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不是演员的全部,正如表演不是电影的全部。
演员还有身体,和身体带出的状态;电影还有空间,和空间带出的情境。
无法通过身体传达状态的演员不是好演员,同样,无法通过空间传递情境的电影不是好电影。
王小帅对此是毫无所知的,他只会剥削演员。
这位第六代导演如同从“解放前”流放到了二十一世纪,对此间发生的影像变革一无所知。
于是,他只能动用古老的拍片理念完成作品:将重心完全依托在演员的表演上。
其它的尽管退居其次吧,只要做到表面功夫就行了:场景、道具、台词……无一不如此。
这是为何整部电影精确还原历史,观众却感觉不到时代感的原因。
王小帅可能知道自己的弱势,于是采用了乱线叙事的方式。
但这没用,对空间造型或环境语汇一无所知的人,别谈什么影像真实感。
比人物更重要的,是人物与环境之间的互动;人必须生活在环境中,王小帅不知道。
人不能凭空像从哪冒出来的,摆着一副大脸,他有历史、有成长、有创上…电影中所有出现的空间或环境没有承载任何情绪的原因在此:与人物毫无关系。
电影中所有情绪都是从演员的脸和台词强迫观众接受的。
观众共情的是演员的表演,而不是观众被拉入到电影空间(/情境)里感触到情绪。
两者有本质区别,代表着前现代的电影与现代电影间的分野。
演员当然是好的,但没有导演能够让演员达到表演上的完美。
越是强求的表演,越容易露出破绽,如同钢丝上行走之人,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使他丧命。
优秀导演寻求的是如何发挥演员个人优势,从指导手法上规避劣势。
王小帅对此是不懂,他完全依赖演员的表演来建构自己的电影。
甚至像王源这样的鲜肉演员,如何能拿着摄影机一直拍呢?
王源临走前跪下来到底是干嘛?
贾樟柯的侠义江湖,还是专门拍给外国人看?
你的电影呈现是侯孝贤那样的人情社会吗?
需要跪下来报答养育之恩。
你的人物都是牵线木偶,哪有自己的感情,所以跪下来到底是干嘛!
可怜的演员们被过度消费了,如同工具,其中没有丝毫的爱。
这种表演的强迫一旦达到极限,随时都有崩解的危险。
齐溪不就崩解了吗?
将拍摄现场变成表演课作业的展示现场,你说可悲不可悲。
如果不是王景春和咏梅这样级别的演员,电影还能看吗?
不能了,至少在王源身上,我们感觉不到任何可看性。
你要明白你不是伯格曼,你的演员也不是丽芙·乌曼;你拍的也不是抽象的哲学电影,你如何能将摄影机从头到尾对准演员的脸?
拿摄影机从头到尾对准演员脸的是电视剧,不是电影。
脸不是演员的全部,演员还有身体;身体能带出人物的状态,而不是演员变为简单的表情工具和提词机器。
王小帅只能算从电影学院出来的好好学生,精通一整套规整的学院式手法,被其限制、被其戕害。
再说一遍:电影是空间、是环境、是情境、是情绪……唯独不只是表演。
表演不是万能的;呈现人物状态的是情境,不是表演,这就是电影独特的“表演悖论”。
看看达内兄弟如何用演员的后脑勺拍戏(《他人之子》),或布列松如何通过演员的手跳出舞蹈。
(《扒手》)再多看看娄烨的电影(环境和情绪),至少也瞧几眼贾樟柯的作品(空间和情境)。
这种低级的导演手法还是穿越回“解放前”好好发挥吧。
表演悖论/表演的悖论
电影《地久天长》剧照
王景春获得第69届柏林电影节影帝2月29日,第70届柏林电影节落幕了。
一年之前,因为电影《地久天长》,王景春46岁时捧起银熊奖杯,后来又勇夺金鸡影帝,导演王小帅评价他:“完全不是演戏,就是生活在里面”,“是我心中普通中国人的样子”。
《警察日记》剧照七年前,他就凭《警察日记》获东京影帝,是目前中国成就最高的男演员之一。
然而他的人气却和艺术水准极不相称,微博至今只有54万粉丝,出席直播活动仍然有人在弹幕里发问:这大叔是谁?
王景春在《影》中饰演大臣鲁严
王景春在《影》中饰演大臣鲁严有观众替他抱不平,认为他被喧嚣的影视市场辜负了,但他本人却毫不在意:“你光记住我这个角色,你不知道王景春是谁就行了,这是我觉得我最高兴的一件事情。
”自述 王景春 编辑 闫坤沐从五级焊工到国际影帝
整个2019年,王景春的曝光度几乎超过了他从业20年以来的总和。
李现发布和王景春、咏梅的合影,配文“吸吸欧气”时尚杂志《GQ》、《时尚先生》邀请他登上封面、出席颁奖典礼,被年轻人追捧的明星王源、李现主动和他合影。
艺人新媒体指数榜单把他和搭档咏梅列为冠亚军,他的单位上海影视制片厂演员剧团把他的大幅海报贴在办公室的墙上,和老艺术家秦怡并列。
王景春接受一条专访接受一条采访时,王景春正在为一个年终红毯做准备,穿着合身的西装,连坐下都要挺直腰背不能放松,他大呼“这比拍戏累多了”。
然而就在柏林“擒熊”之前,并没有多少人能叫得出他的名字,在论坛搜索“王景春”,最常出现的结果是:如何分辨他和另一位小眼睛八字眉的男演员刘桦。
一朝成名的故事发生在一个外貌并不占优势的中年男演员身上,人们乐于给他冠上“大器晚成”的标签,把他过去20多年的从业经历描述为成功前愤懑不得志的灰暗岁月:演配角、住出租屋、没有粉丝:“完了以后(说我)几天没饭吃,搬了多少次家。
”王景春可以理解人们喜欢脑补咸鱼翻身的苦情故事,但他却不喜欢也不愿意配合这种套路:“这不是我的性格”。
事实上,哪怕在不为人知的时间里,他也从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过怀疑,一直自在地生活着。
王景春的五级焊工证在考入上戏之前,王景春在新疆是学电焊专业的,毕业时他考上了五级工,这对学生来说是了不起的成就,工厂里熟手的最高级别也才八级,他因此获得了留校当老师的机会。
但王景春一直有一颗搞文艺的心,于是去了让他可以兼职演出的百货大楼,负责卖童鞋。
王景春大学旧照短暂的销售生涯里,王景春因为业绩好,很快当上了主管,到杭州和品牌商开会时,看到了上海戏剧学院的招生简章,才考入表演系。
大学毕业时,他是校级优秀毕业生,又顺利考上了上影演员剧团,解决了户口和工作。
《都是天使惹的祸》和《粉红女郎》中的王景春虽然青年时期职业更换频繁,但他一直是做什么都能做成的那种人。
接受一条采访时,聊起对王景春最早的印象,我们回想起2000年左右的电视剧《都是天使惹的祸》和《粉红女郎》,他在前者中扮演男主角不成器的哥哥,后者中客串了一个爱乱动眉毛的群众演员。
这两个角色的戏份都很少,出现的时长以分钟计,但20年后仍然能被观众清晰记起。
王景春自豪地说:“这证明那个时候我就很优秀了。
我只不过是把20年前的优秀一直在延续到现在。
”
从2006年开始,王景春几乎不再接电视剧,演了大量数字电影和艺术电影,它们很多并不挣钱,甚至没有上映的机会,外界把它解读为没电视剧可拍的权宜之计,尤其可以作为对比的是,他的大学同学中,陆毅、罗海琼、薛佳凝、田海蓉等这时候早已成名。
但王景春很确定,每个人要走的路不同:“咱不能去跟陆毅比,那不是一种类型的”,这全是他自己主动的选择:“我觉得很有意思,因为这是我爱的事儿。
”对演员来说,知名度很多时候意味着对角色的选择权。
让他获得影帝的两部重要作品《警察日记》和《地久天长》,王景春都不是男主角的第一人选,王小帅导演曾经对媒体说过,王景春在立项时原本是备选之一,但被投资方否了。
最后定下的男主临时不能演了,剧组才又回头找他救急。
王景春并不为此纠结,因为最终,机会还是落在了他头上,并且只有他能牢牢抓住。
《地久天长》的男主角刘耀军是个车床工人,这和王景春曾经是电焊工的经历非常契合:“可能是天注定这样的一个角色给我吧”。
2013年,在东京电影节影帝的获奖感言中,王景春说过:“这个奖就像翅膀,让我在电影的天空继续飞翔,点亮黑暗。
”很可惜的是,让他获奖的电影《警察日记》并没有在国内大规模上映,以至于那次奖项对他个人知名度的提升非常有限。
他不是个会抱怨自己境遇的人,相反是个遇到问题就去解决的行动派。
在那之后的第二年,王景春和上戏校友廖凡一起成立了春凡艺术电影中心,主要做影展,通过集中放映经典影片,为艺术电影培育观众土壤。
他们成功在上海做过张艺谋电影回顾展,今后还希望能孵化青年导演。
成为柏林影帝之后,外界又给了王景春新的“人设”,人们假想演文艺电影的艺术家应该深居简出,高不可攀:“大家都觉得叫什么,高冷是吧?
”但王景春依然不打算按照这个剧本走。
王景春和王小帅、咏梅私下聚会的合影王景春说这段时间交到他手上的剧本的确变多了,也有算得上“还不错”的,但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小缺憾,像《地久天长》这样让他一见钟情的故事还没有出现,因此他也不急于决定下一部戏拍什么。
对于接下来的角色,他并不在乎是主角还是配角,是电影还是网剧,只要故事好,哪怕是帮忙客串都行。
他多次讲过一个发生在搭档咏梅身上的趣事:柏林拿奖之后,咏梅坐飞机回国,空姐过来向她郑重地鞠了一躬,祝贺她为国争光,咏梅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坐了。
王景春为上影演员剧团捐赠赵丹铜像一条记者第一次见到王景春是在他的单位——上海电影制片厂演员剧团,他在这里为表演艺术家赵丹捐赠了一座铜像,由于他刚拿完奖,剧团为他组织了盛大的捐赠仪式,邀请了不少媒体,团里的老一辈艺术家悉数到场。
作为主角的王景春穿着棉服运动鞋就来了,对所有合影和采访的请求来者不拒,站在人群里让人分辨不出谁是这场活动的主角。
“我也演不出来。
演戏是我的工作,我生活中不演就行了,生活中我好好生活就行了。
”以下是王景春的自述:《地久天长》这样的电影太少了《地久天长》最开始定了别的男演员,临时演不了了,小帅导演半夜给我发微信,完了以后早上我们俩一通电话,我连剧本都没看,就说行,我来,我们就开始对时间,因为他很着急,很快就要开机。
《我11》剧照我跟小帅很熟,我以前拍过他的《我11》,他需要我的时候,我肯定会出现在这个剧组的。
我们俩通完电话他才把剧本发过来,我下午就把这个剧本看了,我就特别特别喜欢,而且特别喜欢刘耀军,这个剧本我看了一遍之后,我就知道刘耀军是什么样子了,他在我脑子里成像非常非常清晰,我慢慢就开始跟刘耀军交流起来了,我跟他就有我们俩之间的对话了。
当天我也开始减肥了,一个月之内要减掉30斤,就不吃饭了,要有一个最极致的方法。
我印象最深的一场戏,是我们开机大概十来天的时候,我的好兄弟英明拿着菜刀来家里头,让我把他的孩子剁了去,一命抵一命。
其实他做这个行为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就知道是他的儿子浩浩把我的儿子刘星带去游泳,完了以后推了刘星一把,刘星就没了。
但是呢,我的处理方式是这件事情永远不要提了,已经死了一个了,要让另外活着那个好好的活下去,就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一辈子都不许提。
这是两个兄弟、两个成人怎么样去保护孩子的一个戏,这是中国人的隐忍,他是要为了一个孩子将来一辈子的成长,他自己把苦咽下去。
这是完全中国式的处理方式。
演这场戏很难受,我演完一条以后憋得不行了,小帅说你要再来一遍,我说不行不行,再等我一会,我就在里屋转圈,抽根烟,等我把这情绪平复下来了以后,再拍了一条。
拍完那条以后,小帅说过了,过了以后我一下就收不住了,躲到一边自己低着头,就开始哇,那眼泪叮咣叮咣往下掉,我就把这个气得出来。
哭着突然就听到旁边怎么还有回声啊,就我泪眼朦胧地一扭头一看,旁边还有一个人在那儿哭,那会儿都哭得都看不清人是谁,我一扭头看他的脸,小帅一把搂着我,然后我们俩就在那儿呜呜哇哇哭,他也是难受的,憋得不行。
那是小帅的第一次在现场哭,那也是我的第一次。
小帅完全是沉浸在这个情绪当中,他能够知道人,他们这几个人,这两家人那种情感是在那儿的,他就觉得哎呦,难受啊,他就哭。
《地久天长》的剧本是小帅写的,但是他又给了演员很大的一个空间,比方说我们给儿子上坟这场戏,就是机器往那儿一摆,长镜头,演员去演,去呈现,当我们把戏剧本里所写的东西活生生呈现出来的时候,小帅就一下子他感受到了这个情感,他一下就控制不住了。
不过小帅作为导演,他哪怕是在现场泣不成声,他还是一定要去控制整个影片的一个基调。
《地久天长》整部电影都是克制的。
哪有那么多炸裂式的生活?
没有。
生活的本质就是这样,慢慢过来的。
我和咏梅都不喜欢那种咋咋呼呼的表演。
我们都觉得走心就是最重要,你心里有多少你呈现出来就是多少。
去柏林电影节我就奔着拿奖去的,因为我知道《地久天长》是什么量级的电影,我也知道我在《地久天长》里是怎么样一个表演的呈现。
《地久天长》的的确确是一个好电影。
《卫报》把它评为了2019年的全球十佳影片,我是十佳男演员,咏梅是十佳女演员,我们都能够跟我们非常欣赏和敬佩的演员同在一个榜单里,觉得很光荣。
其实我觉得像《地久天长》这样的电影太少了。
大家看的全是那种快的东西。
快的文化,快的视频。
简单就看完了,大家都不走心了,其实应该要有更深的,那才是电影的意义所在。
金鸡奖之后,有一大批的观众主动跑到视频网站上去看《地久天长》到底是什么样一个电影,当他们看完了以后,都跑到微博底下来留言来了,他们有很多人非常地感动,很喜欢这个电影,都觉得这个电影特别地好,特别能够跟他们的情感共鸣。
其实不管是年轻的也好,岁数大的也好,跟时代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跟咱们中国人一样的情感是有很大的关系的。
不知道王景春是谁就行了《地久天长》里我演的刘耀军以前在工厂里面,是个车床的车工。
儿子去世以后,他为了逃避痛苦,到南方去开了一间修船铺,家里就摆着一个车床。
我在上戏剧学院之前是上新疆化工技校,我是铆焊专业,我就喜欢电焊,我们毕业考试的时候考级,初级工是一级,高级工八级。
谁要是八级工,那是这个工厂里特牛的人,我那时候是五级,本来要留校当实习的老师的,完了我喜欢搞文艺,就没留下。
生活中这些我原来干过的事情,恰巧都跟我所饰演的人物刘耀军又特别地吻合,因为他这些活我都会干,也有可能是天注定这样的一个角色给我吧。
王景春在《建军大业》中饰演贺龙我还演过《白日焰火》,我演荣荣,好多人都不知道那是我演的,我觉得特别高兴。
有一天我跟别人吃饭,他们说你可以演鲁迅,我说我演贺龙比较好,他说对,你可以演一个,说他上回看电影里面的贺龙怎么怎么样的说半天,他说的就是《建军大业》里面我演的贺龙,他们都不知道那是我演的,等我告诉他那是我演的,他们就:“啊?
”一桌人全傻了在那儿。
这是我觉得我最高兴的一件事情,你光记住我这个角色,觉得刘耀军、贺龙演得好,这就行了,你不知道王景春是谁就行了。
现在我又苦恼了,大家都知道王景春是谁了。
我是水瓶座,水瓶座对于知识、对于新的东西都充满了极大的好奇心和强烈的欲望,我想去了解,想去尝试。
我和廖凡是上戏的师兄弟,几年前我们俩一起成立了一个春凡艺术电影中心,用来扶植艺术电影。
前些年中国艺术电影出现一个特别大的问题,就是排片的问题,《推拿》那时候才3%的排片,《地久天长》的排片也很少。
我觉得像我们这么喜欢艺术电影的人,应该有一个责任和义务去做这件事,而且我们不想去光大声疾呼怎么样的,我们就做艺术电影的推广工作,我们办办影展。
2018年的时候我们就在上海办过张艺谋的作品回顾展,选了他的十部作品重新放映,映后找一些电影学者和观众交流,每场都满座。
说明艺术电影不小众,每个电影都是有艺术性的,只是我们过去几年处于一个只谈票房不谈艺术的时代。
我现在这个年纪,开始要演一些企业家之类的角色,再加上要管理春凡,2018年我就去了长江商学院上学。
王景春和商学院同学的合影开学第一天,每个人要自我介绍,到我了,我上去就说大家好,我叫王景春,我是个演员,然后底下他们就起我的哄,他们就说我们知道。
完了我后面就说,其实我是一个卧底,我就到你们这些企业家、社会精英、青年才俊当中来,我要看看你们平时工作生活中是怎么样的,你们要小心,你们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会呈现在我的艺术作品里面。
当时给他们说完,他们哈就惊了,就不说话了(笑)。
其实我就是想跟他们交交朋友,现在如果说要拍一个什么样的戏,你是干实业的,还是干金融的,一级市场,二级市场,这所有的我都知道,蒙我蒙不了,我知道怎么演。
我是新疆人,我们新疆也出了不少演员,像陈建斌、段奕宏,还有丫丫(佟丽娅)。
1994年我就认识陈建斌了,后来我大学毕业分到上海,老陈他那段时间会经常来,我俩就每天开个车,他要去游泳,我把他送到游泳馆,完了接上他,去吃个饭,我们就回到家里拉片这样的。
当时我住在上影厂的青年公寓,就是集体宿舍,一人一间房,还带一个卫生间,当时还算不错的。
新疆人就比较乐观。
心比较大。
也有可能就是因为我们那边的气候影响吧,地广人稀,比较开阔。
新疆它是一个比较艰苦的地方,我们可能觉得吃苦是一件很正常、很简单的事情,是生活里的一部分,可能这是我们的共性。
王景春和段奕宏合作的犯罪题材电影《引爆者》拍戏是光为钱吗?
去年我拿了影帝,完了好多人不认识我,就觉得这个人以前演配角,几天不吃饭,搬了多少次家,他都成了一个套路了,干嘛呢?
我就特别不愿意提这个事,这不是我的性格,我也不喜欢这种套路。
从2006年开始我就主要拍电影了,这是一个喜好的问题。
我拍了大量的数字电影,它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它可能不是那么大的一个规模,没有那么高的钱,但是创作的过程是一样,其实对我的锻炼来说是一个特别好的事。
之后一直拍文艺片,因为这是我爱的事儿。
做演员,你的朋友,他们拍这个戏拍那个戏,我们也知道他们买多大房子,有些时候一帮演员在一块聊天,也都经常会聊一些关于物质的事情。
但是你要完全都去想到这个物质的事,它也是一个挺麻烦的事。
其实我们干这个职业,生活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没有说别人说苦哈哈的那么惨烈,但你要说像我们这样的演员多有钱,那也不是这样的。
可是咱们拍戏是光为钱吗?
我觉得我就为了我自己的目标,这些事情我都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所以说我就追我的目标。
目前好像我追到了,大家再回头看我的路时候,其实我都是经过我的思考的。
得了奖之后,我的生活还是一样的。
参加活动什么的只不过是一个工作,这工作不会天天有。
平时生活中该怎么样怎么样,还是吃一碗饭睡一张床。
只要有一个好的角色,我就什么事都能干,我还会帮朋友串戏,别人说要导个戏,我的好朋友他需要帮个忙,我还会去的。
大家都觉得拍艺术电影就应该高冷,可是我也演不出来。
演戏是我的工作,我生活中不演就行了,生活中我好好生活就行了。
看死君:第69届柏林国际电影节落下帷幕,以色列导演那达夫·拉皮德的《同义词》荣获最佳影片金熊奖,法国导演弗朗索瓦·欧容凭借《感谢上帝》获得评审团大奖。
最让中国影迷兴奋的是,王小帅导演的《地久天长》竟同时斩获了影帝、影后桂冠,当王景春和咏梅站上领奖台合影的那一刻,仿佛电影节历史重演。
回想上一次男女主角同时那柏林影帝影后,还是2015年的《45周年》,再往前还有《一次别离》。
尽管张艺谋《一秒钟》退赛的余波未尽,尽管王全安《恐龙蛋》最终颗粒无收,但这届柏林电影节无疑让我们对华语导演有了更多的年度期待。
作者| 小飞侠在2019年柏林电影节刚推出完整片单时,不少人高呼今年是中国电影在柏林的大年。
但现实总是变化的太快,以至于退赛的讨论还没消停,电影节的主赛程就已落下帷幕。
在主竞赛的影片当中,除了王全安的《恐龙蛋》不能算作华语电影的范畴之外,张艺谋的《一秒钟》在即将露相之际,则因为“技术原因”最终退赛。
王全安《恐龙蛋》
张艺谋《一秒钟》作为“独苗”的《地久天长》,自然而然地承担起华语电影主竞赛区种子选手的重任。
自2014年的《闯入者》后,历时五年,王小帅终于打磨出新作《地久天长》。
这也是自2008年《左右》之后,王小帅再次回到柏林的赛场。
无独有偶,柏林也曾是王小帅带着处女作《冬春的日子》第一次在国际A类电影节崭露头角之处。
《左右》
《冬春的日子》和以往《青红》《十七岁的单车》《闯入者等影片》所不同的是,《地久天长》不以单个个人作为切入点去讲述某个特定时期。
从容量上看,新作以群像的经历带出长达三十年跨度的时代浮沉,跨越南北,从文革后到现在,这样的野心,非将近三个小时的片长承载不可。
同时,作为王小帅“家园三部曲”的开篇之作,其气象之弘大也不得不让人对接下来的两部颇为期待。
(提示:下文有轻微剧透)
新作《地久天长》以沉稳的三段式叙事展开卷轴。
影片在第一段以一个小时的篇幅,徐徐铺垫所有人物在后文革时期的生活,丧子后的刘东王丽云夫妇与沈英明一家,轮番经历了计划生育、“严打”、下岗潮,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转变,在跳跃的时间线,将观众慢慢引入那个年代。
在接下来的第二段叙事中,影片直接跳跃到南下的王丽云一家,同样也叫星星的养子,其实已经暗示出王源饰演的儿子只是一个替代的身份。
第二部分用了很长的篇幅来塑造人物,在比例上压缩了社会推动力的影响,转而着墨于人物境遇与抉择上的各种纠结。
早年丧子却未曾释怀的压抑与中年虚空下的出轨,都将人物隐忍的伤痛感表现得细致入微。
因此,在影片进入第三部分的时候,所有累积的情绪都不得不寻找出口一泄如注地释放。
杜江饰演的成年皓皓在经历若干年后,终于可以将当年星星的溺水事故全盘托出。
三个在那次意外中最受伤害的人,面对面地与对方、与生活、与时代和解。
三个小时的篇幅,画出了长达三十年的沧海桑田和人世浮沉。
说起大时代下的个体时,很多人可能会想起2018年金狮奖得主《罗马》。
事实上,影片《地久天长》中与人物命运联系更紧密的社会特性,将这种个人的无力感展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艾丽娅饰演的李海燕,因当年执行计划生育政策,强行将王丽云带去人流,“计划生育”下的失独为王丽云一家而后的命运提供充分的合理性。
也让皓皓与王丽云一家在影片尾段的和解更具有张力。
这种情绪出口在笔者看来,并非故作煽情,而是与生活和解。
不是选择遗忘,而是能够做到直面创伤。
影片中对于人物塑造的成功,在于非常出色地体现出人性和抉择黑与白之间的模糊地带,人物动机没有绝对分明的对与错,好与坏。
李海燕的强力执行是在政策号召下,王丽云一家收养星星作为丧子后的代偿,也同样是命运的无奈。
影片中处处体现出来的不得已,是让这些角色们异常饱满的重要因素。
片中所铺设的两条相互作用的轨道,将微观的个人命运与宏观的时代巨轮相辅相成地糅合在一起,铺开长达三十年的历史卷轴,在这个无论是历史纵深亦或是世界广度上都独一无二的时代中,人与社会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命运交缠和浮沉,都显示出非常恢弘的气象。
影片中的个人在社会的巨大推动力下,都表现出儒家文化中独有逆来顺受。
与其说是善良顺从,不如说是被生活揍得毫无反击之下,在面对高压的大环境下体现的无奈。
犹如在时代巨轮的翻滚下被碾压后,依旧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继续生活。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王小帅在选角时的毒辣眼光,王景春在讷懦中的爆发和咏梅浑然天成的隐忍恭顺,在摇镜下对人物细节的捕捉,使得在这个特定时间与空间中所呈现的人物状态充满合理性。
两位演员的表现,可以说是作品完成度的定海神针,将微小个体在时代推动下的被动感刻画得细致入微。
同时,以极微妙的细节丰满反哺宏大背景。
其他演员如艾丽娅、徐程、杜江、齐溪、王源等都有非常出色的表现。
三十年半个甲子,王小帅以往作品中的知青们,终于也要从青年进入中年,甚至是老年。
我们总是会说一句鼓励的话:“明天会更好”,但又有谁能拍着胸脯保证明天真的会更好?
经历过文革、知青下放的一代,何曾想过未来还有计划生育、下岗潮、经济浪潮席卷的一天?
身处在这个魔幻现实时代的每一个人,都不得不成为时代洪流中的那朵浪花,在潮起潮落中无力揣度谁主浮沉。
电影的尾声回归到大团圆的圆满,不单是导演对于影片人物的温柔,也是看破后既来之则安之的处之泰然。
所谓地久天长天长地久,依旧是时间不逝圆圈不圆,当屏幕落下句点,只想起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作者| 小飞侠;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编辑| 骑屋顶少年;转载请注明
刘耀军让养子认错,后者叛逆出逃———这个让人树不起好感的年轻人,横冲直撞没有感恩和敬畏的假儿子,其实活出了一点刘耀军的理想。
他至少可以不被一身制服或饭碗限制,可以为了尊严直接对抗“父权”,而不只是把拳头对准标语,磕破了皮肉还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计划生育对于那一代人是难以忤逆的父权的洪流,其中裹挟着你最亲近的人的笃信;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信仰个人的幸福与尊严至上,果断切割自己的社会关系和被长期浸润的错误社会信念呢?
眼前这个星星的“替代品”做到了,不管他所面临的困境有没有彼时那么绝望,不管他是否是心智成熟地作出选择;他有承担结果的底气就足够了———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刘耀军愿意成全养子的理由。
在我家有些和《地久天长》很像的故事。
我爸二十出头带着我妈去柳州做生意,那年头胆子大点钱来的很快。
到了结婚的时日两人返回绍兴和诸暨,在各自家里办了两场浩大的婚礼,罢了又匆匆赶回柳州接着下一单活计;大概是第一次结婚吧,忙于赚钱也没人指点,竟然马虎地忘记去办婚姻登记,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半年过去了。
补做登记的时候要做婚检孕检,我那时在我妈肚子里该有三个月大;办事的婆娘表示塞点钱可以通融,我爸白羊座上身正义凛然,凭什么给你钱我们又不是偷偷摸摸没结婚,拉着我妈就拂尘而去。
这下可好,之后的日子就是被计生委的人日夜堵截。
我小时候听他们讲要把我“打掉”的故事,就想象出一个龅牙的巫婆手持一柄刺刀对着我妈妈的肚皮,砰地一声,我至少会在落地以前记住恶人的嘴脸。
后来我爸妈跑到柳州,计生办的人就追到柳州;甚至大伯,我爸的亲哥特地从绍兴前来说服我爸把我打掉,因为他是厂里的党员,有先进榜样的包袱———那会儿我已经八个月了。
好在我爸花钱把户口从绍兴迁到了柳州,入户房东奶奶一家,又在医生好友的帮助下,在私人诊所顺利接生这才有了我。
我现在还保有两段极具画面感的回忆:一段是三年后我妈怀着我妹妹时,我和妈妈每天躲在家里噤若寒蝉,我们拔掉电话线,每当家门被猛烈擂响时我就躲在桌子下,有时会看到我妈捂着嘴哭不出声。
另一段是柳州的夏天发了洪水,把整个小区的一楼淹掉了,我家在二楼,终于可以不怕被人盯着于是和我妈走出阳台,在洪水中钓鱼。
我妈告诉我应该是个小妹妹。
王小帅的新作《地久天长》于3月22日全国公映。
2月初,电影才在柏林向世界露出真容。
如此迅速安排上映,并非常态。
如果不是想借助国外获奖来为电影宣传造势,国内观众断然难以在电影节甫一结束便能看到全片。
影片获得的赞誉是压倒性的。
不仅在柏林电影节俘获了国内外的媒体,被认为是此届金熊奖有力的争夺者——最后确实不负众望,获得最佳男演员、最佳女演员两项殊荣;同时在国内公映前的点映阶段,媒体和影迷自发地组成“自来水”,为影片宣传造势。
《地久天长》的欢迎有例可循。
影片讲述了两个家庭在时代洪流下从亲密到疏远、再到和解的悲情故事,时间跨度长达四十年,从改革开放一直到二十一世纪。
这种大时代背景下普通家庭和个人的故事,早已成为某类中国电影典型的叙事模式,任何有野心的导演都曾拍过此类“史诗”巨作。
比如张艺谋的《活着》、陈凯歌的《霸王别姬》、田壮壮的《蓝风筝》、贾樟柯的《站台》、冯小刚的《芳华》……看来大陆最有分量的几位导演都曾拍过此类电影。
自然,王小帅是不想错过的。
此次的《地久天长》继承前辈们的衣钵,为中国电影“史诗”画廊新添了一幅巨幅画作。
这些作品深受普通观众的欢迎,没有一部在美学或观点上受到过严重苛责。
这无疑说明了中国观众认领刻画大时代变革背景下小人物命运的“伤痕”叙事,他们对此“心有戚戚然”。
不是普通人,不是日常生活因为时长限制,“史诗”电影在进行长跨度的叙事时,不可避免需要对情节进行适当地选取和安排,而无法像长篇小说那样耐心细致地描摹时间的流逝感。
《地久天长》时长175分钟,接近3个小时,远远超过了一般电影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长容量。
这是“史诗”电影的特性,必须通过延长观影时间来增强观影强度。
同时,选取最富有戏剧性的情节点成为这些电影的共性。
因为时间弥足珍贵,每一分钟都应该用来发展有效的叙事,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设计富有冲突效果的情节点,来积聚观影效应。
但问题随之而来。
一旦电影完全建立在连贯的戏剧冲突上,电影所表现的便不再是日常生活。
日常生活满布稀疏平常的无意义时刻,关键的动作只在某些特定时刻才会发生。
《地久天长》既背离了“史诗”感,也违背了“日常生活”。
一方面,电影一反常态地放弃了“史诗”类电影单线条发展叙事的模式。
之所以“史诗”惯用单线叙事的手法,原因在于堆积时间会蕴酿出一种深沉的观影经验。
此即我们平常所说“史诗”感,对于受到时长限制的电影来说,这是极为重要和有效的。
但《地久天长》选用了在时间线上来回跳跃的叙事方式,似乎想在过去和现在之间建立因果联系,从过去发生的事情中找到现在面临难题的解释。
无论这是王小帅为了让电影变得特殊而做的特意选择,还是因为王小帅不擅长于通过影像创造时间的积聚效果从而只能如此,整部电影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背离了它原初对“史诗”这一概念的构想。
时代的变革成了偶尔跳跃至观众面前的符号,人物失去了安身的空间和环境,变成了一具具躯壳。
时间效果于是只能通过演员脸上的妆容才能辨别,这是整部电影只能借助演员表演来发展一切的原因。
演员只有脸,没有身体,表情和话语才是有用的,它们直接向观众提示信息,让观众做出反映。
这是极为低级的手法,电影本该是空间、环境、情感、情境、状态……而不该只是表演。
另一方面,表现在对日常生活的刻画上。
《地久天长》里没有任何“日常生活”可言,它从始至终都被戏剧性贯穿着。
刘耀军一家人并非普通家庭,普通家庭无非是假象。
因为没有哪个普通家庭能凑巧经历所有这些悲苦的事情:儿子身亡、二胎被打、遭遇下岗、友情破裂、领养孩子、离乡逃亡、儿子叛逆、母亲自杀、落魄归来……几乎所有在改革开放后三十年间一个家庭可能遭遇的事情都给刘耀军一家人给赶上了。
这是凑巧,还是创作者出于自己的目的刻意为之?
反正,这种设定是不可信的。
你可以让这个家庭遭遇其中的几件事情,这没关系,因为在那个年代极有可能。
但你不能把所有苦难都落到一个家庭身上,来谈什么代表性。
如果一个家庭全部遭际了这些事情,那么这个家体就不会是什么普通家庭,也就没有什么典型性。
刘耀军一家根本不是什么普通家庭。
他们是被上帝遴选出来承受人间苦难的特殊家庭,是受到过上帝临幸的。
而这个高高在上、享受无上荣耀的上帝就是王小帅。
上帝将苦难降给了好人约伯,是为了考验约伯信仰是否坚定;王小帅同样把苦难将给了他的人物,但不同的是王小帅不是出于考验人物信念的目的,他是为了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的野心和勇气,但这种勇气终将证明是投机和懦弱的。
刘耀军夫妇不是普通人,他们是英雄,只不过不是“悲剧”英雄、而是“惨剧”英雄罢了。
两夫妻的生活也不是普通人的日常生活,这是一种被特意加以安排和突出表现的“悲惨”生活。
这是导演强加于角色身上的,既是为了呈现他们所经历时代的特征,同时也是为了让观众引起共鸣。
就是哭戏,值得说八遍无论王小帅怎么定位他的电影——“不是哭戏、不是哭戏、不是哭戏,重要的事情说八遍。
甚至不是电影,就是好长一段生活。
”——这就是哭戏,设计所有这些戏剧性强烈的情节就是为了让观众哭的,这不重要的事情值得说八遍。
《地久天长》恰恰就是电影,而且它只能是电影,而不可能是其他;它根本不是一段生活。
真正的生活充满了平淡、无意义的时刻,只有在极少瞬息才会遭遇突临的变故。
真正优秀的电影超越了刻画突变事件的讨巧动机,而是去呈现日常生活松散的质感。
去看看侯孝贤的电影吧,那几部表现当代生活场景的作品(如《千禧曼波》或《咖啡时光》),电影甚至放弃了建构动作,它从头到尾呈现的都是日常生活中的情境和人物的状态。
这才是有价值的,这才真正是“日常生活的颂歌”。
《地久天长》除了动作,还有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了生活中的细节,没有了环境和空间,没有人物细腻的内心活动……有的只是演员凄惨的脸和从演员嘴里蹦出的台词。
《地久天长》希望借助虚假的布景和过度的表演来达到还原真实历史场景和人物形象的目的,它实际上离舞台上的戏剧已经不远了;而摄影机从头到尾对准演员脸拍摄的老旧方式则让它看起来像是电视剧。
这是让人惋惜的。
无论王小帅多么真诚地想把他成长过程时感受到的人与事记录下来,电影都背离了他的初衷。
安置在刘耀军这家人身上的所有遭遇都带着一种明显的目的:展示给观众看,供观众进行阅读,从中解读出政治、社会、文化批判的味道。
被打掉的孩子当然直指“计划生育”的国策了,海燕将责任抛给权力机器自然算一种“平庸之恶”了,而刘耀军在孩子失事后说的“只要活着,就一个字不要说出来”,以至于最后面对沈浩的忏悔做出的和解,都在引向一种中国人通用的“生活智慧”——过去都让他过去吧。
好像时间可以抹平一切,连痛苦和屈辱都可以抹淡,然后拍拍脸上的灰尘站起来继续投入体系的巨大齿轮中,不出一声怨言。
这是认命,就像中国人常说的,你反抗不过的。
甚至连电影的标题“地久天长”都好像在向世人教导“友谊”的重要性,刘耀军不正是为友谊放弃了他本应争夺的权力:儿子的死,妻子二胎被打,自己下岗……这不正是整部电影阐释的让人匪夷所思的主题吗?
我并非说所有这些设定都是不合理的,我也并不否定这些行为和观念是那个年代过来的人所共有的东西。
王小帅真诚地表达着自己作为革命年代成长起来的孩子培养起的价值观,这没问题;但以何种方式去呈现它,不误导观众在这些表达背后找到创作者隐藏的用意,却是另一回事了。
聪明还是鸡贼,就看你从何种角度去看了。
生活为什么就得是这么“悲苦”呢?
而且还要带上“中国人就是这样生活过来了”的腐朽智慧,这难道不正是中国社会永远停止不前的根源?
他明显在讨好着什么。
从整部电影情节的设定,从他跑去柏林电影节(最看重作品的政治性),从立马安排上映……《地久天长》既是为国外媒体拍的,同样也是为国内观众量身定做的,只不过他打着(还是利用?
)审查的擦边球让它勇气可嘉。
电影中的每一个动作都在乞求某种解读,而且精准定位,等着观众往里面跳。
等到最后看完电影,你不仅要哭到痛哭流涕,同样还得感谢创作者的勇气。
可这是勇气吗?
刘耀军夫妇的痛苦由儿子的死导致,根源在沈英明和李海燕的儿子沈浩身上,和计划生育没有必然联系。
计划生育只是限制了他们生二胎,没有把他们的头胎儿子杀死。
如果儿子不死,计划生育对他们便没有任何影响。
但结果,所有观众在看完电影后都好像觉得这家人痛苦的根源出在“计划生育”这项政策上。
这显示的是创作者的鸡贼,不是真诚。
机智地将造成儿子死亡的根本原因进行悬置,让其消隐在“地久天长”的伟大友谊之下,让其消解在中国式的人伦情感之中。
这是懦弱,根本不是勇气,这多么让人惋惜。
这也不是艺术家的姿态,如果达不到娄烨那样激进,至少像贾樟柯那样圆融吧,在与权力合作的时候尽可能做些对电影有用的事情,并保留一些自我表达的自由,总不至于到献媚的地步吧。
走出影院, 我和身边的朋友说一句,让我缓缓。
其实看电影前,刻意回避了各种网上的评论和分析,只是大概知道一个梗概。
在看电影时,一开始的节奏倒是让自己有点“不知所措”,但是很快就整个人投入其中,甚至最后导致情绪一度崩得厉害。
情绪有多激烈呢?
就是看完走在路上, 还不自觉地哼起了《友谊地久天长》。
其实,出影厅之后,我一直在想,这到底是不是导演故意在煽情,才让观众有那么多的催泪时刻。
最后个人认为导演本人还是克制的,之所以电影能催泪,更多还是出于大部分中国人之间共通的情感。
我挺喜欢这部电影的。
对于一部电影来说,但凡观众能被感动,多少是出于当事人在影片中找到了自己的情感共鸣点。
对我而言,能被《地久天长》打动,其最强烈的情感则是来自,影片中人物情感的克制和隐忍。
诚然,电影从故事设定而言,可以说是王小帅最具“野心”的一次。
不过,在我看来,同时也是他最具挑战的一次。
看他过去的作品,其实都是在讲一段历史的阴影投射,但是这一次,他把整个投射拉长了,顺延了整整30年。
对他来说,他既要兼顾好这段历史,又要尽量去展现明白这段历史下的人物关系,其实挺难的。
他大可以像前作《闯入者》一样,用大量隐喻,把现代的东西讲好。
但他没有,这一次他直接把事情摊平了,把所有的东西都倾述出来,至于剩下的情感,那就交给观众吧。
在我的定义中,王小帅其实是一位钟爱,同时也善于用电影表达私欲的导演。
过去的“老三线三部曲”一目了然。
到了这一部中,最直接的就是刘耀军、王丽云夫妇的“迁徙”。
他们从包头,到海南,最后到了福建连江。
他们并没有想真正融入到周边环境中,他们放弃学习当地方言。
当地群众在他们店中,操着方言的对话,他们外乡人的不融入显得格外突出。
他自己的私人笔记《薄薄的故乡》中,父亲曾讲过一句话:心里真是痛苦,作为老百姓我们只能洪流怎么走就怎么走,像河流里的沙子,冲到哪儿是哪儿。
王小帅跟着父母亲半生漂泊,出生地上海、童年在贵阳、少年去武汉、成年漂往北京。
所以这种离开的“后遗症”,都投射在了这部《地久天长》中。
实际上,这种漂泊也造成了“身份的缺失”。
电影中三度提及到了“身份证”。
刘耀军为刘星办理身份证、刘星回家索取身份证以及最后的时候,刘耀军嘴里那句“星星该换二代身份证”了。
其实,这里身份证的含义非常明确,因为成年刘星自己的设定,对他而言,缺少的一直都是“身份认同”。
在《地久天长》这30余年的历史洪流中,其实大家都在寻找身份。
大院工人(沈家夫妇)在体制改革中寻找新的工作身份,刘耀军夫妇也在寻找自己做父母的身份,就连美玉在探监过程中,也要求建新能给她一个身份。
甚至到最后,三个家庭都在寻找彼此“朋友”的身份。
从影片最初,刘耀军抱着儿子进医院的时候,看起来略微突兀的《友谊地久天长》就此响起,成为了电影的基调。
随着剧情缓缓展开,我们看得出,影片的核心其实落在这三个家庭的关系之上,尤其是刘家和沈家。
这一点恰好契合了电影的片名,《地久天长》。
什么是“地久天长”呢?
其实很简单,就是形容两者之间的情谊。
可是,又怎么才能让情谊地久天长呢?
这才是电影中最关键的题面。
其实答案很简单,一次劝解。
中国人一直以来,对待很多情感关系都是处于所谓的隐忍克制中,把所有的私人情感都包裹在自己心里,想到的是各种的“压制”。
但事实上,憋到最后,反而成了内伤。
就像电影中沈浩说的,“心里有棵树,慢慢地都要冲出身体了”。
导演将这次劝解集中放在了电影最后半小时内,他直接让电影中的所有人在这里集体和解,近而使电影原本克制的情感在最后来了一次大爆发。
其实这种劝解正是大部分中国人近千年以来的一种共情,不少像我这样的观众都能因此投入自我。
或许,很多人会说,电影英文名是《So long,My son》,似乎意指在那个时代背景下的政策。
但是,对于我来说,相反不是这样。
诚然,在那段时代洪流中,那是无法规避的一点。
但那只是一层简单的表面,再往深挖呢?
或许是无解。
但是,这些背景都直接或间接地造就了刘耀军这群人的隐忍、善良和坚强。
当然,最明显的是,导演在影片最后的落脚,已经给出了相应的答案,依旧是一次自我的劝解。
虽然这一次,王小帅非常直白地把故事坦白了说,但是可以很明显地发现,他还是留了最后一笔。
当刘耀军和丽云看到视频里茉莉的孩子是混血儿时,他们彼此的表情,都带着点放松,也带着了些许的失望。
这三人的关系,在电影中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出来过,反而如同一层薄衫,留在那里。
我们其实都知道,混血儿的出现,实则上已经代替了三人之间的劝解。
所以到现在,电影最初那首《友谊地久天长》真的还突兀吗?
我相信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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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久天长》从柏林电影节现场的“掌声雷动”和“哭晕一片”,再到闭幕式上传来王景春、咏梅斩获最佳男主和最佳女主两项大奖的好消息,成为国内影迷们今年最为翘首以盼的作品,在这个国产文艺片井喷的3月档也是最受瞩目的存在。
国内第一场点映当天,导演王小帅发了一条朋友圈:“不是哭戏、不是哭戏、不是哭戏,重要的事情说八遍。
甚至不是电影,就是好长一段生活。
” 诚然,虽然点映现场能陆陆续续地听见观众们的啜泣声,但影片本身并无鸡汤式的廉价煽情和卖惨,王小帅的处理是克制的,隐忍的。
影片只是将镜头对准了大时代背景下极为普通的小人物,而历史的洪流中又有成千上万个这样的家庭,片中的人物才有了代表性和普适性,而这才是它触动人心的根源所在。
影片以几组工人阶级家庭的故事,从80年代中旬跨越至21世纪,描绘了一幅中国近30年的时代画卷,串联起知青返乡、计划生育、严打、下海和下岗热潮等历史事件。
25年前在戛纳,张艺谋凭借《活着》一举拿下来评审团大奖和最佳男演员两项大奖。
而《地久天长》在某种层面上,成为了“新时代的《活着》”,作为第六代导演的王小帅,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般,从第五代导演张艺谋手中接过了衣钵,这样以小见大的“家庭史诗”可以说是一次久违了的回归。
近三个小时的片长并不难熬,因为片中的细节是丰满的,故事是厚重的。
影片的前三分之二是双线叙事,被剪碎的剧情在两个时空中反复交织,从内蒙古的工厂筒子楼辗转至福建闽江的小渔村,从两位主人公的青年时代跨越至中年时代,最后的三分之一才将故事落在了当下。
理顺后的剧情脉络并不复杂:“双职工”夫妇刘耀军、王丽云与同事沈英明、李海燕夫妇交情笃深,再加上两家的孩子刘星与沈浩同年同月同日生,更拉近了两家人的关系。
而再次怀孕的丽云,被身为工厂干部的海燕教唆去医院做了人流,并从此不孕。
几年后,刘星因为沈浩的推搡而不幸溺水身亡,痛苦不堪的耀军丽云夫妇偷偷南下逃亡,并收养了长相酷似刘星的孤儿。
夫妇俩将他当作刘星抚养成人,叛逆的孩子却在成年后离家出走,从此失去联系。
又时隔多年,得了脑癌的海燕自知命不久矣,重新联系上了这对昔日好友。
再加上另一对好友新建、美玉,以及英明的妹妹茉莉,《地久天长》通过几组人物在30年时空变化中的经历,刻画出属于一代人的历史记忆。
下面我想重点讲一讲片中演员们的表演,毕竟如此出色的群像表演,可以说在华语院线是难能一见的。
比起柏林拿奖的王景春和咏梅,我更想先赞美饰演茉莉的齐溪。
接棒郝蕾出演《恋爱的犀牛》,再从舞台剧转向大银幕,齐溪展露出不逊于郝蕾的天资和银幕感染力。
《浮城谜事》里惊艳登场,她演出了“小三”桑琪身上可恨与可怜的一体两面;《万物生长》里素颜出镜,她是怒气冲冲与范冰冰对峙的白露,吃了一嘴红艳艳的大虾,眼里满满是为爱疯狂的果决;《下海》里她又化身为巴黎底层站街的东北下岗女工,把对生活的挣扎、无奈和苦闷诠释得入木三分,出色的演技经得起大量的面部特写。
而《地久天长》中,齐溪扮演的茉莉,承担起了片中最为“狗血”的情节,这一角色的复杂度甚至是超过两位主人公的。
年少时,她对耀军的情感只是远远地观望和倾慕;而多年后重逢,她已是经历过婚姻变故的成熟女人,在意外怀上耀军的孩子后,她的内心是极其矛盾的:一方面,她想要抛下出国计划与心爱之人在一起,却又对丽云嫂子充满愧疚和于心不忍;另一方面,她又背负着哥哥和嫂子的负罪感,想生下孩子,作为耀军两个夭折孩子的弥补。
听起来甚至有些荒唐的剧情走向,在齐溪纯熟的表演之下,变得真实可信,人物内心的矛盾与挣扎,透过细微的表情与动作成功说服了观众。
片中的一场舞会重头戏,尽管当时新建因为参加黑灯舞会被抓,丽云也刚刚打掉了孩子,但几组人物的情感关系依旧是融洽的。
而茉莉对耀军的爱慕情愫,也在这场戏中显露无疑。
一身红色波点长裙,浑身上下都是洋溢的青春气息,眼神与语气里挑逗意味分明可辨。
多年后的宾馆重逢,她抹上红唇,神色间透露出成熟韵味,一番寒暄过后,她低头沉默酝酿了许久,才带着怯意问出“丽云嫂子好吗”。
离别前,她踏上破旧的客运大巴,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向耀军作别,当车辆启动转向,她又起身冲向另一侧窗户奋力挥手。
尽管远景镜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她的不舍与伤感却如此强烈地传递给了观众。
至于王景春的表演,对于《地久天长》而言,是基石般的存在。
他说自己“在这个戏里不是演员,是生活的搬运工”。
的确,尽管他在片中没有什么大开大合的飙戏片段,但他的每一场表演却都严丝合缝,情绪拿捏精准,挑不出一丝破绽,柏林影帝拿得当之无愧。
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戏,是耀军两次抱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跑向医院。
第一次抱着溺水的刘星时,他还是健壮的青年,无暇顾及汗透的衣衫,脸上是竭尽全力想要从死神手中抢回孩子的坚毅和决绝。
第二次抱着自杀的丽云,像是一次“轮回”,只是这一次他的身体已不再年轻,狂奔的步伐也变得吃力、沉重。
同样在柏林拿奖的咏梅,对她之前的作品印象最深的是《刺客聂隐娘》,她所饰演的聂田氏是片中最具唐朝神韵的,尽管只有短短几句对白,却能看出超强的台词功力,一个唐朝贵妇人的形象呼之欲出。
而在《地久天长》中,一开始我是对咏梅的表演有些失望的。
她的台词和身形都过于“端正”,即便是老年戏,有妆容和服装来体现岁月变迁,但她的动作体态还是过于优雅周正了,和这个饱受生活之悲的角色有些偏差。
尽管如此,她在片中还是有好几场高光时刻。
小年夜这场戏可以说是片中最关键的一幕,是几组人物分崩离析,命运走向大相径庭的转折点。
当茉莉抱着饺子来探望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耀军丽云,耀军的脸上还能勉强挤出笑容,而丽云则是完全“失魂”的状态。
直到烟火突然窜起,丽云方才惊醒,惊愕而又木讷地望向窗外,火光每闪现一次,她的身体也跟着震颤一次。
热闹的新年气息与她毫无关联,内心是万念俱灰的死寂。
正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夫妇俩才会在第二天凌晨偷偷“逃亡”,他们不知如何面对不得要领的关怀,害怕打搅大家相聚的喜悦,甚至担心自己的悲伤会加重英明一家的愧疚。
还有一场戏,是丽云一边切菜,一边平静地向耀军说出“你如果想离婚的话,我会同意的”。
在经历刘星的夭折和养子的出走后,她以为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要离开自己,她所表现出的镇定恰恰是绝望内心的映射。
片中其他几位演员的发挥同样可圈可点。
最初觉得饰演海燕的艾莉娅,表演过于拿腔拿调,但转念一想,海燕作为工厂领导,深受体制影响,她的“官腔”是与人物契合的。
而这个角色在忏悔和自责中痛苦了近20年,艾莉娅在仅有的两场老年戏中发挥惊艳,将背负一生无法解脱的命运枷锁都表现出来了。
美玉的扮演者李菁菁和英明的扮演者徐程,在一场医院重逢戏中,流着泪抱紧耀军夫妇,沉默无言却藏满了千言万语。
更难得的是,李菁菁还在青年戏份中,透露出超越年龄的少女感。
杜江和王源在老戏骨们面前,也并没有拖后腿。
尤其是前者在片中最高潮的一场“诉罪”中,“我就推了他一下”的“推”字出口之前,数度哽咽,对台词的拿捏十分到位。
看到有些评论指责《天长地久》只是一部玩结构的电视电影,对此我并不认可。
的确是演员的表演和剧本的厚重撑起了影片,但它与电视电影还是有本质性区别的。
虽然我也并不太认可片中大量的近景跟拍,并未很好地展示和利用空间,但是《地久天长》在视听层面上也并不是平庸的。
留意到片中反复出现的一个手法,穿过A的台词和动作,去拍摄B的反应。
舞会上,是穿过跳舞的茉莉,拍摄站在一边的耀军; 医院重逢,耀军夫妇始终只露出背影,记录下的是老友们的反应; “诉罪”时,背景是浩浩的声音,镜头却是耀军夫妇的面部特写; 给刘星扫墓时,夫妇俩接到浩浩孩子出生的消息,嘴里说着“真好真好”,眼前却是一片墓地。
环境和空间也并非完全没有参与叙事,例如耀军两次坐在海边的台阶上喝酒,海浪则不断地冲刷着堤岸,也寓示着片中人物经历的潮起潮落。
王小帅的《地久天长》无关乎贩卖时代的凄苦,它只是记录下一段长长的生活,还有历史对生活印刻下的悲和穿过悲伤后的一点光亮。
那应该是一个晴好的下午,几个人躲在房间里听着违禁歌曲,看美玉和新建跳着时髦舞步。
后来换了首歌,刘耀军忽然回忆起来——“那是77还是78年,全国知青大返城,走成的没走成的在分离的时候,都像是生离死别,我们要走的时候,不知谁偷偷唱起这首歌,我们一听都哭得稀里哗啦的……”彼时录音机里传来悠扬婉转的女声,唱着“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怀想,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
”那时候年轻的他们或许还不知道,知青返乡这种分别还算不上生离死别,待真到日后面对命运的残酷折磨,当时或许就会俭省一下眼泪。
而《友谊地久天长》这些歌词也如同一段谶语,从此开始折磨这两家人。
贾樟柯的《江湖儿女》里,女主角赵巧巧在三峡弄丢了自己的身份证,忽然就变成了一个没有身份的人。
她和脚下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移民一样,即将被水位淹没,成为了失去身份的流浪者。
《地久天长》里的人也在失去身份。
返城失去知青身份,下岗失去工人身份,而孩子的意外溺水、强制打胎、交还证件,也在宣告着刘耀军和王丽云连续失去了三次,为人父母的身份。
就像美玉在看守所里,也要新建给她一个身份。
意外之后,英明拿着菜刀去敲门,也在宣告着他们两家失去了朋友的身份。
在时代的洪流里,每个人都在试图寻找自己的身份。
每次毕业我们总痛哭流涕,因为我们即将失却学生的身份。
全体大会上,面对底下无数双期盼忐忑的眼,那写了名字的纸就仿佛一张生死簿,念到名字的人也宣告着失去工人的身份。
从此人们以为的“铁饭碗”没了,寻找国企制度的保护没了。
这是一个时代的转折,无数家庭和一代人的命运都由此发生了剧变。
它残忍地告诉每个蒙昧和安稳的人——制度不会保护你。
同样不会保护你的,还有发小。
沈浩对刘星说,下去玩吧,我会保护你的。
却在众人的嘲笑中,推了刘星一把。
这一推,不止是把刘星推进了水里,还把两个家庭推进了水里,同时也把自己推进了“水”里。
多年以后,沈浩才终于有勇气向干爹干妈讲述——我的心里长了一棵大树,我在长大,大树也在长大。
这么多年,没人去触碰这个话题,大树却植根在心底,深扎泥土,唯有这次告解,才有希望将其砍断。
同样在心里长了棵大树的,还有沈浩的妈妈海燕。
那时是她执意拉住丽云去打胎,间接成了这个失独家庭的帮凶。
在一个写满“积极响应四个现代化建设”口号标语的时代下,她不过是一个计生委的工作人员,当时她信奉的工作主旨,竟成了伤害朋友的利器。
这一生,她都难辞其咎,或许也因此悔恨积怨生了脑瘤。
临终前,终于天真的说出了遗言——我们现在有钱了,你可以生了。
电影里,耀军抱了两次人,一次是独子溺水,一次是爱妻服毒。
抱着独子的时候,迎面驶来轰隆作响的列车,就像时代的车轮碾过每个家庭的悲喜,登上这列车的人,便一去不回。
而独子溺水抢救和被抓去打胎也在同一家医院,都要经过一条漫长陡峭的斜坡,被送进手术室之后,也有人一去不回。
影片里还有两次“第六感”,一次是丽云的轮渡和茉莉的擦身而过,时隔多年,相隔老远,他们彼此却都能感知到对方,女人的第六感也让丽云想放弃这段婚姻。
另一次第六感是耀军半夜下楼喝水,发现了妻子的遗书。
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偏偏让那夜的他心神不宁,愈发口渴。
两次都是有一人试图终结这段婚姻,因为他们的命运太苦了,连累到两个人本应幸福的结合都仿佛是一场错误。
其实,很多失独家庭的结局也总是分崩离析,因为每次夫妻二人彼此相见,都会想起失去爱子的痛苦往事,每次都是在心口用力的撕扯。
而这两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为对方而活。
从孩子溺水那天开始,时间就不走了,两个人彼此相望虽然都是痛苦,但也只能这般没有出口地慢慢变老。
这场意外,让两个家庭的所有成员都成了活死人,活在过去走不出来。
就算那茴香再美味,他们小年夜送来的饺子,也得端到外面去。
就算那合影再珍贵,他们也得把另一户人家对折,折起这些不能提及的伤痛。
在电影里导演还藏了一丝狡黠,一丝深情。
狡黠是耀军和丽云看到视频里茉莉的孩子是混血儿,辜负了观众惯常的狗血期待,每个人都随之吁一口气。
此刻他们一定不止是失落或者开心,而是复杂的百感交集。
整个房间没人察觉出异样,只有观众和角色隔着银幕产生了一种“理解”的默契。
而深情则是顶着刘星身份的周永福那深重的一跪,或许他的叛逆只是想逃避这个身份,养育之恩在一个叩首里,抵过千言。
把办好的身份证交给他,他就有了独立的身份,不用顶着一个逝去之人的身份。
也宣告着这对抱有幻想的夫妻,正式放弃了“父母”这个身份。
很多人说影片应该结束在去坟头祭扫,目前结局是个刻意为之的“中国式团圆结局”,这点我不能同意。
首先将结局解读为幻想或是真实都可以,同时当电话中的刘星喊出“爸”的时候,整个故事完成了一次“复活式”的回环。
影片里有过几次“重生”, 丽云大出血后大难不死,服药自尽后及时得救,和耀军坐飞机时遇到强气流一场虚惊,都可以算得上是重生。
沈浩和海燕的告解也是重生,卸下积压半生的愧怍,才能重新面对新生。
而结局里王源饰演的角色回归,还带上了女朋友,则意味着耀军和丽云这对夫妻,在某种意义上重新获得了父母的身份,甚至有成为祖父母身份的征兆。
另一方面,这一声“爸”犹如溺水独子的回魂,和片头真正的刘星叫的“爸”相互呼应,形成回环。
就像丽云感叹,闽江有一种“前世来过这里”的熟悉,这过程中的一切苦难都仿佛是前尘。
这一刻,刘星还“活”着,或许一直以这种方式活着。
三家人此刻又欢聚在一起,三十年的时光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仿佛彼此毫发无伤,仿佛友谊地久天长。
隔着轮渡踏过了奈何桥,留下遗书饮尽了孟婆汤。
在时代的列车上早已不能复生,在命运的航班里竟然还会怕死。
一代一代老去,一代一代长成,一场场热潮,一次次狂欢,我们都是没有身份的人,看尽了历史的荒唐,却依然走不出时代的罗网。
1. 失独是贯穿前后的重要线索 但是孩子的形象(各阶段的孩子都)始终面目模糊 家长到底是爱孩子还是爱“有孩子”这个概念也表达得模棱两可 对亲情线难以共情 看到沈拿着菜刀让刘砍自己的孩子这样极端的处理方式更是令我大惊失色2. 夫妇对别人处处谅解 谅解强制打掉二胎的车间主任 谅解害死亲儿子的干儿子 却一辈子都在和自己过不去 从头到尾都在不断地隐忍 情感是挺细腻的 三百六十度的忍都表现到了 但是层次过于局限 人物弧光缺乏发展3. 结尾多余 二十年来的心结一夜之间就变成合家欢 简直让人想不明白大半辈子到底在纠结什么4. 视听语言中规中矩 叙事冗长而情感单薄 三个小时里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如坐针毡
我祝福那些失独家庭能忘掉这悲痛,但我希望这悲痛能被时代记住。
1. 我母亲有位老同学,我叫她虹姨。
虹姨有学识有气质,在Z市质检系统做到局长级别,嫁的也算不错,老公仪表堂堂,身居高位。
平日里母亲说起她的次数不多,但仅有的几次都是说到她做事如何稳妥有风度,所以我印象颇深。
有一天,大概是我读大学的时候,晚饭时母亲说:“虹的孩子,死了,白血病治了一年,还是没有用。
”我记得我妈说这句话时平静而悲伤的语气,以及之后很长时间的沉默。
我听到父亲的一声叹息,之后便没有什么了,他们那一代人,有他们独特的表达悲伤的方式。
我当然知道,在我们这代独生子女政策下,这是虹姨唯一的孩子。
虹姨两口平日忙碌,对孩子的陪伴有限,孩子爱玩电脑游戏,成绩也并不算理想。
但虹姨望子成龙心切,从上私立学校,到请家教,没少费心。
总算孩子考上大学,却又查出白血病,治疗一年,仍是徒劳。
很快到了新年的年关,有一天,母亲对我说:“我都不知道如何给你虹姨发一条拜年的短信,我只能祝她身体健康。
‘新年快乐’不合适,‘阖家团圆’更是不敢提。
可是越是绕着不提,其实就等越等于是提了,我觉得你虹姨今年这个年,肯定不好过……”是啊,万家灯火,热气腾腾,都和她没了关系。
她一个人,满目都是悲伤,该怎么过年呢?
所以《地久天长》第一处让我落泪的情节,就是过年了,茉莉去看望失去了孩子的耀军和丽云,屋里灯光昏暗,时光都停滞了一般的安静。
外面鞭炮一响,耀军和丽云一个哆嗦,仿佛受了惊吓……然后他们真的觉得,这个城市真是不能待下去了,这里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们曾经的悲剧,让他们无路可逃,所以他们在大年夜选择了逃离。
我想我懂他们逃离的原因,并被那种真实所打动。
“真实”,或许是这部电影带给我最深刻的印象。
剧中细节之处的交代,让这部电影的真实感分外强烈,而王景春和咏梅用他们影帝影后级别的表演,让这些细节更加真实可信。
他们让我觉得,这真的就是中国无数个失独家庭的写照。
2. 或许因为自己的同志身份,我对于子女的问题,思考得很多。
高中时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无法认同,自我厌恶的阶段,想过自杀。
那时的自己,在心里默默问一句:如果我自杀,父母会怎么样?
恻隐之心带来的悲痛让我在深夜里哭湿枕巾,我不知道自己该同情自己,还是同情父母。
渐渐长大,学会了对自己的纳悦,却又不得不想,以后如果没有孩子,我算不算不孝?
晚景要如何度过?
会不会孤独终老?
所以我真的会想:如果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子女,人要如何生活下去呢?
中国这么多的失独家庭,都在面对着些什么呢?
《地久天长》贡献了一个有情有义的版本。
失独的耀军和丽云领养孩子,远走他乡,朴素而努力地生活下去。
尽管他们领养的孩子偷盗、顽劣,尽管他们的生活在悲伤中浸泡,在无望中继续,但他们没有放弃生活,放弃彼此。
甚至当一直对耀军怀有爱慕和愧疚之情的茉莉偶然怀了耀军的孩子,并打算生下来时,耀军都没有同意。
丽云试图以自杀成全,但耀军救了她。
他放弃了自己再次做父亲的机会,选择继续陪在丽云身边。
这是一个让我分外动容的一个情节。
这背后,有情义,有恩爱。
中国是一个宗族观念特别强的国家,我见过太多的家庭将生活的全部重心放在孩子身上,夫妻之间的感情稀薄,甚至如果没有子女就难以为继。
但《地久天长》里耀军和丽云不是这样,失独之后,他们没有放弃彼此,仍旧选择以坚韧的态度生活,彼此扶持。
耀军为了丽云放弃自己再次要孩子的机会,说明在他心里,妻子是重于子女的。
这个观念,是中国各类作品中少有,也因此显得格外有分量。
这种情义与恩爱背后的“善良”,是这部电影打动我的另外一个原因。
故事中,无论是耀军选择陪伴丽云放弃孩子,还是耀军和丽云对于海燕一家的原谅,都让我看到了这背后的,可以称得上“伟大”的善良。
所以,某种意义上,我甚至觉得丽云有她的幸运。
对比之下,失独之后虹姨的人生轨迹更让人唏嘘:他丈夫失去独子痛不欲生,一直想再要一个孩子延续他家三代单传的香火。
无奈虹姨不再年轻,无法生育。
最后他老公选择离婚,很快找了三十几岁的新太太,生了孩子。
剩下虹姨一人,失独又失婚。
这一切,前后不过三年多的时间,虹姨之前几十年的生活已经全部被推倒。
多么残酷。
3.影评的最后,我想说一下虹姨的生活。
母亲说:有一年夏天,几个老同学都觉得,必须得去Z市看看虹姨,所以他们就买了东西开车去了。
但去了之后面面相觑,仍旧不知道怎么安慰为好。
正在一阵尴尬的沉默中,虹阿姨说:“我知道各位老同学担心我,我没事,我给大家唱首歌吧。
”然后她就唱了一首他们一起上学时的歌。
我妈说:本来是我们去安慰她的,后来,倒像是她来安慰我们。
她说不是没想过领养孩子,只是觉得自己也老了,觉得哪怕领养也只能是当孙子养大,孩子会有很多情感上的缺失。
何不放下这个念头,活出自我。
这位传奇的虹姨,接下来的人生是这么走的:她卖掉了陪伴子女成长的房子,在近郊新买一处房产,细致装修,布置得妥当有雅趣。
60岁时加入当地老年大学舞蹈团,身形苗条宛若少女。
她没有自我放弃。
这让我觉得欣慰。
WG之后几十年,有人渐渐忘掉其中对知识分子的残害。
但章诒和不同意,于是她写了一本书《往事并不如烟》。
是的,伤人者或许可以轻省地、甚至不带反思地遗忘;但被伤害者呢?
他们的故事没有过去,他们的伤痛仍在持续。
现在国家已经放开了独生子女政策,或许几十年之后,“失独家庭”这个词就将消失在历史的故纸堆里。
但每一个失独家庭的悲痛呢?
也应该被忽视吗?
我不这么认为,唯有深切的悲痛,才能引发人们深切的反思。
所以我觉得,王小帅对这个故事的记录,本身就是有价值、有意义、并且值得尊敬的。
我祝福那些失独家庭能忘掉这悲痛,但我希望这悲痛能被时代记住。
在大跨度时间与地域场中一旦无法展开情感的复杂性与矛盾性(3h的片长本应足够发挥),人物形象就将坍缩为非人类的纸片——看看现在的情况,所有不洁不文明的情绪,全被抹得一干二净了。近三小时不断被抽离出具体情境的视觉霸凌并非为了展现戏剧的厚度,而是情境甚至根本没有建立。吐槽一下,计划生育那些事90后虽没切身经历,但十几年来听父母数以千计的口述,也基本心中有数。就现在这么点力度,实在隔靴搔痒了!
没觉得多好看,凑合能看。
头发也白了皱纹也深了终于回到老家的筒子楼还是走时的原貌灰尘早已风干了眼泪擦一擦还能够继续住然后拔一拔坟边的野草来看看孩子静静坐着喝喝小酒让风把思绪吹到很远想到一起碰杯和跳舞的时光想到他乡漂泊的日子想到星星一直想到地久天长然后什么也不想只是坐着任凭地久天长收缩成活着的模样
175分钟的煎熬。整个影片充斥着春晚小品的套路和煽情,活着的乡村爱情中年油腻版本。王小帅这回不要求自己的电影两个小时了?我还以为这电影要从他们从工厂工作拍到3025年星球大战呢。顺便说一下,我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这垃圾片子能入围,营造的由亲情和友情融合而成的中国式大家庭不正好能符合评委对中国的偏见么。
並不討厭中國,只是極度討厭這部電影中嘗試裝扮好畫出給人看的中國,這種糟糕的“化裝”遍佈全片,從小小道具到場景到情節設定,人物如同玩偶。比起這些,我更氣自己居然在電影節放棄那麼多好片子為這種爛電影買票。BAFICI0404Lugones
接受生活,接受命运,努力向前走。 上一辈的人真的是隐忍,无奈,但仍选择宽厚。虽说最后结局有点大团圆,但是刘星那句 爸爸我是星星反而才是我最大的泪点。什么积极消极人生,活下去就好,星星还在就好。 (但仍然觉得三个小时有点过长,其实有时候适当删减也是技术啊(星星的声音真的好听
忍耐,压抑,和解。谁爱和解谁和解,我是不想和解。
节奏古怪,三观奇葩,宛如八点档般的剧本消费了一个沉重的亲情故事,在这个人口老龄鼓励二胎的时代打脸计划生育,一切都透露着精打细算的煽情,看之前多少人说催泪,现在看完我是毫无触动甚至有点想笑,王小帅其实更适合拍电视剧
中国式好人。一接近核心就扭曲就拧巴。所以这个整体的坏,是因为其中每一个个体都“太好”造成的?
算政策剥削片吧——从只生一个好到还是多生一个好,最后生不出来收养一个也好啊。
不懂茉莉和耀军那段
感觉王小帅拍到一半很累了直接央视八套电视剧拍法了
这是我第一次正式看王小帅导演的电影。三个小时完全没觉得长,镜头和剪辑都很特别,画面也特别细腻,有一种新中式的美感。旁边的德国人开始还笑得挺欢,结尾的时候哭的简直不要太悲悸。整部电影拍的含蓄,表达的婉约,精准的点到了中国人骨子里许多复杂的品质。这是献给每一个勤勤恳恳逆来顺受的中国人的镜子,我们从中见人,见命,见自己。看到一家媒体的简评说得好:这是中国人自己的隐伤。
我泪腺可能干了,反正我是一滴也挤不出呵呵。带把儿的才有生死,女孩儿是什么玩意儿,反正咱国不产;孩子被杀死了,被谁杀死的呢,被国家还是被你,临了得出结论,被“没钱”杀死的,牛逼,我都想起立鼓掌了。电视剧再怎么装也装不成电影,特别是第三部分这个拍法,“电影感”是啥仿佛没听说过。大小叙事都episodic,人物不是人物,人物不过是家国的容器,再怎么插叙也是一个大事件往里面倒一点苦水,第一集叫“严打”,第二集叫“计生”,第三集叫“改制”,第四集叫“下海”;而进入二十一世纪,时间对这一代人来说仿佛静止,社会变化的节奏再撑不起前半段这个事件分集的逻辑,垮得一塌糊涂,还害我憋了俩小时尿。我父母也是这个时候过来的,下乡返城计生下岗全赶上了,但生活不是这样的,人也不是以历史书上一课一课那样跳着活的。
“我们有钱了,你们可以生了”瞬间泪崩,当两口子看着浩浩说出真相时的近镜头的表情 神态,我……真的无法用言语表达。他们的离开不是仇恨而 是为了浩浩的成长!如果节奏快点反而没有原始的压抑 凄凉感 ,三个小时并不觉得长,反而更加的舒心和感动!
身后站着组织,头上顶着时代,大梦一场人生,心里长满青苔。
对年代氛围的营造非常强,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和现在都有鲜明的特色,在舞厅那场戏甚至以为是老照片,很复古。故事也有韵味,但时间略显冗长,不妨把观影看作下午坐在公园里看日光慢慢斜过来,一遍长久地嚼一片面包,余味绵长
超常发挥!实打实的一星。
这两年拍计划生育、全国严打和国退民进这段历史的片子多了,但王小帅这种一网打尽的宏大叙事还是第一部,首先应当承认它的难度系数,某种程度上比《活着》和《蓝风筝》还大,毕竟不管是社会学、历史学,还是当代文学对这四十年的反思和批判也都是不称职的,影片既没有可走捷径的参照系,也没有多少强有力的理论支撑,自然处处都显得有心无力。看了一圈评论,关于影片批判立场和思辨性的批评已经很多了,但不该回避的一点是,这些问题不该是王小帅一个人的锅,它同时是目前中国整个话语场的问题。而抛开意识形态问题不谈,回到剧作本身,影片最大的问题还是围绕丧子两家人之间发生的纠葛的狗血、顺拐,以及为这个狗血故事打润滑的一整套叙事技巧和电影语言的贫乏和低效。而它的历史叙述又建立在这个失败的伦理戏基础上,才导致最终满盘皆输的局面。
王小帅果然一如既往地令人失望 十分尴尬 也并无泪点 even for me ///题外话-然而collective memory是真实地深入我骨髓 血液里流淌着先辈的记忆 &always fascinated by 70s around the wor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