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疫情的原因,整个行业被冲击的太厉害,导致佳作难产。
一整年看下来也就戛纳电影节还有几部不错的电影。
和金棕榈获奖作品《钛》的魔幻先锋风格不同,这是一部极其朴素写实的电影。
影片以“1996年亚瑟港大屠杀”的主角马丁为原型。
片名Nitram和原型的名字Martin是字母上的颠倒。
预示着戏里戏外的镜像关系。
不同于以往真实事件改编的传记类电影,本片重点放在了讲述了恶魔诞生的过程和灾难发生前的暗潮汹涌。
这个角度既笨拙又灵性、既走弯路又走捷径。
实际上直接拍事件经过,戏就很足,而且冲突强烈,更容易出彩。
可导演意不在此。
相比视觉和情节冲突,他更着迷于展现人性里深层次和细腻的东西。
这也可能是他拍《刺客信条》显得不够刺激过瘾的原因。
这个导演就是对冲突以外的因素和造成冲突的原因更感兴趣。
可以说这既是弯路也是捷径,因为只要拍的不差就是准获奖作品。
虽然在最佳影片的争夺上输给了《钛》,但也是热门之一。
甚至个人觉得,像《钛》这种天才型的电影是没办法学的,喜欢电影或从业者更应该关注和学习的是《内特拉姆》这种类型的电影。
最终这部片子还是获得了最佳男主演奖。
虽然这些人物都有其现实原型,但这部片子在角色塑造和表演上依然出彩。
特别是男主,不得奖真的说不过去。
剧情中,母亲的疏离和冷漠、父亲的溺爱和懦弱加上男主智力问题造成的共情能力缺陷,从一开始就预示了悲剧的可能。
后来海伦和父亲的死又进一步催生了悲剧的上演。
而且这几个角色的选角也特别恰当。
拿父亲这个角色举例,相比其他角色的麻木和令人生厌的外形,他的面像和行为都是剧中唯一一个让人感受到温暖的人物。
在现实中马丁的父亲也是这样,所以当他自杀后,马丁就丧失了人生中唯一的光源,彻底堕入黑暗也就在所难免。
而海伦这个角色某种角度和内特拉姆是相似的,她孤苦伶仃,虽然腰缠万贯,但只能与动物为伴。
或许男主的出现让她看到了自己。
两个神经质错位的共情能力正好有一定相似性,但可惜两个病人无法互相治愈,只能躲在两人的小圈子里逃避孤独感,再加上命运的捉弄,海伦的死又进一步把男主推向罪恶。
最后就是母亲这个角色,她身上的悲剧性甚至要比内特拉姆更为强烈。
因为她从最开始就看出了内塔拉姆身上的原罪和邪恶。
她对男主的疏离和冷漠何尝不是一种恐惧下的自我保护和无能为力。
但如果说父亲对内特拉姆的溺爱和宽容不过是出于同情和爱的不足(当父亲因为梦想落空而消沉生病,又为此自杀之后,内特拉姆虽然因为共情问题无法真正体会自己的情感,但客观上,“父亲并不够爱他”这个事实,还是被确定了)海伦对他的接纳,不过是寻找共情和陪伴。
而母亲这个角色才是唯一一个把内特拉姆当作“人”对待的。
从她一直寻医问药,鼓励内塔拉姆和他人产生联系,就能看出她其实并没有对儿子完全放任自流,相反,她是剧中唯一一个一直在努力帮助内特拉姆、也在和命运抗争的人,她的痛苦才是最无处消解的。
她从开始就预料到这一切,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在恐惧中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影片结尾,她听着新闻报道,抽着烟的镜头也说明了这点。
和其他流水账似的传记和改编不同,这部片子抓住了真实事件的核心,让戏剧和现实相互交融。
把“他人即地狱”和爱与恨的表达问题深刻揭示了出来。
在情绪方面,剧情和表演都是非常克制的,基本没有情感上的宣泄,这种处理非常合适。
现实中的爆发往往都没有预兆,人与人之间的伤害也往往发生在不经意间。
归根结底都是爱与恨的表达和理解出现了问题。
内特拉姆和马丁的悲剧当然有其特殊性。
但如何表达你对他人的情感,让人与人之间能够正确的共情,依然是生活的大课题。
人与人相处最可怕的事莫过于——明明你用最大的力气爱着,对方却觉得你恨他。
看完《狗神》回忆对卡莱伯的印象还停留在《芬奇》里只出演了声音却让我沉迷的杰夫,恍惚想起这部让他戛纳称帝的作品,被整个作品的各个方面都震撼到了。
影片是根据真实的社会恶性案件改编的,Nitram作为事件主人公Martin的名字的倒写出现,去展示了一个大家嘴里的犯罪狂魔的犯罪前的经历和人生。
从剧情方面我非常欣赏导演的两个字就是克制。
不血腥不暴力但压抑,他并没有试图去洗白他也没有构建一条情感通道给观众共情他,他做的一切都只是冷静客观的去讲述一个边缘人物所经历的家庭生活和社会生活的样子。
看《我们与恶的距离》时罪犯的辩护律师即使被威胁谩骂也要坚持辩护的理由跟整个片子是有异曲同工的:了解他不代表要饶恕他和同情他,相反我们需要在制裁他之前竭尽所能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哪里有问题,这样我们才可以在之后去避免再次发生这样的悲剧。
而这部影片的表现方式就非常居中。
男主并不值得同情或者原谅,但我们可以看到他的成因和压力。
父亲的纵容软弱,母亲的强势冷漠,遇到问题他的逃避心态和暴躁的脾气,对他人缺乏共情能力和规则感的一切都是形成结果的原因,摒弃情感共鸣或许我们可以做到理解但不接受。
电影的美术和摄影在我这里满分,是非常标准的美术教材。
橘色和蓝色作为两个最明显的色块去大面积对冲,让我感受到他情绪的起伏,在家庭环境里总是暴躁的,整个家都是橘色的,而他常面对的大海以及和Helen生活的地方却是蓝色的,只有少量橘红色灯光。
渐渐这个家变成橘色,原本父母的家变成蓝色,冷漠的失落的绝望的。
两个颜色像是情绪的两极,暴躁或消沉都不稳定。
他真正舒适的大多数时段是绿色的草地。
用颜色渲染情绪是电影美术非常必要且优秀的表达。
摄影配合的也很好,不管是颜色的传达,光晕,还是诸多透过铁丝栏杆和玻璃的镜头,无不透露着情绪和心情。
在如此克制的叙事下,这些变得弥足珍贵。
当然男主的演技无话可说的优秀,也让我重新认识了这位演员和这个群体的人。
其实也没有人知道究竟是拿起枪能保护好自己还是多关心他人能减少犯罪,后者似乎能解决问题,但前者好像更简单。
电影海报他将DV设置好,放在餐桌上,继而起身。
电视在播着新闻,窗外的椅子上,母亲的烟吸入的轻且缥缈。
青年面对的女人,口吃,极力掩饰,女人站在那,站在窗前,看着青年用力的踢割草机。
相比于《大象》,《内特拉姆》拍的更为浓烈癫狂,抛开代入感不谈,单是那些溢出画面的失控就让人如坐针毡,影片抽丝剥茧,步步深入,把我们完全置身于主角视线范围内的整个世界。
凋敝的家,整洁的中介中心,拥趸的旅行社,衰败中女主的豪宅。
甚至明亮的汽车商行,皆如被开膛的鱼干一般展现眼前。
难言拖沓,更多的是生动到颤抖的帧帧画面。
不单是缺乏共情,主角更像是“忍辱负重”却*终崩坏的“黑莲”。
16亦或更多个无期徒刑是世界予其的回音。
是愚民?
电影里的众人皆不无辜,懦弱,冷漠,刻薄,消极,逢迎,围观。
电影的分秒,血与油污从指针间流淌而下,汇成一滩猩红,主角用刷子调和着它们,终将屏幕涂满。
是教育?
不全是,边缘的主角和他的家庭像是时代尘埃垒成的山,矗立在那,抑或说矗立在小镇边陲,主角走进房间,殴打,踢踹。
在汽车摇下的车窗里,看着父亲穿着潜水衣被救护车拉走。
豪宅庄重破败,如融化中的巨冰,女主角坐在沙发里,电视中,站在星光大道上,一如男主DV里浮夸粗糙的情境。
礼帽被放在棺材上,浅蓝色的西装甚有几分帅气,但他离开了。
是民众?
不尽然,吩咐伙计搞定拥木仓证明,在自己的家里确认木仓没问题,在车行将主角摁在座位上耳语;再来就杀了他,在自己的丈夫被殴打的时刻依旧静默,为了薪水;搞掂主角旅行的全部事宜,在自己房子的阳台上大吼再继续会怎样。
是律法?
影片的结尾,此时的澳洲木仓比案发时更多。
他敏感,多动,难以自控,在衣橱里拿起听诊器又放下,次次失望,树木上深深浅浅刻满了瘢痕,长发也只是在祭奠父亲前被扎成了马尾。
公园里熙攘热烈,草坪上阳光很足,追逐和谈情的人们没想,木仓的声音你我都没听到。
小小病床上;他一脸的茫然却又难掩紧张。
粗粝的画面消失掉,长发背带裤执拗的点燃烟花。
内特拉姆 (2021)6.92021 / 澳大利亚 / 剧情 惊悚 犯罪 / 贾斯汀·库泽尔 / 卡莱伯·兰德里·琼斯 朱迪·戴维斯
前半小时中的这位孤独“公主”像极了《远大前程》里的那位失了智的有钱女主人,她们拥有财富,却没有人与人之间的有效沟通。
后半段明显感受到了加速,铺垫过长,有些虎头蛇尾之感。
这样扭曲的人格也是由于过分疏离与冷漠的社会人文造成的。
人在社会中,没有感受到来自己人群的温度,无法融入任何社交圈,对内的深层渴求无法被满足,便触发了对外的激烈喷发。
后半段不管是在剧情还是角色上,处理的过分仓促,有一种想要尽量压缩丑闻时长的味道,不免贼喊捉贼,掩耳盗铃。
还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就是把罪犯洗白,引导观众对其的内心理解。
那么长时间的个人经历铺垫,着重于外部环境对其个人的心理改造与扭曲上,当然外部环境是必不可少的重要因素,但是个人的因素被弱化了,过多的着重外部因素的改变。
有那么多人天生不幸,靠后天的努力改变命运,依然活的精彩,一手烂牌也能打好的坚定意志与顽强奋斗的精神鼓舞人心。
为什么摆烂与恐怖袭击大量发生在西方国家?
这不是更应该考虑的问题吗?
枪支泛滥成灾的成因显然有着更深层的文明内部原因,盎撒人用野蛮的屠戮把文明打散,并自诩为新的文明,他们给世界带来了技术上的更新迭代,可他们给文明带来了更新与迭代嘛?
未见得。
他们只是用更大的喇叭宣传他们自以为正确的价值观,并强加给所有人。
这样的文明并不比野蛮高明到哪里去,只是野蛮人穿上了西装,把杀人的工具由木棒改成了枪械、大炮、无人机、导弹、航母而已。
文明是一个沉淀的过程,需要长时间不断的更迭,融合,冲撞,创新,经久不衰,由衰转盛,经过数千年的岁月锤炼而成。
亚欧大陆有诸多璀璨的文明,他们理解,什么是文明,文明的内在吸引力是什么。
而暴发户国家,或许也需要经历许多过程,许多时间才会真正理解,文明的真正意义。
有人骂导演在为杀人犯洗白。
我倒不觉得,我看到了一个边缘人格的孤独,隔阂,和格格不入。
我们可以大概率庆幸自己把棱角磨平,融入社会。
他没那么幸运,他没有过女朋友。
在女性面前,他自卑,他骗他妈他有一个臆想中的女朋友。
面对抑郁的父亲,扇父亲耳光是他想到的唯一方式。
善良?
妈妈捉迷藏找不到他,找了一个小时,找到哭,发现时,他却在嬉皮笑脸。
hellen走时,他伤心到痛彻心扉,爸爸走时,也一样。
他的救命稻草被一根根薅走时,扒光了他的善,顺带打包着稀碎的善意,被逼入绝境。
绝境包里还有别的:冰冷的社会,不闻不问的卖枪员,不讲情面盯钱看的房产中介,帅气男性朋友对他的抛弃,看枪时脸色大变的眼神,妈妈对他不咸不淡的爱,不走心的对话,永远发现不了儿子的谎。
儿子的快乐,于她而言,成了麻烦,成为了一万个不理解。
她不理解买冲浪板的儿子,更不理解参加葬礼穿成小丑的他。
他在她的脑海里,写满了丢人,大写的丢死人了,麻烦,可真够麻烦的。
全片的绝境自然也真实,没有直来直去的霸凌,全是克制的,却充斥着格格不入,不被理解的孤独滤镜。
直到他看到电视里的校园枪击案时,眼神开始放光了,大概是,我得不到想要的善意和尊重,那我干脆就让你们怕我好了,怕我的时候,我就存在了。
其实还会记起一个细节,他在枪击案前,清理了hellen的房间,放走了狗。
以上。
一个智力有缺陷的人,他的心理不就是三岁小孩的心理吗,难以教化的,自私的,难以理解常识的,对悲喜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出来。
真的需要你们用所知道那么多心理名词套上去吗,分析那么一大通干嘛?
最后对枪支管理的警示不是很好吗,怎么就拉低b格了呢?
难道因为不自由,不人文?
管理好枪支,才能保证你自由活着,才是对无行为能力人的人文关怀。
给无行为能力者递刀子的人才是那个凶手,不是吗?
智力缺陷的人本就不能强行融入正常人社会,对两者来说都是会有伤害的。
他并非恶魔,有着细腻的情感,只是与世界格格不入。
智力有缺陷的内特拉姆完成了海伦未尽的心愿从美国归来,与母亲首次敞开心扉,诉说被困在躯壳里的痛苦,自卑而无力之感,他希望像父亲那样懦弱——自杀……
此时的内特拉姆已有自我毁灭的倾向,他的母亲觉察到了,却无能为力。
临近尾声很精彩,内特拉姆为了迎接母亲的来访,把所有枪支分开藏起来,里里外外打扫了房间,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在户外夕阳下佯装喂狗。
母亲为他带来了派。
边吃边聊的过程中,母亲意识到儿子已病入膏肓,她最后一次为他盖被子道晚安,不安地独自离去。
天亮后,内特拉姆被闹钟叫醒,戴上海伦送他的项链,弹了海伦教他的曲子,穿上海伦送他的旧外套,亲吻了镜中的自己,完成了告别躯壳、告别不友好世界的仪式,然后前往人流密集地,无差别射杀了35人……【巧妙的软广】https://site.douban.com/215175/ (我的小站)
54分钟左右,留声机渐渐地要坏掉,里面传来变了调子的歌剧,这个隐喻实在是太恰当和巧妙了。
男主的心,从海伦的逝去,彻底走向扭曲了。
每个人都值得一部传记。
即使他不能正常地应对世事,不能有效地控制情绪。
他也有自己喜欢的人和事,也有权利追求所爱。
当爱他的和他爱的都远去,当他对世界的认知只剩恶意的时候,可能只有端起来的枪,以及扣动扳机的一刹那,才能找到一丝依赖和心理安慰。
因果循环中,枪支的滥用只是扩大了结果的恶性程度,枪支的管制也无法解决人心的问题。
结尾的文字说明并不像是导演对影片的收尾,而更像是对世道的控诉。
男主的表演张力真令人震撼,捯饬起来满身贵气,邋遢起来失魂落魄;眼神中的天真、柔软、温情…无助、茫然、失落…懦弱、逃避、悲恸…犀利、冷漠、狠绝…与角色的情绪贴合度极高。
母亲的角色其实很难把握,但我还是能感受到作为母亲的心酸与无奈。
无疑她是爱孩子的,并且也曾对儿子寄予厚望。
但这么多年过去,她也在寻找与儿子相处的合适分寸,当面对儿子失常的举动,她也在考虑该如何应对以及找到劝导儿子的平衡点,但每个人都有能承受的底线不是么。
母子最后的爆发点,应该是葬礼一段,儿子以自以为最严肃认真恭敬的方式,出席父亲的告别式,却无疑在母亲眼中是个花哨的小丑,是对自己爱人的不敬,是家庭的羞耻,所有的无法调和都在这一刻爆发。
我不知道如果是我,是否能比她做得更多做得更好。
其实身边也有这样的父女,做父母的太难了,想解决孩子的问题,却毫无章法。
无力、无助、无望…甚至怀疑自己,也怀疑这个家庭之外的一切。
一个人的病,扭曲的是一个家庭,比病人更痛苦的是家庭中的其他人,他们要在正常的世界,和所爱的亲人所在的世界里,两边对撞,无法解脱。
分辨率:4K(3840x2160)电影格式:MKV画质标准:HDR8音质编码:AAC LC电影声道数:6声道帧数/FPS:24 帧资源大小:11.60 GB《内特拉姆》是由贾斯汀·库泽尔执导,卡赖伯·兰德里·琼斯、埃茜·戴维斯、朱迪·戴维斯和安东尼·拉帕格利亚等联合主演的传记片。
该片讲述了不受欢迎的青年内特拉姆,由于阴晴不定的坏脾气经常导致自己行为失控,在经历心灵防线的崩塌后,最终走上不归路的故事。
凭借影片中精彩的演绎,卡赖伯·兰德里·琼斯荣获了第74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最佳男演员奖。
《内特拉姆》改编自震惊澳洲的真实社会事件,影片画风唯美而不失艺术感,表面虽不见血腥,但不言而喻的冷暴力却深埋其中,令人不寒而栗。
少年时期心灵受创的内特拉姆虽然有着自己的心理问题,但表面看似强势的母亲为了管教他早已身心俱疲,只能用冷嘲热讽“激励”这个扶不起的“阿斗”。
而过于宠溺他的父亲则往往会在儿子闯祸后出面收拾残局,这更让内特拉姆变本加厉,最终贻害无穷。
在面对智力受损而情绪不受控制的孩童时,父母的心里夹杂着爱与恐惧的矛盾,往往不经意间成为最直接的受害者。
我朋友林,他开家电脑店,店员有兩个,卖电脑的事也不多,看机子,开票,剩下那位管安装系统,他待另间屋子守监视器。
逢有人特别绕,他亲自到他身边,耐心讲解,往往把一开始并不嘱意的电脑轻松推销走。
生意越做越大,店员逐渐变四,变六,手下活无不干脆利落,几年间都未发生错账偷盗之事,他也就不常在后边小屋,每天抽出点时间往我这跑。
他每回到我这,房子空气立马像刚下完雨,清润透亮开去。
有时是过午,我回家做完饭,他刚巧进来,欣喜之余,我好端详端详他,和昨天有变化没有。
这个时候我还问他你昨天来了,今天又拐几条街,再到这蔽塞小屋,有守你那大窗户往外看人好么?
实际这句话后,我是担心,他会有这么一天,突然不出现,所以这话说出自己听着觉得声音都颤。
他像避开,假装看我那天炒的绿油油菠菜,安静地说,你天天走出房子,从不注意这附近街道有多美。
我笑了,嘴嚼鲜嫩菜汁瞄菠菜一眼,感觉他可能饿的不知所云。
便往前推推青花瓷盘,他轻闭闭眼,我又撤回到跟前,吃着听他说。
他说离你这屋也就一条半巷子有圈叶阵,像梦,他必经这路到我这总回头边看边向前走。
我呛了下,吓一跳,你下次可别这样走,看绊倒我就见不着你。
他满怀情意,看住我没说话。
我也盯他,他长得真是光洁,黑卫衣围住脖子,上边白皙脸,时间越长越精神,五官如雕。
半天,余光里,他嘴唇微张,一阵绵绵音量,娓娓道来: 那是墨绿,很多的叶子,藤蔓状,牵丝攀桓。
垂墙的,络地儿的,有些高的叶萼,绽开小木香。
我往那走,不觉进深,叶子枯香弥漫。
忽的,在挤挨的叶片边缘,闪了尾亮光,迅即灭下。
我停脚步,不敢走,又不甘心,踮脚冲斜一歪,叶树底下现出个湖泊,静躺在如麻的叶阵荫,秋波粼粼,太阳射到起伏波面,叶子镶上银蝶,一跃而过。
一开始可是只有叶子。
这一天他讲到这,感觉到什么伤心的东西,不再开口,我送他出门,他头不回一直朝前,一会儿身影消失在拐弯巷道。
有时,他晚上来。
这是我一天最喜欢时刻,逸闲安稳。
他没结婚,我房子也住得开人,他陪我的时间不早,就睡在隔壁屋。
我不过给他多拿张被单,他也不抱怨岑陋,还是如旧,给我说说话。
我原以为他大体是开朗人,大学毕业即从事IT行业,如鱼得水,不像我绕弯子来来回回。
但谈不多久,我哑然失色,他在这之前,给医院太平处帮过忙。
比社区医院稍大点,那应该是区级的了?
他从不多回答这类问题。
只是让我看到,并慢慢发觉,他后来呈现给我的忧郁气质的溯源,該是从这发生,或说相互感染。
但这么多年,只是这一件事,并不是其他的遗体,都给他这样的变化,他眼睛朝地,慢幽幽说。
我感覺屋子冷,我也是親眼見過死亡兩回兒的人。
所以沒任何突然舉動,大家還是歸于年齡,他也并無意外表現,倒只問我一行靜靜的字,如果有這么個高薪機會,你恰巧又需要,敢不敢到這種地方幫忙?
我眼劃過圓片眼鏡,從黑絲框上梢著他,說怎么聽著像是現在的要求。
他忙點支煙,情緒波動緣故,連打了幾聲火機,望繞走在他中指間頂端的青煙圈,回答不是不是,這你放心。
這樣說,你又認定我是膽小的嘍?
他碩大眼球忽地一愣,和我隔個條桌,神色或有凄然。
我問以前怎么沒見你這么深情?
他輕輕重重低頭,或許因為有煙,生出幻象,我反而更加耐心坐住。
屋子只留有座鐘勤勤懇懇的腳步,他也知道這木鐘,今年更加離譜,這個時候不過七點,而我們剛聽敲過九點的哐當聲。
你這鐘有年頭了。
我不得不再看那丑鐘,姜黃元寶體子,如船像沒了舤,孤孤寂寞,和個靜老頭一樣,笨笨妥妥將個大肚兒,支在兩個豆型腳子。
表盤灰圓,銀鑲邊,框了眼線,兀楞楞張個慧目,報著錯時。
哦,這是我舅小二十年前給我媽的婚禮。
多久才這么過份起來?
我回看他,想真是問的簡潔,便也一筆而帶,嗐!
要不怎么說他從那時就也不是個東西呢。
半天他噴了口蔑煙,說我說這個提議,也不是為請個伴兒,我就是有種感覺,老是有。
就是人,非得要有個人,得怎么也得找對個人兒,陪么,伴兒啊,對象啊,就這個意思。
不等我拆開他矛盾說法,他自己像闡述似講,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五年間喪了兩位親人的人,到第二位離開身邊,我這里可遠不是矯個情法,啊。
他臉紅上來,這在一米九的他身上見,讓我感覺他很自卑。
我對她不配做兒子。
他長頭發蓋下,眼光看不到了。
熒熒黃燈籠發梢尖,升騰股灰霧,埋住他臉,我覺得一下子到了中世紀,氣氛肅穆。
我拼命找世間死亡。
這并不容易,于是我到書本里翻,川端康成對死的描述最多,我在電腦上看水月,看完渾身震顫,我真哭過,是真哭。
看過想他姐姐生時候給他買襪子的弟弟,再放到姐姐棺木里這雙襪子;照顧妹妹到死的姐姐,穿上妹妹和服,死以后的事兒和活以后的事兒。
那個時候我只想看,去看,去看些什么。
我不敢講死這字,我不認為是死,她們更厲害了,以前不可能隨時跟著我,現在我在店,在廁所,在門口拐彎肉夾饃店。
我給人誣、被人撞進快散架的門、該叫我號先賣了別人手中饃這種小事,她,和她,都可看到,都和我知道了。
我原先怕她們知道,她和她見我臉上微怔問我,我偏多是硬話就別過她們。
到這個時候,她們不等我還是想讓她知道以前,和我一道見了他,這個人,那群人,這種說法……你是不是,是覺得很混亂,我給家人說起來他都不愿信。
而現在,聽面前人談死,我接著換上的淡漠態度,倒有些先怕他吃味兒,根本沒考慮他的擔心。
誰知他看在眼,反改變剛才的嚴肅,拿手中煙當槍頭,點指我,哎對!
沒事,我現在就這樣。
但我理解。
緊接著,我還是感到了歉意,欠身向前給他推推青花煙瓷缸,你別想別的啊。
他不再補充,對準缸子撣掉灰,但是這是,統統是我們最親近的人,有血緣關系的人。
那……你又為什么不找對象?
我一激靈,不解看他,就是一噴笑,你怎么了?
怎么跳躍得快到這樣,你不也白白嫩嫩的沒找上個人么,不更可惜?
我是忽然又想那倆人,一想他倆就搞不清,這晚上事少,你不煩我吧?
大老遠跑你這兒來跟你談什么對象的事兒。
你不困,我也能一直這么聽,我不知道你啊林,我不結婚,但我精神世界不荒,咱們晚上說的話等明天一亮,再想想,可能又是隔離人的話兒,但說到死,什么都變得很鄭重,對吧。
其實我很想給人聊聊找對這個人的意義,有時候如果緣份不讓有的事一發生,其實什么都可以是伴兒,是作伴的。
哈啊!
你要拉拉你養的龜?
這怎么不行,怎么不能是?
我下班回來,洗完澡,再收拾飯,摻空瞅它眼,它給我個眼神,就算傲慢,眼朝上頭朝我,心底還是熱乎。
怎么你不愛聽?
林和窗臺小烏龜米把遠,林也看住,我看林,他今晚變得特別深邃,這會濃密卷發一水俯耳后,高挺鼻梁子兩邊,深陷眼窩顆明亮的眼,實際我想說他面上怎么你這會兒這樣光彩照人?
眼下,我只好閉下目光,看地。
也是,你剛才問的好像挺深刻……哦!
你的意思是,找了對象就有小孩,那就是一生的伴的這個說法么?
他擱下目光,掇起頭,連連幾甩,隱里的臉面微笑。
我忙跟上,你以后說話要知道對面的人,不一定和你這樣反應快,你看我回答的七零八落,到底是怎么個意思,啊?
林笑了,我倒真沒這么世劊。
他雙肘貼膝,大手捋頭發,煙腚好好地夾在指間,青煙叢升,給他氣質上了個檔次,渾如文藝復興雕像了。
好幾次我想,我這一晚上是沉思者,呆滯,凝固,連動作比他也少得可憐,只看得份。
我把左胳膊架單人小沙發扶子,仔細地看他,只好看他。
我是有點可懷起人來了。
一見到當真讓可憐的人,就想起你,覺得也是可憐。
我打算刺激煙霧美人,說結了婚就不可憐了么。
結婚以后會離,可能一個人先死,剩下個小孩子,就不可憐了。
林打散開煙氣,盤高長腿,靜靜,說,咱倆是抱定獨身的人,也基本感受不到可憐。
你說,要是要個根本沒血緣關系的人,放身邊當個孩子伴,這孩子,就是死的,他也非得要,不得不,很強烈地要求,這種伴兒…… 我今天晚上來你這兒,到現在說出來了,也覺得不是那么回事兒。
不過要想想死的事兒,怎么也能講開,沒什么突不突兀的。
我跟你說心底話,這回是算死亡上的重重的一堂大課了。
真的,我現在再不反復了,以前一想別人,老是等晚上沒人了自己瞎掰扯,扯過扯來,還不就為的不結婚是不是罪過么。
這次我辦的這事兒一完,真的,這是真的,我再不想,不光不想,白天旁人不經意順嘴溜,聽到耳朵都覺得扯淡。
這是個什么事兒!?
怎么聽你像辦這事兒才是過了一個大山車那么累。
這哪只累心,實就是艱險,我可能快犯罪了。
林說完渾身打著顫,笑。
我知道他就是壯漢,沒放心上,揣著個想法,一會兒他自己就過來這勁,起身往他杯子續熱水。
倒也沒猜全錯,我灌水時候,瞟他一眼,他早平靜下來。
我以為沒事,又坐回座位,這檔墊子先涼,我意識到到底是冬天了。
那里其实不像人們想像,不冷。
在这种地方,能让自己清醒。
我一听故事准不短,琢磨他的靜穩腔調,可能恢復了,衬他手磨下巴,到厨房倒杯热茶,端到他跟前小桌,一左一右,白水棕湯,等升腾烟雾细了,他才继续。
他说有些事你从报纸类的媒体是压根看不到的,但这些才是真相。
有对富人,他们的孩子,生下不久死掉,但是身份问题——,他下意识看我,我就明白了女人的年龄。
社會追不追究,一跑到落戶口或因為開端不好銷戶困難,這種問題上深淺的處置,結局的漂亮原因,從他凝重多意的眼神里全理解了。
他还是不错,没埋怨,女人在那间静房子朝他喊,他就低着头,听。
我开始动弹,掸掸裤子,揪开个棉球,看着线团无声落地。
他看出来了,兩手一撑,搁住头,身子向沙发仰。
脚一活动开,踫上桌腿,杯子晃闪晃闪地,我给它挪了挪位置。
他看都不看,望着天花板上的灯说,你听,你听啊?
他天天来,我熟得不能再熟,也就不多解释,体子放松,靠上椅背,半闭眼瞅正对我窗外的深夜柳樹。
那时我有个相好同事,就只这人还能休息功夫说上点话巴。
那都也是一会儿,大约中午时候,我那逢上空档,他清扫厕所比我有空,我揣上手机,随时听信,一道坐到装卸氧罐间后门口,抽支烟,歇歇。
一开始,他也正常,拉点昨晚上吃的饭,有时候高兴,顺带讲过怎么认识的他老婆。
慢慢我知道,她老婆现在在家,躺着。
我记得,他说起他老婆还很勤劳的时候,也不过在这一年间,我这个疑问,不敢问,就这么听。
但他就不说这期间发生过什么,他又是那种恹恹人,况在中年,大家彼此心常惊,有些荒唐事他自己以为会浅易默化得釋然。
这样一来,兩人话题就跳開這個奇怪的地方,越来越漫无边际,从晚饭质量,前晚到底雨下在凌晨还是午夜,一直聊到他旧球鞋帮边随风摆的野草是不是马兜铃,再回到今天,问你中午吃的鸡腿怎么个味。
他都不过寥寥数语,死水微澜样子,眼从不和我对视,我常看着他后脑回应。
有次我问他光往那边看什么,他讪笑,摇摇头,猛吸进口闷烟,冲裂纹水泥地上喷。
有一回,没人说话,那在春天,大风忽地止住,我刚避开风沙,就听見句像在很遠的地方的傳話,很輕,靜靜地,不仔細聽就真過去了。
他說她真讓人累。
我想到他老婆,喉头一刹呛住,烟劲堵得死,咳得充血,挣扎起来,朝对面野蔷薇根湿地上吐血氮。
等反过神看他,我訕著說是啊,都是累人。
你看悄沒聲我就來了幾口帶血的東西!
他也没慌,轻笑笑,累和累,哎……他兩眼望天,和個沒目標到哪的孩子,一會兒,說不一樣啊。
我開導他,說起我母親的往事,我說我不知道你對象是不是那病,但我老有種預感,從你每天神態上推,絕不是那種厲害的病吧。
他聽到一半就開始搖頭不止,說實話我有點生氣,他根本不知道我的母親,怎么撐過來,也沒有到她嘴里的目標前,就…… 我明白,我都明白!
他點頭如搗蒜,我怎么會不明白個事兒呢到現在這年紀……病理就算不一回兒事兒,但這磨人,折磨的個人兒,這每天過日子像崴年,滋味是一個樣,是不是,你說,是不是。
我聽了,剛才沖了喉頭的壯氣忽地溜下去,轉瞬又想這種說法,是不是對母親的再次傷害,但是他說,我又不能反駁這種確實的壓他身上的感覺,這畢竟是個體。
我只想看一看他臉,等我一見他正面,我吃進口冷子,他就在這片刻,忽地老下去,臉皮靠頭發跟的都皴了,溝溝道道兒的,里邊犁了幾顆水珠子,我再往下看他眼,也汪起厚水,轉眼就載上個厚鏡片樣。
你怎么了?
我走近他,扶推推他,他身子一剎間很軟,像個女人。
啊……?
我哪怎么了。
這不在說話么。
看來,你也不是能……能明白我的,算了算了!
他擺手說不說了。
我辯解著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種人,邊意氣地看看天,算算空閑,說這樣吧,老菜,你想說,我就能聽,你再不嫌我小,我晚上7點后有的是時間,咱要不好好聊聊,我不怕你再笑話我嫩一回,我一直想不明白,你說你對象一年間的變化……我一說到這怕他聽著覺竊取隱私一般,剛才那種壯懷窩起,我又看地了。
誰知他又笑了,聽他寬慰我說太文氣了,甚么變不變化,行,后天晚上正好周六,看我能說到她躺下以后的苦事看看。
他說看看,好像這根本不是難事,根本不像摧跨他的那件事。
這難道又是我一廂情愿給他安上的么。
接下去兩三天,都不巧,不是我那等待運送的遺體多,就是我來了,他剛說上一句接著又被叫走。
他負責的清潔區域老是張貼白紙,有回白天,我實在和遺體待著睡不著,來到前一看,上邊他的名字出現三次,都用紅框醒目地點點子。
我想這些事,肯定這事可能就是他難開口的另一件事的源頭。
終于到周六,我說好的約一約,最后竟站在醫院的露臺。
他貪戀這地方,我明明那天中午跟他搭話,說要不咱就在不遠,晚上出門三個小街道口的酒館哈一氣。
到這天晚上我交接班,馬上出門了接他電話,他說怎么想怎么不便,還是在院里。
我和他迎微風,抽一棵棵煙,漸漸明白,他為什么覺得這里合適。
他磕嗒著煙,雙肘撐欄桿,膩膩歪歪地說,不對勁。
我一聽便開門見山,老菜我聽見說,你對象以前是房產業務員。
他凝重地點頭。
她那天出門兒,和往常沒兩樣兒,真的,有么兩樣么。
到了過午接過電話,她就成躺的了。
院里住子也不是常法,一是他大夫說了,她現在的樣,只能叫慢恢復,靠打吊瓶,你這么盡心看護她,好呢,一二年會醒;不好呢,她倒也死不了,就這么靜靜躺子。
我看老菜你也不是那富人,耗不下去啊就先回去……是吧,看要是,不行,再也能回來,是不是,嗯老菜。
他人那眼光你說,咱能不懂么,你說。
我就把她再接回來,再在屋里躺著。
我伺候,我端尿,抹屎,擦她身子,翻她身子。
我就老是想,她天天走的道兒一個樣,好說歹說她也不小,怎么就這天沒看見……啊…… 他嗑吧嗑烟蒂,一个星子被夜风一吹,刮我脸潲过去,一亮,我才意识站这好长时间,他喋喋不休。
这么着,他平日和我闲谈,中间断句,再不我问他,他先让我以为回答完了,风刮过去,他回头就忘了……他都是在想这事。
是不是在想这些事?
我眼前闪过来今天早上接过的尸体,那是个女人,40岁上下,肤白,眼睛没阖,躺在我那间暗屋,我说这是怎么回事,回头看一个人没有。
我生气,破门而出,那个送人的深黑肉块,影幢幢地往院里回去。
我看着那双眼,很美,很凄冷。
眼皮微肿,不太严重的金鱼眼,底下,厚的双眼皮,再下边,就是对透尽空洞的黑眼珠。
眼白很大。
我砸磨这眼,不甘、沉沦、放纵前挣扎、还是走到今天……最后我料理好她,等待三天后的葬礼。
嗯……,你说是不是,还是我老菜多想么难道说,嘿。
我一惊,问你老婆眼大不大?
老菜罕见地困惑看我,但看不全,我和他的空,上了雾气。
雾有流也住,白天那只苦眼,有时候,就影影绰绰掉到中央,挂他烟杆子,我冲那清清眼,嗯了一声。
老菜冷笑,看楼下亮灯的菜馆,我好像听见,可能没几人愿听我,算我白说,白说了吧…… 不不老菜你别多想,我一直听,有,有个他,是这么回事吧。
可能天黑,平时我没这么谨慎,现在听自个嘴里老实话,仰天感到敬畏,打算等着他往下走。
我,嗐!
反正我想说的,说得都差不离,我和我老婆以前有孩子。
现在社会,谁都不跟谁知底,我和老菜相处,统共才一年半,他不知道我,我更不了解他的家事,他这猛一说,这么贴近,我倒有点措手,呃?
脚步退后一个方砖,那你说刚才那个他,是个孩子!?
嗯……嗯!
老菜的头点得很重,头不动了,手一下子摁死了烟。
我没见过孩子模样,她怎么知道好不好看,听不听话…… 我眼睛看到一幅惨烈图,那天天没阴,车不多。
她老婆倒了,地上,就在肉眼看的一片血滩,里边有个白白的孩子。
也就一點兒沒提前時候聽見個動靜,不就避開嘮么!?
我想到上个礼拜,我骑着车,明明前边没有车,我看见在我左边,离我三米吧,还是有辆长方面包车在开,但是我这边还要有辆停车,一瞬间显得很挤,我和面包车都互相谦让,安静地走自己路,忽的——没有声音,压地的震动、低温中的轰鸣都没有,忽地——从我和面包车,从面包车和静静绿化带的最右边,蹭出去一辆勇往直前的越野。
它没有惊叹这种距离,我的车子,灰的面包车,显得更静,彼此心惊。
他说又没见过,他……到底见没见过这个已成型的孩子呢?
这怎么能成型的……才不过几个月。
我想他是有些糊涂,男人在这时最单纯,近乎傻气,他怎么会知道三个月和几十个周的差距,或说当那天他气喘吁吁赶到现场,目睹血惺,这震憾的红与白的撞击,也可能摔出个胎体,是不是只是一滩浑水,他都在意识中非常正常地模糊。
这之间的矛盾其实无奈,我手一歇歇,就琢磨她是想他了…… 她是不是,每天,都想?
我直接就问到这,他很了解,看准楼下那间惟一闪光的酒馆笑了,往后说的我现在回忆仍觉得这不是没有用的玩笑。
他说我以前,从青年时代迷恋过一阵爱伦坡,我一看这馆子,也可能,就只是这个,我想到有人今天依然在用爱伦坡小酒馆做视频。
但是现在你看,那种出现在文章中的奇事现实都会发生。
我听了,知道已没太大必要纠结他看没看到这个孩子。
就一路听,他说,他记得他有一篇好像说是念旧,做个假人,整天守着。
我没说其实我更看过,那根本不是,而是画着画着真人忘记给她食物,最后她死在画椅子里。
夜色逐渐沉默,那家小酒馆忽地叮一声呲灭了灯管,也许是天太冷。
后半段可能是天越来越黑,可能就是他说的话,我都不相信我的耳朵。
那天晚上我回家稍稍有了点晚,好,她不乐意了,但没接着发作。
是該在扶她洗身子前先做饭,要不她火气不会那样大。
我其实在回家路上想好,她总在说想木耳,我想着给她煮个白冬瓜,就搁这个,热呼呼。
可到家什么都乱了,地上、她床头桌,惨然地黑漆,上边有什么呢,其实我什么都在看见,可是我就是记不住,但是就在这…… 他没转头向我,反手捏烟,四指曲弯,点划胸口,堵着,堵得死死的。
那天正巧班上挨批,有人举报我的杂物间没及时清理,还在做样子,冲那儿转来转过去。
我是没干么?
啊,是,那天,我先扫走廊,廊里不断过人,有刚康复的白发老人,有不停灌水的老太太,我还得不时停下为那位记性不好老妇灭气,她每天不定时和护士在走廊纠缠,我看不下去,劝她,手底不停活儿。
然后到三楼清扫,到五楼。
我每一地方都擦都扫,说了你觉得没什么,没有一个人有我,能把把杆用水洗出影子。
我记得那天,那天,我真先去扫的那个小杂间儿啊…… 我看见他那天一直在迷糊,有个高大、疲惫的身影,其实越过可能放清扫具或医疗废物的小间先去的楼梯…… 当我再看满屋都是湿的,这是你感觉出来的你知不知道,空气中弥漫臭气,我想我还是得先给她换布,她又爱干净,到了卫生间先擦的身子,她那天身子出奇重,我竟一时受不住,期间脚底滑的趔趄,她接着心焦,一把鼻涕一哭甩到了我脸上,我又听到那句歪话:我说你只给我,就还给我,把他只让我一……瞧一瞧我就不这样儿了,真的,我听话。
听话。
人心是肉堆起的。
心上下锥子,是斧子,不是刀。
我看着暗影中人,他头发卷着,有一天他也这么个样,那天我说我从不做违法事,一眼不眨盯他。
他冲我仰手,那天就没再说。
正巧有具遗体要运,下午忙完,我老想他,怎么突然问了这种事。
接下去几天,他像坐在另外的地方,魂不守舍,那个问题像从没有人说过一样。
给他有句没句搭话,我发现这是可以往深问他的正好时候。
就从边缘说,我回忆着问,好像他爱人以前是位成功的广告人。
他说那都算以前。
我看他并未打住话口,试探着,边向后边廊道几扇门看,那是暂时腾出病房,都是些苦人,病床外经常搁一板床,有时是男人,更多是女人,陪着。
一边稍说了句,陪护一月多钱?
就没再等他,把地上撮成小山的烟灰廓了廓。
不说别的,光躺着,时间长了,是得找个外人。
听完,我眼前白浑浑一片,一回神儿,烟巴在指头尖已经熄了,回头见他粗笨大手朝烟雾赶,知道是他闷出的口长烟。
有一回,他眼神发直,看住败掉的棵蔷薇,像背诵,说,我实在忍不住,找她,她那个时候是11点多,躺床上整整一对时。
我摸索过她来,把旧睡裙子往上粘蹭,我刚到她脖子,发觉我大腿跟湿了,手掌摸摸是尿!
是尿你知道吧。
那个……那个,上次,你那儿有没有死婴。
我眼前那个晚上,他老婆笨拙的大体子歪到怀里,几天前他还这样说,被他突然截断,我的手指烫着了。
这个死亡和川端的,妄念他都不一样!
什么?
你在说什么……他好像老早就忘了这是他说过的,脸上挤着惨笑,里边尽是荒誕味,我和他对了对神,马上抽离,那是泪。
川端是作品,这是生活,这是犯法的事。
你不要绕进川端小说里头,我这说的不是一回儿事,我就问,我记得你说是有一具小孩儿遗体在那,空等,有些矛盾什么的,我想,我想我就借来一周,就一星期,就让她看看,她现在白天黑夜没有分别,看了兴许有些改观,可能会有。
这不难吧。
你……你都想些什么!?
有了阵狂风,我裹紧大衣领,我的左边都在动,是他揣在下方口袋的胳膊,和他的头一遭颤动,我头没回,夜色中,掉下来的卷发碴特别落魄,他在哭。
从那天以后,我记不清是一天,还是三天都没有见到他,没有电话,没有微信,就算到中午,那个最熟悉的歇脚地儿,大太阳里总是我一个,端着个饭盒。
但我从没不在一天想这件事。
实际情况是,就在他给我说这个荒唐事前,我特别注意过这个收藏男婴的抽屉。
说不上是可怜,还是就真的悲剧,所有的就算再有实际困难的家庭,也没这个抽屉待的时间长。
有天晚上,我在隔壁,说睡也能睡,但那天的风特别怪,吼声四窜,我控制自己不去想以前。
我使劲闭眼,中间起夜回看见床边那个貼身酒瓶,在这无端可爱,仰脖就是三口,有酒,睡死过去。
我打开了那个抽屉。
小的身子,很白,浑圆如玉,他未胀,眼皮若睁开那是大眼睛,这么小鼻梁高挺,我在箱子外边,他在里边,他睡着,我站着,再过多久,所有的人也都到这里边,他早就……现在是,俩边没有一个人想要他。
第二天醒来我觉得这个过程是梦,我在梦游。
一周,两周,三个礼拜又没了,我分别给男婴父亲,男婴母亲挂电话,他们都在重复几乎一样的字,我总怀疑根本不像他们说的已分居:再等等。
但是他还是没和我踫头。
一个深夜,我接急诊室通知,将要有具遗体托运,刚拐过大厅,那个等待的人吊了副怪脸,眼皮深深埋住眼,嘴因为憋气向两边无限咧,露出下边所有牙齿,鼻子撑宽,我感觉出那张床很沉,我很凝重地认了认他这张脸,一会儿就从急诊室推出来,再看不到了。
他因为体型高大,年龄也大,我把他请到了最上边的一楼,关闭箱门前,冲灰冷的铁皮三鞠躬。
这一整晚,我想老多事,我不断翻着川端,翻着科塔萨尔,我有点发疯,这在有两年停尸房经验的人身上罕见。
我区分着他们描写死亡的细微差别,不想睡觉。
科君那里,是就在那里,究竟是哪儿,又是怎么。
川端君则是临终的眼。
他其实还有许多篇都在认认真真描写死亡,每次在其中都可以见到母亲的脸,我尽量回避,于是看科君。
认识死亡,参过来参回去都是情绪,绪结。
那在现阶段那就是他对,你就根本不知道他在哪,但是最终你要知道,知道以后又能代表出什么。
我刚一合书,一个方方的抽屉就框住我,有只猫特别时宜地叫着。
我是怎么选择这一行的呢,论归死亡。
在死亡中开始,再回到死亡,烟升高到天,灰和蓝相交化无,有人听后说这就没有什么了,这怎么能说没有什么的了呢,他是曾经一个人,每个人的终点都是,但以前他是个人。
我的职业一开始就来到穷途末路,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挑战性,这种战胜悲悼的可笑。
人间所有的人都在埋头竞争,我枯守一隅等待他们的终点,如果我偶或一时掉段链子,他们仍在奔赴死亡的路上在所不辞。
但是这可以成全一种人,他在一会儿里也琢磨掉链子,但是事关以后重建,那好像是不坏。
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多半站到外边吸阳气,身上很暖,热呼呼劲让我一下褪回二十年,甚至三十年,我半身窝着,用股细劲,像气功,蹲在妈妈那纤巧张开的裙傘里头,墨绿的折子,我尽量用丹田拱气儿,妈不知道,和旁边的人在夏日愉快谈天。
那个时候我认为周围很黑,热得烦燥;这个时候我周围很宽广,很冷。
一周后,我又十分确定地重新订正双方父母意愿,在充分做好保底工作后,给他发了信息。
我随时准备着这段旅程的结束,手头随时有张写得工工整整的辞职报告书。
就在和他郑重答应好交接的前一天晚上,我睡前先见梦,那个女人,有了怀,可能还是得由他抱过去,她先是号啕大哭,忽然就吸回去,害怕小孩害怕,慢空里张手,张啊张啊,又不敢踫着,最后隔着空气,俩人轻轻呼气,他的双手已冰冰凉。
以后,以后我就不知道了。
但是只有惟一三天,72个小时,回到从前。
你怎么这么快就想通的呢。
林的奇怪故事一完,我就说了。
他摇摇头,然后摇摇头,想看表最终又没挪头,我回不晚还早。
林静了一忽,抬起眼来,说你怎么知道我想看时间。
后来我又听他的花园,来我家前,有段小路,没人走,有时有人,但从没注意过一斜岔的那个花园。
他说你只要用手拨拉拨拉乱枝,漫眼的绿更浓,它没浅,如果时间正好,你会见到砸向湖面的水圈。
我没岔他话说圈往往在后。
他就说那水滴谁知是第几颗掉下来拨开的圓呢。
我想他这又想多,水圈和水圈永远一个样,不长不短。
他说砸得正,水面回环,平静后没有波纹;力道小,刚点进水平就湮灭无闻,过岸的水荡来荡去,找不到归宿。
以后他常来,他电脑生意还是好,我也从没跟他说我写下过这个故事。
他来我这屋观察过摆放的东西,可能他从没发现有个书橱,在钟表右边空着三个地方。
他不问,我也想过不让它空。
林来家还是坐在那里,我给他倒茶,然后他走后倒掉茶。
改编自1996年塔斯马尼亚枪击案,Nitram就是反写的Martin,就是枪手的名字,全片隐忍克制,男主表演很优秀,今年的戛纳影帝,希望能空降奥提。
呜呜呜呜兼具乖巧与暴戾的Caleb,那时候就能驾驭一群狗狗,早就是狗神了
no idea
开头烟花那个镜头太漂亮,结尾字幕把整部电影落得太实反而白瞎了结尾的克制 3.5
今年主竞赛里较次的出现了
题材太敏感,导致顾虑太多束手束脚,想反映恶魔男主的成长和家庭环境,又不敢探讨太深引起观众同情,想强调控枪但全程也没涉及,显得最后的字幕有点突兀。整体感觉创作过程很拧巴,虽然选择了现实题材却没拍出什么现实意义。
演的层次分明 很好
没意思
怎么跟多兰拍的似的……
还以为误打误撞就猫狗房子朋友长期饭票一举获得,果然没有这么好的事..,不就跟《大象》差不多么,大象我从没喜欢过,这部至少红毛哥吸睛,演这个角色状态very对。片子虽然没有遵守Dogma95但整体就挺那个路数。Judy Davis和Essie Davis也都很有力,还是角色少一点比较好。
又是一部似曾相识的电影,每个人物都好像是从别的电影里拿过来的
为皮而皮,为恶而恶,为疯而疯,那这个犯罪心理剖析了个寂寞。影片的整体观感和戛纳影帝的表演一样,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强扭感,潦草粗放而又落不到实处,给人一种不扎实的感觉。这种创作潦草的心理变态反社会杀人犯故事我一天可以编上一堆。结尾迫不及待展示文字内容进行政治表述,路直接就歪了,难怪人物刻画这么差 呵呵,原来心不在此啊。
只有我爱慕Essie Davis备受摧残的容颜。对于剧场化风格化的影像期待太大了,心理落差一下子有点大……但是结尾是节制优秀的,没有exploit任何。
很多好导演在“恶上智慧”的好作品都证明了,对恶直接进行现象学阐述已然足够,但又不能只停留在对意向的深度挖掘,个中的尺度把握、视角选择和现实回望都很微妙,且会直接影响最终表达的直观面相,这部最终落实到禁枪法令与越禁越多的嫁接之上实在非常地直楞,把社会,家庭甚至亲密关系又变成了一道必须二选一的必选题,而更迎合恶的智慧其上,更具瓦解性的所谓“智慧”,为卡赖伯的表演加一星。
这悲剧毫无办法
影片改编自一起发生在澳大利亚的真实枪击案。虽然是犯罪题材,但显然导演把更多的笔墨放在了人物塑造,而非犯罪过程本身上。用相对中立冷静的视角以及几乎90%以上的篇幅讲述了主角如何从一个被人欺负的边缘性人格一步步发展为枪击案凶手。和几年前大火的《困在时间里的父亲》相似的是,影片也企图用镜头语言来模拟一个精神疾病和智力疾病患者的主观感受,以达到让观众共情的目的。相比善恶分明的传统价值观电影,这种处理方法显然更加高级且更容易引人深思。
大象背后的故事,可惜大象我也不咋喜欢,尤其最后枪支管制的字幕一出让电影太实了,更加没余味。
打破水晶球
摄影和声音设计非常出彩,男主角对天真的恶演绎的也很到位。反正到后面我是放弃共情男主了,倒是母亲让我印象深刻。
压抑。自始至终都没有表明造成男主杀人的原因到底是什么,铺垫很长却只是还原了事实,表现手法也不高明(很多镜头莫名其妙就断了)。男主虽然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好像还有点阿斯伯格),但一定有一些事件触发他杀人,在片中没有量变到质变的逻辑线。helen也是个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