劳迪娅和莫妮卡一起钻过凌波舞横杆。
洛根在人群中遥望,对上了克劳迪娅的眼神,克劳迪娅转身背对洛根。
但是当洛根钻过隔壁的横杆时,克劳迪娅又情不自禁地注目。
她走开了,莫妮卡过来,恨不得挂在萨米身上。
萨米继续拍摄,她用鼻子蹭他的脸,他明白过来,让她透过取景器偷看。
(切至)外景,8毫米胶片,萨拉托加的新房子,白天天空多云,周遭俱寂,只能听到摄影机的嗡嗡声。
萨米举着摄影机,从人行道走到前门。
伯特、雷吉、娜塔莉和丽莎都很兴奋。
米茨瞥了一眼房子尚未完工的外部装修。
按照设计,这将是一栋时尚漂亮、比例匀称的A字形房屋。
她别开眼,打量周围的环境。
女孩们冲了进去,伯特和摄影机紧随其后。
镜头跟随女孩们四处探索——厨房里尚未开箱的电器,通往她们新房间的走廊。
镜头随后摇向前窗,米茨站在那里,从外向里张望。
伯特敲了敲窗户,向她挥手,示意萨米拍摄她。
伯特给了米茨一个夸张的飞吻,然后跑进宽敞明亮的客厅,示意钢琴摆放的位置。
女孩们跑回来,伯特让她们在客厅站成一排,然后让萨米把前门纳入画面。
他冲出去,横抱起米茨,仿佛她是他的新娘,身后的阳光映出他们的轮廓。
伯特抱着米茨跨过门滥,走向摄影机,他们的面庞逐渐变得清晰。
镜头开始慢放,一帧一帧地展示,最终定格:伯特的神情快乐而骄傲,米茨凝视着摄影机,笑容中蕴藏着失落与伤悲。
内景,洛斯盖多斯,租住的房屋,早上伯特走进画面,面容哀伤而又温柔。
伯特:别害怕。
孩子们坐在沙发上。
丽莎抱着猴子本尼。
她在啜泣,雷吉也是。
娜塔莉眉头紧皱。
伯特:你妈妈太想念凤凰城了。
米茨坐在琴凳上,泪水盈眶。
米茨(轻声,不看任何人,对伯特):实话实说吧。
伯特:——我不能走,我的工作在这儿,我必须——娜塔莉:太荒唐了!
你们不能,你们不能就这样毁掉一切吧,就因为——(对米茨)你思念一个地方,(对伯特)而你被工作绑定在另一个地方!
米茨:我太思念本尼了。
娜塔莉(稍顿,震惊,然后):那又怎样?
我们也都很想他。
萨米独自坐在楼梯上,看着米茨。
米茨:这种思念不一样。
娜塔莉:为什么?
你爱本尼?
没人回答她。
丽莎:你不爱爸爸吗?
米茨:我当然爱爸爸。
伯特:她当然爱我,我也爱妈妈,那不是——娜塔莉:为什么突然就闹起来了?
雷吉:那就生活在一起。
你们爱彼此,你们也爱我们,我们不想这样,我们不想搬来搬去,不想生活里缺了爸爸妈妈,我们不能!
爸爸,我们不能——娜塔莉从沙发上跳起来,向米茨发难。
娜塔莉(对米茨,气得满脸通红):你总是挑他的错!
所以你们才会离婚!
都是因为你!
伯特:别怪你妈妈,这不是她的主意,是我的。
米茨:不,别这么说,那是——娜塔莉(对伯特):不,才不是你的主意!
她刚刚说了,是因为本尼!
所以别再说谎了!
你们俩,都别再说谎了!
伯特:我是要给你妈妈一个机会,返回凤凰城生活……萨米把这些话全都听在耳中,他感觉麻木,仿佛与这一切都不相干。
他从壁炉架上的镜子里看着这一幕上演。
在镜中,他看到自己在拍摄,穿梭在家人之间,视他们如演员。
内景,萨米的卧室,夜晚萨米在租来的16毫米剪辑机前工作,周围摆满胶片、录音机、磁带、每分钟45转的电唱机。
带标签的胶片贴在墙上。
萨米播放吉米·苏尔的《如果你想快乐》,从中寻求灵感。
雷吉进来。
萨米抬头看她,按停音乐,然后继续剪辑。
雷吉:我不明白,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能回来剪你的沙滩毯电影。
萨米:因为我们不一样,我猜。
他接着工作。
雷吉坐到他的床上。
然后——雷吉:她会嫁给本尼吗?
萨米:如果她有这个心思,她会嫁,她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人。
雷吉:她过得一定很不容易吧,嫁给了一个天才。
萨米:爸爸崇拜妈妈。
雷吉:好吧——明知自己没他那么优秀,事业也望尘莫及,可他偏偏要崇拜你,确实不好过。
本尼讲的笑话总能把她逗乐,但是……(她摇了摇头)爸爸一直是她最好的观众。
雷吉潸然泪下。
萨米:好了,她会没事的,她会告诉自己,事出皆有因,她会跟以往一样找借口——雷吉:你比她自私多了。
萨米不明白雷吉何出此言,想一笑置之。
雷吉:这就是你生她气的原因。
因为她胆怯,就像你一样,萨米,在这个彻底失控四分五裂的家里,最像米茨的就是你。
雷吉等着萨米回应。
他垂下眼,一言不发。
于是雷吉站起来,往外走。
萨米:等等。
雷吉停下来,转向他。
萨米:在我当着全校学生放电影之前,你能不能陪我先看一遍?
雷吉点头同意。
她走到萨米身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凑到近前。
他按下按钮,电影开始播放。
外景,格兰德维尤高中,停车场,夜晚萨米开车驶来,莫妮卡在他身旁。
他们停车。
在他们周围,学生们陆续下车,他们穿着正式的舞会裙装和晚礼服。
缤纷的舞会彩灯照亮了体育馆的大窗户。
(切至)在车里,穿西装打领带的萨米伸手到后座拿东西。
莫妮卡,穿着浅蓝色舞会长裙,顶着蜂窝头。
她举起一罐发胶。
莫妮卡:屏住呼吸!
她给自己喷发胶,也给萨米来了一下,差点弄瞎他。
他疯狂地摇下车窗,呼吸新鲜空气。
他虽被刺激得咳嗽,但还是微笑着,抬手从后座拿起一个装胸花的盒子。
萨米(摸索着把盒子递给莫妮卡):给!
莫妮卡(接过来):哇哦!
她打开盒子,拿起胸花。
胸花底部别着一条金项链。
莫妮卡一头雾水,她拿出胸花,才发现项链底端连着一个小小的金十字架。
莫妮卡看着它,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她看向萨米。
莫妮卡(稍顿,然后,害羞地):你找到耶稣了?
萨米(面无表情):在一家珠宝店找到了。
她凝视着他,然后开怀大笑,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亲吻他。
内景,格兰德维尤高中,体育馆,晚上学生组织委员会集思广益,把高中毕业舞会办得极尽浮华,引人入胜。
在体育馆一端的高台上,克劳迪娅身着绚丽夺目的礼服,正在演唱《走过》,给她伴奏的是十名学生乐手,其中包括近视的键盘手和努力应付六音符独奏的小号手。
乐队背后,一条横幅宣布了舞会的主题“摘星”,字迹闪闪发光。
洛根从舞台前走过,抬头凝视克劳迪娅,表情绝望而又期待,说明他们并未复合。
她视若无睹,继续自己的演出。
萨米和莫妮卡在慢舞,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戴着胸花和十字架。
她满脸写着幸福。
萨米则心事重重。
萨米:所以我9月份会搬去洛杉矶。
我打算去制片厂找份工作。
莫妮卡:我还以为你会上大学。
萨米:你——你会考虑跟我一起去吗?
莫妮卡抬头看着他。
莫妮卡:我要去德州农工大学。
你知道的。
萨米:是的,我知道。
但我希望你能改变这个主意,因为……莫妮卡:因为什么?
萨米:因为我爱你?
莫妮卡:噢!
萨米!
他踩到她的脚了。
萨米:我很抱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莫妮卡:这……不可能!
萨米:什么?
不,有可能!
莫妮卡,我爱你!
莫妮卡:这不可能!
萨米——萨米:萨姆。
莫妮卡:我们才刚开始约会——莫妮卡离他远了一点。
莫妮卡:以前一切正常!
你怎么——萨米:不,因为现在一切都不正常了。
他们要离婚。
莫妮卡:你说什么?!
萨米:我爸妈,他们要分道扬镳了。
莫妮卡:耶稣基督啊!
这是毕业舞会!
你不能在毕业舞会上张口就说这事!
莫妮卡走出舞池。
萨米紧随其后。
萨米:等等——克劳迪娅的三位伴唱呼应了这一时刻。
伴唱:不!
停下!
萨米追上了莫妮卡。
萨米:莫妮卡!
听着,这跟我们没关系,好吗!
我不是因为这事才向你表白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停住脚步,转向他。
莫妮卡:我可不想因为你父母的婚姻出了问题就改变我的人生搬到好莱坞!
后景中,克劳迪娅的演唱继续。
萨米走开,试图去想个办法来挽回局面。
他回来时发现莫妮卡己经取下了项链。
莫妮卡:你可以退款,我没怎么戴过。
她把项链递给他。
萨米:你要跟我分手吗?
莫妮卡:就算不在毕业舞会上分手,最后也难免各奔东西。
莫妮卡合拢他的手掌,让他握住十字架。
莫妮卡:我会在十字架前祈祷,我会用心地为你祈祷,因为你是个有趣的男孩,接吻时非常可爱,但是……克劳迪娅演唱结束。
跳舞的学生们为她鼓掌。
校长轻敲麦克风。
莫妮卡收住话头。
校长:谢谢,谢谢,太动听了!
感谢我们的乐队带来如此美妙的音乐!
莫妮卡:有时候我们也很无奈,萨姆,我们只能去忍受痛苦。
校长:现在我们暂停一下舞会,为这特别的时刻,1964届学生——每个人都为校长提及1964届毕业生而欢呼。
校长扫视人群。
校长:塞缪尔·费伯尔曼先生,你在哪里?!
一个孩子在看台上操纵追光,锁定了萨米:面如死灰,眨着眼睛。
他被强光照得眼花,转头看向莫妮卡站过的地方:她不见了。
他叫下张望,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手里的金色十字架,在聚光灯下流光溢彩。
查德:百吉饼!
百吉饼!
运动员和其他孩子开始叫嚷。
校长:你在这儿!
好!
好的。
朝这边看。
拿把椅子。
我们去银幕那儿。
就在前面。
很好,费伯尔曼先生,这是你的光辉时刻!
我们准备好了,现在观看你的彩色电影杰作:《1964年翘课日》!
学生们欢呼。
萨米吓了一跳,然后,恍恍惚惚地朝礼堂后面的放映机走去。
校长:正如好莱坞所言:灯光!
他作势操作摄影机,然后正色喊道——校长:灯光!
摄影!
开拍!
礼堂暗下来。
萨米启动放映机,片盘开始旋转。
然后他一只手放在放映机的灯光按钮上,另一只手放在录音机上。
同时按下两个开关。
录音机开始播放音乐——本片的配乐,是流行歌曲和电影音乐的组合。
同时,放映机光柱开始闪动。
白屏。
我们再次听到吉米·苏尔的《如果你想快乐》。
16毫米胶片:片名字幕:《格兰德维尤高中“翘课日”》几十名学生奔向大海,潜入波涛之中。
蒙太奇:游泳;追逐;吃热狗比赛;跳舞;日光浴;亲热——引发了观众的欢呼与喝彩。
观众对每一处亮点都反响热烈。
放映机旁,萨米合上机器的外壳,把脸埋在双手中。
然而,他慢慢抬起头来,观看电影。
银幕上两队人马摆好阵势,进行水球大战。
洛根的楼梯间幽会对象(红发女孩蕾妮)被气球打脸。
镜头快速摇摄,捕捉到了袭击者(克劳迪娅),她不走心地做了个口型:“对不起。
”礼堂里克劳迪娅重温快意时刻,她越过身边的莫妮卡,对蕾妮得意地一笑。
银幕上査德偷偷接近一对忘我的情侣,趁着他们不留神,偷走了他们的啤酒。
礼堂里查德混在他那群同伴中,骄傲地微笑着,感觉自己很酷。
银幕上镜头推近:排球比赛。
排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洛根,在球网另一侧,下蹲,起跳。
跳到最高点时,他的手臂开始向上摆动。
电影转为慢动作。
他似乎漂浮在太空中,阳光闪耀在他的肩头,他双眼大睁,头发随风飘扬。
体育馆里鸦雀无声。
洛根的手,五指张开,触球之后抓住了它,球上粘的沙粒四下里飞溅。
当他大力扣杀时,影片速度加快。
球砸到海滩上,球员们纷纷闪避。
所有学生,无论是在电影里观看比赛的,还是在体育馆里观看电影的,都陷入疯狂!
礼堂里查德和其他运动员轻拍洛根的后背,表示祝贺。
但洛根发现自己开心不起来。
他有点不自在。
在放映机的另一边,萨米透过转动的片盘看着洛根。
银幕上查德手拿啤酒,坐到一个女孩身旁的毛巾上。
她抽出毛巾,起身换了个地方。
礼堂里更多笑声从人群中传来,查德尴尬地挪动了一下。
银幕上海鸥盘旋。
又一支新曲子响起——查比·切克的《凌波舞》。
镜头快速下拉,从海鸥垂直向下,拍摄日光浴者;一团白色的黏性物质(香草冰淇淋)命中男孩的前额!
观众尖叫、爆笑、鼓掌。
现在有了两只海鸥,镜头下拉,拍摄一个女孩,她惊恐地抬头,一团白色的鸟屎不偏不倚砸在她的眼睛上。
礼堂里抱怨声和嬉笑声交织。
有个女孩被恶心到了,大喊——感到恶心的女孩:哦,不!
银幕上实打实的一群海鸥。
镜头摇向另一个男孩,他伸懒腰,打哈欠。
观众隐隐有些期待,果然最大的一团鸟屎直接落进他嘴里。
礼堂里观众从开心走向狂欢。
最后一个“受害者”兴高采烈地假装吞下“鸟屎”,然后站到椅子上接受观众的赞美。
放映机旁的萨米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银幕上学生们跳凌波舞,横杆越降越低。
成功了有掌声,失败了有掌声和笑声。
克劳迪娅和莫妮卡通关成功,洛根从人群中注视着克劳迪娅,她刻意背过身去。
然后是洛根,挑战几乎不可能的难度,从距离沙滩不足一米的横杆下,下腰过杆。
萨米的拍摄视角凸显了其间的运动天赋,使之成为英雄的壮举。
银幕上的孩子们鼓掌,体育馆里的孩子们也热情响应。
萨米锁定并拍摄查德。
查德独自一人,醉醺醺地走在浪潮边缘,像一个可怜虫,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了观察对象。
礼堂里查德气冲冲地从他那群狐朋狗友中挤出去,离开了体育馆,而洛根一直盯着影片,神情莫测。
银幕上现出向晚时分的临时跑道。
学生们从椅子上站起来,欢呼。
配乐选自《常胜将军》。
田径运动员们正在比赛,夕阳照耀下的沙粒如火花一般从他们脚下飞起。
萨米从多个角度拍摄了比赛过程,镜头组合起来,效果炸裂。
洛根遥遥领先。
他飞一般掠过镜头,汗珠闪亮,头发飞扬,神色超然。
最后一圈。
四名学生在终点展开一个用厚纸做的高高的屏障。
纸上写着“1964届”。
他们刚把标牌扽紧,洛根就一头撞了过来,把它从正中豁开,然后高举双臂庆祝胜利。
银幕上和体育馆里的观众发出疯狂的欢呼声。
克劳迪娅的眼睛熠熠生辉。
洛根似乎有点迷茫无措,无法畅快享受周围学生的欢呼。
镜头立即切换为:全体同学聚集在辉煌的落日前合影留念。
字幕出现在他们头顶:结束。
(切至)突然间,体育馆灯光大亮。
萨米四周的学生都在欢呼、鼓掌、叫嚷。
萨米垂下头,希望没人留意自己。
他意识到人群正在移动。
起初,似乎是向他走来。
他抬头,看到学生们从他身边挤过去,对他视若无睹,他们朝洛根涌去。
萨米环顾四周:所有的掌声和激动都献给了洛根,与他无关。
他看着洛根。
众所瞩目的洛根不知所措,也并不开心。
洛根的运动员朋友们把他扛到肩头。
他挣扎着表示抗议。
洛根:不,不,不……他们把他放回地面。
蕾妮走向洛根,人群散开。
她走到他身边,他看起来很失落。
蕾妮:洛根,你在运动场上太棒了。
真是帅极了。
克劳迪妞信心十足地走来,蕾妮被迫让开。
克劳迪娅凝视着洛根的眼睛,严肃而悲伤,然后她吻了他。
他们拥抱。
其他的孩子欢呼……莫妮卡穿过人群走向放映机,兴冲冲四下张望,寻找萨米,却发现只有放映机和录音机在运转,萨米已经不见了。
哪里都看不到他的身影。
莫妮卡关掉了录音机。
(切至)走廊,学校的某个地方。
萨米坐在地上,背对着一墙储物柜,头埋在膝盖上,他紧攥项链,十字架从他手中垂下来。
他低着头,听到脚步声从大厅走来,然后停在他面前。
萨米没有抬头。
洛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萨米抬起头。
面前是洛根,他焦灼、困惑、恼怒、怀疑,甚至还有些心虚。
他瞪着萨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萨米等了一会儿,然后——萨米:做什么?
洛根:你为什么要把我拍成那样!
萨米:在电影里?
洛根:是的,在电影里!
他一拳砸在萨米头顶的储物柜上。
萨米吓得住后一缩。
砰的一声震响!
相邻储物柜发出吱嘎声,回荡在大厅里。
洛根难过地抓住他的手,挥动。
洛根:该死,该死!
(对萨米)你怎么回事?!
我对你干的事……就是个彻底的混蛋!
我打断了你的鼻梁,我还……萨米:你没有打断我的鼻梁,你是差点打断我的鼻梁,但你并没有真的打断——洛根:——可你把我拍成那样!
你有病?!
萨米:洛根,我只是举着摄影机,拍什么是它自己的事——洛根:胡扯,费扪尔曼,是你把我拍成那样的,就是那副金光闪闪的……模样!
萨米:是吗?
洛根:还有克劳迪娅,她刚刚吻我了!
萨米(冷淡,近乎自言自语):恭喜。
洛根:当着全校的面——我对她比对你还差劲,可是现在——萨米(忍无可忍!
):那太好了。
不用谢,伙计。
天啊——他站起身,想要走开。
洛根拦住了他。
洛根:嘿,等等,别走,别走。
萨米停步。
洛根: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萨米:我不知道。
我该去看看脑子。
洛根: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内疚?
嗯,对你下手那么狠……萨米:你觉得过意不去?
洛根:这他妈的不关你的事!
萨米:因为你的确应该感到内疚!
洛根:好吧!
这就是你的目的!
你想让我难受——萨米:我希望你能对我客气五分钟,或者说……我这么做是为了把电影拍得更好看!
我不知道为什么。
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混蛋,我家养的猴子都比你聪明,你这个反犹蠢货。
我是存心把你拍成了会飞的模样!
洛根:但我不会飞!
我跑得比圣克拉拉县的任何人都快,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才做到的!
但是你,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输家,是个骗子,或者说,我应该成为一个什么人,但我永远也成不了那样的人,连做梦都不行——你不知从哪里找出一个不知是谁的人,把他弄到银幕上,再告诉所有人,告诉所有人,那人是我!
那不是我!
那是——是——洛根停了下来,他全身颤抖,试图控制自己,却从内心深处发出一声痛楚的抽泣,他顺势哭出声来,把自己和萨米都吓到了。
洛根:要命,要命……洛根坐在地板上,背靠储物柜,抱着头呜咽。
萨米不解地盯着他。
萨米:天啊,本来没想让你……难过。
我没想跟你过不去,我不是故意的——洛根:谁管你怎么想!
查德(画外):费伯尔曼!
萨米和洛根转身,看到查德冲向他们。
洛根急忙擦拭眼泪,站起身来。
萨米:哦,该死。
查德: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卑鄙小人!
看我怎么收拾你——査德扑向萨米,却被洛根半途截住,洛根抓住他的夹克,猛地把他往后一扯,一拳打在他脸上。
查德撞上储物柜,然后摔倒在地。
他躺在那里,眨着眼睛,口鼻流血,动弹不得。
洛根站在他旁边,居高临下,随时准备再给他一拳。
查德撑着胳膊坐起来,朝萨米的方向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
查德(对洛根):你还真买账了。
全是花言巧语,你居然信了。
你个白痴。
洛根提溜着他的夹克,把他拽了起来。
查德:洛根,你太自以为是了,笨蛋。
洛根把査德转了180度,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让他跪倒在地。
查德四肢着地往外爬,直到离洛根足够远的安全地带,才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顺着走廊走掉了,能走多快走多快。
他转过拐角,不见了。
洛根转过身来,呼吸急促,打架的劲儿仍未消散。
萨米惶然,战战兢兢地问道——萨米:会出什么事吗?
洛根:你喜欢给自己找麻烦,费伯尔曼。
萨米:不,不是,我真的,真的不是——洛根:没错,你就是。
你不会告诉别人我心情不好的事吧?
别干这种蠢事。
萨米点头。
洛根:我们的秘密,好吗?
萨米:绝对保守秘密。
洛根抬脚走开,萨米微笑,忍不住开口——萨米:除非我把它拍成电影。
洛根的脸一下子绷紧,他转过身来,气势骇人。
萨米:我永远也不会这么做。
稍顿,洛根咧嘴一笑,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支大麻烟和一个打火机。
他点烟,吸了一口,然后递给萨米。
萨米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他用怀疑的眼神瞅着烟卷。
洛根笑了。
洛根:你从没……?
萨米:是什么感觉?
洛根:它能告诉你一切都失控了,你什么都管不了,而且管不了就管不了吧。
萨米看着洛根,顿了顿。
萨米:还是算了吧。
(耸肩)在我脑子里,本来就一切都失控了。
洛根打量萨米。
洛根:胡说八道。
萨米鼻子里笑了一声。
洛根收回大麻烟卷。
洛根:我得走了。
克劳迪娅还等着我呢。
洛根抽着烟走过大厅,他转过身来——洛根:生活一点也不像电影,费伯尔曼。
萨米:也许是不像,可是,嘿,最后怎么样呢?
你得到了那个女孩。
洛根朝萨米竖中指,萨米原样奉还。
洛根转身,消失在拐角。
萨米独自一人,他重重地坐到地上,迷茫、兴奋、伤感、不堪重负。
内景,费伯尔曼家的厨房,黎明萨米走进厨房,身上还是那套毕业舞会的礼服。
米茨在炉灶旁做早餐。
米茨:这个夜晚很特别吧。
萨米耸耸肩。
米茨:莫妮卡喜欢胸花吗?
萨米:喜欢。
米茨:是啊,我就说她会喜欢的。
米茨回到炉子前继续做饭,没等做完就转身对他说道——米茨:那一次我打你——萨米仿佛一头雾水。
米茨:在凤凰城,当时我一哦,天哪,你记得的。
萨米(佯装忘记):不太记得——米茨:看在上帝的分上,我又不是一辈子天天打你!
就打了你这一次!
一次!
不会忘吧!
萨米:在游泳测试前。
米茨:对!
在游泳测试之前。
是的!
我使出全身力气,一巴掌扇到你背上。
搞砸了你的选拔考试,你没拿到徽章,也就没能进入鹰级童子军——萨米:妈妈,我进入了鹰级童子军,其实不过如此——米茨:在你皮肤上留了一个该死的手掌印!
我想听你说原谅我了。
萨米:哦,好吧,我原谅你——米茨:因为,因为你是我的孩子——萨米:妈妈,我原谅你了。
(起初有些尴尬,然后温柔而真诚地)我原谅你了。
我原谅你了。
米茨:而且,对我来说,我的孩子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重要,因为——拜托,因为——(她泪流满面)我怎样才能原谅自己呢?
我无法原谅。
萨米伸出双臂环住她,紧紧地拥抱她。
萨米:妈妈,我原谅你了。
她哭着拥抱他。
他们紧抱着彼此。
在他们身后,意大利腊肠和鸡蛋冒起青烟。
萨米:鸡蛋煎焦了。
米茨走到炉子前,熄火。
她靠在炉子上,面对着萨米。
米茨:我现在做的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但对我来说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我很抱歉,但是我们得拼命坚持下去,不管怎样,我们都能挺过去的,我是说我们所有人,甚至你的父亲,我全心全意崇拜他,他值得更好的——但是本尼需要我,宝贝,我也需要他,非常需要,如果没有他,我会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你们也无法再理解我,我会变成满怀恨意背后伤人的人。
没错,这是我做过的最自私的事,但我现在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萨米,你得听从自己的心声。
因为你的生活不欠任何人的,包括我。
静默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把注意力放到鸡蛋上。
米茨:哦,没法吃了?
我再煎几个吧。
萨米:不不不,我喜欢吃煎焦的鸡蛋。
(他走到抽屉前拿叉子)莫妮卡甩了我。
米茨:是吗?
萨米:是的,在我告诉她你们要离婚之后。
米茨:唔?
萨米:也许不应该向她求婚。
米茨:你不会吧。
萨米:算是吧。
米茨:真的吗?!
米茨继续切腊肠,萨米忍不住笑了。
萨米:有话可以直说。
米茨:可怜的女孩!
白屏字幕:一年后 洛杉矶外景,加利福尼亚,布伦特伍德,伯特的公寓楼,下午烈日炎炎。
街道两旁是成排的棕榈树。
萨米那辆破旧的勒芒车驶来,停在一栋公寓楼前。
现年18岁的萨米下车,他心事重重,疲惫不堪。
他的头发留长了一些。
穿着运动夹克,领带松开来。
胳膊下夹着商业文件。
他冷着脸走进公寓楼。
内景,布伦特伍德,伯特的公寓,傍晚这是一套两居室的小公寓,装修简陋,但房间整洁。
萨米从前门进来。
他急促地喘息。
是恐慌症发作。
萨米:爸爸?
(急促呼吸)嘿,爸爸,我……(急促呼吸)回来了。
他把商业文件丢在地板上,扯下夹克和领带,跑到厨房水槽前,打开冷水龙头,把整个脑袋都伸进水槽。
并没有缓解他呼吸短促的问题。
喘息,咳嗽。
伯特(画外):萨米?
伯特走了进来,拿着邮件和一个白色的袋子。
萨米:我觉得自己心脏病发作了。
伯特立刻放下邮件和袋子,进厨房去看萨米。
他关上水龙头,耳朵贴在萨米胸口,倾听,然后——伯特:是恐慌症,你妈妈也得过这病。
萨米:那你是怎么做的,当她……伯特:我给她冲茶。
萨米:好吧……伯特走到料理台前。
萨米瘫坐在厨房门口。
伯特点火烧水。
伯特:而且你熬得太狠了。
你连觉都不睡,我听到你整晚走来走去,要不就是打字。
每天去学校来回车程就三小时——萨米:不,不,我不能回宿舍。
伯特:也许你的室友已经安顿下来了?
萨米:他投票支持戈德华特!
我不能回去。
(强打精神)爸爸,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我不想让你失望,我也承诺过会坚持,但两年就像是永远,我讨厌学校,非常讨厌,而且……我想去工作!
水壶发出哨音。
伯特冲茶。
萨米:做电影或电视,所以我寄了那么多信,但没人回复,我的生活,就好像在飞奔,却到达不了任何地方!
萨米又开始恐慌,伯特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萨米从地上站起来。
伯特:把注意力集中到喝茶的动作上,能帮你平静下来。
萨米啜了一口。
伯特把他抛下的夹克搭在椅背上。
伯特:那个,呃,我去煮汤,你可以趁这空儿看看信。
伯特拿起袋子和信件,把信件交给萨米,然后走进厨房。
萨米翻看邮件,停下手,撕开一个信封。
里面的信纸中夹着几张照片,萨米盯着看了一会儿。
萨米:是妈妈发来的,几张傻呵呵的照片,好像是在社区派对上拍的。
伯特过来。
萨米把照片递给他。
伯特微笑翻看,在一张照片上停下来细看了几秒。
萨米看到伯特神情崩溃,坠上了沉甸甸的悲伤。
他肉眼可见地衰老了。
伯特盯着照片上部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把照片还给萨米。
萨米接过照片时,看到伯特的手微微发抖。
伯特拿起余下的信件走进厨房。
萨米重看伯特细瞧的照片,然后抬头望向伯特,伯特背对着萨米。
萨米:爸爸?
爸爸,怎么——萨米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又看了看照片。
雷吉、娜塔莉和丽莎对着镜头微笑。
但在后景中,本尼在烤架前,戴着一顶超大号的厨师帽。
米茨站在他身旁,递给他一只待烤的龙虾。
他们对视,非常开心。
萨米:爸爸,我不是故意的——萨米抬头看向父亲,伯特正在浏览余下的邮件。
他没有转身面对萨米,只是清了清嗓子,声音嘶哑地说道——伯特:你要是这么讨厌学校,就别去了。
萨米:但是……爸爸,我们——伯特:我说不好,我希望你上大学,是因为电影这事我不懂。
也许我几年前就应该坚决反对。
但是……伯特拿起信件,转身面对萨米。
伯特走向桌子。
伯特:我知道,不管你想干什么,你都会拼命去做,因为你就像你母亲的翻版。
(感伤的爱意涌上心头,他一时说不出话来,然后)我们永远无法理解彼此,萨米。
萨米:你怎么知道你和妈妈不会理解彼此?
伯特:的确不会。
以后也不会。
我明白这一点,是因为……(耸肩)我们的故事走了这么远,没法直接叫停。
伯特从那叠信里拿出一封,递给萨米。
伯特:你好像漏掉了什么。
萨米犹豫着看向父亲。
伯特微微一笑。
萨米接过信封。
信封正面写着:萨米·费伯尔曼,布伦特伍德,巴林顿大道4900号304室,CA90049。
萨米把信封翻过来,背面有公司名称:阿尔弗兰制片公司。
其上则是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眼睛标识。
萨米撕开信封,急忙抽出信笺,睁大眼睛,贪婪地读信。
伯特:好消息?
萨米抬头看着伯特。
伯尼·费恩(画外):他们己经订购了32.5小时。
内景,伯尼·费恩办公室,下午镜头缓慢扫过一块公告板,上面钉着几张演员头像照片,下面是不同角色的手写标签:“勒博”“霍根”。
镜头视野拓展,露出其他头像照片、标签、置景照片等。
伯尼·费恩(画外):从9月17日开始,每周五晚上8点半在哥伦比亚电视频道播出。
我们己经有六部电视剧杀青了。
伯尼·费恩,一位圆润、谢顶、忙碌的演员兼制片人,给穿着夹克、系着领带的萨米,展示在拍剧的布景设计和故事板,剧中主角是美军战俘和德国士兵。
伯尼·费恩:就像《战地军魂》或者《大逃亡》,只不过更搞笑一些。
萨米:嗯。
伯尼·费恩:电视剧嘛,得逗乐。
萨米:是啊。
伯尼·费恩:至少我向上帝祈祷了,希望这部剧能逗乐。
(炫耀一个模型示意图)《霍根英雄传》,片名就是这个。
你觉得怎么样?
很抓人,对吧?
萨米:抓人……当然。
伯尼·费恩: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下一季我可能给你安排个职位。
(打手势,“请坐”)也许是助手的助手的助手。
萨米坐下来,沮丧地点点头。
伯尼·费恩:反正你也不想做电视,你在信里是这么说的。
(他从办公桌上拿起信,仔细读了读)顺便说一下,我喜欢这封信。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没完没了地写这种信。
你想拍电影。
我说的对吧?
萨米:是的。
的确是!
瞧,能有个起步我就很高兴了,不管是从哪里开始,这不——伯尼·费恩(打响指):你知道你需要见谁吗?
我不是说找工作,因为……他不会用你。
你想不想见见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电影导演?
他就在走廊对面!
内景,洛杉矶,走廊和办公室,白天伯尼·费恩领着萨米走出办公室,来到走廊对面,他伸手开门——伯尼·费恩:来吧,在这儿等一下。
伯尼进去,萨米看着办公室门上的塑料标牌:“3B套房。
”能听到伯尼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伯尼出来,领着萨米进去。
萨米诚惶诚恐地走进一间寒酸破旧的等候室。
诺娜,一位50岁左右的秘书,穿着20世纪40年代的服装,坐在办公桌后面。
伯尼·费恩:呃,这位是诺娜,她会照看你的。
嗯,他不在,他……诺娜:去吃午饭了。
伯尼·费恩:没错。
诺娜(对萨米):你想等吗?
伯尼·费恩:是的,他会等的。
(对萨米)坐吧。
伯尼领着萨米坐到一把椅子上,拍了拍他的肩膀。
伯尼·费恩:好运。
伯尼离开。
诺娜:可能得等几个小时。
萨米点点头。
诺娜回去工作了。
萨米看着墙上的旧海报(《搜索者》里轻声弹奏的吉他曲在他脑海中响起):《关山飞度》《青山翠谷》《告密者》《搜索者》《荒漠三雄》《黄巾骑兵队》《愤怒的葡萄》《平静的人》,还有新一些的海报《双虎屠龙》。
办公室的门打开了,随着唱针咔哒一声从唱片上移开,《搜索者》的配乐告一段落。
约翰·福特走了进来。
他71岁,但面相看起来更老,身材瘦高,形容枯槁,一只眼睛上戴着眼罩,遮住了同一侧的眼镜片。
他穿着破旧的猎装,戴着一顶布质探险帽。
手里捏着一支吸了一半但此时已被掐灭的雪茄,首端几乎被咬烂了。
他从萨米身边走过,对萨米视而不见,萨米看到了福特脸颊和前额正中形状完美的口红印。
福特经过诺娜,走进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诺娜拿起纸巾盒,追了进去。
萨米等着。
诺娜捏着一团有粉红印迹的湿纸巾走出来。
她把纸巾扔进办公桌垃圾桶,指着半开的内间办公室门说道——诺娜:好了,孩子,给你五分钟。
也可能是一分钟。
站起来。
萨米起立。
诺娜:把领带摘了。
这样机会更大一点。
萨米紧张地摘下领带。
(切至)约翰·福特坐在办公桌前,拿着一把光泽暗淡的银剪刀剪雪茄。
萨米走进来,满怀敬畏,站在这位巨人面前。
福特从一个形如牛仔靴的黄铜小架上拿起一根火柴,在办公桌吸墨纸上划着火,点燃雪茄,一口接一口,没完没了地抽,但是萨米纹丝不动,照单全收。
福特拿开雪茄,舔了舔嘴唇,他舌头伸得很长,这动作有些古怪,像猫一样。
然后——约翰·福特:他们跟我说你想拍电影。
萨米:嗯,是的,先生,我想拍。
约翰·福特:为什么?!
这一行(他抬手,划开空气!
)——会把你撕成碎片!
萨米:福特先生,我……约翰·福特:你对艺术了解多少,孩子?
萨米:我只是——我太喜欢您的电影了——约翰·福特:不!
艺术!
福特突然指向一幅雷明顿的大型油画,画中两名骑手极目远眺,背景是一处巨大的山丘。
约翰·福特:看到那边那幅画了吗?
萨米:呃,是,我是说看到了!
是的,我看到了。
约翰·福特:走过去!
萨米走向那幅画。
他盯着画,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约翰·福特:好!
画里有什么?
描述一下!
萨米:哦好的,嗯——有……两个人,他们……骑在马背上,似乎在寻找什么,也许是在侦察?
约翰·福特:不!
不!
地平线在哪里?!
萨米:地——地平线?
约翰·福特:它在哪里?!
萨米(指着):哦,它,嗯,它在底部。
约翰·福特:答对了!
到那幅画跟前去!
他指着另一幅画,查尔斯·拉塞尔的西部片场景。
萨米仔细观察:五名牛仔藏身在一个巨大的火山口形状的壕沟中。
马匹被拴在洼地中心的一个小水潭旁边,他们则蹲伏在壕沟边沿,荷枪实弹,形成一道防线。
约翰·福特:嗯?
萨米:好吧,一共有五个牛仔,你知道,他们——约翰·福特(火冒三丈):不,不,不,不!
该死的地平线在哪里?
萨米(慌乱,指着画的顶部):呃,在那里!
约翰·福特:哪儿?!
萨米:画面顶端!
约翰·福特:好了,过来!
萨米乖乖地走向福特的办公桌。
约翰·福特:记住这个秘诀!
地平线在底部,会很有趣。
地平线在顶部,会很有趣。
当地平线在中间的时候,无聊透顶!
祝你好运——萨米笑了。
约翰·福特:——滚出我的办公室!
萨米从开着的房门冲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把头探进来。
萨米:谢谢您!
约翰·福特:我的荣幸。
外景,派拉蒙电影公司,下午萨米出现在制片厂一条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两旁是巨大的半圆形摄影棚。
萨米晕晕乎乎,幸福满溢,反复咀嚼刚才那一幕。
他回头望向那栋小办公楼的三层,然后眺望前方。
萨米走在街上,这世界令他快乐。
他继续往前,渐行渐远。
镜头调整,使地平线从画面中间移动到底部。
影片结束片尾字幕滚动(全剧终)
说到明年奥斯卡颁奖季的最大热门,当属好莱坞名导史蒂文·斯皮尔伯格返璞归真,继续与老搭档托尼·库什纳(《慕尼黑》《林肯》《西区故事》)合作编剧的半自传式电影《造梦之家》。
故事基于斯皮尔伯格的人生经历,主要聚焦于男主角萨米从孩童到青年时期,与父母和姐妹们欢笑与忧伤交织的家庭关系,对电影的无限热爱和追寻梦想,以及反犹主义盛行的校园生活、青春的萌动和困顿。
《造梦之家》已获第80届金球奖最佳剧情片、最佳导演、最佳女主角、最佳编剧和最佳原创配乐等5项提名,早前更在多伦多国际电影节获得分量最重的奖项,由观众票选产生的「人民选择奖」,绝对是第95届奥斯卡最佳电影宝座的有力争夺者。
1895年,卢米埃尔兄弟拍摄了《火车进站》,标志着电影的诞生。
在那将近一分钟的时间里,火车的轰鸣、从远景驶近、在车站等待和上落的旅客,如今看来似乎毫无修饰剪辑的朴素影像却彻底震撼了当时巴黎的观众。
火车因此成为了电影史上最早出现、经久不息的「奇观」。
《火车进站》虽然没有动用任何剧本、拍摄技巧,但它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客观真实,因为在被火车仿佛要迎面相撞的逼真感所吓坏的同时,我们同样惊讶于月台上乘客们的淡定克制,他们难道不知道不远处一台巨大的机器正在拍摄并捕捉他们的一举一动吗?
实际上这些往来走动的「乘客」当然意识到摄影机的存在,而其中大多数人都是卢米埃尔兄弟找来的亲朋好友,假装是互不相识的乘客,以营造真实陌生的月台效果。
应该说,这些乘客是电影史最早的演员,在拍摄技术尚未跟上的时代,「表演」便率先在电影中发挥出重演客观事实的重要作用。
之所以特意提及《火车进站》,不仅因为斯皮尔伯格在《造梦之家》开首同样以《戏王之王》里火车出轨、与车辆激烈相撞的灾难奇观作为促使小萨米与电影结缘的源头,更为关键的点在于,自电影诞生之初,除纪录客观事实/现实能令观众惊呼连连之外,「造假」也一样可以达到如此效果。
若说卢米埃尔兄弟在拍摄时仍需要预留在现场等待火车进入月台的时间,那么《戏王之王》利用发展长达半世纪的摄影、剪辑合成等电影语言和技法,能在安全无虞的情况下拍出载满旅客的火车倾轧相撞的惨烈一幕,而作为道具和演员的车与人皆完好无损。
年幼的萨米对电影的最初,亦是影响其一生(创作风格)的印象定格于人造的「灾难」。
回到家后,他拿着母亲米齐(米歇尔·威廉姆斯)送给他的第一台8毫米摄影机,用上父亲伯特(保罗·达诺)制作的微缩火车模型,反复模拟电影中火车脱轨相撞的场景。
在这里,斯皮尔伯格运用大量主观视角表现男孩对火车迎面驶来的惊奇神情、男孩用自己双手充当放映机的银幕并对着影像出神,这时他已从普通观众角度领略到电影「造假-造梦」的特质与魅力,但却是首次从导演位置体验电影赋予的「掌控一切」的特权。
斯皮尔伯格从影片一开始便毫不諱言地向我们展示电影不可能不存在「伪造」的成分,尤其对于一位富有想象力的男孩来说,如此之「假」恰好与充满童真的幻想世界相互联系,而电影也成为了萨米将日常经验转化为脑内的奇思妙想,再铭刻于影像的「事件」载体:去医院拔牙(多数小孩子的童年恶梦)、木乃伊、骷髅鬼怪,他的姐妹、父母亲成为了最初的演员和「受其惊吓」的观众。
正如当年卢米埃尔兄弟动员亲朋拍成的《火车进站》是为世界电影(史)之开端(但从本质上说仍是一部家庭电影),萨米利用轻便器材,集结家庭成员之力一同制作电影的过程可被视为其个人(以家族为基础的小作坊)电影史的诞生,而这也是片名「造梦之家」(The Fabelmans)所蕴含的深层含义:「家庭」往往是关于电影、关于创作的梦想起源。
踏入青春期,萨米(加布·拉贝尔)的创作环境逐渐脱离局促狭窄的家里,可供临场调度指挥的空间变得宽广,一众群演也由一开始的父母姐妹变为学校的同学。
与此同时,身为导演、编剧、剪辑的萨米在电影制作的造诣亦在不断丰富和延伸,所参与的拍摄工作变得更多更繁杂,包括指导演员表演和走位、镜头调度、打光配乐、枯燥的剪辑工作,甚至还得想办法解决场景不够逼真的问题。
例如,萨米从《双虎屠龙》中获得启发,参加童军夏令营拍摄的第一部西部片,他在胶片上穿孔,制造出牛仔开枪射击的「特效」,配合抑扬顿挫的背景音乐,礼堂内的观众纷纷被那扣人心弦的情节和荡气回肠的正邪对决所深深慑服。
在配乐、特效和镜头剪辑的帮助下,那些看上去拍得很稚嫩、很假的原始影像素材组合起来后竟令观众们沉浸其中,而这恰恰是一个「由假入梦」的观影体验,当导演施放的光影魔法与人们的情感、想象或欲望实现交融,那么观众便会不自觉地为眼前的所见所闻(尽管是虚假的情节和布景)而揪心着迷,好像置身于自己就是银幕里的主角,周遭发生的一切有别于日常生活,却又无比熟悉的梦境。
由孩童到青年,萨米实际经历着由呆望着银幕「发梦」到自己动手拍电影为大众「造梦」的蜕变,斯皮尔伯格将萨米摄制技艺的日益精进,与电影梦和家庭现实之间的割裂,乃至成长过程遭遇到的歧视(反犹主义)、好奇和迷惘(性萌动)并置,呈现出明显的负相关关系。
为了安抚母亲失去至亲的悲痛,萨米用摄影机纪录下一家人前往野外露营的欢声笑语,在剪辑素材时,意外发现自己的摄影机拍到了某种「不可见」的、不为世俗允许的情感连系。
而这正是身为导演和剪辑的萨米所享特权的鲜明体现,唯有他知道在一个个看似轻松休闲的笑脸、欢乐时刻背后隐藏着足以引致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瞬间崩塌的「真相」。
于是,在最终呈现的家庭录像里,萨米仅仅留下了母亲的灿烂笑容,以及月光之下的婀娜舞姿,如此美好、令人动容的回忆与形象,然而我们都知道,这样「如梦似幻」的母亲是经过导演精心剪辑创造出来的,而母亲与父亲挚友伯尼(塞斯·罗根)暗生情愫、可能造成家庭破裂的「有害」片段无一例外被剔除了。
这或许是萨米第一次对电影赋予的特权感到厌恶,因为无论萨米对影像素材的裁剪合成技术如何精湛,但他没办法阻止父亲因工作之故频频搬家、冷落家庭,压抑已久的母亲移情别恋的事实,特别是当他一遍又一遍倒带回看母亲面对情人时露出的笑容是如此的真挚。
尽管如此,萨米只能保守秘密,这一刻曾经无比钟爱的电影已成为暗自表达愁绪的媒介。
在战争片里,萨米不由自主地将自己对母亲出轨的困惑不解融入面对死去战友的幸存军官心境,这位军官因为下达了错误的命令而致使弟兄们落入纳粹陷阱,全军覆没。
军官既可以指代(在家人眼中)做错决定的母亲,亦可以指代意识到影像的危险——摄影机前没有秘密可言——而选择自我惩罚的萨米。
讽刺的是,观众为银幕上的惊险和暴力发出赞叹和欢呼,却无从知晓这是以一个少年对逐渐分崩离析的家庭生活的绝望情绪为养分。
观众的惊叹又何尝不是一种对创作者本身的暴力?
纵然才华横溢的萨米控制得了电影「拍什么」「怎么拍」(斯皮尔伯格特意安排了一场戏,在萨米的镜头下,一家人搬进新家的温馨画面,下一幕却是现实父母陷入离婚边缘),但终究控制不了生活与成长过程中突如其来的残酷变故。
电影在「造梦」和「现实」层面的不可分割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如果说「家庭电影」(宛如童话般的纪录片)满足了父母亲、姐妹们对于幸福家庭、亲子关系的要求,那么对既是导演又是儿子的萨米来说,为观众提供欢笑和希望所付出的代价却是独知真相后难以释怀的悲伤和忧郁,而在现实中拥有缺点的母亲也成为萨米(斯皮尔伯格)未来在银幕上创作出「完美母亲」的缪斯。
萨米为自己拍到了不该被拍到的内容而深感不安,卖掉摄影机不再拍摄。
主动放弃拍片、驰骋光影之海的「特权」令萨米在新环境难以适应,正如电影一旦失去了造梦的功能,人们(包括创作者自己)不也失去了从象征永恒的银幕里获得应对瞬息万变、冷峻无情的现实世界的力量吗?
故此,当萨米鼓起勇气再次拿起摄影机开始拍摄「逃学日」,同时亦因艺术与生活的潜在张力而生生撕扯出一个供萨米独自面对、承受(破碎家庭、校园暴力、失恋)伤痛的私人空间:追求艺术恰恰是「自私而孤独」的。
高中舞会上放映的校园纪录片从表面上看是一场肆意挥洒肉体和汗水的青春奇观,但萨米的这次「造梦」不再是让观众重获面对艰苦生活的良善力量,而是反过来利用影像里潜藏的危险(摄影机看穿了人们注意不到的「闪光点」),对那些以自己的欲望和憎恨霸凌他人的反犹主义同学「明褒暗贬」,透过在银幕上制造一个永远无法触及的英雄形象折磨羞辱对方。
斯皮尔伯格借此机会告诉我们,电影并不是只有美好纯真的一面,它同样可以是自我中心的、具有攻击性的利器。
乔登皮尔在《不》里向我们发出警告,奇观是如何把任何试图捕捉、挑战它权威的观众和电影人活生生吞噬;对斯皮尔伯格而言,也正是令人目不转睛的「奇观」引领他踏上追寻电影梦的旅程,所以老斯认为奇观本身并不可怕,重要的是学会如何控制和驾驭脑袋中那些关于电影和艺术的疯狂想法。
正如萨米和年迈的舅舅鲍里斯(贾德·赫希)交谈,鲍里斯过去曾在马戏团与凶猛的动物一同表演,萨米问:「把脑子塞进狮子嘴里是艺术吗?
」 舅舅听后大笑,回应道:「不,把脑袋伸到狮子嘴里只是胆子大,保证狮子不会咬掉你的脑袋才是艺术。
」可以说,《造梦之家》不仅作为斯皮尔伯格的半自传电影,更是一场「电影与人」的奇观:摄影机绝无偏袒地记录下生活的一切,不论是美好的还是丑恶的,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老斯拒绝被贴上「这是我的私人记忆和情感,不准擅闯禁地」的怀旧标签,那个在银幕前为光影的魔力所震撼的孩子,那个拿着摄影机到处捕捉微小事物的少年,可以是银幕外的每一位观众。
人物们平等地享有秘密,而电影、影像成为了彼此交换秘密的暗室,所有的悲伤、欢乐、焦虑、痛苦、遗憾都在其中得以体现,并且被镜头转化为源源不断的生命能量。
推动萨米去重新相信梦想、追寻梦想的或许不再是小时候的单纯和激情,而是对越来越糟糕的现实生活的麻木和绝望,这也排除了电影一味缅怀过去的倾向,更多是属于当下的语言、理想和行动。
对大多数人来说,在生活的洪流面前,电影一点也不重要;然而对另一些人来说,如果连电影也失去了,那就什么也没有了。
影片最后,大卫林奇饰演的约翰福特对萨米说:「当地平线在底部,会很有趣;当地平线在顶部,会很有趣;当地平线在中间时,就无聊死了!
」即使生活、成长再怎么残酷,都请不要放弃「抬头」或「低头」探索未知的好奇心,去记录、去表达、去造梦/追梦,这既是约翰福特、大卫林奇、斯皮尔伯格给予我们的真诚忠告,又是电影赋予所有人的「特权」。
本文首发于「虹膜」
深夜又想起《造梦之家》里的妈妈,影片第一主角当然是她,米歇尔·威廉姆斯也确实是卡司第一位。
看之前还以为小男孩是主角,因为一直说自传嘛。
但我实在没看明白,没理解这个妈妈,没理解她周围的人物关系。
首先爸爸被塑造成了一个完美丈夫——物质上,事业有成;情感上,对家人不错,爱老婆,离婚时也很尊重体谅妻子;艺术上,发自内心赞美妻子的钢琴、舞蹈,是有艺术共鸣的。
印象里,他的问题可能是不尊重别人的理想,认为儿子拍电影是个小爱好,他不用严肃认真的态度看这件事,老觉得儿子早晚会放下摄影机。
心态是这样的,但行动上也给钱,买摄影机、剪辑机。
那么他对妻子的梦想,也抱有心态上的不以为意吗?
有个情节,家里吃饭用一次性餐具,客人问为什么不刷碗,丈夫说我妻子的手要用来弹钢琴。
那他应该是挺支持、挺爱护妻子及其理想的?
女性的痛苦常常是家庭和社会压迫造成的,但在女主的家庭里,似乎没有什么压迫?
或者说,导演没呈现什么压迫?
还是想说钝刀子剌肉更痛苦呢?
这个钝刀子是什么呢?
我没太看出来。
所以就不懂妈妈的痛苦是什么呢。
有人说,她为了家庭,放弃成为钢琴艺术家。
爱钢琴和想成为艺术家是俩事,妈妈看上去有钱有时间爱钢琴,是否想成为艺术家,我实在记忆模糊了。
有人说妈妈太压抑了,要疯了。
确实演出了压抑和疯狂,但这个压抑好像是因为她爱benny,俩人相隔两地,她不能说、不能去找,所以压抑。
妈妈像病人,benny像药,药一停就崩溃。
妈妈病从何来?
有人说她照顾几个孩子,当家庭主妇太累了,没有自己的时间和空间,但好像影片完全没有表现这一点?
我们看过太多的电影,一个女性在家庭中压抑、失去自我、渴望逃离,是很容易表现的。
但斯皮尔伯格拍得就很奇怪,他拍了一个完美家庭里的痛苦女性。
家庭完美,物质情感都完美,但是依然痛苦,这太有意思了,值得研究。
可斯皮尔伯格拍的好像是,这个女性仅仅是爱上别人而不得所以痛苦?
这是什么?
无因的精神出轨?
要是她爱上benny了,但自己不知道,知道后(而且是被儿子告知)产生道德焦虑和痛苦,最终认清自己、勇敢面对、奔赴爱情,也说得通。
但现在是她真切爱上benny了,但忍着不离婚,在benny不能跟着一起搬家后,她崩溃了,最终去benny身边了。
电影好像没有展现女主为什么忍,心理活动是什么,谁和什么东西拦着她,让她痛苦成这样。
感觉电影梦拍了一半,妈妈拍了一半,两个拧在一起,强行凑了一部电影。
爸爸是完美的,好像是因为他是导演的爸。
妈妈是可怜的,好像是因为她是导演的妈。
现实可以没有逻辑,但电影得有逻辑。
当然,极有可能是我根本没看懂,写到这还是很惶恐……(霸凌者崩溃质问男孩为什么把自己拍成那样子,算是斯皮尔伯格的回答吗?
他可能在电影里完美化了一切人物,因为他在拍电影?
)
难怪短评说这是我的区长父亲,原来这是自传,但即使自吹自擂这部影片依旧是很好的鼓励人去学电影的读物,都说看作品看的就是作者本人,即使这个人掩藏得再好她的作品里也总会出现自己的观念和影子,我对电影和摄影媒介这种东西本身兴趣不大,但是我却在这部电影里明白了为什么有人会那么喜欢讲故事,因为真的很有趣。
本来只想写短评的但是一不小心就字数超出了所以附录在影评里就当话接上文了。
总的来说我觉得这部电影很好看,家庭,电影,梦想,都说得清清楚楚而且线索交织,包括一些细节也真的很有意思,比如从前总是用一次性餐具的母亲在后来看了医生后用上了普通餐具,养的猴子就是精神的寄托,还有母亲为了家庭放弃了梦想,姥姥的哥哥让主角不要放弃希望,说艺术和家庭之间的冲突会让人遍体鳞伤,都是呼应和细节,可能是最近烂片看太多了看到这种真的能让人看进去的有趣的故事太惊喜了吧。
继续说地平线,我觉得结局的处理方式也很好,不是常规的和谁拜师学艺了进入什么制片公司了前途一片大好就结束,而是导演的那句问话,你在这幅画里看到了什么,地平线在哪里?
对于真的懂行的人来说,一句点拨后藏着的是巨大的财富以及随之而来的创造力,这才是真正的教导,不是教你怎么用技术怎样拍出更好的镜头,而是告诉你还可以这么拍,还可以这么想,有一种灵机一动,世界打开的感觉,作为结尾真的是生机勃勃充满希望了。
整体来说很完整很好的一部电影,很有逻辑也很符合电影学,最近看多了莫名其妙的文艺片再看这种成熟规矩的东西真的😄如听仙乐耳暂明。
如果你已经看过斯皮尔伯格的纪录片(《斯皮尔伯格》2017),那一定会觉得《造梦之家》多少有“嚼剩饭”之嫌,不幸的是,我曾把这部纪录片刷过两遍,所以对我来说《造梦之家》的故事不再新鲜,我更多的想要知道斯皮尔伯格再弄这么一部电影想干什么,寻遍全片无果时,大卫林奇饰演的约翰福特敲响黑板。
影片结尾,决定投身电影行业的萨姆见到了约翰福特,约翰福特用两张剧照给出萨姆从业的忠告:“当地平线在底部,会很有趣;当地平线在顶部,会很有趣;当地平线在中间,就无聊死了;祝你好运,滚出我的办公室”,看似摸不着头脑的话语击中的却是全片的靶心——电影是什么。
对于萨姆(其实就是斯皮尔伯格自己)而言,电影起初是快乐的,如同上帝馈赠的礼物,从模仿火车碰撞的片段开始,到拍出小剧情短、剪辑家庭时光,光影始终与快乐相随,稳固的家庭和漫长的孩提时光并没有给萨姆太多思索“电影是什么”的空间;直到他拍下了母亲与本尼叔叔的幽会片段,一切开始变得不同,既打碎了稳固的家庭,也让他与父母的关系变得疏远,当他重新拿起摄像机时,电影对他而言成了刻意挑选的逃避工具,用光影逃离现实的困顿,再到为学校毕业生制作的短片播出后,与查得(chad)在走廊的一番对话,让他发现电影不仅仅于逃避功能,还能改变一些现实(促成chad和女友复合),最后彻底对学业提不起半点兴趣的萨姆向父亲提出投身电影行业,经由父亲同意后,电影成为萨姆掌控自己人生的工具和途径,其实影片铺垫了那么多剧情,就是在等“掌控人生”这一层意义的出现,而约翰福特口中的“底部、顶部”就是导演自己掌控的结果,是在说电影更是在说人生。
所以,电影是什么?
萨姆(斯皮尔伯格)的答案是:掌控人生的工具和途径,那么电影对于你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希望在看完《造梦之家》后你能获得自己的答案
最近几年电影导演的第一梯队纷纷开始怀旧。
这些蜚声国际的导演们开始显露自己温柔的一面。
这些怀旧电影将镜头对准了自己,不再充满野心的想要讲述一个世界的故事或者科幻的故事,而是就像唠家常那样,很英雄的大师们变成了小孩子,一个个无比弱小,也有失败,也有恐惧,也有怨恨。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确实是那种蜚声国际的大导演。
他最出名的电影应当是《辛德勒的名单》了。
他是那种既可以拍具有反思意识的历史片,同时也可以拍非常职业化的好莱坞大片。
因此其作品不仅具备相当的艺术性,同时具有商业性,从他的电影作品非常多的提名和获得奥斯卡就可以窥得一二。
我首先不是学电影的,缺乏观看电影的历史观。
其次,我看电影总是带着一些少数族裔的视角。
因此,看这部《造梦之家》,首先想起的不是《罗马》之类,而是阿莫多瓦的《痛苦与荣耀》。
对比两部电影都是对童年时代的回忆,对电影的热爱,但笔触和视角截然不同。
已经出柜的西班牙大导演阿莫多瓦的自传性影片《痛苦与荣耀》是充满热爱,也充满恨的。
虽然成名之后也与世界和解了,但作为少数群体的同性恋,在他的童年时代的那种惆怅和忧郁是不可名状的。
同性恋的热爱是带有一定的毁灭性的。
他对世界的批判带着自身的苦难来源。
电影对阿莫多瓦来说多少是一种脱离现实苦难的路径。
而当他回忆童年时代的电影启蒙,是那个他模糊的性向还未全然觉醒的时候给他温柔又让他发生性启蒙的如同雕塑般的裸男;是母亲的温柔的细语和生活日常拮据的苦涩;以及,当他回忆人生过往的时候,仍旧会想起当年的爱人——爱情,是同性恋进行自我抗争的身份表述的最直接路径——然而他选择了成为自己,却仍旧在爱情这件事上充满了无法释然的遗憾。
因此看《痛苦与荣耀》的时候我感受到的是那种潜藏于肌肤身处的刻骨疼痛仍然偶尔发作的那种温柔,非常的基督教意味。
而在他已经在全世界成名之后,在与他的母亲朝夕相处的时候,仍旧在重复他母亲对他未婚的责备,他对这种责备事实上无法释然。
在他已经成为全世界的阿莫多瓦之后,他仍旧对父权体制又警惕又服从又不满。
这种坦诚也许可以给很多同性恋们安慰。
斯皮尔伯格的电影没有这种黏腻的处处警惕的痛苦。
作为一个成功的直男导演,他大方的光明磊落的讲述自己的童年,但他的种族身份又让他时时刻刻保持着犹太人的身份处境意识。
但没有那种同性恋的忧愁。
也许 20 世纪 60 年代的美国,犹太人议题还是一个让犹太人感受到痛苦的议题,但你要想到那时候的中国正在发生什么,也就觉得那也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很多人将也将这部电影称为斯皮尔伯格的「写给电影的情书」。
前些年张艺谋的《一秒钟》上映的时候,也有类似的表述。
但对比两封「情书」你就能看出大师与国师之间的差距。
在《一秒钟》里,导演不太敢真的去讲述电影对他来说是什么。
他非常笼统的在人们争前恐后的排队看电影的段落来形容那个时代里人们对于电影的热爱。
是物质非常贫瘠的时代人们难得能触及到的精神食粮。
然而这个精神食粮也是要在以宣传为主要目标的框架之下,才能保证处于边缘位置的边疆地区能看到电影。
在《造梦之家》里,导演却可以非常直接的去论述电影是什么,尤其是对他来说电影是什么。
在童年时代,电影对他来说是一种可以重复再现奇观的媒介。
在火车冲撞人们的电影画面里,他安全的观看那种不可能的视角。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电影将人与可能与不可能直接观看、凝视的事件之间架起桥梁,大幅的扩展了现代人的日常经验。
到了青少年时代,经由家庭这一最基本的单位,他开始不断深入的反思电影的社会意义。
他如何来完成这种反思的超越呢?
他发现摄像机镜头是一个客观的记录者,摄像机镜头本身没有主体性,然而当人拿着摄像机开始对着人类社会进行拍摄的时候,摄像机就生长出了主体性。
经由摄像机的镜头,他得以看到平日看不到的美丽的人间景色(母亲的独舞、同学的眼泪),也能看到被人们所忽视的不太光彩的事物(母亲和班尼叔叔的恋情)。
因此,电影的第一层表述是,摄像机镜头经由人而生长出了主体性;进一步地表述却是:人因为电影镜头,像是拥有了神祇般的上帝视角,因此拥有了超能力:年少的导演拥有了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所不曾拥有的视角,他又长出了一双眼睛,这双眼睛能让他看到不为人知的美丽,与丑恶。
然而少年的问题却来源于父亲。
众所周知,犹太人的家庭观念也很重,也多少背负了父权制的枷锁。
体现在电影里,是一个外来者告诉他,他的母亲曾经也是一个天才少年,然而为了满足家庭的期待而放弃了自己的天才,年纪轻轻就结婚、生子,因而从她自己变成了一个犹太家庭的一份子,她主动放弃了主体性。
而主角 Sammy 的父亲,一个本来有机会参与改变世界的工程师,却是一个非常稳妥的顽固分子,他看不到妻子的浪漫与才华,更加要求儿子要去学理科,最好可以像他自己一样成为一个工程师。
他不希望儿子从事电影工作,因此一直在强调电影只是他的一个 hobby,不可能成为职业。
Sammy 为此感到痛苦,他又想要满足父亲的期待,同时又想要成为自己。
然而,这部电影里的一个戏份不太重的角色,就是班尼叔叔其实是非常重要的角色。
他一直像是这一家的一个编外人员,所以他一直有着第三人称的视角。
这种视角其实就是摄影机的视角。
班尼叔叔,这一家的第三人称视角的拥有者,能看到她母亲的美丽与哀愁,也能看到小 Sammy 的天赋。
是班尼叔叔告诉小 Sammy 一定要去拍电影,一定要去做他发自内心热爱的事情。
Sammy 对班尼叔叔的感情也是复杂的,又爱又恨。
就像他在少年时代对摄像机的爱是一样的。
班尼叔叔-摄像机,这是一组对应的角色,他们看起来是配角,但事实上是整部剧里最重要的精神内核存在:一直没自己家庭的,像附属品和跟屁虫一样的班尼叔叔,看到了所有人忽略的美好。
这多么像上帝。
而 Sammy 的母亲最终选择回到亚利桑那,抗拒成为一个家庭的佣人和母亲,而是要回到她热爱的角色中去,这一点,也就是导演自己。
他也会最终选择成为电影导演,哪怕他对摄像机的感情也是无比复杂。
经由班尼叔叔和母亲的关系,导演事实上在讲述的是摄影机、电影和导演自己的关系。
当然他还对电影做了更为重要的表述。
那就是电影可以让一个人变成他想象中的角色,Logan 甚至因此愤恨却又充满感激;摄影机还能拍摄那些被人忽略的日常的丑恶,将其放大。
电影可以提供地位赋予功能,让一个人的光环无限放大;还可以将丑恶放大,让丑恶无处遁形。
这里其实在讲的是,电影可以是一种温情默默的媒介,在适当的时候也可以成为攻击敌人的武器。
电影能通过拍摄和剪辑呈现真相,也可以「制造」导演想要的那种真相。
这部电影可能会让很多短视频拍摄者产生共情。
在 1960 年代手持摄像机拍摄的导演,可能和今天手持手机拍摄的创作者,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
《造梦之家》斯皮尔伯格把自己的童年经历拍成了电影,温暖又治愈。
看完感叹一个天才的成功实在是太难得了,个人和家庭的影响缺一不可。
成为斯皮尔伯格的基本条件包括但不限于:1. 非常明确的爱好和人生目标: 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就爱上了电影,青春期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就要干这个了。
2. 异于常人的天赋和投入: 无师自通,并且可以不吃不喝不休息,不是在拍片子就是在剪片子。
3. 一个非常支持梦想的家庭: 父母听到孩子想要拍电影的时候,不是给他两巴掌让他滚去学习,而是送给他摄影机和剪辑器材。
孩子要拍点小东西,父母姐妹齐上阵来充当演员。
上大学读艺术也可以,不想念了想辍学也可以。
父母离婚送给孩子的忠告是:“你永远要为自己而活”。
只有足够开明和自信的家庭才能做到。
4. 殷实的家境: 60年代不是谁都可以买得起摄影机和胶卷给孩子玩的。
(本文有剧透倾向,请斟酌阅读。
本文只是本人一些随想,非专业影评。
)有幸在多伦多电影节观看了The Fabelman的全球首映。
这部斯皮尔伯格的半自传电影,用独特的方式解构了斯皮尔伯格本人对电影,艺术,和家庭等议题的看法与感受,让人回味良多。
影片开场, 男主母亲一句, 电影就像做梦,你永远不会忘, 奠定了本片的基调。
做梦就自然有美梦,也有噩梦,男主在造梦的过程中,美梦成真,噩梦相随。
电影前半,男主Sammy的童年时期,就如同一个长长的美梦,在母亲的启蒙下,发掘了自己拍摄电影的天赋,也改变了导演本人一生的轨迹。
轻松明快的基调在一次野营之后急转直下。
电影画面从母亲一身长裙翩翩起舞,这样的唯美画面,瞬间切换到外婆垂死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这种反差,不得不让人感到压抑和不安, 预示着男主的生活从这里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宿营期间,男主偶然拍摄到的片段,让男主第一次意识到,影片不光可以造梦,也会毁灭他的希望。
这让男主深受打击,甚至想放弃自己的对电影的热爱,可能这是男主第一次知道电影的力量。
同时,全片的一大看点就是男主父母与他们的朋友Bennie的三角关系。
这种中年危机的无力感,在男主充满希望的青春的反衬下显得更加令人抑郁。
男主全家为了科学家父亲的事业,两次搬迁,男主深爱自己的妻子,爱自己的孩子们,但是他对科学和事业的着迷也埋下了幸福家庭大厦倾塌的隐患,等他意识到时,已经无力挽回。
父亲的挚友和多年的同事, Bennie, 早已成为了家庭的一份子,被家庭里的每个成员接纳,但是这种边界感的模糊,终于让他越了界。
个人认为,男主母亲, Mitzi,是全片最闪亮的一个角色,甚至超过了男主本身。
一个一头金发的犹太人的形象可能已经暗示了她的“离经叛道”。
她不是一个好的主妇,却用尽全力照顾家人衣食起居。
她的梦想本身是成为一个艺术家,一个钢琴演奏家,可是最终将自己的梦献祭给了家庭。
她有一颗向往自由和刺激的灵魂,可以在龙卷风到来时毫无迟疑,带着孩子奔向风暴。
她嫁给了一个好男人,好丈夫,但是这个好男人,却并不理解她。
内心的空虚,让Bennie趁虚而入, 直至无法自拔,或许风趣鬼马Bennie原本就是她的良人。
但是她深知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很长一段时间她选择独自承受这份痛苦,尽管最后她还是选择离开,遵循自己的本心,还是不禁令人唏嘘。
再美好的爱情也总有落幕的一天,相伴一生,也不代表可以相爱一生。
选择重新开始,还是委曲求全?
影片中段,母亲多年未见的叔叔以一种戏剧式的方式登场,暗示了这与本片主线故事无关。
短暂的出场中,他宛若古希腊神话的先知,衣衫褴褛,疯人疯语,他因为年少离家追寻艺术,一直不被家人所接受。
他向男主警示,热爱艺术的人终将遭受痛苦,就像男主的母亲,这是他,是男主,也是男主母亲的宿命。
男主本人,可能是由于过早发现了自己的拍摄天赋,让他习惯于在生活中做一个旁观者,他尽量避免冲突,只有忍无可忍时才会爆发。
尽管如此,他也坚持做一个好的讲述者,忠于呈现最好的影片。
在高中Ditch Day的影片拍摄中,男主如实还原了曾经霸凌过他的校霸的矫健身姿,男主的不计前嫌,让其无地自容。
除了电影,男主在生活中似乎是一个失败者,不擅长运动或数学,不会和女生搭讪,大二就从大学辍学,但是只要在拍摄时,他的眼睛就是有光的,他就是闪耀的,我想,有梦的人最美。
最后,大卫林奇的take away送给大家,When horizon is at the top, it’s interesting; when horizon is at the bottom, it’s ininteresting; when horizon is at the middle, it’s fucking boring. 可能,这句话也是导演自己人生态度的写照,人生需要有up and down, 平淡乏味的人生才最无聊。
自我定义基本符合事实,对母亲的刻画很有意思,中间总有一些东西隔着母子关系,从处理冲突看来没跨越过。给自己拍自传这件事很糟,但也许有些事,只有自己能叙述吧。普普通通的电影,但就那个年代而言刻画着童话里生活的一家人。投胎是技术活。
的确松散,但也松弛,应该是斯皮尔伯格最“简单”的一部片吧,导演开心就好。最后的福特居然是林奇演的,一下没看出来。
童年过得过于幸福了,以至于我惨淡的童年都曾得到过来自他的电影里的一份温暖。
看你爸妈送你摄像机看你拍电影看你被打看你妈出轨看你剪电影,看你把地平线放在底部,看你把地平线放在顶部,看你片尾字幕,看崩溃了,,,真自恋啊斯皮尔伯格,,,中产犹太白男
电影名又可以叫作《我是怎么走上电影这条路的》,我相信这些事情都是斯皮尔伯格亲身经历的,因为好多当事人都已不在人世了,拍摄这样一部电影需要有面对当初自己的勇气。地平线剧中会很无趣,记住了吗?
好吧,懂了,大导演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成长在普通的家庭。好无聊啊
镜头是不会说谎的但剪辑可以,无法调和的矛盾就是无法调和,真不要与热爱和执着争个高低,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人生,大师的养成是直面沉浸和抽离,但想要一部摄像机就有摄像机,想要一台剪辑机就能有剪辑机,上班没多久就获约翰福特青睐,这是比给雷劈中都难做到的梦,实际上2%的排片才是残酷的现实真相
这部自传电影,不有趣
被中文译名骗了,什么造梦之家啊,噩梦之家吧,一个两个都有点病,这妈明明是自己的问题,不要随便归结为“搞艺术的”就这样好吗?这片子到底为什么这么长???又凭什么???
1、不知是否夹带私货、不愿舍弃,总之最终效果是冗长的,近于流水账;2、斯导的人生当然也有痛苦,但比之很多人,都太顺了,顺到那些挫折都快不成立了;3、米歇尔·威廉姆斯的表演,着实神经兮兮,神经质已成冲奖的捷径了吗?
当地平线在顶上和脚下的时候,都是佳作,地平线在中间,那这个画面无聊死了。。。这部片子,地平线简直中间的的一塌糊涂,中间的不能再中间了。。。这么一看伍迪艾伦的各种自传体里的犹太小个子,比这实在是有趣多了。。。顺嘴再提一句国师的《一秒钟》,极端的个人回忆出发,再现个人从业观影梦,米国物质的极大丰富,咱们的各种苦哈哈。。。这不一路货吗?咱明明是奔着五星饭店去吃豪华大餐的,可端上来的都是大厨老家的忆苦思甜饭,你说难吃吧,也不至于,可这样的饭菜,我干嘛来这儿花这个价钱吃呢?
孩童初次观影萌发恐惧,斯皮尔伯格的自我感动,唯独手持超8mm及16mm摄影机拍摄时,以及沉浸在戏中戏光影里令人陶醉。刚好昨天才看完胶片电影放映的相关展览,感触更为深入。这一家子天天都是以泪洗面的么?谁要看你的老套情事和狗血家事啊???就连Michelle Williams演技再好也充满了导演刻意安排所产生的矫情表演痕迹。Paul Dano难得演了一回十分正常的人,小时候的Sammy貌似囧瑟夫。前两周才在影院看完大卫·林奇的电影,今天就在大银幕看到林奇本人赫然客串!仍旧艳羡西方青少年对拍电影的热忱和行动力创造力,再度感叹完美父母和无条件的爱及支持才能培育出人才。最后一道镜头直接玩味回应了上一幕压轴出场的大导演妙语,冗余乏味的剧情含量令我看完之后竟对拍电影梦产生了一丝犹豫,我还不如回去弹钢琴呢……
作为颁奖季「一号种子」,没有想象的那么好也挑不出太大毛病。老爷子还是稳,几乎每一处着于笔墨的表达都获得了事半功倍的效果。电影梦与家庭情感双线并进相互拉扯,极具魔幻感与历史沉淀感的镜头调度全然放飞自我一气呵成,有极强的「斯式」烙印。电影每一幕单拿出来都能吊打,但由于时间跨度过长导致的情感铺垫不足使其串到一起后存在极强的割裂感,总觉得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讲亦或没讲完。细腻倒是真细腻,但这也源于几乎全体演员都贡献了惊为天人的演技(小米奥提级别,每个男孩演员的眼里也都闪着耀眼的光)。剧本中段起略有拖沓,包括后半段与父亲的戏份之于老爷子本人许是足够重要但对于观众而言有极强的插入感,没什么看点亦没什么必要。结尾一幕倒是神来之笔,很迷人!目前看风向貌似奥提很稳,搏一波BP/BD都有戏。
Boring.斯皮尔伯格把自己的童年放在地平线中间然后拍完了整部电影,真的太无聊了。
之前看过,没看完
斯皮尔伯格终于也拍了自传,回到巅峰水准,近年尝试的正剧明显比类型片要稳。/// 少有的展现了正常美国犹太人家庭生活的电影。 /// 斯导不愧从小就活在电影中,美国有钱家庭长大就是好。/// 演多了屎尿屁的Paul Dano和Seth Rogen这部正经的很。
三星半。大概是斯皮尔伯格在情感上最复杂的一部作品了吧。小米演得是真好。
我不关心你的电影成长之路是有多无趣的
半部自传,一封情书。影片以一段成长经历为主线,全程聚焦于主人公手中的摄影机。它既是造梦的工具,也是记实的载体。而电影作为跨越虚实的媒介,分别通过原始“摄影”和后天“剪辑”重塑了Sammy的家庭和校园两组社会关系,这种高度戏剧化又充满说服力的巧妙安排,完美地呈现出此项艺术一体两面的终极属性。斯皮尔伯格的导演技巧已臻化境,那些精准的调度和美妙的光影凝结着他毕生的功力,本片也一如其步入职业生涯后期的每一部作品般成熟稳健、工整大气,但对于这种级别的导演你总会期待一些额外的惊喜。
不如阿玛柯德一根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