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剧透,剧中人名记不清,可能描述会有失误,见谅。
徐浩峰的小说读过一些后基本上是可以猜出他电影的大概形态的,我没有想到的是留白的空间,比我想的要大。
比如当看到贴身侍卫(宋洋饰)要海道防的大人跳河游泳时,我才恍惚觉出电影叙事大概方向以及在表面叙事底下,徐大概想要说些什么。
徐在原著小说中强调了“势”:侍卫扮作倭寇,神出鬼没的造了一场势,留下种种倭寇踪迹的线索,城里、江湖上的因为这场势,血雨腥风了一阵。
电影里不但没有了这个造势逻辑,反而故意削弱“声势”,最明显的表现是全片连个老百姓的影子都看不见——四大门门主之一说了,老百姓被隔离在外面了,他们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由此,电影和原著小说分道扬镳,是两回事,电影隐着写,留白了写,小说是放开了写。
总之,电影说的是一个“内部行动”,一场不为人知的局,讲一个人原本想光明正大的“开宗立派”,最后不得已,用自家武学里的所谓“雕虫小技”破阵、破局,逼得门派们脸面无存的那一霎那口,达成所愿。
中间漫长的“破”的过程,就是那场攻船战,里面有一句关键台词——“中土武学不走后门”若你记得这句话,看到结尾巷战中,四大门放水,让持戚家刀的两个人走后门的表现,你就能深深领略到叙事中存在一个对所谓“中土正派”的反讽。
导演极尽克制的排出开头和结尾的两次巷战,形成鲜明而强烈的对比,加上中间这场不为人知的破局,就把层层包裹的中土文化,所谓门脸问题,丢给观众思考。
当然这是其中之一层而已,电影不止于这层,但这是我认为最主要的,算是中心的主题,决定了大局面,包括整个叙事的逻辑,开头结尾为巷战为什么是这样的,中间为什么是“船攻”等等。
题外话,看到片子快结束的时候我联想到了《让子弹飞》,尽管后者是撕革命之脸,《倭》片是撕文化之脸,但多少有一些些相通之处。
徐和姜一样,都是喜欢在作品中去留谜的(我记得徐曾经有一段话专门谈过“谜”),不同的是姜喜欢隐喻、夸张、魔术化、寓言化,而徐不隐喻的,徐直接叙事但招术是“反常理”。
好比他用一句台词,常常给人有点出格、有点粗、或者有点不靠谱的感觉,即违反了常理,容易给某一些观众留下一个为什么的念想。
好玩的恰恰是,其实真的没有为什么,人物说出来的“就是事实”。
作者就是让人物说出了最直白露骨的心底话/事实而已。
因为常人么,总有个琢磨的冲动,以为那里面有什么玄机,绕了一圈才知道,哦,原来,是真的!
这种机关,用的好时,会觉着点儿禅味。
比如那句“我的胡子是不是黑的过分了”。
若是晓得那其间趣味,听着一下,再回味一下,就会心了。
不晓得那趣味,也就觉得,恩,傻气。
同样的,瞬间蹦出人物行为,若是没得观众的“会心”,没有那空白时间里自行发挥的想象力,也是会觉得很莫名的,比如那明明下了河沟准备出城的同伴,为什么后来突然出现,大喊“我才是倭寇,我就是倭寇”?
那背后的心理逻辑要我们自行去完成,电影里就点了一句话,大概意思是:世家武功和军营兵技是不同的。
正是这种强调异同、强调正邪的武学文化导致持戚家刀的士兵产生IDENTITY的混乱,故而大喊“我才是倭寇,我就是倭寇”。
如果把这句台词仅仅当作引起对方注意的普通台词,那就不会际遇这另一层的含义了……好玩的是,身份认同困境不止持戚家刀的士兵有,在正统高手身上亦作祟。
在小说里这一点写的比较透,裘山上归隐,同归隐的还有四大门里的其他诸高手。
山上山下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
有一日他忽然发现整座山寂寞无比,才知山上的高手都跑去山下会倭寇去了……他是沿着这股气氛重新下山的。
一个不纯粹的归隐者。
可以说,高手们高度的SWORD INDENTITY(武士文化认同)亦导致一种困境,完全不亚于寻求认同感的人所面临的困境。
“脸面”(所谓文化)两字化在裘那副白胡子上。
脸面很重要。
他选择归隐,选择禁欲,无不是高度的武学认同/文化认同所带来的结果,这个人物的认同感和戚家军来两位武士的认同感恰成对比。
后者因一把异器,寻求正统之认同,后者则因身名所累,善恶无路,寻求正统的出口。
正统哪里有出口,最后反而是在“行恶”的当口,裘救下了别人和他自己。
总之,从寥寥勾勒的角色命运中,武士群体认同感的困境,又一次显露出中土文化之痼疾。
所以大的叙事局面(四大门对战贴身侍卫)和小的两个叙事线索(裘和被囚的戚家军——就是喊“我是倭寇”那位)形成非常有机的相辅相成的关系,使得主题变得愈加立体。
这是《倭》片的一个让我很喜欢的一点。
再强迫症的说一句,裘和那个被监禁的戚家军,都是“囚”,徐取这个名字恐怕是有意图的。
再谈片子中的女人。
三个波西米亚族女人很聒噪,很原始,她们与环境看似不相融,却吃透了这个环境,用“没文化”三个字轻松的借刀杀人。
凡是有这三个女人在场,基本上周边人物就会变得可笑滑稽。
她们是一面镜子。
从异族人那里看来,中土文化太可笑、太笨。
裘夫人的贴身侍卫在开场时说的一串“你们懂什么,中土武术模拟的是骑术,两马……”看上去像是在批评她们的无知,同时给观众上课,可能有一部分观众是以为导演在给自己上课,我个人认为其实这台词底下主要体现的还是一层“族类/人种/文化相碰时产生的荒谬感”,是有这一层意思的,并不是呆板的普及知识。
波西米亚人的体质和他们的思维一样惊人,强壮、直接。
女人为男人冒了险便从此视之为自己的命运。
反观攻船时高手们的表现,那些或邪恶、或自恃、或犹豫的没有被付诸行动的想象,即应证了贴身侍卫(宋洋)口中的“人种”差别。
简单的女子 + 雕虫小技 ,在宋洋的“排兵布阵”下,竟打败那么多高手。
所谓“高手过招只在一下”“低水平的完全有可能打败高水平的”,这个恐怕只是表面的一种说法而已,之所以排演这么一场反常的戏码,自有更要紧的深意。
“这特殊的文化”融进血液里,改变了“人种”(徐似乎喜欢说人种,不说人性,这里我也用人种),形成了一套进退维谷、循环往复的游戏规则,一些反常因子或潜入或冲撞于这个环境,轻轻的撕开了“文化脸面”……
“万历十五年十二月十二日下了半日毛毛细雨,南京老城的春色仍遥遥无期,在更寒冷的北方,一队锦衣卫骑着快马,忍受着鼻耳的冻痛,将名将戚继光的死讯带进了京城……”本片原作小说《大明末世南京城》这样开篇。
东南抗击沿海倭寇,北部建藩威慑蒙古的一代名将戚继光在罢免三年后,老死家中。
“十五日后,地方官员的正式报本呈上礼部,礼部例行公事般地写下了十五行悼文,下发戚继光家族,对其一生功绩没有提及。
这十五行平淡的词句,在福建浙江广为流传,令戚继光旧部唏嘘不已。
”握有40万军权,功高盖主,戚继光难免神宗猜忌。
考虑到同代的武将的遭遇,同样具有重塑明朝武备力量宏愿的另一位名将俞大猷,屡被参劾并受到申斥,难酬壮志。
甚至有明一朝,武官的境遇竟是越来越险恶。
黄仁宇在名作《万历十五年》这样写道:“也许是有鉴于唐朝藩镇的跋扈,本朝从洪武开始,就具有这重文轻武的趋向。
大约经过了一百年,文官集团进入了成熟的阶段,他们的社会地位上升到历史上的最高点;换句话说,也就是武官的社会地位下降到历史上的最低点。
”文武分流是整个影片的庙堂背景。
当主角,戚继光的贴身护卫,每每以“测试”解释他的怪诞行为,“测试”异族女子的体能,竟是考察人种,警惕其侵犯大明,确实,若有 “常理”也就不会有倭寇的“奇迹”。
此种处理引得全场观众窃笑不已,现在是天下太平,菲律宾在南海再怎么得瑟,怎么敢动中国!?
曾经的贴身护卫和左指挥使的愿望只是想让改良的倭刀能流入民间,留下戚家军的痕迹。
庙堂已远……按两百年的规矩,谁能打过乌衣巷的四大门,谁就能在江湖站稳脚跟。
看网友的反应,以为巷口的打斗气氛出了问题,原来导演交代的很清楚,那是个规矩,不是拼命,只是点到为止。
比武形式感极强,按导演的说法,那是每一个动作都和祖师同在。
以比武始,以比武终,这不是一部拼命的电影(这深深地伤害了一部分观众)。
四大门是已经江湖化的地方豪族豢养的武装力量。
裘冬月更是一掷千金,归隐上山下山,临死都不忘行个善。
四大门一坐,开个“方桌”会议,俨然的地方门阀。
地方豪族豢养家臣,资助民团,这才是历史上江湖的结构。
局面已定,戚家军的刀被判为倭刀,倭寇就此进城。
有意思的是,影片中所展示的戚继光改良的倭刀,并不是历史上《纪效新书》中类似苗刀的制式,用法也有区别。
此刀真正的身份是藏在形意门中的唐刀,导演借裘冬月之口点出倭刀的刀法来历,展示一段因果。
倭刀号称改造唐刀,青出于蓝,实则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最后日本刀法失传,成全了喜峰口。
汉文化藕断丝连,深不可测,中日流转,笔者也难掩感慨。
戚继光死后不到70年,明朝为满族人所灭。
汉文化本是文武合一,气韵生动。
影片标为“武侠”实在是被“小看”,甚至定为“武道”都不足以指出其内在气质,当然更不是说什么旧瓶装新酒,用武侠的外衣讲一个高尚的故事(是故事不是热闹,导演总是强调高尚!
一笑)。
仔细思量这酒和瓶子本是一体,也就称不上酒瓶不酒瓶。
这更像是一趟旅程,芳草杂树,金戈铁马,追寻汉文化中的久已失落的文武的精神。
看《倭迹》是种蛮奇妙的体验,好像回到了武侠电影的某个年代,历史的车轮并未沿着我们熟悉的轨迹前进,而是微微偏了个角度,驶上了另外一条道路,尽管还没走出多远,尽管走得磕磕绊绊,可是这新路向已经足够让人兴奋。
这片子放到港台武侠脉络中,应该是接近七十年代初的风格。
那时的武打还没杂耍化,镜头语言还比较有味道。
看得出,徐浩峰奉胡金铨为心中楷模并不是说说便算,这片子的明代服装和布景写实考究,对细节风貌的重视让人想起胡金铨特有的古朴厚重,而写意之处,则以开头残荷的镜头最为突出,同样是富有禅意的构思。
残荷一段同时还体现了更重要的一个相似点,那就是对武戏的处理。
与胡金铨一样,它往往被放在画面外表现,即或正面表现交手,也是干脆利落的几个镜头剪接在一起,观众的眼神还没找对地方,胜负已分。
也正因为如此,最后宋洋与于承惠的交手才让人分外期待。
虽然因为配合的问题,两人的身法一个略显沉滞而一个貌似虚浮,然而高手对决的那种紧张氛围营造得可圈可点,每一个动作都很有味道。
记忆所及,这样的武打场面以前似乎还没人拍出来过。
胡金铨式的对峙,锣鼓点是活的,人物的动作则太死,后来的杂耍式武打,动作是活了,可打得已经完全不似实战。
如果说前面的打戏还让人对“硬派武侠”有些摸不透玄机的话,这场戏才算是真正打出了徐浩峰自己的风格,说是开宗立派亦不为过。
这片子放到大陆武侠电影的脉络中,应该是接近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风格。
那时候强调的是动作演员本身要有功夫底子,连女角都能摔能打,不用替身,但是镜头语言就相当粗枝大叶,往往是很漂亮的动作,拍出来的效果也不过尔尔。
这片子的动作很多是由专业演员完成的,动作班子成员大多都有实战经验,据说动作有时快得镜头都抓不住,又因为追求实战风格,于是就变成了很多动作场面在外行眼中形同儿戏的尴尬局面。
虽然与八十年代时隔二十余年,武戏风格发生了很大变化,可是怎么把本来很强的演员和很好的意图用符合电影的方法在银幕上营造出奇观来,这个矛盾却是同样悬而未决。
据说徐导在下一部戏中做出了很大改进,且让我们拭目以待。
说《倭迹》回到某个年代只是比附,事实上它与上述所有年代的作品都不一样,是站在前人肩膀上另辟蹊径的作品。
中国的武打片在港台影人手里从世界最差拍到世界最好,走到今天已经陷入了严重的窠臼。
银幕上不是刘师傅开创的南拳传统,就是戏班学员们开创的杂耍式的所谓“北派”传统,顶多是加上点时兴的三流电脑特技。
而《倭迹》拍的虽然是号称南拳的祖师爷之一戚继光的嫡传弟子的故事,表现的却是地道的北派武术,着重弓马实战。
武林之剑最终接纳了兵法之剑的情节,极富象征性地表明了千百年来中华技击之道的活水源头,正在于对军阵实战经验的不断吸纳与丰富。
与原著相比,影片的线索更为集中。
武将的后院妻妾被移给了大侠裘冬月,同时删去了他与村姑燕好的内容,裘的形象因此层次丰满了很多。
影片的结局也有不同,原先的悲凉落幕被代之以打过四门、开宗立派的圆满收场,徐导要在影坛自创一派的雄心可见一斑。
看徐浩峰的小说就能知道,他是个很爱谈玄论理的人,同时又充满了荒诞的恶趣味,这两者在电影中都有充分的反映。
吉普赛女郎们的线索处处是恶搞,或许是蓄意活跃一下大道理所营造的严肃气氛,又或许是遏制不住的自我解嘲,“很有文化”的影院里不时爆发出“很没文化”的哄笑。
修道之人眼中的世界,也许便是荒谬与大道并存吧。
可是与他的书中一样,这种荒谬要如何与整部作品的气场融为一体,或许是徐导未来要解决的一个问题。
与此相伴的更大的一个问题是,如何将武侠片传统中“复仇”、“夺宝”等反映小市民愿望的桥段与对他们而言相对隔膜的武学之争调和起来,形成新的剧情模式,如何从那些“走错了路”却成就斐然的武侠片中汲取丰富的养分,这些都有待探索。
同样有些生涩的还有一些细节,例如这么有文化的电影,却让时人直呼“戚继光”而不尊一声“戚少保”或者“戚南塘”,直呼“俞大猷”而非“俞虚江”。
还不如匪气十足的《让子弹飞》里的“松坡将军”,显得更尊重观众智商一些。
还有烧油祭鞭一段,冒的是白烟而非青烟。
当然,这都是枝节问题。
大节在于,这片子把武侠片所营造的那个虚幻的世界重新落在了实处,把历来虚写的“武”字浓墨重彩地勾画了出来,真正拍出了武者眼中的世界。
中国的武侠片曾经不止一次地与真实的历史擦肩而过,《倭迹》开辟出的新路向,或许眼前看来还很稚拙,但意义却不可估量。
因为它郑重宣告,从此武侠片又有了新的一派,它就来自那个传说中的世界,而且最终必将刷新整个武侠片的面貌。
-你吃过午饭,早早地来到电影院。
影厅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还不算晚。
你正夹在中间。
队伍慢慢前进,登记、领票。
顺着人流,你走进要放片的14号厅。
一个不错的数字。
而且还是个VIP影厅,你有些吃惊。
椅子都是仿沙发式的,包着柔软的皮面。
这你以前可从来都没坐过。
于是,就在第三排靠中间正对屏幕的一个位置上坐下了,抬起眼来也恰到好处,你心里便美滋滋的。
这段时间内不断地有人进来。
喧闹,换位置。
一位女士领着包,拖着个便便大腹先是在你左边隔个位置坐下了,但包还没放好,就起身换到了前面一排对着的位置。
过了会儿,又从观众席前跑过,这下是到了右边第二排靠外道的那个,孤零零一个人沐浴在灯光之下。
你觉得没事干,就掏出手机看看时间,还有五分钟。
上了一下豆瓣,没新消息,都是些看惯的,几个红人们依然扮演无时无刻不在的卫道角色。
于是,你关掉手机,塞进包里。
等着这五分钟在目光的闲视中流逝。
在你的右边刚刚坐上了一个帅小伙,烫着满头的卷发,背着个白色帆布包,裤脚是挽起来的,一双黄色的袜子露了出来。
典型的文艺青年,你想。
还有几位老人,白发苍苍,都快走不动了也来看电影了。
在你前面那一排,那一对夫妻正在大声得唠叨着什么。
一阵电话铃声,马上便有一个声音在空中响起。
鼓荡着空气。
你觉着没什么好看了,都看过了,但那五分钟还没过去。
你想再掏出手机看看,已经过去多久了,这时你才反应多来是已经把手机关机了的。
你有些烦躁。
电影开始啊,心里骂咧咧地喊了这么一句。
把身体往后侧下去,很舒服。
柔软的椅垫包裹着你的小身体,就好像躺在羽绒被子上,而倾斜的角度又刚好可以让视线自然地看见屏幕。
真是绝妙的设计!
你有了点睡意,可以躺下休息会儿,等电影开始。
你的眼睛闭上了,你安心地沉浸在睡意的海洋里,微风细拂。
再创造个太阳,不要打太强的光。
可就在这是,屏幕微微有了些响动,等你睁开眼,它已经大亮了,可你头上的那盏灯还亮着。
屏幕就挂在你的前面,即使你躺着,也能舒服地看到。
但你还是微微仰起身子,坐直些,好看得更认真些。
照例是片头,几株枯荷,制作人员等等。
那盏头上的灯这时候慢慢地暗了下去,直到整个厅里都黑漆漆一片,只有前面屏幕在闪着光。
画面不好,你觉得。
很低劣的摄影,没有处理。
根本谈不起胶片的颗粒感和微微闪烁感,但你对自己说,且看下去。
于是电影开始了。
电影开始了,影厅静下来了。
话语声瞬间被恶狠狠地清除一空。
你身边的那位小伙也从手机的荧屏中退了出来,盯着屏幕一动不动。
一开始,你不知道在放些什么。
构图很糟糕。
几个习武人,在打架。
静得令人发指,你原本指望的精彩打斗都没有。
两个人拔出剑,对站着。
屏气间也纹丝不动。
他们在干嘛。
突然,镜头一转,特写速写般地来了这么几下,咔,一个人倒下了。
另一个人威风凛凛地站在镜头前。
WTF,你差不多要叫起来了。
但你还是忍住了,且慢且慢,再看下去。
影厅里的人也动起来了,就好像被屏幕里的人感染了,静默之间又出来那个铃声,熟悉的女高音又想起了。
前面那对情侣又嗫嚅开了,把头靠来靠去,不知在干嘛。
甚至还是嗑瓜子的声音,匪夷所思。
你想,电影厅里这个空间可要比屏幕上精彩多了。
第一次,你觉得有逃跑的冲动。
但这毕竟是活动票,免费的。
不能伤了人家的心。
再安心坐会儿吧。
你右边的那位文艺青年把头搁在你这边也不知在干嘛。
是在看呢,还是在睡觉。?
屏幕上的那些人,一眼就看出来了,粗糙的制造。
完全放弃背景空间,人物只有靠服装才能认出他们是谁,他们的身份和地位。
还有那几个异邦女子,简直是胡来。
那能让人笑吗?
低俗!
就在这么难以为继的痛楚中,几声呼噜跑进了你的耳朵。
正是从你右边传来了,时起时伏。
断断续续,一声接着一声。
就是他,你身边的那位帅小伙,没在看电影,正在打呼噜呢。
这时,你第二次有了逃跑的冲动。
但你还是忍住了,把身体靠上椅背,闭上眼。
你就想,把这当成一次休息吧,这么舒服的座椅还真没坐着过,好好躺着,睡会儿。
你就这样,把身子慢慢地陷进柔软的皮垫里,把头搁在背垫上。
舒服,你再一次发出了这声感慨。
等到你在回过神来,电影已是最末的那场比武的。
直到你走出影厅,你还在想。
这....电影都称不上吧,只能叫做学生视频。
下次你要说徐浩峰不会拍电影,人家准这么回你:“你不懂电影。
”所以,你觉着最好还是闭紧嘴巴。
1.两个人挑柴火披斗笠歇在银幕右角,几个官兵一言不发走进银幕左边。
架势已经摆开,气息片刻凝结,镜头却突然摇到水面的残荷,定格。
再摇回来,官兵已倒了一地,两人挑起柴担,走开。
把《倭寇的踪迹》开场的镜头翻译成文字,便是活脱脱的古龙小说句式。
就像经典的那句: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飞刀从哪里发出,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如果你此前读过徐浩峰的小说,电影看到这里时已经要会心偷笑——因为这个新晋电影导演、出版过若干武林实录和武侠小说的作家,最开始练习写作的方式,就是改写、续写古龙小说。
没想到改拍电影了,气质依然。
再往下看,笑的人更多了,笑出声来。
“这电影没有武术指导吧!
”前座后座有人笑岔了气。
因为最重头的几场比试、过招,要么是一个隐在暗处全无武功的小女子“低手打高手”,不露面、一招鲜地横扫一片,连“天下第一高手”都被一棍击倒;要么就是两个人不近身地周旋,跳跃、躲闪、绕圈,惊险只写在围观者脸上,一旦出手,输赢立现。
没有飞来飞去,没有口喷鲜血,更别说特效炫技。
完全颠覆被港式武侠喂养大的人们的视觉期待。
要等到出字幕,刚刚的吐槽者才会发现,导演、编剧、武术指导后面都写着同一个名字:徐浩峰。
他是一个胖子,白,戴眼镜,一双笑眼,绝不像练武之人。
但少年时却真的习过内家拳,更重要的,他曾在一代形意拳大师李仲轩逝世前的最后两年,伴其左右,整理出轰动一时的口述历史《逝去的武林》,浸淫过真实的武林风范。
在徐浩峰眼里,真正的高手过招就是这样,不花哨,也不漂亮,力从足底发,所以永远脚踏实地。
飞?
不可能。
不管喜不喜欢,你得承认,你从未看过这样一部武侠电影。
尽管有时笨拙,但连笨拙也成了它的一种特色,让人有愣住一秒的新鲜感——这样的新鲜感,与《阿凡达》式的视觉刺激全然不同,不是源自技术,而是知性。
所有的音画细节,都被一套绵密的价值观念笼罩,而编织这些观念的知识系统,对你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很中国,却是我们从未经验过的中国。
就像祖先的遗传编码,隐在基因里,等待被唤醒。
寒冬露水,残荷微颤。
一开头,电影的基调已然奠定。
徐浩峰说,这就是中国人的审美,“当你感受到自身虚弱的时候,才能体会到生命,这是中国文人的气息。
”整部电影,就像一场生命力的博弈,一老一少,阴阳太极。
双线叙事的两个主角,一个是已经隐入民间的戚家军旧部梁痕录,年轻气盛,不愿看到戚家军的兵器——改良倭刀随着戚继光的去世而失传,甚至被名门正派污为邪道,于是挑战坐镇武林的四大门,希望完胜后开宗立派,为戚家倭刀正名;另一个则是刚刚退隐的四大门盟主、武林第一高手裘冬月,他白发银髯,因叹自己年老,宽恕了与护卫私通的妻子,避世上山,又奈不住山上的寂寞,想借着城里闹倭寇的传言下山“平倭”,趁机把与妻子的旧事了断。
梁痕录承担的是事件的外部线索,由他到霜叶城挑战四大门,引出一整套黑色幽默的故事,西域歌姬、海道防将领、四大门武学世家的老朽精英纷纷出场,有意无意地把他当做倭寇围攻;而真正精神性的线索、武林中人的质感,由裘冬月完成,徐浩峰把他想说的话,其实都放在了裘冬月身上,“写所有人,都是为了写他”。
裘冬月身上承担了一个“时间”与“高尚”的命题。
这是太平盛世,文人式的困惑与焦虑:在礼崩乐坏的时代,一个人的高尚能坚持多久?
一个看似高尚的选择,是出于一时冲动,还是生命力衰竭的无奈?
真正的高尚是否存在?
徐浩峰让裘冬月下山来,把自己曾做过的选择再重复一遍,在重复中完成确认。
诱惑都摆在眼前,他心底的欲望、恨意、挣扎、救赎都被摊开来一一检视。
相比武打的外壳,裘冬月内心涌动的暗潮,才是《倭寇的踪迹》里真正的惊心动魄。
最后,他还是宽恕了。
与梁痕录的比武一完,他转身上山。
2.从1980年代的精神至上到1990年代的唯利是图、再到新千年的不择手段,世风的变异只在一夜之间。
生于1973年的徐浩峰说,关于“高尚”的命题,是他这个年纪的人所面临的最迫切的困惑;而礼崩乐坏,却是春秋以来,中国文人传统的恐惧,持续两千年未变,儒家文化便是从这种恐惧中产生。
他所要拍的武侠电影,都将建立在对礼崩乐坏的恐惧与救赎上。
建立起自己的恐惧与救赎,在他看来,是武侠电影要真正成为一种类型的前提——换句话说,此前所有的武侠片,几乎都不具备被称作武侠类型片的资格。
类型片是什么?
徐浩峰的解读别具一格。
“类型片首先要确立一种特立的价值观,而不是类型元素,不能说有路有车,就是公路片,有马有戈壁,就是西部片。
”不同的类型片有不同的恐惧对象,徐浩峰在博客里写:爱情片恐惧的是阶级差异,贫富或政治立场伤害爱情;恐怖片是对异教的恐惧,变态杀人狂是精神病伪装下的思想家;侦探片恐惧的不是坏人,而是社会已普遍败坏的真相,福尔摩斯只能对付个体罪犯,一跟黑社会老大对垒,立刻死掉;西部片的恐惧是孤立无助,大自然的压力、社会的无序都在西部小镇集中反应……人生的几大焦虑大体如此,类型电影就是要稀释这些焦虑,救赎这些恐惧。
切中观众的心理软肋,这才是它们风行全球的原因。
“懂了类型片,也就懂了大体人生。
”焦虑如何稀释?
恐惧如何救赎?
徐浩峰说,要靠立起价值观——就像西部片立起了独往独来的价值观,无助感变成卓尔不群的骄傲,孤独反而成魅力。
而此前被中国人当做“华语电影唯一拿得出手的类型片”、不断往海外输出的武侠电影,所体现出的价值观却往往是幼稚可笑的,像精神壮阳的鸦片,像自欺欺人的把戏。
武侠电影塑造的银幕英雄,好比霍元甲、陈真、黄飞鸿、叶问,永远靠打洋人、揍日本人奠定自己的“民族英雄”地位,然而历史上,中国武林从未有在真正的擂台赛上击倒洋人的记录。
“拍这种电影根据的不是故事原则,而是报复快感。
”徐浩峰把那些武侠片的所谓“价值观”比作春晚喊口号,“中国人不是东亚病夫”和“给您拜年了”性质一样,整部电影不过是一台凑场面、凑名角的联欢晚会。
可悲的是,这样贩卖民族主义的廉价刺激依然卖座。
我们的历史,在银幕上只剩下一堆热闹,观众的口味,败坏至极。
3.武侠电影本该是最容易对接传统与历史的。
如若对我们的来处足够自信、钻研够深入,武侠该是中国最独一无二的电影类型。
“电影毕竟是写人的,电影好不好不是在于技术,往往还是在于里面的人文,包括好莱坞,它的技术做到一定程度,还是会倾向人文。
”我们的人文脉络,很鲜明的一条线索,便是礼乐传统。
徐浩峰是悲观主义者。
他相信礼乐的失落,是个无可挽回、持续不断的过程。
世风日下,放在历史长河中看,或许就是几千年来存在者的恒久体验。
“白银时代”,是知识分子坚守的梦境,所谓英雄,不过是“不改初衷”,在平庸年代里不随波逐流。
“人总是要向前走的,但人有时需要往回走。
武侠片便是满足‘往回走’的需要。
前途空洞无聊,起码过去还有些依凭。
”只要退而求其次,便能守住存在的意义,不至有文化与价值断裂的混乱空虚。
他安身立命的价值体系,在这个时代、尤其在电影圈中何其独特。
别误会,他是千真万确的科班出身——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如今还在北影导演系当老师,他讲的视听语言课极受欢迎,总是人满为患,课堂笔记被学生整理出来,在网路上流传甚广。
有人把课堂上的徐浩峰形容为一尊“佛”,永远是我自岿然不动的姿势,关上灯,投影仪放着电影,他一帧一帧拉片子讲解,烟头明灭标识他坐的位置。
但他是绕了一大圈才回到的电影。
与贾樟柯、徐静蕾同届,徐皓峰直到现在才拍了自己的第一部剧情长片。
当年一毕业,他便逃离了职业导演江湖,师从一位道教宗师埋首故纸堆八年——因为不愿意自己被江湖改变。
“当时如果发展下去,找机会拍电影,说不定也能拍上,但我可能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觉得我在这个世上没有独特性,既没有独特的知识,也没有独特的感慨,不如先去补充一下苍白的自己。
”八年隐士般的生活,“不做人做事,只做学问”,有时一年只有几百块钱收入。
有人看了他在道家专业杂志上发表的论文,曾力劝他出家。
2004年回到北京电影学院任教时,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独特的知识和感慨”,他说:“这样就可以立世了。
”不改初衷所付出的代价,竟真的得到回报。
他在朋友的电影里客串出演过行脚僧。
他的模样、神态也确实如此。
与徐浩峰面对面,你脑子里很容易闪过“涤除玄鉴”、“抱虚守静”这样的词语。
他语调低沉厚实,传到耳里有嗡嗡的共鸣。
眼神里偶尔飘过的一丝狡黠,或许拜古龙和王小波所赐。
《倭寇的踪迹》入围了威尼斯等十数个国际电影节,虽未有斩获,却激起讨论声一片。
有人说,徐浩峰是拿梁痕录自况,要在四大门林立的电影江湖,开新宗立新派。
徐浩峰笑。
他没有野心,只求自然而然。
国内的票房,《倭寇的踪迹》几乎注定黯淡。
但还好,徐浩峰的第二部电影《箭客柳白猿》已经进入后期制作阶段——投资来得非常顺利。
他将把这样的武侠一部一部拍下去。
“柳白猿”里你将见识到真实的民国武林世界中,高手如何以一当四十——不是靠吊钢丝,不是靠特效,不是靠剪辑,不是靠动漫化,是真实还原武术技击的诀窍。
参考资料:导演手记《无道之器》
如果徐克的武侠是一本精彩的杂志,徐浩峰的武侠则是教科书。
如果徐克的武侠是三国演义,徐浩峰的武侠则是三国志。
遗憾的是,徐浩峰经纶满腹,储备有足够写名著的学识,却没有写出名著来的文笔。
徐克在武侠上的学识,正宗学问或许远远不及徐浩峰,但是他的文笔足够好,文采飞扬。
徐浩峰是学者,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场景,都有据可查,有真正的历史来源。
那些在观众看来搞笑的比划,正是曾经存在过的武林,真正的样子。
真实往往未必好看。
徐克是艺术家,天马行空,充满想象力,他电影里的大侠,大多飞来飞去,脱离地球引力,至物理常识于不顾,多为真实武术世界不存在的事情,恰恰如此,才好看。
作为大多数观众,真实与否不重要,好不好看才是重点。
《倭寇的踪迹》从动作设计,到故事情节,都有很高的立意,整个电影充满了导演的孤独气质,导演通过裘大侠之口说:高手的事情,很难说得清楚的。
确实很难说得清楚。
很多打斗场景,换我做导演,恨不得加上字幕旁白告诉观众:此处,比武的两人为何蹦来蹦去,不直接开打,那是在找对手的破绽,要么不出手,在兵器相碰的一瞬间,必须决出胜负,所以在此之前,更多的是准备,而不是盲然出击。
如此等等,显得《倭寇的踪迹》很是格格不入,因为它跟我们熟知的武侠世界实在是太不一样,当然,熟知的未必就是真实的。
另外,这是导演第一部电影,技巧上的生硬也是正常的。
这并不是说徐浩峰眼高手低,理论转成实战都是很难的。
尽管观众更多的是需要艺术家。
私下觉得徐浩峰在练好文采后,必定大有作为,因为他的肚子里足够有货。
总有部分人是需要学者的。
一个导演的处女作能拍成这样,已经是很了不得了,希望还能看到徐浩峰导演的片子。
那年,我蹭过一次他的课。
打铃之后,全体学生入定,徐老湿也小碎步走上讲台,整整衣袖,提提裤带,矜持而又透着放荡。
他的小嘴抿着,不知是中午吃酱油炒饭导致唾液过多,还是昨晚充分的备课让他觉得这节课的结构已经了然于胸。
话不多。
直入主题——“好,开始上课!
”——天呐!
多么的儒雅!
欧!
他小心摸索着自己的公文袋,从中掏出一张DVD,直插DVD机,动作稳健,又不失妩媚。
我听到了周围那些同学吞口水的声音。
就是他!
武林中的最后一个大师——徐浩峰!
他深谙象征技法和形意绝学,一些最微小的动作也让他表演出了全国武术大赛第一名的水准!
后排座位的小子按徐老湿的意思把教室里的灯熄灭,小银幕上的光像是一支蓝色的蜡烛发出来的,整个授课空间的气氛不亚于东方不败在茅厕手淫的神秘!
放映的这个短片是这样的:一个来自外太空的外星小矮人费力登上月球,它成功了。
它在月球安了家,有小屋子,小凳子,还有小桌子。
它每天都有散步的习惯,每次散步它都会注视地球好一会,然后才会回家。
这天,它又出门散步了,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地球太空人一脚踩下来!
将这个小外星矮子嵌在脚印之中。
外星小矮子,它被地球大个子踩死了!!!
教室启灯,大家先是沉默了一会,随后将各自掉落的下巴找到安上了。
徐老湿也抬起头,扶一下眼镜。
张嘴说:“同学们,这个电影很简单,你们能看懂这个短片,就能理解《红楼梦》了。
”!
多么让人振奋的评论!
我深知!
今夜我属于徐老湿!
我的电影思维被他一语开化!
正是——老牛耕地地不摧,大侠点石石成金。
啊!
严重剧透,慎入。
另外一篇《光谈主题:有脸面有文化的武学高手出入境检查以及其它》http://movie.douban.com/review/5323153/“不是给她们饭了吗?
”“知恩图报,她们这是在报答咱们那。
”裘下山后在田间练武一段,实为发泄情欲,镜头最后落在裘低头。
戚的贴身侍卫(宋洋饰演)和裘夫人在门内用绳子测试光影角度,侍卫拉线时线扯到了裘夫人的身体身上,音乐帮衬着勾了一下,线拉扯过夫人的身体,个人感觉相当淫乱。
按捺不住起身跳舞的那武士演的有味(下次能让他做个配角不?
)武士们押着3个波西米亚女人入牢时,受“这种做法太没文化了吧”的鼓动转身抓阄,“三长两短,谁也别埋怨,这是老天的意思”……“老天的意思”……徐导幽默了。
“三个五个,怎么会这样,咱们怎么就忘了数数人数!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这种搭配应该不算是文化不高吧!
”“不必了,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你是一个塔塔,在我们的风俗里,女人为男人冒了险,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塔塔。
”裘夫人护卫从裘冬月身边走过前,裘把裘夫人的帽子甩到了外面。
这个细节蛮精的。
“靠近儿,靠近儿”“活了这么大,也让你尝尝高手的味道”“高手的事,很难懂”(个人感觉这句话念的还不够有味,不够冷啊)“老爷,家里进倭寇的,快去看看吧。
”“进就进了吧。
”裘夫人和男侍拥抱,久滞的镜头后接裘的全景,胡须露在外面,最后画面落于裘的双枪。
最后一场打擂,四大门的三门主进门,第一个动作是三人一起合力关门。
6月24日北京MOMA百老汇电影中心大银幕观看后记录:裘冬月受伤后,被郄老门下抬着经过一片竹子和一面墙,他说:“家,不回”。
这个地方就是裘夫人曾经驻足抬头的地方。
裘夫人的侍者曾经问裘夫人“怎么了?
”裘夫人很淡的笑了一下“没事儿”。
裘夫人很帅气的在宋洋(不知道角色名字,用演员名字代称)面前划了一刀,宋洋的左侧领口留下了 一处刀痕,裘夫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宋洋说:你打倒几个,我就见你几面。
在宋洋回到船里之后,郄老来迎战,回切到宋洋时,他正在用脸庞抚摸领口的刀痕,很淡很轻的一个动作,意味深长。
最后他和吉普赛女人骑马离开,刀痕依然存在,即便他换装,也没有换了那间有刀口的衣服。
他对裘夫人的思念,如果不注意这两个细节,根本从电影中看不出来。
这就是所谓的硬派武侠中的儿女情长。
看完《倭寇的踪迹》,并没有很多豆友所表示的“古怪”的感觉,因为我很肯定这个导演的这部电影是想玩什么概念。
1,叙事,表演我可以肯定,这个号称武林中人的导演徐浩峰,绝对没有竞技冷兵格斗的经验。
他在这部电影里所做的事情,就是把打架杀人这种在人类历史上稀松平常的事情,神秘化,象征化,符号化,其结果就是现在《倭寇的踪迹》这鸟样。
我又特别关注了下编剧是谁,发现也是徐浩峰。
这真是让我觉得很囧。
这部电影有亮点,集中在摄影风格和气氛的烘托上,动作与叙事绝对属于三流级别。
这部电影中任何让你感到不适、神囧的情节,你都可以理解成是在向中国武术现状吐槽——相信如果有机会被质疑的话,徐浩峰导演也很可能这么讲。
但你看完就知道,这解释跟这片子搭不起来的。
这部片子的台词极度缺乏营养,属于那种因为思想太混乱或者高度象征主义,所以导致语言贫乏,找不着词汇。
里面除了三四个主角像是个演员,其他人全是一副头一次上镜头的样子——是的,这展现了普通人面对镜头时真实的一面,却做不到角色的真实感。
一个专业演员至少得有两感,镜头感和非镜头感,前者不用解释,后者就是努力不让镜头影响自己的表演。
大多数长期经受过话剧训练的演员,第二个感觉都非常好,也就是基础扎实。
这部电影里,全是这样两感欠缺的普通群众,而糟糕的是,这片子不是纪录片。
个个像呆子,个个说话动作不自然,让人看着非常难受,不过也好,也只有一群傻逼才能抬起三四个装逼——我这话绝对不是谩骂。
剧情不难懂,但你肯定想不到导演任何将这个简单的故事搅复杂。
白胡子主角抓双枪,黑胡子主角单手拿着根一米二左右的“三十斤”重竹鞭,去船上打布帘时,你会两次看到非常无厘头的镜头,以及穿越般的镜头切换。
到最后你才会意识到,哦,原来这是老家伙在YY!
2,思想动作放到后面谈,我不觉得动作有多真实,但我之前放上来一个图片,说这部电影可以改名《中国武术是怎样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并且详细举例说明》,这其实并不完全是批评,也是对这部电影一些视角的肯定。
这种反映门阀垄断,弟子传人羸弱不堪,虚有其表的情节,其实本可以用一种更出彩更清晰的方式表现出来。
但这部电影做的不好——不是不够好,是不好,跟那些弟子一样羸弱、虚有其表的台词,承载不了太多分量。
3,动作我再认真地说一说这片子里的动作——它集中展现了中国武术套路的美感,和中国武术家腰马扎实的特点。
但我必须强调再强调,如果稍加留心,在现在这时代,哪怕你没见过两群混混持西瓜刀互砍,你也可以在网络上搜到一大堆群殴视频,特别是在youtube上,韩国人为我们倾情奉献了无数场械斗。
当然啦,混混们怎么好跟武术家们比呢?
武术家的气质,岂是可以轻易得见的!
我必须重复我这个结论,因为好不自夸地说,它是理解这部电影的钥匙:这部电影里导演所做的,就是把打架砍人这种事情,神秘化,高度象征化,甚至符号化。
我不想说,我是通过自己的亲身实践来得出这个结论的,因为我也没用真刀砍过人,我只用过竹剑木刀进行对抗。
当然,那些说混混砍人跟武术家砍人完全不一样的人又要说了,竹剑木刀对抗跟真刀对抗也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码事——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个连挥刀都不会,光会动口从没动过手的人,还比我一个动过手,打过自由稽古的人更接近实战了?
别忘了,如果是往一个100步的目标进发,那50步肯定比原地不动的人离目标更近,看得也更清楚!
我必须承认,我开始怀念何平,不仅是他电影中那硬派流畅的打斗——高手可以跟低手打得那么流畅,我开始怀念何平电影中孙海英的身影。
《双旗镇刀客》我就不说了,那也是带有把“刀”概念化的倾向,而《日光峡谷》里,张丰毅疯症发作,在草原上奔跑砍人;孙海英扎着红头巾,提着一柄鬼头刀,杀人像杀牲口一样卖力,不得不说,那是我见过的最接近真实视频的电影镜头。
硬派动作,不是像《倭寇的踪迹》这样的,似乎是为了节约成本,这部电影里你看不见任何一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镜头。
目前大陆电影中,我印象里最流畅也是最赏心悦目的真实向硬派冷兵器动作镜头,来自《天地英雄》。
我绝不是故意通过捧何平来贬徐浩峰,或是通过贬徐浩峰来捧何平。
因为这部片子打出了很多旗号,什么新派武侠,硬派动作。
何平很久不拍动作片,而观众的审美需求却不一定会猥琐,所以我一度对这部片子抱有期望,但现在我可以毫不客气地得出结论:何平的电影被很多人诟病这个,诟病那个,但是作为硬派动作片最基本的元素,动作,质量是绝对有保障的;而现在徐浩峰的这部电影,既没好好按照实战标准来拍动作,也不肯好好叙事。
总之打着那旗号很没意思。
归根结底,《倭寇的踪迹》不是一部让人赏心悦目的片子:冷兵器爱好者,并且是好动的冷兵器爱好者,绝不会被他片子里的神秘、象征、符号所唬住;想好好欣赏故事的人,恐怕也要失望无比;谈到历史史实——呵呵,就别搞笑了。
当然,任何时候,总有人会在自己并不了解的领域上被唬住,这毫不丢脸,我也经常被一些概念上的东西唬住。
只是这一次,可惜了,没唬住我,所以我也没法怀着或敬畏或欣赏或装逼的心情去给这片子叫好。
写完这篇文字我去豆瓣上看了下,这部很多人觉得“古怪”的片子已经获得了6.9的高分——当然跟其他一些让人看不懂的西方电影相比,这分数不算高。
看来中国观众还是很老实的,不太看得出门道和趣味的,又没有最常见的滥俗错误的,绝不给一星两星,很尊重导演的自主创作。
两星,给它相对比较优秀的摄影和布景。
一部入围今年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单元的中国影片,让很多人开始关注起徐浩峰这个人来。
在此之前,我便听说过这位神人的种种传说,比如说他从楼上跳下来毫发无伤(但不知道是几楼),也读过他写的那本《逝去的武林》,是他散见于报端的关于武林历史研究的专栏合集。
后来又在采访王岳伦的时候,听他谈起过这位美院附中时的同学,说徐浩峰高中那会就整天神神叨叨,喜欢钻研些《金刚经》之类的“偏门”,更坦言是徐浩峰考上了电影学院才促使自己最后说什么也要去美国学一学电影这个东西。
总而言之,是个传奇。
这次来威尼斯之前,其实便已在北影厂看了《倭寇的踪迹》,而徐浩峰本人的形象与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总以为钻研武术者,都当是虎背熊腰,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但这个传说中轻功了得的神人却显得异常的儒雅,不知道的人根本不会在他和武术之间产生任何的联想。
所以说,徐浩峰其人让我们普通的读者和观众对武林人士生产生了另外一种全新的认识,而电影《倭寇的踪迹》亦是如此。
电影的故事本身并不复杂,主要讲明朝两个戚家军余部为了将戚继光在实战中创立的刀法流传下来,挑战四大门、开宗立派的故事。
严格意义上来讲,它其实并非武侠片而只能算作是武打技击片,因为“侠义”的精神在这部电影当中是缺失的。
但如果你将它归入到武侠片的范畴里来,你又会发现,这竟是一部无法归类的电影,在你以往的观影经验里,张彻、胡金铨、楚原、张鑫炎、徐克,哪怕是内地的何平都不曾拍过类似的电影。
世间总有这样或那样的巧合。
就在今年的7月,陈可辛雄心勃勃的打出“科学武侠,改变武侠”的口号,最后却让自己的影片沦为笑柄。
而2个月之后,相比之下名不见经传的徐浩峰就用没有一个明星出演的小成本电影完成了投资过亿的《武侠》未能完成的使命。
《倭寇的踪迹》可以说是一个奇迹,而奇迹的发生,科学是最主要的推动力之一。
在以往的武侠片当中,虽然也曾经出现过对一门功夫或者兵器煞有介事的做解释的片段,但看到诸如《新龙门客栈》里巡航导弹般会转弯、能追踪的飞箭,或者在天上飞来飞去每次都能刚好落在你头上的血滴子,谁都知道,再多的解释也是徒劳。
而徐浩峰则不同,他将自己多年来对武术历史的钻研都毫无保留的放进了电影里。
如影、如响(根据影子和声音来判断出手的时间),只是如此简单的一个方法,竟让四大门数十名高手对一个根本不懂武功的弱女子无可奈何。
至此,“科学”才实现了它应有的价值——我们追求科学的武功,不就是为了能够以弱胜强?
不过,对“科学”本身不厌其烦的阐释还是拖累了电影的叙事,导致影片最后流于说教,比如那个俞大猷发明的鸳鸯阵,各司其职,一看即明,又何须多述。
“赛先生”不必多说,但“改变”却必须多谈。
徐浩峰作为新导演,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他贵在“改变”。
《倭寇的踪迹》摒弃了武侠片一贯的复仇、行侠、为国为民的套路,而是通过开宗立派这样一个简单的事来探讨人类欲望的本源。
击败所有对手当然是贯穿全片的线索式欲望,此外,师弟对师兄盟主之位的觊觎也是欲望,护卫首领抓倭寇立功、将一身纸铠甲换成铁铠甲的心愿更是欲望。
不过,影片的点睛之笔其实还在几个小人物的身上。
那几个武功不济的小啰喽奉命把几个维族歌女关进水牢,并在牢中起了奸淫的心思。
为首的那一句“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起了邪念”,也点出了徐浩峰对武林及武林人士的看法和认识。
无论在电影里还是真实的武林中,都并无一个角色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坏人,哪怕是和护卫通奸的小妾也有她合适的理由。
对“邪念”也就是“欲望”的解读,是徐浩峰关注的对象。
在他写的小说《道士下山》中,开篇便说药铺的店主因失恋一时失意上了翠华山,而瓜果蔬菜的清淡非但没能消除他的欲念,反而加深了体内的虚火。
同样的故事发生在《倭寇的踪迹》里那位武学宗师的身上,他因妾的通奸而舍弃家业,愤而上山,却又因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复仇欲望下山归来。
他最终设下了让通奸双方两败俱伤的毒计,并在欲念的臆想里将自己仇恨的两人杀死,但在现实中,最后一刻的出手相救让他完成了对心中邪念的彻底绝杀。
邪念人人都有,练武和修道都不能将邪念去除。
正如《道士下山》中那个岳王庙里的老者所说的,想要消除邪念,先要改变生活。
所以在电影的最后,“倭寇”带着维族的女人牧马天山去了,而徐浩峰也同他一样,虽然最后未必胜得了正统的一代宗师,但至少已经用《倭寇的踪迹》这部电影在武侠片的“武林”里完成了“开宗立派”的目的。
捧臭脚的枪们可以去死么
年轻的好导演。搞笑的部分有些泄气!
这片不好看,但是很有意思。大陆一向没有武侠片,只有功夫片,顶多有“文侠”。徐浩峰的武侠概念来的很新鲜,粗砾生涩,有股子气一直顶着,不轻易外化,所以就没有那些花花绕绕的东西。但是瑕疵也很明显,节奏太慢,庄严变成了枯燥,对白处理也不好,三星半。
豆瓣的同学们别TM瞎评论了,这就是部烂的一塌糊涂的武侠喜剧片。
挺好看的,打斗很喜感(冷的那种),小人物各种龟毛,气氛很古龙,故事还是有趣的,讽刺神马的也有,戚家刀也讲出门道神马的~~名门正派各种无能腹黑
我最终。。。还是把这当成喜剧片了。。。。。
另类武侠片,有点意思,剧情就有点云里雾里。
一句话概括:创新是复古,装蛋又装逼。最大的优点是终于不飞来飞去了,有还原武侠本来面目的倾向和努力,值得肯定。缺点是又想玩严肃,又想玩幽默,以为这就是冷幽默。
几位主演都不错啊 还有点高端的冷幽默
标新立异,但是导演是不是有点太过于沉浸于自我的世界里,都不考虑观众是不是买单。总的来说,国产片有此发挥还是超过我的期待的。
徐氏武侠和冷幽默... ...
对被花式武指惯坏的观众来说确实看得累。。。看到后半看出点儿趣味来,莫名喜欢
有意思的片子,服化道再精致一些、表演再放松一些就更好了,影片后三分之一有点掉了
含蓄,留白。开篇,留得残荷听刀声,不写之写,向胡金铨致敬。
一本正经的傻
一部人物高於故事的電影,但太過側重角色細節和人物關係,以至於故事被講得零碎,結尾甚至幾近崩潰。如果徐浩峰導演加強敘事和節奏控制能力,本片放到四十年前的香港電影新浪潮時期,他或許能成為又一個徐克,不過作為一個首次拍片的導演來說,其表現仍值得肯定。宋洋在片里看來真帥。
国产电影仿日之作
这片实在是与众不同,就像很严肃的扯淡。野心非常大,与大家习惯的武侠片完全不同,以至于它注定很多人喜欢不来。有些地方真是很好,包括导演之前小说里传达的一些东西,有些也确实很怪,好人动邪念,塔塔什么的。片子虽然没立起来,不过兴许对将来的武侠片有些启发。总感觉有点邪典的味道,哈哈
听到那几个女人的声音我就反胃。。。
有很美的画面,生涩而有趣,当然也有极大的不足,但有趣部分很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