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迟到了3个多月的观后感。
即使那时所能看到的还只是枪版渣画质,《卡罗尔》一样轻松从第一个跟拍的长镜头就击中我。
当它描绘了爱,就有爱。
接下来的三个月,等着蓝光版的同时一遍遍循环原声,看完了原著小说。
它是会被一直放在心里惦记着的电影,是一小块柔软。
就好像一月初的时候有天一个人走在热带午后的阳光下,《Opening》的提琴声又响起,瞬间清凉静默,揪心感堪比《Summer Palace》里的《Solo Por Tu Amor》,都是面对时屏息凝气的河流。
听着它,只想要弯腰蹲下。
若说它是部缠绵悱恻的电影,不如说无疑更近乎艺术上的灵感。
它伸出温柔的手揪住你的心,用嘴唇碰着耳垂低语,它与你无条件的亲密。
这是一个旁若无人的故事,其他角色都被淡去(即使在原著小说中有着完整的表述),只有两个人的深深凝视。
看了几遍,始终觉得存在着一个 什么 ,却没法说出。
直到想起村上春树的《斯普特尼克恋人》才明白。
在《卡罗尔》里,作为观众的我一直为“自己“的缺失而稍觉遗憾。
这段感情太完美,细节和角色都丰富到不再有可补充的想象空间,甚至容不下观众自然而然的代入感。
应该存在一个第三人的视角,亲密又观望这两人的视角,让由眼神和温度组成的密度爱情有梯可攀,成为固体的现实效用。
斯普特尼克,村上君说它在俄语里是 traveling companion 的意思——‘旅伴’。
孤独的炽烈的卫星旅伴。
同样讲年轻女孩对年长女人的爱恋,暮色中摇曳着及膝白裙走下石阶的敏,与目光如炬优雅魅惑的卡罗尔。
苦于写不出作品的写作者堇与不会拍人像的摄影师特芮丝。
相同的旅行经历与相似的错失。
村上的清爽与托德·海因斯的粘稠,长茎植物与阴雨天气。
《斯普特尼克恋人》中第一人称的“我”,正是这样的存在。
对堇怀有深深的爱恋,确认因为她而扩展了所属世界的外沿,被她所信赖,却不对作为男性的“我”怀有兴趣。
“我”是堇与敏感情的唯一知情者,甚至比两人还要知晓其中含蕴。
(当然也是小说心理描述的主要依托者)。
因为有“我”这一完整的形象,《斯普特尼克恋人》得以从另一较为冷静视角叙事,“我”是读者进入作品时的栖身之所,也是所能到达的最近距离。
于是那时看完小说我说:“觉得自己偶尔是堇,更多时候是’我’,但从来不是敏。
”也是因为有了《斯普特尼克恋人》文字的准确描写,才可以将《卡罗尔》中的情感成字成句。
甚至,这样的对比较电影改编与原著小说的对比更加有趣。
因为它不仅仅是情节对照,更多是情绪共鸣。
初次约会吃饭,特芮丝要服务生照着卡罗尔点的餐给自己也上一份。
堇也是如此,学敏的样子拿起酒杯小心翼翼啜一口葡萄酒。
卡罗尔对特芮丝说:“What a strange girl you are, flung out of space. ”堇对敏说:“这以前,我一次也没考虑过要成为自己以外的什么人。
但现在有时很想成为你那样的人。
”《斯普特尼克恋人》里讲“我”质疑堇对敏的感情:我开口道:“你在敏身上感觉到的是性欲这点不会有错?
” “百分之百没错。
”堇说,“一到她面前,耳朵里的骨头就咔咔作响,像用薄贝壳做的风铃。
而且有一股想被她紧紧搂抱的欲望,想把一切都交付给她。
如果说这不是性欲的话, 我血管里流淌的就是番茄汁。
”以此再看特芮丝的从不拒绝和抿着嘴的坚定神情,便总在幻想她此时耳朵里的声音。
还有一处,原著里写到特芮丝意识到自己的变化。
变胖了一些,但是脸庞越来越小,,她感到高兴,为自己越来越成熟。
村上的写法是:“最近的你,一次见面一个样,越来越难认了。
”我说。
“正赶上那种时期。
”她用吸管吸着果汁,像说与己无关的事。
女王自不必说,每一个细节都性感得让人动弹不得(尤其是对妹子们来说),鲁妮·玛拉的表演也有着文学性的优美。
在副驾偷偷打量卡罗尔时眼中的惊喜,对坐要给卡罗尔拍照时边撒娇边不自觉的一跃,卡罗尔走后下车奔向路边呕吐。
还有每一个痴迷的眼神。
不得不说到两个人的床戏,看时全部的观感都是感动。
唯如此,这段感情才是完整的。
村上这样写堇与敏:敏不知如何回答,正犹豫着,堇已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手心也有汗感。
手暖融融软乎乎的。
随后,堇双手拢住敏的背,乳房贴在敏腹部偏上一点儿的位置,脸颊放在敏双乳之间。
两人长时间以如此姿势躺着。
这工夫,堇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敏以为堇要哭,但似乎哭不出。
她把手绕到堇肩上,搂近一些。
还是孩子,敏心想,又孤单又害怕,渴望别人的温存,像紧紧趴在松树枝上的小猫一样。
堇把身体往上蹭了蹭,鼻尖触在敏脖颈上。
两人乳房相碰。
敏咽下口腔里的唾液。
堇的手在她背部摸来摸去。
“喜欢你。
”堇小声细气地说。
“我也喜欢你的。
”敏说。
此外她不晓得怎么说好,而且这也是实话。
与卡罗尔所说的“My angel, flung out of space. ”功效完全一致。
村上容易写情感的退潮或者说是冷静,每当这时,故事就退居到迫切想同自己的汹涌欲望单独相守的“我”。
在对琐事的不厌其烦的细致描写中完成自我建设。
即使有时结论仍是“我是多么的需要堇。
”这在《卡罗尔》里面被表现得很淡。
托德·海因斯的情感退潮,是隔着玻璃、镜头、人群、画外等介质,脱离空间存在感的疏离。
此时的特芮丝更像经过了一场高烧后的清醒。
不管是在新的一天起身归拢这颗以孤独为养料运转的行星的残片,还是特芮丝脚步踉跄的穿过人群走向卡罗尔。
就算哪里也抵达不了,凝视也可以终身陪伴。
《卡萝尔》是由美国韦恩斯坦国际影业发行的剧情片,由托德·海因斯执导,凯特·布兰切特、鲁妮·玛拉、莎拉·保罗森、凯尔·钱德勒联合主演。
影片于2015年11月20日在美国上映。
该片根据派翠西亚·海史密斯的小说《盐的代价》改编,故事背景设置在20世纪50年代的纽约,讲述了一位19岁少女特瑞丝与高贵性感的中年女人卡萝尔之间的爱情故事。
年轻女孩特瑞丝在纽约追求梦想,却只能成为玩具售货员,某日她和身陷婚姻危机的金发中年主妇卡罗尔在百货公司偶遇,两人一见钟情,在一次次会面中发现对方是自己的真爱。
然而同性恋在50年代美国是不被允许的,特瑞丝的男友也认为她只是一时迷惘,卡罗尔的丈夫和女儿请私家侦探调查取证,希望在离婚诉讼中让卡罗尔失去的抚养探视权,卡罗尔暂时离开了特瑞丝,而在这段时间里,她其实做好了一切要与她真正一同生活的准备。
布兰切特在剧中扮演一名华丽的少妇卡罗尔,永远精致的妆容,不变的套装和高跟鞋本身就非常符合布兰切特自带高贵光环的气质,而当那双黑色的小羊皮手套夹起香烟的时候,你真的就会明白什么叫做腔调。
这片之前一片溢美之词,连烂番茄都有95的好评率,作为我最期待的圣诞精选,看完却有点失望到摸不到头脑。
我还是打了推荐分的,国内没有机会上大块银幕看,只能委屈一下画质,大概少了一大半的摄影分,这当然得怪我这个观众。
但,大面积参考Edward Hopper风格的画面,音乐专辑精心考量,两位演员的演技被拿出来大书特书,我依旧很难把它归为一部好电影。
当所有人都在极口称赞拿了戛纳影后的Rooney Mara,和Kate Blanchett 的表演如何好,这两人之间依旧很难说有什么火花,正是因为如此,才见到两位优秀演员的技巧而已。
演技这种东西,水盖不住石头,才会水落石出。
这题材又机巧,前10年就有《断背山》珠玉在前,只是贴个“同性”标签,把gay换成les, 两部影片也是立判高下。
我们何曾在《断背山》里见过Carol丈夫这样刻板单薄的异性角色?
只有两位女性做主角没有问题,可突然间,所有男性角色都面目刻板化,恶棍化,愚蠢化又是为什么?
我们同情过断背山中恩尼斯的太太,但我们却很难同情Carol的丈夫,这个面目模糊的角色,痛心都痛心不起来。
再说主角,就算在那个女王T都得戴尖锥胸罩的年代没法不结婚,但是,家庭这条线对Carol这样好歹也得算个双的人,意味着什么呢?
男人欢欢喜喜地娶了老婆生了孩子,最后发现是骗婚呢?
还是婚后性向觉醒?
不管哪样,除了和丈夫抢孩子,再看不到家庭对女王攻的任何意义,她是怎样踏入婚姻,又是怎样决心离婚的,我们一概没有线索。
我们只知她追起小妹纸倒是非常来势汹汹,明知在离婚争夺抚养权的关头,还带着心上人出走,一秒变拉拉公路片。
真的,有一句常说的废话在检验同性标签的电影时却有用,“如果她是个男人呢?
” 家庭的权重整条线都弱到只剩下抢孩子,这太单薄了。
花了那么多功夫来交代两人的眼神交错,就加几句好台词刻画一下人物深度也不会怎样吧。
Therese 这边也是一样,从第一眼在百货公司见到Carol,就开始了没有任何铺垫地神魂颠倒。
我明白所有纯爱片的基石,都是“一见钟情”,但,纵然是《阿黛尔的生活》里那种“这个妹妹我见过”的一见惊心,之前也有三分之一的篇幅来讲阿黛尔的性向选择和动摇。
可Therese 明明就是有个固定男友的铁直,而编剧没有肯花一丁点儿力气去挖掘这个人物的转变过程,在这样的一部以角色成长为重的影片中,真让人惊异。
编剧直接罔顾人物心理建设,就这样霸道地套上“爱能掰坏一切”的设定,我作为一介观众,只能紧锁眉头,丢下三个大字“我不信!
”。
当然我信不信都不妨碍广大观众眼泪哗哗地看两人眉目传情。
这也没办法,在故事的外部冲突和人际关系几乎全部建立不起来的情况下,我们只好看两个女人你侬我侬地喂甜豆儿了。
但是这个片儿连床单都滚得及其不合我意!
所谓银幕上的les, 无限柔光,无限温柔,无限(男性眼中)的女性性欲就是这样地轻柔美好,女王攻还涂着美美的指甲油留着长指甲温柔地摸摸小妹子,同时还注意小心地避开了不要露点,并且借位轻轻蜻蜓点水亲了几下,随后镜头一转就带入一片虚空。
你不说我还以为我在看98年的《Gia》!
2015年了,一个主流的同性片的情欲观还是那么陈腐。
不看床戏也罢,看完仿佛谎言的床戏简直想点“差评”。
大概我对金发霸道的中产大美女实在没有感觉的关系。
好莱坞仿佛不管怎么拍,都拈轻怕重,带着清教徒的口味和资本规划过的良好,一切都在完善的工业体系里被打磨得发光发亮,演技是一流的,但化学反应是缺失的;摄影是一流的,但Hopper式的孤寂是没有的;故事本身是可以展现一些东西的,但单薄得只剩下常卖常畅销的“纯爱”款蛋糕。
像是一款,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平庸之作。
相信凡是曾经用一种眼神小心寻找过谁、期盼过谁,因为对方一句话而内心沉甸、苦涩或甜蜜、迷醉过的人,不会不懂片中Therese的心境、无法不对这部电影产生强烈共鸣。
而能让我们深陷其中的,并不简单是情节和情绪而已。
【真情往往与任何标签无关,关键在懂得与相惜。
】首先,我不认为这是一个俗套的爱情故事,两个人会吸引绝不是性吸引那么简单。
Therese出身于普通阶层,在百货商场担任售货员但是一心向往成为摄影师。
她感受力强、热爱读书,对世界的认识方式就好像她热爱的摄影一样,站在镜头背后,沉默、思考、观察、感受。
但这种特征让她在同等阶层环境下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影片前段,百货大楼一楼休息室别人都戴上了圣诞帽在三三两两的吃饭、闲聊,她一个人坐着,没戴帽子,手里端个杯子东看西看着,过会又翻开手里的书。
这一幕给我最直观的感觉就是她身处于环境中,眼睛也观察着环境,却一直对环境有着抽出的间隔感。
Richard和Carol在跟她说话的时候,分别问过「you listening to me?」和「you still with me?
」,都是她沉在自己思考和感受力里让外面的人看起来像是不知走神到哪里去了。
所以Carol会说她「flung out of space」。
由此也可见Carol认知她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二人间除了噼里啪啦的化学反应之外,还有灵魂的惺惺相惜。
Therese对Carol的体贴珍视和向往自不用说,影片表现得很直接,麻辣也演得很神。
但是Carol呢,我认为她并不是所谓掌控大局、胜券在握的那一个。
Carol尊重她,虽然年长阶层也不一样,但是始终没有预设任何框架去认识Therese,也是在用心去感受她。
影片中Carol这边因为与丈夫的离婚及关系要叙述,较少呈现了Carol对Therese的感受,但并不是没有:参加完累人的Party拒绝Harge只顾「我我我」的纠缠表白,又安顿完熟睡的windy后,她终于有了自己的时间,这时候她干了什么——喝着酒打开了从百货商场买来的小火车,Therese推荐的小火车。
看着小火车,难道她不是在想她?
一定是在想象她、感受她、试着在内心理解她勾画她啊。
她鼓励Therese追逐自己的梦想,对她说「天赋不是要让别人告诉你有没有的,你要做的就是一直努力」;听她说「我连个像样的相机都没有」,于是在圣诞节前,自己遭遇了windy监护权被剥夺的那么难受的事情,还记得送她一台她会喜欢的相机。
一直以成熟优雅理性自诩的人,在被Abby问到你对Therese到底怎么想的时,回答竟然是「我也不知道、我一直不知道」——不该啊,按照你的年纪和阶层啥事没见过、啥玩意没经历过,你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干吗——可见她也是弥足深陷、不想再过多地用理性思考她与Therese的关系,而只走心了。
因此,看起来是Therese一直答应她的要求,事实上,一直是相互的。
其次,我认为【除了对方,影片中没有一个人能给得了她们在爱情上想要的东西;是两个人相互作用把爱情呈现到这个境界。
】这是比一见钟情更根深蒂固的命中注定,而只有所谓荷尔蒙的肾上腺刺激和占有欲,是远远不够不配的。
片中的男性角色,不论是Richard还是Harge,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说「我为了你」如何如何,「所以你得」如何如何——这是爱情吗?
他们的「我爱你」的言下之意是,「你看我都这样了你怎么能没反应、你得爱我、你得感激、你得回应啊」。
这在别人那里也许成立,但是在Carol和Therese这里,就是不行。
他们的问题,不在于性别,而在于他们其实并不是真的懂、或者试图要去懂他们的恋爱对象;也就是说,Carol和Therese要得那种爱,他们给不了,没有爱的能力去给。
实际上Therese和Carol本质上都是心思柔软、敏感细腻的人,都表现出虽然不爱自己的男性伴侣,但是并不想伤害他们的一面。
在Carol与Harge在窗外争吵的场景里,Harge因为得不到而对Carol恶语相向,Carol态度坚决但是不曾有一句指责性的反击,Harge一句「You were never cruel」,立刻让Carol软了下来,想要安抚他,但这位男性只顾及自己愤怒和感受甩手而去。
而另一边,Therese和Richard的关系里,虽然没有这么强烈的冲突,但是也表现出二人注定无法在一起的关键一点:他不真的懂她,说爱她的潜台词也是「你得爱我」,而不是真正站在Therese的角度思考她想要的东西。
比如Therese跟他讲自己的想要把照片合成摄影集,投给《纽约时报》,这对Therese的理想事业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一步啊,但是Richard的回应是什么?
Richard根本没在用心听而是打断她说「去欧洲的事情你还想了没?
」Therese听了这句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本就一脸的嫌弃在他说爱之后只会更加嫌弃。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男性伴侣的存在,才让Carol与Therese的相爱变得那么难能可贵。
小心翼翼的触碰、试探、接近,努力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
就连中间唯一一次令人委屈的争吵(其实不算),Carol情绪失控对Therese置气说的话也是「不要你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为我去买烟」,不要你做、不要你这样为我。
也是站在对方角度说出来的气话。
镜头只让我们看到了Therese的委屈,而Carol呢,她在对Therese大声讲话之后自己在家又想了些什么,道歉时拿着烟不自然的手,不是一眼就昭示她的复杂心思。
被离婚弄得悲伤无奈情绪紧绷,可是另一边又舍不得自己的心放开Therese。
允许她走进她,跟她讲自己的生活,走近Therese疏离外表下温柔坚定的心,同时不也是把自己的心交出来给她了。
这真的是爱情,开始可能是出于外在气质魅力的吸引,但是【这二人最后不会悲剧结局的根源,就在于她们相互懂得与珍惜,她们在那个年代背景时局下,能够认清自己真正要什么,并为之付出现实的行为努力去实现】,从这个角度说,Therese和Carol其实是同一种人。
爱情不光电光火石还要有尊重、责任、勇气、包容和耐心,这才是爱的本质。
而她们拥有这种爱的能力,并且都给对方了。
最后,竟然有人能把音乐、剪辑、镜头运用成这样来展示人物关系张力和情绪流动,并且把我心中的英雄梦想一样的爱情关系用真实纪实有说服力的光影语言叙事呈现,能与这样的电影相遇,何其有幸。
很多镜头和配乐都可以拿出来做构图分析、布局分析、渲染人物关系分析的教科书案例。
在Carol送相机礼物给Therese的那个场景,Therese从厨房走出来,镜头机位固定一路平移跟着她,直到她在门口停下,我们的视线穿过房间看两人对话,Carol和Therese只占不到画面的四分之一,Therese的背影和Carol倚门的半身,但是却无比真实呈现了两人关系互动,好像我们也被投入在场景里,隔着背影都能看到Therese对Carol到来的雀跃、开礼物的小激动。
影片中每个两个人关系或者内心更进一步的关键结点,音乐都会恰如其分地发生变化,将镜头里情绪的流动强化。
如在Carol因为自己说话重了而打电话道歉的那里,明明是两个空间两个场景,但是给两个人的特写镜头,让我们感觉她们如此紧密,割不断了,而这种近密却十分脆弱,易受到外界现实障碍的阻隔(就好像当时两个人的关系):Therese说我有问题想问你,Carol几乎请求着说你问——这时候音乐起来,特写转成中景,将两人隔开,悲伤扑面而来;Therese这边晚归醉酒的年轻人们的回来了,打断了她们进一步的对话。
又比如,在影片最后,Therese认清自己、下定决心去找Carol时候,背景一直是吵杂的酒店声,直到她看见了她,镜头一步步向Therese推进,我们可以看到她难以平复的呼吸,这时杂音消失、音乐响起,完全昭示了她情难自持的澎湃心情和坚定勇气。
走向Carol的镜头多给的是主观视角,我们伴着慢镜头和起伏的音乐,一步步越过酒店纷杂环境和往来Waiter,一步步走向Carol,钢琴节奏的推动加上缓慢摇晃的镜头,让情绪在被调动得一览无余。
共鸣需要观众本身有情感,更需要导演有调动共鸣的能力。
我们在这部电影中,丝丝入扣地掉进导演演员们制作呈现的陷阱里,心甘情愿。
人们往往说,太美好了以至于不像真的,而这部影片扎实地阐释了什么叫「太美好了还如此真实」。
它一定会在爱情片历史上留下名字的,等着瞧吧。
<图片1><图片2><图片4><图片5>--另外,我也理解很多人不愿意把这部电影分类在女同电影的下的心情。
因为在惯常认知里,这个标签只强调了性而忽视了有丰富内容的电影本身。
但是在我们对这个标签去污名化之前,不能忽视电影的主角是两个女性的事实。
需要强调,需要让人知道,你看到的这活生生的爱情,有时候跟年龄、跟性别、跟阶层、跟种族没有任何关系,而在于两个独立的个体灵与肉的吸引、尊重和默契。
但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打破框架和标签的第一步,是强调这标签并不意味着什么。
你看这部电影,她们两个的爱情程度,多少男女\男男\女女能达到?
脑洞开一下,如果在一起后Carol或Therese其中一人受外星物质或者化学入侵,变穷、变性或变种族了,其他都没变,一方会因此而抛弃另一方吗?
我不那么认为。
那这部电影会因此贴上【跨性别】或者【科幻】或【工人阶级】的标签吗?
贴就贴吧,可以理解一些人的认知框架就是这么狭隘的,不框起来好像就不能认识事物了。
那么【科幻】贴出会敏感觉得像【女同】一样不喜欢、不想看到吗?
不会吧。
那会不会是你心里对标签的投射有问题呢?
要破局,不是从不可说不可说开始的,而是说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
随便你去标签,我看到的是爱情,真挚而美好的爱情。
就够了。
<图片1>其实这是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故事,Phyllis Nagy几乎删光了原著中为数不少的的支线人物和情节,只保留了最核心的内容在她的剧本中,而我实际看到的电影又比剧本更简练(剧本的时间线有点故弄玄虚),套用鲁尼妹子的话就是pure and simple。
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故事却让我反反复复的看了六遍!
我至今清楚的记得看第一遍时,当女王在律师团和老公面前颤抖着大声宣布I want it and I will not deny it时,我感觉整个人都在shaking。
电影结束时,我坐在座位上大口呼吸着,感觉好似被吸入了一个极其迷人的黑洞中 ,悬浮在现实与故事的视界交汇处,久久不愿脱离故事的引力回到现实中。
于是第二天为了找寻让自己如此失常的原因,我努力保持冷静的看了第二遍,这次我将视角放在Therese身上,然后我终于恍然大悟,因为我从Therese身上看到了多年前那个似曾相识的自己!
看见暗恋的人会脸红心跳;精心挑选礼物想让对方开心;期待能和女神一同旅行;悄悄的拍下她的照片然后藏在箱底。。。
为她哭,为她笑,甚至抓着盲音的听筒久久不愿放下。。。
坦白讲自己干过的这些蠢事我都一件不落的流放在自己的记忆力中,不愿想起也无力追忆。
所以看第一遍时我并没有去注意Therese,毕竟Carol才是电影的重心,而且能在看第一遍时回避掉Kate的电眼的人相信不多,所以我反而忽略了Therese这个最真实的存在。
所以看第二遍时我反而哭了。
当Therese最后对Carol说No时,我至少能感同身受她的心境,这种小心翼翼的自我防御是多么让人心酸难受。
每个人都自带天然的免疫系统,可惜我们永远都无法对深爱的人免疫,所以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真正伤害到我们的只有爱得最深的那个人。
写到这里想起Damien Rice的歌词:give my gun away when it’s loaded, 如果轻易的说出Yes,Therese需要卸下所有的防卫来面对Carol, 假如Carol再次伤害她,她就会被 shoot到体无完肤,所以即便Therese心中千千万万的说着Yes,但最后她只能无力的吐出个No。
本来想谈电影的。。。
一不小心歪楼了。
原谅我大概有十年没写过正经文章了。
呵呵。
下面楼主想谈谈电影里的一些细节(不是处女座的楼主终于想谈细节了)。
Case 1:小白兔在上班时被分发了一顶圣诞帽,几乎所有的员工都戴上了,但她却迟迟不愿戴上,直到被经理催促才很不情愿的按到脑袋上。
由此可见,Therese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孩,但却与现实处境格格不入,但当Carol表达了对这顶帽子的喜爱后,我们的小白兔直到下班铃响才依依不舍的摘下来啊(恐怕lunch break时都戴着的)。
呵呵!!
Case 2Carol在旅行途中订了标间,但我们的小白兔却主动要求订总统套房,美其名曰价格很吸引人,但看她那时痴呆的表情就像在说Carol好吸引人,好想吃她豆腐(原谅楼主自带的吐槽)Case 3旅行途中两人共进晚餐,女王不记得房间号了,但小白兔却瞬间记起,感觉这就是恋爱中的人特别技能,只要是与恋人有关的统统能倒背如流。
这之后女王还特地给了个嘉奖的表情,那个甜啊!
其实这段情节之后是有被删减的剧情的,但给别人邮寄礼物这种用来表现小白兔善心的情节其实真没必要存在(鲁尼那天真纯洁的眼神实在不需要这种情节做支撑于是就删了)Case 4 love scenes 里女王在剧本里本来还有句台词说抱歉之后要发生的(意思对不住我要XXOO你),但电影把这句删了,随后小白兔主动要求女王带自己去床上,主动躺下,还主动阻止女王关灯明确表示想看女王果体。。。。
小白兔第一次就这么能化被动为主动,我感觉不是整天心心念的想要看女王果体,绝对没勇气在第一次这么勇敢大方的。
当然我个人更喜欢电影里两人更equal的相处模式。
原著里有关阶级,money之类俗气的东西统统被淡化了(大概只有通过服装能看出阶级差距了)Case 5小白兔跪草地呕吐那段,我真想吐槽妊娠反应啊!!!
转念一想可能小白兔本来就晕车,但因为平时是Carol开车就不晕了,换成讨厌的情敌开车自然胃里翻江倒海,离死不远了。
(楼主曾有过相关经验,跟喜欢的人坐在一起除了心晕头是不会晕地)下面是有关于女王的一些细节(因为我第三,第四,第五遍又把注意力转回了女王身上了)Case 6想说说女王的那副手套,仔细看发现女王在之后的旅行途中依旧戴着这副手套,这么频繁的进出结帐也没丢怎么看了眼小白兔就给忘了呢?
我觉得99%的可能就是女王绝对是故意的!
她很心机的用这副手套钓上了我们的小白兔。
Case 7女王第一次和小白兔约会居然迟到了,电影中可以看到她是小跑着往餐厅赶的,同志们啊,在1950年代穿成这样的Lady在街上跑,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家里死人了呢,这说明女王有多注重这次约会啊!
Case 8女王和小白兔第一次亲密接触时,紧张的手心出汗啊,她很从容的先往自己衣服上抹了一把,再摸上了正在弹琴的小白兔。
还有随后她提鞋子跑出客厅见老公的样子,一副自己被抓奸的既视感啊。
(但愿我不是过渡解读了女王的body language)Case 9女王吻小白兔之前那段,剧本里其实是用梳子开始捋毛的,但电影里却变成女王直接用手捋毛了,个人觉得电影改得更符合欲望的表达。
当然还有一个重点就是女王的手真是居家旅行,把妹必备啊!!!
小白兔弹琴,她把手搭人家肩上,小白兔梳头发女王想XXOO又把手搭人肩上,最后小白兔拒绝同居她再次伸出魔爪,勾了一个爪子在小白兔肩上。。。。
感觉女王深谙勾肩搭背的精髓啊!!!
Case 10小白兔哭着说因为自己无知害了女王时,女王那句霸气的回复真是亮瞎了我的眼!
她说:I took what you gave willingly!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你和我XXOO绝对不是因为你年轻无知不懂拒绝,或者我引诱你,你和我XXOO是因为you know what you want and你清楚的明白你爱我!
这叫安慰人的话嘛?
我觉得这句话都可以写进情商教科书里了!
Case 11小白兔给女王打电话那段是相当的感人,但我注意到女王这时的手指上竟然木有涂指甲油!
试想那么爱漂亮,注重仪容仪表,凡事细心谨慎(连打个电话都要摘耳环),她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没有涂指甲油啊!
这说明她那时的生活有多糟心啊!
心疼小白兔更心疼女王啊!
最后的最后,明天准备再去看一遍,我陷在这电影里出不来了,好像小白兔男友指责的那种crash like a school girl。
无论是现实中还是电影中,LGBT都很难得到一个GOOD ENDING,在我看来能像a single man 里那样有份体面的工作然后孤独的死去大概就算不错的结局了,所以面对这样一部美如童话的电影怎么能不让人爱不释手呢。
P.S.楼主多年没用中文写过连贯的句子了,语无伦次之处请多包涵。
<图片2>
没办法不写点关于Carol的东西就过完这一天,太多情绪,超出了我的控制力。
今天是连续看了两场,第一场结束后我走到快到出口的地方,又返回去,买票,再入场。
有太多理由推荐这部电影,如果作为女人的你,也曾那样望着另一个女人,那么你可能会在漆黑的影院里完全止不住眼泪,就像我今天那样。
片子从头至尾都是Therese的视角,也就是鲁尼玛拉扮演的这个小女孩儿,对Carol的凝视和爱。
Therese从柜台后面,桌子对面,相机镜头里,玻璃窗内,副驾驶的位置,还有最后隔着几乎全是男性的人群,她就那么望着她,用最清澈的目光,凝望着,眼睛都不眨一下,痴痴地,就像海报上那样。
看着她在一个糟糕的生活中挣扎,渴望伸出手去帮她,却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去做。
就如同第一次与她一起吃饭,她根本不知道该点什么。
从始至终,Carol都是绝对的女神,是只要看着她,心就会彻底满足,再无他求。
她开心,你就也会咧开嘴;她痛苦,你就会难过得哭出来,不停地用手背擦鼻子。
她对你笑,你就觉得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出一朵花;她从你的生活中走开,你觉得自己再也不想多说话,再也不会彻底开心地笑了。
当发现她们被监听,Carol可能面临巨大的麻烦,Therese绝望地对Carol说,“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你,该怎么对你说No,我搞不清楚状况,是我搞砸了一切。
” 然后Carol就停下车,探过身子捧着她的脑袋,安慰她。
这时候的玛拉很难过地哭着,鼻子红红的,委屈得像一个小女孩儿。
她在是怨自己的无能为力,不能帮她,还让她陷入了麻烦。
她是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但事实上她只能看着她,很近,也很远。
没有什么比这更绝望的了。
然而最后,当Therese终于第一次对Carol说了No,却仅仅过了几个小时,她就控制不住自己而直奔她所在的餐厅。
她要看着她,越过重重人群;那些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们,全部沦为虚化的、不重要的背景。
片子的最后一个镜头是凯特布兰切特的中景。
Carol看着对面匆匆跑来的,红着鼻头,胸脯一起一伏的小姑娘,嘴角微微翘起,并非是胜利的骄傲,而是温柔的、幸福的。
她知道,她始终是她的。
她永远也学不会对她说No。
Therese是幸运的,我觉想自己是太羡慕她,才止不住哗哗的眼泪。
Carol并不仅仅是一个遥远的女神,这个女人对她是十分温柔的。
这是会放下一切对她说love的女人,而且似乎是只对她。
她会记得她小小的抱怨,没有合适拍照的相机,那么圣诞节就送一台给她,再配上半箱子胶卷。
她的小姑娘想拍她,好,那就让你拍吧,我就坐在那静静地看着你,微笑着,还略有些害羞。
她还会问她的小女孩儿,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还总是会安慰她,你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她会吻她,会认真地欣赏她,真诚地赞美她。
会为她年轻的生命以及长长的未来考虑;也会控制不住想她,写信约她见面,甚至租下一间两人住的公寓。
她理解她,感激她,欣赏她,爱她的小女孩儿。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既不是母亲对女儿,亦不是姐妹之间,更不是普通同性好友。
这种感情只能是爱情,一个比姐姐年长,比母亲年轻的女人,对一个纯真的女孩儿的爱情。
她爱你的美丽,爱你的青春,爱你对她的爱。
片子里为数不多的男性角色,麻木,狭隘,自私,冲动,甚至暴力。
恰到好处地反衬出几位女性的细腻,冷静,纯真。
在一个女人爱着另一个女人的世界里,的确是不需要这样的男性的。
他们在两位主角面前,毫无任何竞争力。
他们的欲望、力量、以及狡诈的小聪明,都显得那样愚蠢和渺小。
片子里所有男性的魅力值加在一起,还不及凯特布兰切特那件被Therese抱在胸口深深闻着的蓝色毛衣。
--11.29的分割线昨晚一晚没睡好,脑子里全是两位女神相互对视的影像,早上起来就决定要再写点什么,想写一些演员和表演方面让我印象深刻的东西。
因为今天的自己已经理性很多了,可以清醒地分析自己为什么被这部片子打动了。
也可以开始学习这部神作了。
从演员到表演再到服化道灯光音乐以及导演、镜头。
今天其实还是Thanksgiving假期,只不过是最后一天。
Thanksgiving结束就是圣诞,所以满街满眼都是那种红红甜甜的节日装扮。
下午去看了一部音乐剧,狄更斯的《圣诞颂歌》,英文名叫.Carol, Carol...又是Carol。
是啊,Carol本来就有颂歌、赞美诗的意思。
不知道当初Particia Highsmith写下这个作为一个女人的欲望客体的女人名字时候,是否想过这个词本身的含义。
回来继续看YouTube上关于电影的采访,其中有一段是凯特布兰切特对Carol这个形象的描述, 原文是‘I think Carol in a way is, hum, she is someone with an incredible sense of pride and intelligent and sensitive and aware enough to know the way, the world works, and she doesn't fit within that world. But I think she thinks she has found a way to operate, that is intensely lonely, I think.’(自译:我认为卡罗尔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极其自信、聪明且敏感的人,她对她生活的世界有着足够的认知,并且知道自己并不适合那里。
不过我认为她找到了一种她自己的生存方式,那就是绝对的孤独。
)我觉得这段话很值得玩味。
喜欢凯特的人很容易会把前一半的描述和女王本人对号入座,只不过女王大人似乎看起来很适合这个世界,而且并不孤独。
不过她本人真实的想法又有谁知道呢,她可是这个世界上顶尖级别的演员啊。
选择凯特布兰切特来扮演Carol的Casting Director, 我给你一百个赞!
这个星球上我找不到第二个能像她那样,拥有把极致的优雅与略有些神经质的脆弱完美地揉捏在一个人的性格里的才华。
Carol是Blue Jasmine的更迷人版,她的深情充满了成熟的风韵,也更让爱她的人心疼。
片子里Carol对Therese的爱的表达,与Therese的是有些不一样的。
接着引用凯特女王的原文:Carol's thoughts of Love, Cate: 'Carol, you know ,she's had a child, she's been in a relationship, she's been out of a relationship, she's had fallen in love with women, I mean she's had many many experiences that Therese simply by the product of her age and on her own environment that hasn't been through. So I think that Carol thinks it's, you know, if I fall head on into this, I'm gonna be falling in a different way, than, you know, a girl who is much younger than me. Because when you falling in love for the second time, but perhaps more profound the second time, you know what you‘re risking, and therefore you know what you're endanger of losing. And I think that, there's a kind of melancholy of wastefulness, a different sense of apprehension that Therese just doesn't have or understand, but perhaps by the end of the film, she understands that loss, and which makes the potential of their love in the future, I think, even richer.'**必须要在此感叹一下女王的强大语言功夫,十分精确优美。
语法正确连贯,发音醇厚,简直堪称是最佳的听译材料!
(自译:卡罗尔这个女人,她有孩子,她与人交往过,分开过,她爱过女人,我的意思是,她有着很多很多Therese作为一个年轻女孩儿以及受困于其生活环境而所完全没有经历过的阅历。
所以我认为,Carol会觉得如果我一头栽进这段爱情关系,我要用另一种方式来经历它,一种不同于一个年轻女孩儿的方式。
因为如果你是第二次经历爱情,并且知道或许这次的爱来得更为深沉,你就会知道你是在冒着多大的风险,你也会因此明了你多么可能会再次体验失去。
所以我认为,对于Carol来说,那是一种感到有些伤感的,浪费的感觉。
一种Therese完全无法理解,或者说是直到电影最后才慢慢理解的忧惧感。
这一点上Therese的成长,我认为会使她们未来的关系更加醇美丰厚。
)**能看懂原文的还是别看我的翻译了,当心破坏了女王大人的优雅。
以上是我认为凯特的精华回答,也是她对这个角色的认知。
她很多表演,都是建立在这样的理解之上的,那么好,让我来回忆一下她是如何用奥斯卡影后级别的表演来诠释这些理性抽象的表述。
【今晚先写到这吧。。
明天一大早还有seminar,希望明晚我有空接着写】-11.30日的分割线--今天才周一,我就跟一朋友约好周日去三刷。
我对这片儿绝对是真爱!
以后再遇到Variety这种网站需要回答你最喜欢的电影作为注册问题时,我终于不用选择困难了。
说到Variety,刚顺手查了一下Carol。
预算为一千一百万,拍摄日期是14年3月12-5月12。
我真的想说,这么少的Budget以及这么短的拍摄周期,就是在用事实来告诉我们,导演以及整个剧组有多牛。
真正厉害的剧本和制作,绝不是拖着长战线不停地烧钱的。
扯远了,说回女王的演技。
Therese为什么爱上卡罗尔并不难表现,凯特女王就只要站在你面前,带着岁月留下的优雅、智慧,以及神秘和忧郁,她甚至不用看着你,请问谁能拒绝??!
反正我是不能,所以我可以轻而易举地理解Therese的瞬间沦陷。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儿,人生阅历和爱情经验加一起也没多少,看见这样一个周身散发着成熟魅力的女人,自然就会被一下子吸引。
因为她是那么美,并且潜意识里,你希望自己的未来成为她那个样子。
你爱她,再简单不过了,就像是爱自己。
但Carol怎么爱上的Therese就比较难以表现了。
在原著里,Carol始终是作为一个影像存在,是一个透过Therese爱的视角投射出来的影像,并没有实质性的心理活动描写。
但作为改编电影,编剧和导演选择了让两个女性的视角平分秋色。
当然我们要感谢这样的改编,不然女王的戏份可就要少很多啦。。
既然电影要让Carol展现她的生活,她的矛盾,她的爱,简言之就是她的美丽与哀愁,Cate就必须给这个人物形象赋予自己的理解,也就是填上原著形象没有的“肉”,于是也就出现了上文我摘录的女王对这个人物的自述。
女王是Patricia Highsmith的忠粉,所以扮演她笔下的人物应该是非常兴奋的一件事。
印象最深最深始终不能忘记的一个段落是Carol乘坐出租车去参加一个类似庭外和解的会议,与她的丈夫解决女儿的抚养权问题。
这一段由两个场景构成,一个是出租车上,当绝望的Carol正准备以牺牲她与Therese的关系来留住女儿的抚养权,她看到了街道对面一身暗红色衣裙,快步穿过马路的,一个更加坚强、自信。
成熟且美丽的Therese,那一个瞬间,Carol不自觉地把头探向车玻璃,目不转睛地看着Therese,眼睛里满满的全是喜爱、想念、爱、矛盾与留恋。
就这不到三秒的一眼,就足以让人流出眼泪。
让一个母亲在爱情和女儿之间做选择,怕是这世上最残酷的命题之一吧。
女王的演技在此处大爆表:先是眼神定格,再是迅速探过身子,眼珠缓缓随着Therese移动,脸上是猝不及防的惊异和迷恋。
对比之前两人一起时候,Carol始终是自信优雅迷人的,那时候的她对Therese的小心思了如指掌,包括明知她在拍她而潇洒地甩甩头发。
而此时的Carol,是一个被自己亲手丢掉的爱情击碎的女人,她几乎赤裸地暴露在了自己的爱人面前。
她以为自己可以凭借阅历的优势轻松地全身而退,然而在看到Therese的一瞬间,她彻底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沦陷。
失去彼此让她们两败俱伤。
有趣的是,Therese此时呈现出的是一个绝佳的状态。
她的年龄的活力和性格上的坚韧让她以最快的速度修复好自己,藏起伤口,甚至变得比以前更加成熟魅力。
也正是她的这种坚强的成长,给了Carol正视自己欲望的勇气,让她做出了那个在50年代几乎可以毁掉她全部生活的决定——放弃女儿,承认对Thererse的爱。
她此刻甚至不确定Therese是否还愿意回来。
这个决定是她为自己而做的,不论结果如何,都要坦荡地面对自己。
两人的关系从此刻走向倒置。
Therese从最开始的一味迷恋听从Carol的小女孩儿,成长为了让Carol依恋,甚至带领Carol成长的一个成熟的女人。
此后的Carol怕是再没有离开她的勇气了。
谁能够拒绝这样一个精灵一般美丽坚强独立的小女人呢。
在她的成长中,Carol起了决定性的作用,甚至可以说,她的身上也开始有了Carol的影子。
此后的Carol对她丈夫的那段陈述,也十分精彩。
只是我一直都沉浸在上一个镜头里拔不出来。
那段陈述我认为是女王所擅长的表演:一个脆弱敏感,绝望伤心的女人最后的陈情。
就如同大表姐表达愤怒的痛苦一样,每个影后都有那么几个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带有强烈个人色彩的表演。
在两个场景的衔接处是Carol的两秒左右一个背影,坚定,忧伤。
我喜欢这样的剪接。
严重剧透!
请小心打开本文!
CAROL被誉为本年度最美的爱情电影,当之无愧。
它的美是视觉的——演员、摄影、灯光、服装、配乐、美术——无一不是美的;它的美更是情感的,它唤醒了许多人沉睡已久的爱的心情——爱就是心跳漏掉的一拍(Highsmith在原著里写道:(Therese) heard her heart stumble to catch up with the moment it had let pass.)。
不可否认CAROL受到广泛关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同性题材,但我相信真正的爱情是超越性别的,观众移情于故事中涉世未深的Therese或成熟迷人的Carol,不是因为他也爱过一个同性,而是因为他曾经爱过某个人。
我认同Todd和Cate在采访时一再提及的观点,CAROL首先是一部爱情电影,其次才是一部同性爱情电影。
两个人在人海茫茫中相遇,一见钟情,经过内心的挣扎决定要一起生活——世间圆满的爱情大抵如是。
故事讲的是圣诞节前夕,在百货公司玩具部打工的Therese对已婚贵妇Carol一见钟情,彼时Carol正在和丈夫争夺女儿的监护权,Carol的丈夫派私家侦探跟踪Carol和Therese,拿到证据威胁Carol,Carol不得不与Therese分手,却在庭外调解时因不愿否认和Therese相爱的事实而主动放弃女儿的监护权。
对导演Todd Haynes来说最难的莫过于如何将原著中大量的心理描写转化为影像,他做到了,甚至已经不能更出色了,没有王家卫式的旁白来表现心理活动,取而代之的是数不胜数的细节——Carol搭在Therese肩上的手、Carol的红色指甲油、车窗上的水汽、Therese一笔一划地写下Carol的名字、Therese在Carol的蓝色毛衣上寻找属于Carol的味道……很多人说要感谢Todd的性取向,让他比女人更懂女人,但说到底这与性别无关,而与对爱的理解有关。
摄影完美诠释了导演意图,犹如轻抚爱人肌肤般温柔的摄影机运动,配合不满却总是出现得恰到好处的音乐,润物细无声地渲染了爱情的气氛。
Carol和Therese的初次见面,人群中的惊鸿一瞥,她们之间的人来人往一瞬间就都不存在了,Carol来到Therese的柜台前,正反打两人的对话,仰拍Carol,俯拍Therese,强化两人的阶级差别,Carol买完玩具后转身离开柜台,摄影机开始缓慢移动,Therese凝视Carol的眼神,Carol离开的背影,我们知道爱情就这么萌芽了。
摄影师利用隔着玻璃拍摄Carol和Therese来表现两人之间的阻碍和暧昧,利用封闭图形的前景把两人框在一起来表现角色的处境,利用把摄影机放在一道甚至两道门之后压缩演员的表演空间来增加情感的张力,选择缓慢地pan、track和dolly来触发观众的共鸣,每一次镜头运动都充满了情感。
Highsmith的文字太具有感染力,把一个简单到不能更简单的爱情故事讲述得惊心动魄,这“惊心动魄”并非来自于跌宕的情节,而是来自于澎湃的情感,以至于编剧Nagy的改编注定不可能很出彩,好在她依然写出了很多精彩的对白。
我很喜欢编剧为百货商店的玩具火车找到了新的隐喻:Everything comes a full circle. 而原著中写的却是:It was like something gone mad in imprisonment, something already dead that would never wear out. 与imprisonment相比,full circle更乐观。
随之改变的是Therese这个角色的性格,原著中的她自卑、多疑、脆弱,不停地向Carol索取安全感,而电影中的她虽然依旧在Carol面前自卑,不懂得拒绝任何人,但她相信Carol,并且试图给予Carol安全感,令这个角色更加让人心疼。
有一场戏,Therese意外地发现Carol的行李箱里有一把枪,她以为Carol和她在一起没有安全感,于是她找了个机会试探性地问Carol: ”Do you feel safe? With me, I mean.” 她甚至还说“如果你没有安全感,一定要告诉我。
”Carol回答: ”I’m not frightened.” 这里不得不为编剧一语双关的对白鼓掌。
类似的精彩对白还有影片一开始建构人物阶段,Therese的男友Richard骑自行车载Therese去上班时问她去欧洲旅行的事,Therese的回答是”It’s too cold, I can’t think straight.”(意思是“天气太冷,我根本无法思考。
”但straight也有“异性恋”的意思。
)Therese曾经问Richard有没有爱过男孩,Richard说他没有,但他听说过“那样的人”,Therese说她指的不是“那样的人”爱上另一个“那样的人”,而是一个男孩遇见了另一个男孩,没有任何原因,他们只是相爱了。
这一场戏的原对白非常精彩,所有贴标签的做法都是狭隘的。
故事中另一个主要角色Carol的设定没有太大改变,可能是因为原著以Therese的视角讲述,Carol的形象原本就是模糊的,我们看到的Carol只是Therese面前的Carol,除此之外我们对Carol几乎一无所知。
但原著中的Carol似乎更加克制,同时也更加缺乏安全感,她表面强势,却始终在试探Therese,不敢轻易地采取进一步行动。
而Cate演绎的Carol乍一看强势到近乎霸道,她打断Therese的话,替Therese做决定,甚至连送Therese礼物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以至于不少人对Cate的表演失望。
但如果注意到Cate表演中的细节就能捕捉到她爱Therese的证据。
影片第98分钟堪称Cate从影以来的最佳演出,彼时Carol已经和Therese分手,她坐在车里,正要去和丈夫庭外和解,突然她凑近车窗——她看到了Therese,一个完全不同的Therese,她仿佛一夜之间从一个孩子成长为一个大人,Carol一直看着Therese,看着她穿过马路,看着她走向街的另一边,看着她渐渐消失,Carol的表情由初见时的惊讶,过渡到对重生的Therese的欣赏,再转换为对恋人的爱慕,她眼神中的痴情就像此前的每一次Therese看着她时的眼神一般——全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你。
这一刻,故事的视角转换了,观众变成了Carol,我们看到了Carol眼中的Therese,也体会到了Carol的内心挣扎,这一刻,她决定了不否认她和Therese的关系,哪怕那意味着失去女儿。
紧接着,Carol的背影出现在电梯里,她转过身面向观众,她打开了那道即将改变她一生的门。
当她的律师试图否认私家侦探所提供的录音带内容的真实性时,Carol强硬地打断了律师,她说她不会否认她和Therese之间的事,Carol的情绪就像冰山隐藏在海面下我们看不见的部分,但它正不动声色地开始瓦解,Carol把双手放在桌面上,试图克制自己的情绪,正如她一贯的风格,她重新调整好呼吸,说出她愿意放弃女儿的监护权,律师激动地打断Carol,要求暂停会议,Carol几乎哽咽,但她努力地以平静的语气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诉求,她会不惜一切代价争取探视权,Carol说完最后一句话,情绪也达到了崩溃的边缘,她不能再多说一句话,多说一句眼泪就会决堤,她不愿也不会在丈夫面前流泪,自始至终她都是微扬着头说话,而她的丈夫甚至不敢正视她。
看这一场戏的时候,我几乎忘了呼吸,当Carol走出会议室,令人窒息的戏剧张力在随后出现的纽约街景和舒缓的音乐中渐渐散去,然后我情不自禁地wow了一声。
原著里Abby是个不怎么讨喜的角色,但改编却让我非常喜欢这个角色。
她和Carol十岁就认识,青梅竹马,Carol遇到Therese前曾与Abby有过一段感情,两人的关系维持了一段时间后结束。
电影里没有交代两人分手的原因,Abby只是说”It changed. It’s nobody’s fault.” 我猜原因是Carol的丈夫发现了她们的关系,而彼时的Carol不愿为了Abby放弃自己的家庭和女儿,可是遇见Therese一切都变了。
Abby也爱着Carol,只是这种爱已经不是非要得到对方的自私的爱,她陪伴在Carol的身边,在Carol最绝望的时候她是Carol最信任的人,Carol可以在她面前蓬头垢面、披头散发、抱怨连篇。
有一场戏是Abby去看望Carol,要走的时候,Carol用力地抓着Abby的手站了起来,Abby揽着Carol的腰,Carol的手在背后握住Abby的手臂,这一幕深深打动了我。
是Abby把Carol从绝望的沼泽中拉了出来,她无法拥有Carol,可是她想要Carol快乐,Carol的丈夫同样无法拥有Carol,可是他却要夺走Carol的快乐。
改编将故事结构变成了倒叙,首尾呼应,恰恰就是小火车的隐喻:Everything comes a full circle. 影片一开始就是Carol和Therese在一个餐厅里喝茶,用的是远景表现,听不清楚两人究竟在说什么,谈话很快被Therese的一个朋友Jack打断,Carol起身穿大衣,准备离开,临走前她把右手按在Therese的肩头,Therese低头看着Carol的手,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然后Carol离开,Jack去打电话,Therese一个人坐着,背影,肩膀依然上下起伏着,安静却有力量的一个镜头,只是彼时观众们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影片结尾处,我们听见了她们的对话,Carol说她租了一套足够两个人住的公寓,并且找到了一份工作,她对Therese说”I was hoping you might like to come and live with me, but I guess you won’t.” Carol直直地看了Therese三秒钟之后又说”Would you?”这一刻,Carol不再是那个可以掌控Therese的人,从她不确定Therese是否会赴这场约会,到她向Therese递烟被拒绝,再到她自己说出她想也许Therese不会愿意和她一起住,她和Therese在这场爱情中的地位渐渐趋于平衡——只有这样她们才有可能在一起生活。
Therese的回答是No,这个从来不会拒绝Carol的小女孩长大了,在Carol的意料之中,但Carol是伤心的,她给了Therese一次改变主意的机会,只是因为她不愿相信她和Therese之间就这么结束了,可是她的语气是颤抖的,充满了不确定,这也不是从前的Carol了。
Therese没有说话,但胸口起伏,Carol看着她,眼眶渐渐湿润,摄像机缓慢地track in,好像一只手,把观众的头按进一池名叫悲伤的湖水里,然后Carol说出了英文里最有力的三个字,在此之前Therese也从未对Carol说出过这三个字,让这三个字变得更加动人,尤其是当她是从一段感情中更强势的人口中说出时。
这时Jack出现了,回到了影片的开头。
原著中是Therese先对Carol说I love you,在她们第一次接吻前,然后Carol说出了曾让无数书迷心动不已的对白:” Don’t you know I love you?” 虽然编剧删掉了如此经典的一句对白,但我觉得电影这么改编就角色性格而言更加完整。
可惜的是剧本删掉了Carol回纽约后Therese独自在西部经历的种种事情,比如在图书馆看到那副让她想起童年和Carol的油画,比如她拒绝了Carol给的支票而不得不找一份工作完成接下来的旅行,比如Dannie恰巧路过探望Therese,比如Therese独自把Carol的车开回纽约……这都是她成长的过程,她并不是一夜长大,也并不是突然有了铠甲,她觉得Carol背叛了自己,她恨Carol,但是如果一切回到最初,她依然会爱Carol——不是另一个女人,而是Carol。
原著在结尾处写道:It was Carol she loved and would always love. Oh, in a different way now, because she was a different person, and it was like meeting Carol all over again, but it was still Carol and no one else. It would be Carol, in a thousand cities, a thousand houses, in foreign lands where they would go together, in heaven and in hell.(那就是Carol,她爱过并且会一直爱下去的Carol。
只不过以一种不同的方式,因为她不再是从前的她了,就好像一个全新的她再一次与Carol相遇,但那个人依然是Carol,不是别人。
她们会携手走过万水千山,即便是天堂和地狱也不能将她们分开,而让她愿意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Carol。
)我想更多的观众会代入Therese的角色,不仅因为影片是从她的角度叙述,更因为她对Carol的爱很容易理解,但Carol对她的爱却模模糊糊——初次见面故意落下手套显得居心叵测,和丈夫吵架后对Therese态度恶劣,主动把Therese推倒,睡了人家之后第二天一早就离开,让前女友转交分手信,一句话也没说就挂断Therese的电话……Carol的种种行为都称不上是一个好情人,甚至有人说如果从Carol的角度把这个故事再讲一遍恐怕就不是什么美好的爱情故事了。
但是,一个三十多岁、有丈夫、有女儿的女人的人生是Therese不曾经历也无法想象的,Therese是Carol爱过的第二个女人,她更加清楚一旦投入了她可能会失去的是什么,所以她比Therese更加没有安全感,可是由于年龄、阶级、经历等等原因,她必须要表现得很强大,强大到足以保护Therese。
那么谁来保护她呢?
她的丈夫不可以,Therese就可以吗?
我们都曾真心地爱过别人,也都经历过一段甚至几段因自我保护的本能而退缩的感情,但我们谁也无法否认曾经相爱的那些时刻是真实的。
故事没有将Carol和Therese之间主要的障碍设置成外在的社会压力(当然这种压力必然存在),而是内化成两个人内心深处的选择,这让CAROL得以在更宽泛的层面上讨论爱情。
除了她们是同性这一点,她们还面临着年龄、阶级、成长背景、人生经历的差异。
难的不是爱上一个同性,难的是相爱本身,难的是为爱坚定。
爱可以让一个脆弱的人变得坚强,让一个坚强的人变得脆弱——这真是不可思议。
文/ 张宇旋(巴黎)世上有太多种凝视。
五十多年前,戈达尔的《蔑视》里有一组希腊雕塑对着各个方向凝视的镜头。
当红色的眼睛望向摄影机、向我们致意、Georges Delerue的音乐响起时,一股圣洁情感的力量从心底升起。
而《卡罗尔》的片尾那样简单正反打的凝视就是如此,却更具深意。
三岛由纪夫在长篇巨著《丰饶之海》里有这样一段描写:傍晚的火焰、深夜的火焰、黎明前的火焰,都不是完全相同的火焰,但又不是别的火焰,而是依存于同一盏灯,彻夜燃烧着。
那么,影片最后这一对意味深长的凝视里,凯特·布兰切特保持着始终如海一样的目光,鲁尼·玛拉眼里则闪耀着复杂得多的傍晚的、深夜的、黎明前的火焰。
她们的凝视让观众的情感和布景一道在屏幕上熊熊燃烧。
故事开始于凯特·布兰切特饰演的卡罗尔与鲁尼玛拉饰演的特雷莎在餐馆吃饭的情景,视点却落在了特雷莎的一位男性朋友身上。
我们跟随他走进这家饭店,布景散发着浓郁的、殷实的资产阶级气息,而第一眼看到卡罗尔时,她的身份和性格就已经被作为皮草的服装、寥寥的对话、简洁的动作表达得清楚而干净了。
令人印象尤其深刻的,是卡罗尔为了赴约离开饭桌时在特雷莎肩上轻轻的那一按:此时,鲁尼·玛拉适时将头扭向凯特·布兰切特,迷离的眼神诉说了她心底里幽暗、犹豫却又暗涌着勇敢的情愫。
特雷莎是百货公司的售货员,男友理查德逼婚很紧,她对他谈不上不爱,也谈不上爱。
卡罗尔正经历离婚危机。
1952年的圣诞节前夕,卡罗尔来到百货公司给自己4岁的女儿买圣诞礼物、遇见了特雷莎,却将自己的手套遗忘在了柜台。
特雷莎好心将手套连同购得的礼物寄回,卡罗尔为了表示感谢邀请她去家里做客。
而两人第一次在餐馆吃饭时,鲁尼玛拉的精彩表演甚至奠定了她可能会拿到的影后的基础。
特雷莎既不清楚卡罗尔的用意,也不明白对这个比自己年长得多的女人到底抱有怎样的感情。
卡罗尔则强势得多,没有看菜单便熟稔地点好了餐。
餐前酒,她点的是Dry Martini,侍者走到特雷莎身边时,她模仿着卡罗尔也点了一样的餐前酒、后面干脆说“我也要完全一样的东西”。
这是个非常重要的情节点,特雷莎开始了她对眼前这位风韵女人的探索:从向她学习开始。
她的举止,她眼神落在的位置。
卡罗尔自然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切,她优雅地点起了烟,歪着头撩开自己后颈上的头发,香水味飘到了特雷莎那里。
她在勾引她,如此自然却又摄人心魄。
一个成熟女人对于一个可能还只是女孩的女人的极致吸引也不过如此了吧。
后来的发展并不令人惊奇:卡罗尔尚未与丈夫彻底离婚、不愿意和他一起过圣诞、丈夫带走了她挚爱的女儿、她约特雷莎开车出去过节。
这一段类似公路片的旅行,让两人加深了彼此了解,也自然发生了身体的接触。
那个夜晚,特雷莎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卡罗尔站在她身后看着她。
卡罗尔身上同时散发着父亲、母亲和情人的气息:力量、崇高和性感。
她指引着特雷莎,直到她对她的身体无比熟悉。
特雷莎也勇敢地面对了自己生命中最隐秘的发现,在森林里一步步走向金色的巅峰。
导演的高明之处在于,完全否定了理性化特雷莎这一隐秘发现的尝试,不再有弗洛伊德出现在对她童年可能出现的不愉快经历的精神分析里。
这里,只有感情。
我们看到的,也只有充溢着的感情,这简单的、丰满的爱从屏幕边缘慢慢滴下。
就像特雷莎曾经对于自己男友的发问、尽管那时她并不明白自己对卡罗尔就是那排斥逻辑的、莫名的爱:“你有喜欢过一个男孩吗?
”性别已经不存在,通常同性恋电影里异性角色的配置也已经被颠覆。
和同性“好友”在圣诞、新年期间出行,又处于离婚官司的关键阶段,卡罗尔被自己的丈夫摆了一道。
这在他看来如丑闻一般的精神与肉体的出轨,让他决定用对孩子的监护权来复仇自己的妒忌。
卡罗尔会如何反应?
电影会变成庸常的英雄类型,然后卡罗尔完成对自己的救赎并且夺回对孩子的监护权?
还是更糟:卡罗尔与特雷莎的感情让位,成为一出家庭和伦理的闹剧?
都不是。
导演让卡罗尔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放弃了对孩子的监护权、但要求按照规律的时间看望自己的孩子。
监护权的争夺似乎在美国有离婚桥段的电影、电视剧里成为另一种严酷的战争,而几乎没有任何剧本会让任何角色主动放弃这一神圣的权利:它是即将结束的婚姻关系中胜者的战利品,是道德的制高点。
在这样一个道德和情感的天平上,卡罗尔做了一个娄烨在《颐和园》里那句余虹的著名台词式的选择:什么是道德?
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这就是道德。
以上的这一切,都是特雷莎在片头与卡罗尔吃饭那场戏结束以后的闪回。
回到现实以后,特雷莎决定离开朋友那无聊、寂寞的派对,应卡罗尔之约在九点之前找她。
在她看到她的时候,她正与几个朋友围坐在桌前聊天。
她又看见了她的目光,她不确定那目光是否也如她对她的一样属于完全相同的火焰,但她确定她不是别的火焰。
她们必须依存于同一盏灯,然后彻夜燃烧。
原文链接: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AwMjMzNTEzNg==&mid=402230775&idx=1&sn=e96d27bdfb47147854395739170486e9#rd
「深焦」(Deep Focus)一份以巴黎为据点的迷影手册,提供欧洲院线与艺术电影的最新资讯和批评。
同时,我们也是欧洲电影节和电影工业的深度观察家。
新浪微博:@深焦DeepFocus影视工业网:http://deepfocus.107cine.com/今日头条:深焦DeepFocus微信号:deep_focus
等不到电影,只好先拿小说来解渴。
原著是以作者Patricia Highsmith自己的故事为原型的,她在快30岁时,在纽约Bloomingdale's百货公司的玩具区遇见了一位已婚妇女,并爱上了她。
原著虽是第三人称,但基本是以Therese的视角写的,内心描写很丰富,用词很美,不算艰涩,读起来很流畅,很抓人,不忍释卷。
读的过程中不断带入Cate和Rooney,因此十分有画面感,完全被带入到故事之中,许多描写太细腻,太真实,跟着Therese一起忐忑,也跟着她一起迷醉在Carol的冷漠与温情之间,这些文字,慢慢地在我脑海中拍成电影。
原著中Therese是一个stage designer,但在改编剧本中变成了一个photographer,其实我觉得这样反而更易于表达她作为Carol的暗恋者的角度。
Rooney和Cate绝对是Therese和Carol的不二人选,这点你看了小说就会明白这次的选角有多么完美。
书我还在读,读了大半了,书摘会陆续更,每晚都又期待故事,又不忍读完它,到了该睡的时间还是不情愿放下,不断安慰自己说“好东西值得等待”,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关灯睡下。
即使读原著知道故事的始末,依然不会“剧透”电影,因为我真正期待的不只是故事本身,而是Rooney和Cate的演绎,服装,场景,Todd Haynes怎么营造1950s纽约的复古模样,以及代入感十足的黑胶唱片老歌,而这些都是文字之外的全新创造。
总之,北美上映都要到12月18,有资源的时候估计已经是2016了,只能先来感受原著了。
附上非官方的原声,听吧,你会沉醉的。
http://pan.baidu.com/s/1bnfMneB以下为书摘,按阅读先后顺序"How do you like it pronounced? Therese?""Yes. The way you do," she answered. Carol pronounced her name the French way, Terez. She was used to a dozen variations, and sometimes she herself pronounced it differently. She liked the way Carol pronounced it, and she liked her lips saying it. An indefinite longing, that she had been only vaguely conscious of at times before, became now a recognizable wish. It was so absurd, so embarrassing a desire, thatTherese thrust it from her mind.Therese was propped on one elbow. The milk was so hot, she could barely let her lip touch it at first. The tiny sips spread inside her mouth and released a melange of organic flavors. The milk seemed to taste of bone and blood, of warm flesh, or hair, saltless as chalk yet alive as a growing embryo."There's a train in about four minutes," Carol said.Therese blurted suddenly, "Will I see you again?"Carol only smiled at her, a little reproachfully, as the window between them rose up. "Au revoir," she said.Of course, of course, she would see her again, Therese thought. An idiotic question!The car backed fast and turned away into the darkness.But there was not a moment when she did not see Carol in her mind, and all she saw, she seemed to see through Carol. That evening, the dark flat streets of New York, the tomorrow of work, the milk bottle dropped and broken in her sink, became unimportant. She flung herself on her-bed and drew a line with a pencil on a piece of paper. And another line, carefully, and another. A world was born around her, like a bright forest with a million shimmering leaves.They stopped for a red light, and Carol rolled the window up. Carol looked at her, as if really seeing her for the first time that evening, and under her eyes that went from her face to her hands in her lap, Therese felt like a puppy Carol had bought at a roadside kennel, that Carol had just remembered was riding beside her.Happiness was a little like flying, she thought, like being a kite. It depended on how much one let the string out."Are you busy? If you are, I'll leave.""No. Sit down. I'm not doing anything—except reading a play.""What play?""A play I have to do sets for." She realized suddenly she had never mentioned stage designing to Carol."Sets for?""Yes—I'm a stage designer." She took Carol's coat.Carol smiled astonishedly. "Why the hell didn't you tell me?" she asked quietly. "How many other rabbits are you going to pull out of your hat?"And perhaps she was in love with Carol, too. It put Therese on guard with her. It created a tacit rivalry that gave her a curious exhilaration, a sense of certain superiority over Abby—emotions that Therese had never known before, never dared to dream of, emotions consequently revolutionary in themselves. So their lunching together in the restaurant became nearly as important as the meeting with Carol.--•Carol glanced at her. "You imagine," she said, and the pleasant vibration of her voice faded into silence again. The page she had written last night, Therese thought, had nothing to do with this Carol, was not addressed to her. I feel I am in love with you, she had written, and it should be spring. I want the sun throbbing on my head like chords of music. I think of a sun like Beethoven, a wind like Debussy, and birdcalls like Stravinsky. But the tempo is all mine.•As if she wouldn't turn down a job on a ballet set to go away with Carol—to go with her through country she had never seen before, over rivers and mountains, not knowing where they would be when night came.•Behind Carol, an airport searchlight made a pale sweep in the night, and disappeared. Carol's voice seemed to linger in the darkness. In its richer, happier tone, Therese could hear the depths within her where she loved Rindy, deeper than she would probably ever love anyone else.•It shook Therese in the profoundest part of her where no words were, no easy words like death or dying or killing. Those words were somehow future, and this was present. An inarticulate anxiety, a desire to know, know anything, for certain, had jammed itself in her throat so for a moment she felt she could hardly breathe. Do you think, do you think, it began. Do you think both of us will die violently someday, be suddenly shut off? But even that question wasn't definite enough. Perhaps it was a statement after all: I don't want to die yet without knowing you. Do you feel the same way, Carol? She could have uttered the last question, but she could not have said all that went before it.•"I suppose the first thing is not to be afraid." Therese turned and saw Carol's smile. "You're smiling because you think I am afraid, I suppose." "You're about as weak as this match." Carol held it burning for a moment after she lighted her cigarette. "But given the right conditions, you could burn a house down, couldn't you?" "Or a city." "But you're even afraid to take a little trip with me. You're afraid because you think you haven't got enough money." "That's not it." "You've got some very strange values, Therese. I asked you to go with me, because it would give me pleasure to have you. I should think it'd be good for you, too, and good for your work. But you've got to spoil it by a silly pride about money. Like that handbag you gave me. Out of all proportion. Why don't you take it back, if you need the money? I don't need the handbag. It gave you pleasure to give it to me, I suppose. It's the same thing, you see. Only I make sense and you don't." Carol walked by her and turned to her again, poised with one foot forward and her head up, the short blond hair as unobtrusive as a statue's hair. "Well, do you think it's funny?"•Carol went into the green room, and stayed there while it played. Therese stood by the door of her room, listening, smiling. ... I'll never regret... the years I'm giving... They're easy to give, when you're in love... I'm happy to do whatever I do for you... That was her song. That was everything she felt about Carol.•Was life, were human relations like this always, Therese wondered. Never solid ground underfoot. Always like gravel, a little yielding, noisy so the whole world could hear, so one always listened, too, for the loud, harsh step of the intruder's foot.•Therese still felt the effects of what she had drunk, the tingling of the champagne that drew her painfully close to Carol. If she simply asked, she thought, Carol would let her sleep tonight in the same bed with her. She wanted more than that, to kiss her, to feel their bodies next to each other's. Therese thought of the two girls she had seen in the Palermo bar. They did that, she knew, and more. And would Carol suddenly thrust her away in disgust, if she merely wanted to hold her in her arms? And would whatever affection Carol now had for her vanish in that instant? A vision of Carol's cold rebuff swept her courage clean away. It crept back humbly in the question, couldn't she ask simply to sleep in the same bed with her?•She rode up in an elevator and she was acutely conscious of Carol beside her, as if she dreamed a dream in which Carol was the subject and the only figure. In the room, she lifted her suitcase from the floor to a chair, unlatched it and left it, and stood by the writing table, watching Carol. As if her emotions had been in abeyance all the past hours, or days, they flooded her now as she watched Carol opening her suitcase, taking out, as she always did first, the leather kit that contained her toilet articles, dropping it onto the bed. She looked at Carol's hands, at the lock of hair that fell over the scarf tied around her head, at the scratch she had gotten days ago across the toe of her moccasin. "What're you standing there for?" Carol asked. "Get to bed, sleepyhead." "Carol, I love you." Carol straightened up. Therese stared at her with intense, sleepy eyes.•Then Carol finished taking her pajamas from the suitcase and pulled the lid down. She came to Therese and put her hands on her shoulders. She squeezed her shoulders hard, as if she were exacting a promise from her, or perhaps searching her to see if what she had said were real. Then she kissed Therese on the lips, as if they had kissed a thousand times before. "Don't you know I love you?" Carol said.•Then Therese set the container of milk on the floor and looked at Carol who was sleeping already, on her stomach, with one arm flung up as she always went to sleep. Therese pulled out the light. Then Carol slipped her arm under her neck, and all the length of their bodies touched, fitting as if something had prearranged it. Happiness was like a green vine spreading through her, stretching fine tendrils, bearing flowers through her flesh. She had a vision of a pale-white flower, shimmering as if seen in darkness, or through water. Why did people talk of heaven, she wondered.•"Go to sleep," Carol said. Therese hoped she would not. But when she felt Carol's hand move on her shoulder, she knew she had been asleep. It was dawn now. Carol's fingers tightened in her hair, Carol kissed her on the lips, and pleasure leaped in Therese again as if it were only a continuation of the moment when Carol had slipped her arm under her neck last night. I love you, Therese wanted to say again, and then the words were erased by the tingling and terrifying pleasure that spread in waves from Carol's lips over her neck, her shoulders, that rushed suddenly, the length of her body. Her arms were tight around Carol, and she was conscious of Carol and nothing else, of Carol's hand that slid along her ribs, Carol's hair that brushed her bare breasts, and then her body too seemed to vanish in widening circles that leaped further and further, beyond where thought could follow. While a thousand memories and moments, words, the first darling, the second time Carol had met her at the store, a thousand memories of Carol's face, her voice, moments of anger and laughter flashed like the tail of a comet across her brain. And now it was pale-blue distance and space, an expanding space in which she took flight suddenly like a long arrow. The arrow seemed to cross an impossibly wide abyss with ease, seemed to arc on and on in space, and not quite to stop. Then she realized that she still clung to Carol, that she trembled violently, and the arrow was herself. She saw Carol's pale hair across her eyes, and now Carol's head was close against hers. And she did not have to ask if this were right, no one had to tell her, because this could not have been more right or perfect.•"Go to sleep," Carol said. Therese hoped she would not. But when she felt Carol's hand move on her shoulder, she knew she had been asleep. It was dawn now. Carol's fingers tightened in her hair, Carol kissed her on the lips, and pleasure leaped in Therese again as if it were only a continuation of the moment when Carol had slipped her arm under her neck last night. I love you, Therese wanted to say again, and then the words were erased by the tingling and terrifying pleasure that spread in waves from Carol's lips over her neck, her shoulders, that rushed suddenly, the length of her body. Her arms were tight around Carol, and she was conscious of Carol and nothing else, of Carol's hand that slid along her ribs, Carol's hair that brushed her bare breasts, and then her body too seemed to vanish in widening circles that leaped further and further, beyond where thought could follow. While a thousand memories and moments, words, the first darling, the second time Carol had met her at the store, a thousand memories of Carol's face, her voice, moments of anger and laughter flashed like the tail of a comet across her brain. And now it was pale-blue distance and space, an expanding space in which she took flight suddenly like a long arrow. The arrow seemed to cross an impossibly wide abyss with ease, seemed to arc on and on in space, and not quite to stop. Then she realized that she still clung to Carol, that she trembled violently, and the arrow was herself. She saw Carol's pale hair across her eyes, and now Carol's head was close against hers. And she did not have to ask if this were right, no one had to tell her, because this could not have been more right or perfect. She held Carol tighter against her, and felt Carol's mouth on her own smiling mouth. Therese lay still, looking at her at Carol's face only inches away from her, the gray eyes calm as she had never seen them, as if they retained some of the space she had just emerged from. And it seemed strange that it was still Carol's face, with the freckles, the bending blond eyebrow that she knew, the mouth now as calm as her eyes, as Therese had seen it many times before.•"My angel," Carol said. "Flung out of space." Therese looked up at the corners of the room that were much brighter now, at the bureau with the bulging front and the shield-shaped drawer pulls, at the frameless mirror with the beveled edge, at the green patterned curtains that hung straight at the windows, and the two gray tips of buildings that showed just above the sill. She would remember every detail of this room forever. "What town is this?" she asked. Carol laughed. "This? This is Waterloo." She reached for a cigarette. "Isn't that awful." Smiling, Therese raised up on her elbow. Carol put a cigarette between her lips. "There's a couple of Waterloos in every state," Therese said.•Therese threw the newspapers on the bed and came to her. Carol seized her suddenly in her arms. They stood holding each other as if they would never separate. Therese shuddered, and there were tears in her eyes. It was hard to find words, locked in Carol's arms, closer than kissing. "Why did you wait so long?" Therese asked. "Because—I thought there wouldn't be a second time, that I wouldn't want it. But that's not true." Therese thought of Abby, and it was like a slim shaft of bitterness dropping between them. Carol released her. "And there was something else—to have you around reminding me, knowing you and knowing it would be so easy. I'm sorry. It wasn't fair to you." Therese set her teeth hard. She watched Carol walk slowly away across the room, watched the space widen, and remembered the first time she had seen her walk so slowly away in the department store, Therese had thought forever. Carol had loved Abby, too, and she reproached herself for it. As Carol would one day for loving her, Therese wondered? Therese understood now why the December and January weeks had been made up of anger and indecision, reprimands alternating with indulgences. But she understood now that whatever Carol said in words, there were no barriers and no indecisions now. There was no Abby, either, after this morning, whatever had happened between Carol and Abby before.•"You've made me so happy ever since I've known you," Therese said. "I don't think you can judge." "I can judge this morning." Carol did not answer. Only the rasp of the door lock answered her. Carol had locked the door and they were alone. Therese came toward her, straight into her arms. "I love you," Therese said, just to hear the words. "I love you, I love you."•She looked at Therese, and at last Therese saw a smile rising slowly in her eyes, bringing Carol with it. "I mean responsibilities in the world that other people live in and that might not be yours. Just now it isn't, and that's why in New York I was exactly the wrong person for you to know—because I indulge you and keep you from growing up." "Why don't you stop?" "I'll try. The trouble is, I like to indulge you." "You're exactly the right person for me to know," Therese said. "Am I?" On the street, Therese said, "I don't suppose Harge would like it if he knew we were away on a trip, either, would he?" "He's not going to know about it." "Do you still want to go to Washington?" "Absolutely, if you've got the time. Can you stay away all of February?" Therese nodded.•"Do you mean that about not writing to him? That's your decision?" Carol asked.• "Yes." Therese watched Carol knock the water out of her toothbrush, and turn from the basin, blotting her face with a towel. Nothing about Richard mattered so much to her as the way Carol blotted her face with a towel. "Let's say no more," Carol said. She knew Carol would say no more. She knew Carol had been pushing her toward him, until this moment. Now it seemed it might all have been for this moment as Carol turned and walked toward her and her heart took a giant's step forward.•It was an evening Therese would never forget, and unlike most such evenings, this one registered as unforgettable while it still lived. It was a matter of the bag of popcorn they shared, the circus, and the kiss Carol gave her back of some booth in the performers' tent. It was a matter of that particular enchantment that came from Carol—though Carol took their good times so for granted—seemed to work on all the world around them, a matter of everything going perfectly, without disappointments or hitches, going just as they wished it to.•"What's going to happen when we get back to New York? It can't be the same, can it?" "Yes," Carol said. "Till you get tired of me." Therese laughed. She heard the soft snap of Carol's scarf end in the wind. "We might not be living together, but it'll be the same." They couldn't live together with Rindy, Therese knew. It was useless to dream of it. But it was more than enough that Carol promised in words it would be the same.•Carol picked up her wine glass and said, "Chateau Neuf-du-Pape in Nebraska. What'll we drink to?" "Us." It was something like the morning in Waterloo, Therese thought, a time too absolute and flawless to seem real, though it was real, not merely props in a play—their brandy glasses on the mantel, the row of deers' horns above, Carol's cigarette lighter, the fire itself. But at moments she felt like an actor, remembered only now and then her identity with a sense of surprise, as if she had been playing in these last days the part of someone else, someone fabulously and excessively lucky. She looked up at the fir branches fixed in the rafters, at the man and woman talking inaudibly together at a table against the wall, at the man alone at his table, smoking his cigarette slowly. She thought of the man sitting with the newspaper in the hotel in Waterloo. Didn't he have the same colorless eyes and the long creases on either side of his mouth? Or was it only that this moment of consciousness was so much the same as that other moment? They spent the night in Lusk, ninety miles away.•Carol wanted her with her, and whatever happened they would meet it without running. How was it possible to be afraid and in love, Therese thought. The two things did not go together. How was it possible to be afraid, when the two of them grew stronger together every day? And every night. Every night was different, and every morning. Together they possessed a miracle.•But there were other days when they drove out into the mountains alone, taking any road they saw. Once they came upon a little town they liked and spent the night there, without pajamas or toothbrushes, without past or future, and the night became another of those islands in time, suspended somewhere in the heart or in the memory, intact and absolute.•Carol went into the bathroom arid turned on the shower. Therese came in after her. "I thought I was using this John." "I'm using it, but I'll let you come in." "Oh, thanks." Therese took off her robe as Carol did. "Well?" Carol said. "Well?" Therese stepped under the shower. "Of all the nerve." Carol got under it, too, and twisted Therese's arm behind her, but Therese only giggled. Therese wanted to embrace her, kiss her, but her free arm reached out convulsively and dragged Carol's head against her, under the stream of water, and there was the horrible sound of a foot slipping. "Stop it, we'll fall!" Carol shouted. "For Christ's sake, can't two people take a shower in peace?"•Carol wanted to know everything she had done, how the roads were, and whether she had on the yellow pajamas or the blue ones. "I'll have a hard time getting to sleep tonight without you." "Yes." Immediately, out of nowhere, Therese felt tears pressing behind her eyes. "Can't you say anything but yes?" "I love you.•"Carol does?" Dutch said, turning to her as he polished a lass. Then a strange resentment rose in Therese because he had said her name, and she made a resolution not to speak of Carol again at all, not to anyone in the city.•She wrote to Carol late that night. The news is wonderful. I celebrated with a single daiquiri at the Warrior. Not that I am conservative, but did you know that one drink has the kick of three when you are alone?... I love this town because it all reminds me of you. I know you don't like it any more than any other town, but that isn't the point. I mean you are here as much as I can bear you to be, not being here...•In the library, she looked at books with photographs of Europe in them, marble fountains in Sicily, ruins of Greece in sunlight, and she wondered if she and Carol would really ever go there. There was still so much they had not done. There was the first voyage across the Atlantic. There were simply the mornings, mornings anywhere, when she could lift her head from a pillow and see Carol's face, and know that the day was theirs and that nothing would separate them.•They were happy weeks—you knew it more than I did. Though all we have known is only a beginning. I meant to try to tell you in this letter that you don't even know the rest and perhaps you never will and are not supposed to—meaning destined to. We never fought, never came back knowing there was nothing else we wanted in heaven or hell but to be together. Did you ever care for me that much, I don't know. But that is all part of it and all we have known is only a beginning. And it has been such a short time.•You say you love me however I am and when I curse. I say I love you always, the person you are and the person you will become. I would say it in a court if it would mean anything to those people or possibly change anything, because those are not the words I am afraid of.•And she remembered Carol saying, I like to see you walking. When I see you from a distance, I feel you're walking on the palm of my hand and you're about five inches high. She could hear Carol's soft voice under the babble of the wind, and she grew tense, with bitterness and fear. She walked faster, ran a few steps, as if she could run out of that morass of love and hate and resentment in which her mind suddenly floundered.•Something Carol had said once came suddenly to her mind: every adult has secrets. Said as casually as Carol said everything, stamped as indelibly in her brain as the address she had written on the sales slip in Frankenberg's. She had an impulse to tell Dannie the rest, about the picture in the library, the picture in the school. And about the Carol who was not a picture, but a woman with a child and a husband, with freckles on her hands and a habit of cursing, of growing melancholy at unexpected moments, with a bad habit of indulging her will. A woman who had endured much more in New York than she had in South Dakota. She looked at Dannie's eyes, at his chin with the faint cleft. She knew that up to now she had been under a spell that prevented her from seeing anyone in the world but Carol.• Once that had been impossible, and had been what she wanted most in the world. To live with her and share everything with her, summer and winter, to walk and read together, to travel together. And she remembered the days of resenting Carol, when she had imagined Carol asking her this, and herself answering no. "Would you?" Carol looked at her. Therese felt she balanced on a thin edge. The resentment was gone now. Nothing but the decision remained now, a thin line suspended in the air, with nothing on either side to push her or pull her. But on the one side, Carol, and on the other an empty question mark. On the one side, Carol, and it would be different now, because they were both different. It would be a world as unknown as the world just past had been when she first entered it. Only now, there were no obstacles. Therese thought of Carol's perfume that today meant nothing. A blank to be filled in, Carol would say.•The lights were not bright, and she did not see her at first, half hidden in the shadow against the far wall, facing her. Nor did Carol see her. A man sat opposite her, Therese did not know who. Carol raised her hand slowly and brushed her hair back, once on either side, and Therese smiled because the gesture was Carol, and it was Carol she loved and would always love. Oh, in a different way now, because she was a different person, and it was like meeting Carol all over again, but it was still Carol and no one else. It would be Carol, in a thousand cities, a thousand houses, in foreign lands where they would go together, in heaven and in hell. Therese waited. Then as she was about to go to her Carol saw her, seemed to stare at her incredulously a moment while Therese watched the slow smile growing, before her arm lifted suddenly, her hand waved a quick, eager greeting that Therese had never seen before. Therese walked toward her. The End-已读完---
《卡罗尔》电影剧本文/〔美国〕菲莉斯·纳吉译/吉晓倩外景,纽约市地铁站,1953年4月,夜一列火车即将到站,机车的尖啸声从黑暗中传来。
乌压压的人群从莱克星顿和第59街站鱼贯而出。
摄影机镜头下移,锁定了一个身着外套、头戴礼帽的男人,年近而立的杰克·塔夫脱。
他在通勤的人群中兜来绕去地前行。
乌云压顶,有些通勤者张开了伞。
杰克在一家报摊买了一份晚报,随后横穿第59街向前走。
外景/内景,丽兹大厦酒店,夜杰克进入酒店,我们跟随着他穿过大堂走向酒吧。
杰克轻轻松松地找到一张吧凳,向酒吧侍者点了点头,把报纸抛给他。
侍者指了指一瓶帝王威士忌,杰克向他挑起大拇指。
他扫视毗邻酒吧的小餐厅——那里也显得有些冷清:几桌喝醉酒的商人,一对老夫妇,两个女人隐在角落的桌子旁。
杰克看看表,侍者放下他的威士忌。
杰克:星期五怎么也没什么客人。
酒吧侍者:现在还早呢。
杰克把他的威士忌一饮而尽,把空杯滑向酒吧侍者,手指在吧台边缘有节奏地敲击着。
杰克:我说,卡尔,来个双份,好吗?
一杯给你。
我得打个电话。
杰克起身。
内景,丽兹大厦酒店,酒吧/小餐厅,夜杰克穿过小餐厅走向电话亭。
他又瞟了一眼躲在角落里专心谈话的两个女人,认出了其中的一个。
他走向她们。
杰克:特蕾莎?
是你吗?
特蕾莎,两个女人中较为年轻的那个,转头看向杰克。
杰克:你知道吗,(他走过去)我刚才在想,我认识那个姑娘。
她似乎怔了怔才回过神来,起身招呼他,跟他拥抱了一下。
特蕾莎:杰克。
杰克:天,见到你真是太棒了,特蕾莎。
得有,嗯,好几个月没见了吧。
特蕾莎:是好几个月了。
桌边的另一个女人燃起一支香烟。
特蕾莎瞥向她,她们紧张地对视一眼,特蕾莎旋即想起了应有的社交礼仪。
特蕾莎:杰克,这是卡罗尔·艾尔德。
杰克伸过手去。
卡罗尔与他握手。
杰克:很高兴认识你。
卡罗尔:我也是。
卡罗尔又退回自己的世界,想心事,吸烟。
杰克:嗨,泰德·格雷要在这里跟我碰头,我们这伙人要去参加菲尔的派对。
你去吗?
特蕾莎:唔——是的。
我刚刚正打算去那儿……(看卡罗尔)卡罗尔:你应该去。
杰克:你也一起来吧。
卡罗尔:不,不。
(对特蕾莎)我在晚餐之前还有几个电话要打。
我真得走了。
特蕾莎:你确定?
卡罗尔:当然。
特蕾莎(对杰克):嗯……能搭上顺风车真是太好了。
卡罗尔朝特蕾莎迈了一步,但是停在那里,没有再上前。
卡罗尔:祝你们俩过个开心的夜晚。
很高兴与你相识,杰克。
杰克:很高兴与你相识。
她离去。
特蕾莎没有动,也没有转身目送卡罗尔离开。
杰克:好吧。
唔,我去确认一下那个混子是否已经出门上路了。
马上回来。
杰克走开。
特蕾莎顿了下,转身,目光扫过酒吧,看向远处,寻找卡罗尔。
但是卡罗尔已经不见了。
内景,丽兹大厦酒店,酒吧/小餐厅,片刻后透过电话亭门上的玻璃可以看到,杰克打完了电话。
他从电话亭往回返,半路上要经过酒吧,侍者瞧见了他,举起报纸。
杰克:你留着吧!
杰克回到特蕾莎方才所在的地方,却不见她的人影,于是停住脚步,东张西望。
他正打算询问侍者是否见过她,却发现她从女洗手间出来了。
她脸色苍白。
杰克:你在那儿!
还以为你把我丢下了呢。
你没事吧?
他说在前门跟我们会合。
内景/外景,纽约出租车,夜特蕾莎坐在出租车后座,挨着窗口,车里还挤着杰克和其他几个20出头的年轻人,有男有女,都在兴致勃勃地谈话。
我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出租车停下来等红灯,特蕾莎瞟见一对优雅的夫妇。
他们挽着手臂站在转角处,等信号灯转绿之后过马路。
一阵强风吹来,那位女士费力地把一条绿色丝巾罩在头发上,绾了个结。
他们走上人行道,女士回身面向着大街,随即后退,被回旋的灯光和映像吞没。
(切至)闪回:1952年12月短镜头(内景,玩具部——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百货公司的展示台:一列玩具火车在迷你的行人面前呼啸而过。
卡罗尔·艾尔德,身着冬装,出现在远处,驻足观看。
她头上系着一条绿丝巾,松松地打了个结。
她转身,微笑。
内景,特蕾莎的公寓,东50街,1952年12月,早上闹钟在特蕾莎·贝尔维面前响起。
她蜷缩在毯子下熟睡。
闹钟响个不停,但特蕾莎不为所动。
最终,特蕾莎力促自己起床,她裹着毯子,摸到闹钟,关闭闹铃。
她看了看闹钟。
钟面显示早上7点。
特蕾莎例行公事地完成早上的流程:拉开窗帘,走到一架小小的煤气炉前,划着火柴,点燃煤气炉取暖,来到安装在房间一个角落里的厨房水槽前,这里还充当了家庭暗房,显影剂和定影剂的盘子摞在水槽一侧,一架产于1930年代末的阿格斯C3相机搁在水槽上方的架子上,跟一堆红色灯泡、琥珀黄色灯泡和相片纸放在一起。
房间疏疏落落摆着几件家具,大部分墙面被特蕾莎拍摄的黑白照片所占据,绝大多数是纽约街景和市容。
特蕾莎刷牙,此时门铃响起。
一声。
两声。
三声。
她甩掉毯子,走到窗口,开窗,探出身去。
外景,特蕾莎居住的公寓楼,接前景特蕾莎的男朋友,理查德·赛姆科,跨坐在自行车上,从街上抬头看她。
他用围巾和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特蕾莎:我喜欢你的信笔涂鸦。
理查德扭头去看他身后的街道,街面上是孩子们胡乱涂抹的粉笔画。
理查德:是的——我一直很忙!
(朝她咧嘴一笑)我真不明白,你怎么早上一起床就显得这么神清气爽。
特蕾莎:我这就下来。
外景,中央公园,纽约,早上理查德骑车载着特蕾莎穿过公园。
她坐在车上,双臂环抱着他的腰,他立在自行车上,奋力蹬脚踏。
理查德:我已经有行程表了。
是邮寄来的。
你在听我说吗?
特蕾莎:我听着呢!
你有行程表了。
理查德:6月份有两班船去法国,7月份有一班。
特蕾莎:哇哦。
理查德:你怎么想?
特蕾莎:我……我觉得天太冷了,我没法有效思考了。
理查德:噢,是吗?
我们让你暖和暖和。
理查德加速。
特蕾莎大笑,搂得更紧了。
他们飞驰而去,理查德唱歌:“我热爱巴黎的……夏日!
”外景,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上午在员工入口外,理查德和特蕾莎站在长长的队伍中,这一队大多是年轻员工,等着开始他们的工作日。
所有人看起来并无二致:瑟缩在严寒中,还带着一抹苏联工人式的阴郁。
理查德:无论如何,她想为你这样做,所以对抗是没有用的,一旦她脑子里认定了一件事……家里没女孩,她简直要疯了,但是艾斯特——一名保安人员打开门,队伍开始挪动。
进门时,每位员工都给发了一顶圣诞帽,他们恪尽职守,戴上帽子。
理查德来到门口,接过圣诞帽,一言不发地戴上,走进去了。
保安人员递给特蕾莎一顶。
保安人员:来自管理层的节日问候。
特蕾莎接过帽子,没有戴,走进去。
理查德: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内景,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员工餐厅,上午角落里的一张桌子,特蕾莎啜着咖啡,望着人头攒动的餐厅,头戴圣诞帽、身穿工作服的员工,默不作声地沿着早餐通道,领取溏心蛋和咖啡。
特蕾莎低头浏览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的员工手册。
我们瞄到一些零散的词句:“……五年之后有两周假期,十五年之后有四周假期……全额退休金,福利……”她翻了一页:“你是弗兰肯伯格的恰当人选吗?
”这东西越看越让人灰心丧气。
特蕾莎把手册塞回手提包,换出一本《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
然而,她刚刚沉浸入书中,戴着亮红色小丑眼镜的罗伯塔·沃尔斯,这位尚未得到正式任命的部门主管,猛地扑了过来,把一顶圣诞帽结结实实地罩到她的脑袋上。
罗伯塔·沃尔斯:楼上需要你。
贝尔维小姐。
动作快点儿。
内景,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玩偶储藏室,上午特蕾莎,被一排排一模一样的圣诞玩偶所包围,正在清点货物。
她偷眼看着一位呼哧带喘的中年员工,鲁比·罗比切克,拼尽全力搬着七八个大盒子穿过储藏室。
鲁比看不见正前方,她试图从盒子的一侧偏头望去,抱着的一摞盒子从她手臂上滑落,摔到地上。
特蕾莎迅速判断出,她是这层楼里唯一能够帮忙的人,于是上前相助。
鲁比正在吃力地屈膝,想捡起盒子。
特蕾莎(单膝跪地帮助鲁比):请——让我来帮你。
鲁比不用劳动自己僵硬的膝盖,感激不尽,把特蕾莎递给她的盒子摆放在展示柜上。
鲁比·罗比切克:太感谢了,宝贝。
我总是告诉楼上那些人,我们在假日需要更多的小伙子来储藏室干活,但是18年来他们一直充耳不闻。
特蕾莎:你在这里干了18年了?
鲁比·罗比切克:哦,当然。
等你在这儿待得年头够长,你就会独出心裁地摆弄盒子了,就像我。
特蕾莎:我只是个临时雇员。
假期才来的。
鲁比·罗比切克(耸肩):这话我以前也说过。
内景,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玩具部,上午开门营业在即:一种超现实的安静与沉默。
特蕾莎戴着圣诞帽,裹着简陋的绷带,站在一套做工精细的火车模型旁边。
她轻按开关,火车模型仿佛活了起来——火车沿着轨道轧轧向前开,微型车灯闪亮,发动机轰鸣。
响亮的嗡嗡声传来。
在特蕾莎身后,我们能够看到电梯指示灯开始移动:五层、四层、三层……电梯下行,去迎接第一批日常顾客。
一个声音从对讲机传出——百货公司广播员(画外):上午好,假期愉快,欢迎诸位光临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
第二层的床品寝具部提供“艾克和玛米”品牌的开业特惠,先到先得,敬请惠顾。
在您去往床品寝具部的路上,我们在第一层安排了通用电气公司新型电视机和立体声音响的展示,请勿错过。
走过男装部即可看到。
在特蕾莎身后,电梯门开了,特蕾莎立刻被涌来的经理、员工和顾客们所吞没。
内景,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玩偶部,晚些时候特蕾莎坐在摆满玩偶的展示柜后面。
她希望能够避开顾客们的注意,偷偷地读她的书。
这个部门挤满了为孩子选购圣诞礼物的母亲们。
特蕾莎的阅读被尖利的哭声打断。
她抬起头,正看到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儿在发脾气,尴尬的妈妈忙于应付。
就在此时,罗伯塔·沃利斯步履匆匆地穿过玩偶部,瞥见了特蕾莎,指了指特蕾莎的脑袋——圣诞帽呢?
罗伯塔·沃利斯虽然没有说什么,却把态度展露无遗。
特蕾莎急忙把书塞进手提袋,抽出圣诞帽戴上。
罗伯塔·沃利斯向她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了。
特蕾莎满心厌烦地重新坐回去。
一位顾客期待地望着特蕾莎;特蕾莎假装没有看到,俯身去拿手提包,想再次把书取出来。
她把头探出桌面,想看看那位顾客去了哪里,却与另一个女人的目光不期而遇——这个把绿丝巾松松地系在头颈上的女人引起了特蕾莎的注意。
她似乎是唯一一名只身前来的顾客。
她就是卡罗尔·艾尔德。
卡罗尔俯身细看火车,无意中触到了开关——火车停了下来。
卡罗尔站直身体,转头看向玩偶部,微笑,仿佛在求援。
在奇妙的一霎,特蕾莎与卡罗尔的目光交会——直到那位尴尬的妈妈和尖叫的学步孩童凑到特蕾莎面前,遮挡了她的视线。
尴尬的妈妈:请问女洗手间在哪里,亲爱的?
特蕾莎:向左走,经过男鞋部,就在领带架那里。
尴尬的妈妈向她点头致谢,抱起孩子走了。
特蕾莎寻找卡罗尔,但是她已经不在原处了。
火车又开动了,几对父子饶有兴致地观赏。
内景,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玩偶部,片刻后特蕾莎躲在桌子后方,琢磨着如何再偷偷读书,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回头向上瞟了一眼,看到有一双黑色的皮手套被丢在桌子上。
特蕾莎循着手套望过去,发现卡罗尔站在她面前。
卡罗尔:我想找一个娃娃。
大约有(她比划着示意)这么高,这么宽……(又想了想)请稍等,好吗?
卡罗尔从桌旁走开,在她的手提包里翻找,特蕾莎简直无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盯着她剪裁精良的套装,她的金发,她的绿丝巾。
卡罗尔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回到桌前,对特蕾莎粲然一笑,把纸条递了过来。
卡罗尔:我想你也许可以帮我找一个这样的娃娃,给我的女儿。
特蕾莎看纸条。
特蕾莎:聪明的贝琪。
这是个会哭的娃娃。
卡罗尔:哦,是吗?
特蕾莎:还能流眼泪。
但是我们目前没货了。
卡罗尔:我太久没玩娃娃了。
她又开始在包里翻找。
特蕾莎:我们有许多其他娃娃。
各种各样的,唔……特蕾莎突然说话磕巴起来,她朝玩偶展示台转过身去,卡罗尔跟着转身。
卡罗尔:的确。
你4岁的时候最喜欢的娃娃是哪个?
你还记得吗?
特蕾莎:我?
我从没……实话说,不是很多。
卡罗尔把一支烟送到唇边,点火。
特蕾莎阻止她。
特蕾莎:对不起。
销售楼层不得吸烟。
卡罗尔:哦,是所有一请原谅。
(稍顿)购物让我精神紧张。
特蕾莎:没什么。
在这里工作也让我精神紧张。
卡罗尔笑了,很感激特蕾莎的善解人意。
卡罗尔: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她们四目对视片刻,卡罗尔随即又去翻自己的手提包。
她掏出一个皮夹,打开,给特蕾莎看。
是卡罗尔的4岁女儿琳迪的照片。
特蕾莎:她长得很像你。
嘴巴这里。
还有眼睛。
卡罗尔(瞟了一眼特蕾莎):你这样想?
特蕾莎抬头,正遇上卡罗尔盯着她的目光,不由垂了头。
尴尬的一刻,卡罗尔设法打圆场。
卡罗尔:那么你想要的是什么,当你在这个年龄的时候?
特蕾莎(不假思索地):火车。
卡罗尔:真的吗。
真让人吃惊。
(稍顿)你对于火车玩具了解得多吗?
特蕾莎:事实上我了如指掌。
有一套新款,上周刚进货的。
手制、手绘的车厢——限量版,只有五千套,配有复杂精妙的电子开关系统——非常……特蕾莎抑制住自己介绍火车玩具的热情,察觉到卡罗尔在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自己。
特蕾莎:你可能已经见过了。
就在电梯旁边,那里——特蕾莎指向那套火车玩具,卡罗尔回头观看,思忖。
特蕾莎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卡罗尔(转回头看着特蕾莎):你们送货吗?
特蕾莎:特快专递。
或者快件。
(稍顿)你两三天就能收到。
两天。
我们甚至还负责组装。
卡罗尔:嗯。
那么……好吧。
我买了。
她们站着不动,彼此点了点头。
卡罗尔:我现在付款吗?
特蕾莎:噢——是的。
当然。
特蕾莎开销售单,然后把销售单和一支钢笔推到卡罗尔面前,看着她。
卡罗尔思绪仿佛飘远了,此时才回过神来。
特蕾莎:我们需要你的账户详情,你的送货地址。
卡罗尔:当然。
(动笔写)我喜欢圣诞节。
至少我喜欢这个准备过程。
包装礼物,所有这些事情。
然后……你总是莫名其妙地把火鸡烤老了。
她填好销售单,露出灿烂微笑。
特蕾莎没怎么用心听她说话,但是她乐意让卡罗尔这么说下去。
卡罗尔:填好了。
卡罗尔把钢笔和销售单递还给特蕾莎。
卡罗尔:关于火车的知识,你从哪儿学来的,嗯?
特蕾莎:我——看了……很多书,算是吧。
卡罗尔:听着真带劲。
谢谢你。
(稍顿)圣诞快乐。
特蕾莎:圣诞快乐。
卡罗尔走开。
特蕾莎凝视着她,把她整个人深深地印入脑海——她的举止,她的风度,她的步态。
卡罗尔回头,注目一刻,指了指特蕾莎的帽子。
卡罗尔:我喜欢你的帽子。
特蕾莎目送她走过火车玩具和电梯。
她盯着那个方向,卡罗尔留在身后的空间被顾客和员工填满了。
她伸长脖子望了最后一眼,但是一无所获。
卡罗尔已然离去。
特蕾莎叹了口气。
她低头看看玩偶部服务台,发现卡罗尔把手套遗落在那里。
(切回至)内景/外景,纽约,出租车,夜(1953年4月)特蕾莎凝视着窗外,依然沉浸在思绪中。
前排的杰克指着外面的西村公寓楼(“这里——这里——这里!
”)。
出租车吱的一声刹了车。
杰克付车资,其他人磕磕碰碰地下车。
特蕾莎还没回过神来,已经登上了菲尔·迈克尔罗伊所住的公寓楼的台阶。
他们头上的一扇窗户被大力推开,菲尔·迈克尔罗伊,顶着他那一头典型的飞蓬般的乱发,探出身来。
菲尔:马上就开始了,贝尔维。
至少该说声你好啊——还没有久到认不出我的地步吧!
特蕾莎:你好——菲尔——对不起,我……菲尔的弟弟丹尼,从菲尔身边冒出来。
丹尼:她来啦!
上楼!
(发觉她有些恍惚)怎么了?
特蕾莎:没什么!
最好是有啤酒。
或者葡萄酒。
其他人:或者啤酒!
有人按开门键让特蕾莎和其他人进去。
制造出了闹人的噪音——嗡嗡声让特蕾莎皱起眉头,随着她爬楼梯,走进楼道深处,我们——(返回)闪回:1952年12月内景,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员工衣帽间,晚上特蕾莎站在自己的储物柜前,柜门敞开着,提示公司打烊的蜂鸣器无休无止地震响。
她脱下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的工装,穿上一双刚刚买来的深色紧身裤袜,遮住腿上的绷带。
效果很好。
她穿上外套,系好围巾。
柜门内侧装饰着特蕾莎的摄影作品,还有特蕾莎和理查德在科尼岛的照片。
特蕾莎把卡罗尔的手套塞进手提包,此时蜂鸣器终于安静下来。
她能看到鲁比·罗比切克在房间另一端自己的储物柜前,吃力地提上冬靴。
特蕾莎飞快地敷了点粉,关了储物柜。
内景,电影放映间,夜特蕾莎、理查德、菲尔和丹尼·迈克尔罗伊挤挤挨挨地坐在一个黑暗的小空间里,借助简陋的玻璃嵌板看电影,吸烟。
特蕾莎坐在理查德的大腿上,但是比起看电影来,亲吻她的后颈更让理查德乐在其中。
东道主菲尔·迈克尔罗伊,坐在机器旁放电影,他的弟弟丹尼,坐在屏幕跟前,时不时地在一个小本上匆匆地记下几笔。
播放的电影是《日落大道》,正演到诺玛·戴斯蒙德为两个人举办新年晚会,她跟乔·吉利斯在舞厅大理石地面上共舞那一幕。
特蕾莎被丹尼的举动吸引住了,但是菲尔拍了拍丹尼的后脑勺。
菲尔:去那边。
别人都看不见银幕了。
理查德(用鼻子轻蹭特蕾莎):别人都不看。
特蕾莎(笑):我在看。
丹尼(对特蕾莎):我已经看过6遍了。
我在编制图表,研究人物口中所言和他们心中真实所感的相关性。
菲尔:我的小弟弟,电影怪人。
丹尼有些难为情,略微离玻璃嵌板远了些。
但是他依然在观看,依然在记笔记。
特蕾莎观察着他。
内景,格林尼治村酒吧,夜理查德和菲尔已经喝了不少了。
桌子上的空啤酒瓶在他们面前排成一排。
丹尼啜饮可口可乐。
特蕾莎则慢悠悠地细品葡萄酒。
丹尼:严格说来我喜欢喝啤酒。
别的东西都令我作呕。
特蕾莎:葡萄酒能让我不再拘束。
而且有益无害。
菲尔:有没有其他方式让你不再拘束的?
理查德:我喝酒是为了忘记我早上还得起床去工作。
菲尔:那是你的问题,赛姆科。
你的确应该喝酒,因为你居然还记得你有工作。
职业就是诅咒。
特蕾莎:你也有工作,菲尔。
菲尔:你管那个叫工作?
我管它叫幻觉。
丹尼:你拿薪水。
钱也是幻觉吗?
菲尔:我的老弟就是这样,脑子里缺根弦的哲学家。
特蕾莎(对丹尼):你在哪里就职?
理查德(佯装敬畏):你不知道吗——丹尼在《纽约时报》工作。
理查德和菲尔故意做出毕恭毕敬的模样。
特蕾莎(震撼地):别开玩笑。
菲尔:是的,只不过印刷工没法拿普利策奖。
丹尼(耸耸肩):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对特蕾莎)我喜欢的是写作。
我看电影就是为了这个。
菲尔(转转眼珠):每个人都是作家……丹居恨不得有道地缝钻进去。
他的目光与特蕾莎的目光相遇。
她报以微笑。
他心生感激。
菲尔:瞧,特蕾莎——我喝得太多,差点儿忘掉……菲尔在一个大大的邮差包里寻摸,掏出一架相机,是老柯达。
他递给特蕾莎。
特蕾莎:你居然办到了?
修好了?
菲尔:他说有十成的把握。
不费吹灰之力。
特蕾莎:谢谢你,菲尔!
我正惦记着它呢。
丹尼:这么说,你搞摄影?
特蕾莎:唔。
理查德:她对于廉价相机的兴趣比跟我去乘船游欧洲还高!
菲尔:女人哪!
理查德:你说到点子上了,菲尔!
理查德和菲尔大笑,碰杯,喝酒。
特蕾莎并不觉得可乐。
丹尼看在眼里。
外景,第三大道,夜特蕾莎跟丹尼走在一起。
理查德和菲尔醉醺醺的,吵吵嚷嚷,走在他们前面几步远的地方。
理查德推着他的自行车踉踉跄跄地沿着人行道前行。
菲尔:你应该直扑西班牙……那地儿叫什么来着——潘普洛纳。
来场斗牛!
前方有一对情侣走来,他们都认得:杰克·塔夫脱和他的女友多萝西。
男人跟男人讲话,多萝西跟特蕾莎交谈。
杰克:天哪,瞧瞧是谁来了。
当心,宝贝,是一对共产党员!
菲尔:简直没法相信!
众议院非美活动调查委员会知道你们又跑到大街上了吗?
多萝西:特瑞,宝贝,好久不见了。
给我打电话,好吗?
特蕾莎:嗨,多蒂。
真是好久了呢。
我会打的,我保证!
他们走过去之后,理查德转回身来,推着自行车步履蹒跚地往后走。
理查德:狗娘养的……你打扑克输的钱还欠着我没给呢!
特蕾莎:理查德,当心,你——但是她慢了一步,没及时拦住理查德。
他倒行中撞上一根路灯柱。
他跌倒在地,自行车歪在他的头上。
菲尔想帮忙,却摔倒在理查德身上,他们俩晕晕乎乎地放声大笑。
丹尼(对特蕾莎):欧洲,哇哦。
你真幸运。
特蕾莎:是吗?
他们停顿了下,看着菲尔和理查德费劲地往起爬。
特蕾莎:我们得去帮他们一把。
丹尼(稍顿):你找个时间来《纽约时报》吃饭吧。
我上的是夜班,所以……我有个好朋友,是助理图片编辑。
他一向心直口快,言无不尽。
我介绍你认识他。
特蕾莎:真的吗?
这个——我——我太高兴了。
丹尼(开心地):是吗?
那就说定了。
他们已经把理查德和菲尔忘在脑后了。
内景,特营莎的公寓,深夜特蕾莎和理查德并肩躺在床上。
特蕾莎衣着整齐。
理查德穿着无领无袖的贴身汗衫和拳击短裤。
他们激情地相拥。
理查德开始解特蕾莎的上衣纽扣。
她温柔地阻止了他。
他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她再次阻止了他。
理查德坐起来,把她拥入怀中,亲吻她的鼻子。
理查德:让我抚摸你。
特蕾莎:让我来。
理查德:你确定?
特蕾莎点头。
理查德抓起特蕾莎的手,放在自己的短裤上。
理查德:这样可以吗?
她点头。
他引导她。
特蕾莎:就像这样?
理查德松开特蕾莎的手,向后仰,闭上双眼。
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特蕾莎一直专注地观察理查德,仿佛她是一名旁观者而非参与者。
理查德的呼吸迅速变得急促。
理查德(达到高潮):我爱你,特瑞。
理查德松弛下来,向前俯身,深深地、温柔地亲吻特蕾莎。
特蕾莎突然向后撤身。
特蕾莎:该死,我忘了的阿司匹林。
特蕾莎跳下床,跑向浴室。
理查德疲惫而又愉悦,躺倒在床上。
内景,特蕾莎的公寓,深夜理查德在熟睡。
特蕾莎坐在厨房的小桌旁。
她握着卡罗尔的手套和公司的销售单,上面有卡罗尔的姓名、地址和签名,字迹清晰工整。
她研究了一会儿销售单,然后把它倚在一个盐瓶上,跟手套放在一起。
她把腿蜷到胸前,前后晃动。
她注视着睡梦中的理查德。
外景,特蕾莎的公寓楼,深夜特蕾莎站在邮箱前,她的睡衣上罩了件外套。
夜深天寒,外面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她盯着一个收件人为“H.艾尔德太太”的小包裹看了片刻,然后投入邮箱。
她抬头望向窗户,寒气逼人,她跑上公寓楼的门廊。
外景,新泽西的郊区街道,上午晚些时候一名邮差停在一栋豪宅前。
房子是用石头建的,有着三角形屋顶,所在街道两侧均是富丽堂皇的宅邸。
他抱起一捧邮件,跳下车,沿着车道向房子走去。
内景,卡罗尔家,门口,上午晚些时候邮件通过投信口塞了进来,落在地上,其中包括特蕾莎给卡罗尔的包裹。
卡罗尔的管家弗洛伦斯正在拖地,她朝投信口瞥了一眼。
内景,卡罗尔家,卡罗尔的卧室,上午晚些时候卡罗尔跟4岁的女儿琳迪一起坐在梳妆台前。
卡罗尔给琳迪梳头发,琳迪数数,假装用粉扑给自己脸上扑粉。
琳迪:53,54,55……(点头看妈妈)60?
卡罗尔(亲吻女儿的额头):56。
琳迪:56,57。
卡罗尔听到楼下传来她丈夫回家的声音。
卡罗尔:一定是爸爸。
我们得赶紧了。
58,59——琳迪:来跟爸爸和我一起滑冰吧!
卡罗尔:哦,但愿我能去,香豌豆。
琳迪:为什么不呢,妈咪,求你了!
卡罗尔的丈夫哈格出现在卧室门口。
他拿着一堆邮件。
哈格(对琳迪):你好,阳光宝贝。
卡罗尔抬头,看着哈格反映在梳妆镜中的身影。
琳迪转身,看到爸爸,从妈妈腿上跳下来,跑向爸爸。
卡罗尔:你来得真早。
哈格:邮件送来了。
哈格把邮件略微挥动了一下,放在小桌边上。
琳迪:爸爸!
我想让妈妈也去滑冰!
她扑进爸爸的怀抱。
他搂着她转圈。
卡罗尔坐在梳妆台前一动不动。
哈格:好吧好吧,小熊宝贝。
他放下琳迪。
捕捉到卡罗尔凝视他的目光。
他把邮件又挪到梳妆台上。
内景,卡罗尔家,厨房,上午晚些时候卡罗尔、哈格和琳迪在厨房里。
琳迪坐在哈格腿上。
她正在用蜡笔画画。
弗洛伦斯在后景处准备午饭。
哈格:树木上涂些绿色好吗?
卡罗尔:她喜欢先涂天空。
哈格:赛的妻子问你来不来——卡罗尔(他竟然每次都这样称呼她):珍妮特。
哈格:——珍妮特。
(稍顿)我知道她很想见到你。
卡罗尔:请代我向她致以最美好的祝愿。
我一直很喜欢珍妮特。
卡罗尔查看琳迪的画,把另一种颜色的蜡笔推到她面前。
哈格伸出手,覆在她手上。
哈格:我想让你去。
卡罗尔盯着哈格覆在她手上的手。
她抬头看他。
卡罗尔:我很抱歉,哈格。
我另有安排。
琳迪:妈妈和艾比阿姨要交换礼物。
哈格微笑,点头,拍拍卡罗尔的手,抽回手,把女儿在腿上转了半圈,面对着自己。
哈格:你最近见了艾比阿姨好多次,是吗,阳光宝贝?
跟妈妈一起?
卡罗尔向哈格投去一瞥。
他迎着她的目光,没有退缩。
卡罗尔看向别处,有弗洛伦斯在旁,她感到不自在。
卡罗尔:我——试一下,看看与艾比的会面能不能改期。
哈格:谢谢你。
内景,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送货部,日送货部的一名办事员分类整理复写的送货收据档案,特蕾莎站在窗前。
特蕾莎:我告诉顾客会在平安夜送达。
根据以前我们被告知的信息,三个工作目,从——送货办事员(抬头看她):今天下午已经送出了。
特蕾莎:哦,好的,那么……货送到了吗?
她签收了吗?
送货办事员(言辞简洁,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到了。
特蕾莎:好极了。
谢谢——谢谢你。
内景,卡罗尔家,卡罗尔的卧室,夜卡罗尔坐在梳妆台前用发刷梳头。
一支点燃的香烟,搁在梳妆台上的烟灰缸里,缓缓燃烧。
一杯苏格兰威士忌加冰块摆在烟灰缸旁。
卡罗尔放下发刷,目光扫了一眼自己的双腿,最后落在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送来的手套和特蕾莎的短简,它们就放在她的腿上。
她吸了一口烟,再次阅读短简。
“来自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的致意。
员工645一A。
”她把这张纸揉成一团,丢到一个小字纸篓里。
她又吸了一口烟,回头瞟了一眼字纸篓。
内景,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玩偶柜,翌日,下午晚些时候特蕾莎在柜台边,被一位吹毛求疵的女顾客折磨得筋疲力尽。
20多个打开的玩偶盒子和玩偶摊放在柜台上。
罗伯塔·沃尔斯(画外):贝尔维?
贝尔维小姐?
特蕾莎抬眼看去。
罗伯塔·沃尔斯站在附近的一个柜台旁边,朝她勾着一根手指,举着电话听筒。
罗伯塔·沃尔斯:请到这里来,现在。
她打了个响指,让另一名售货员顶上特蕾莎的位置。
特蕾莎(对顾客):对不起——我——失陪一下。
特蕾莎匆匆走向罗伯塔·沃尔斯,另一名售货员项上来,去应付那位挑剔的女顾客。
罗伯塔·沃尔斯把听筒递给特蕾莎,同时奉送一个凌厉的眼神。
特蕾莎接过电话。
特蕾莎:喂?
接线员(画外):是员工645一A,特蕾莎·贝尔维吗?
特蕾莎:是的。
接线员:我们接通了你的电话,女士。
内景,卡罗尔家。
厨房,下午晚些时候卡罗尔一边打电话一边做晚饭,这有助于她克服自己的羞怯。
收音机的频道被调到某个大型爵士乐队的音乐。
卡罗尔:那么,是你啰。
内景,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玩偶柜台,下午晚些时候特蕾莎在接电话。
沃尔斯板着脸,瞪着她。
特蕾莎:哦——你好。
艾尔德太太。
你——收到那套火车玩具了吗?
内景,卡罗尔家,厨房,下午晚些时候卡罗尔:收到了。
还有手套也收到了。
非常感谢。
难为你费心把东西送回来。
我打电话只是为了说声——谢谢,真的。
特蕾莎(画外):应该的,不必客气。
卡罗尔掀起炖锅的盖子,但是盖子太烫了,她失手落在地上。
锅盖在地上叮铃咣啷一阵响。
卡罗尔:哦,该死——对不起。
我是说——你有一小时的用餐时间吗?
——我可以请你去吃午餐。
聊表谢意。
内景,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玩偶部,下午晚些时候特蕾莎眨着眼睛。
她屏住了呼吸,意识到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落入罗伯塔·沃尔斯耳中,然后答道——特蕾莎:我——哦,是的,当然。
但是你真的不必——(停顿)明天(停顿)不,我不知道,请别挂电话。
(怯生生地对罗伯塔)对不起。
我可以借纸笔用一下吗?
罗伯塔·沃尔斯满脸不高兴地把纸笔推给特蕾莎。
特蕾莎草草记下地址。
内景,市中心餐馆,日特蕾莎站在市中心一家小餐馆前方,餐馆里是木屋椽、白桌布。
她抬头瞥了一眼时钟,上面指示着1:l2,又跟自己的腕表对了对。
她朝窗外瞥了一眼。
透过斜面玻璃,她看到卡罗尔正在快步横越街道。
内景,市中心餐馆,日,片刻后卡罗尔和特蕾莎坐在一张安静的餐桌前。
卡罗尔一边摘帽子,一边扫视菜单,一名侍者在近旁徘徊待命。
特蕾莎愣愣地坐着,她的眼睛飞快地眨动,仔细观察着卡罗尔的一举一动,从卡罗尔细读菜单时一只做工精美的金手镯在腕上滑落的风情,到卡罗尔的手指握住水杯的姿势,任何细微之处都不放过。
卡罗尔:很抱歉让你久等了。
(对侍者)我要菠菜奶油沙司和去壳水煮蛋。
一杯干马提尼。
加一个橄榄。
卡罗尔和侍者看向特蕾莎,特蕾莎才意识到自己甚至连菜单都没有翻开。
稍顿,然后:特蕾莎:跟她一样。
侍者:是餐点还是饮品?
特蕾莎:呃——全都一样。
谢谢。
侍者点头,走开。
卡罗尔注意到特蕾莎的忐忑不安。
特蕾莎不想总盯着卡罗尔,于是拿起菜单,开始翻看。
卡罗尔:吸烟吗?
卡罗尔把精巧的银烟盒送到特蕾莎跟前。
特蕾莎注意到,卡罗尔手型优美,皮肤光滑,在美容院里做过美甲,跟特蕾莎自己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特蕾莎从烟盒里取了一支烟,卡罗尔给她点烟,特蕾莎试着吸烟,显得有点儿笨拙。
卡罗尔:贝尔维是哪里的姓氏?
特蕾莎:是捷克的。
拼写有变动。
起初——卡罗尔:很独特。
特蕾莎(感觉脸上发热):嗯。
卡罗尔:你的名字?
特蕾莎:特蕾莎。
卡罗尔:特蕾莎。
不是特瑞扎。
特蕾莎:不是。
卡罗尔:特蕾莎·贝尔维。
很可爱。
特蕾莎:你呢?
卡罗尔:卡罗尔。
特蕾莎:卡罗尔。
侍者再次出现,送来他们的饮品。
卡罗尔举杯致意。
卡罗尔:干杯。
特蕾莎(碰杯):干杯。
卡罗尔啜饮马提尼。
特蕾莎偷眼看她,然后有样学样。
她被这酒的劲儿吓了一跳,却试图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卡罗尔微笑。
特蕾莎(稍顿):这么说,你——我确信你以为是个男人把你的手套送回去的。
卡罗尔:的确。
我以为应该是滑雪用品部的男士。
特蕾莎:对不起。
卡罗尔:不,我很高兴。
我怀疑自己是否会跟他一起共进午餐。
卡罗尔按摩了几下自己的后颈,特蕾莎看着她。
特蕾莎:你的香水——卡罗尔:怎么?
特蕾莎:很好闻。
卡罗尔:谢谢。
哈格几年前给我买了一瓶,在我们结婚之前。
从那以后我一直用这款香水。
特蕾莎:.哈格是你丈夫?
卡罗尔:是的。
唔。
从技术角度来说,我们——我们正在走程序,办理离婚。
特蕾莎(稍顿):对不起。
卡罗尔(摁灭香烟):不必抱歉。
特蕾莎一时呐呐无言。
卡罗尔微笑,转移了话题。
卡罗尔:你是自己住吗,特蕾莎·贝尔维?
特蕾莎:我是。
(稍顿)嗯,还有理查德。
他想跟我一起住。
卡罗尔抬眼看特蕾莎,挑眉微笑。
特蕾莎:不,不是那样的。
是——他想跟我结婚。
卡罗尔:我明白。
你想跟他结婚吗?
停顿。
特蕾莎(故意略过这个问题):我……几乎不知道午餐时该点些什么。
卡罗尔点头,目光似乎越过了特蕾莎落在远方——她在想什么呢?
特蕾莎蓦然觉得,卡罗尔的性情莫名地略显阴沉。
侍者端着她们要的餐点出现了。
他把她们的餐盘放在桌上。
卡罗尔拿起银餐具,那片乌云似乎飘走了。
卡罗尔:我饿坏了。
祝好胃口。
卡罗尔用餐,特蕾莎看着她,几乎无心吃饭。
但是她强迫自己拿起刀叉,跟着吃了起来。
卡罗尔抬眼看她,过了一会儿——卡罗尔:你星期天都做什么?
特蕾莎:没什么特别的。
你做什么?
卡罗尔:什么都不做——最近就是这样。
如果你想来看我,随时欢迎。
至少在我的住处四周环绕着美丽的乡村景色。
你这个星期天想来吗?
卡罗尔等待着特蕾莎的回答。
特蕾莎:想。
卡罗尔:你真是个奇特的姑娘。
特蕾莎:此话怎讲?
卡罗尔:好像是从天而降。
特蕾莎面红耳赤,从卡罗尔身上移开目光。
她试着把注意力转到她的午餐和马提尼上。
外景,餐馆,日越过路边的行人,特蕾莎从餐馆门外看着卡罗尔上了街道对面的一辆敞篷车。
开车的是卡罗尔最好的朋友,艾比。
她和卡罗尔以欧式亲吻互相致意。
卡罗尔转身向特蕾莎挥手。
特蕾莎也挥手道别。
汽车开动,消失在车流中。
内景,艾比的汽车,日艾比沿着第六大道蛇行。
卡罗尔:我能想象哈格母亲看到我时的脸色。
也许我应该结束家庭生活,换个方式。
艾比:别傻了。
卡罗尔:为什么我不能不露面?
艾比:因为他们会归咎于我。
你最好面带笑容去忍受这一切。
(稍顿)你想跟我谈谈她吗?
卡罗尔和艾比短短地对视了一眼。
卡罗尔:特蕾莎?
(耸肩)她送还了我的手套。
艾比:还有呢?
卡罗尔:还有……如果你不赶快从这车流中冲出去,我就不必担心什么该死的派对了。
(系围巾)你就没有把车篷放下来过吗?
内景,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员工衣帽间,日特蕾莎面对打开的储物柜坐着,现在她已经穿好了她的员工工装。
她在记事簿里写着什么。
在一面空白页上,她用钢笔一笔一画地缓慢写下——卡罗尔·艾尔德太太。
第七大道入口。
周日下午2:O0。
她对着这条记事思忖了一会儿,吹干字迹上的墨水。
外景,新泽西,富人居住的郊区,傍晚一条维护得很好的道路,两侧是豪宅和大片绿地,属于“老钱”家族。
艾比的汽车驶入一幢现代化大宅的环形车道,靠着一片树林停下来——这是哈格老板赛·哈里森的宅邸。
显然里面正在举行派对:乐曲悠扬,欢声笑语,衣着华美的客人们到来,男仆们开门、接钥匙。
艾比熄火,转向卡罗尔。
卡罗尔一阵突如其来的烦乱,在手提包里胡乱翻找。
卡罗尔:我的小粉盒到底在哪儿。
天杀的。
艾比朝卡罗尔俯过身去,抚摸她的胳膊。
艾比:你看上去很不错。
卡罗尔看着艾比。
卡罗尔:跟我进来,就待一会儿。
艾比:懒得去。
是你取消了咱俩之间的约会——你这个傻瓜!
卡罗尔:我知道。
我知道。
对不起——那我进去了!
卡罗尔再次看看房子,竭力鼓起勇气。
艾比:待会儿给我打电话。
内景,赛·哈里森的宅邸,小房间/起居室,傍晚位于门厅旁的娱乐室。
一个敞开式大壁炉。
侍者们端着食品和饮料来回穿梭。
哈格站在人群中,跟他的父母约翰和詹妮弗,他的老板赛,以及赛的妻子珍妮特在一起。
约翰(对赛):我已经试着跟这个男孩讲道理了,赛。
我告诉他,儿子,大都会资本不会出手购买那个莫里山的一揽子计划,除非你能改进你的高尔夫差点。
哈格(对他的父亲,略带醉意):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想呢,爸爸。
饶有深意的沉默,因为他们都知道他话中所指。
哈格目光移开,正看到卡罗尔在门厅里把外套递给一位男仆。
哈格:失陪一下。
他从客人们中间穿过,去找卡罗尔。
内景,赛·哈里森的宅邸,起居室,夜派对进入高潮。
一支舞曲伴奏乐队正在演奏《海港灯火》,哈格和卡罗尔在跳慢狐步舞。
卡罗尔注意到别的女人衣着比她要正式得多。
哈格留意到她的反应,把她拉得更近。
哈格:你在任何房间里都是最美丽的一个。
卡罗尔:把这话讲给你妈妈听。
他们的目光越过房间,看到詹妮弗正在注视着他们,的确,一脸愠色。
内景,赛·哈里森的宅邸,小餐室/餐厅,晚些时候卡罗尔和哈格,赛和詹妮弗端着餐盘穿过餐室。
詹妮弗来回走动,清理陈列的物品,把散放的玻璃杯和餐巾纸递给员工。
詹妮弗:我们应该雇一名当地的男孩子,在圣诞日清晨扮成圣诞老人出现,给琳迪瞧瞧。
我们要是能想个办法让他从烟囱里下来就好了!
(稍顿,对卡罗尔)你以前是怎么安排的,卡罗尔?
卡罗尔:安排什么?
詹妮弗:圣诞日清晨。
给琳迪。
卡罗尔跟哈格对视了一眼,方才回答。
卡罗尔:哦,我们……通常是天一亮就起来,哈格和我,我们——我们一起包装琳迪的礼物。
把礼物摆放在圣诞树下,等着琳迪醒来。
那个——她通常——哈格(给卡罗尔帮腔):通常,她总是一口气冲下楼梯,直接去拆包装,几乎注意不到我们。
卡罗尔(微笑,很感激哈格):是的,就是这样。
詹妮弗:但是没有圣诞老人。
卡罗尔:没有。
詹妮弗:哦,好吧。
圣诞老人本来也就是虚构出来的人物——我来帮你好吗?
珍妮特投给卡罗尔同情的一瞥:哦,天哪。
外景,赛·哈里森的宅邸,晚些时候卡罗尔和珍妮特在花园里。
透过一排落地双扇玻璃门,能看到派对正如火如荼。
她们吸烟。
卡罗尔脱下鞋子,按摩双脚。
珍妮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帮我盯着点儿,好吧?
赛要是看到我干这事,会尖叫的。
卡罗尔(笑):他会怎么做?
削减你的零花钱?
珍妮特(实事求是):他不喜欢我吸烟。
卡罗尔:那又怎样?
可你喜欢啊。
但是她们都明白,情况无非是:妻子唯丈夫之命是从。
珍妮特:卡罗尔,我——这事跟我无关,但是如果你圣诞节是自己一个人,赛和我很乐意邀请你来。
卡罗尔(真心被这个邀请感动了):谢谢你,珍妮特。
卡罗尔又瞟了一眼派对:一对对舞伴正在翩然起舞。
卡罗尔(看着他们跳舞):我不知道。
我可能会自己出趟门。
至少出去待几天。
内景,《纽约时报》,摄影部,办公室,夜丹尼领着特蕾莎进入一个助理图片编辑的办公室,一个诱人的世界:灯板上悬挂的样片,专业设备,托盘和镜头——但她最敬畏的还是照片本身。
偷拍、犯罪场景、体育摄影,构成一张报纸的视觉叙事的一切。
丹尼坐在办公桌旁摆晚餐,从家里带来的简易食品——包好的三明治,几瓶啤酒。
特蕾莎把一切都深深印在脑海里,却什么都不敢触碰。
丹尼:别担心,没什么东西会一碰就碎。
你想吃个三明治吗?
特蕾莎摇头,拿起一条样片和一个放大镜,仔细审视。
丹尼瞧着她。
丹尼:你的照片属哪一类?
特蕾莎:它们——可能不是太好。
我不知道。
丹尼:我是说,拍的是什么?
主题是什么?
特蕾莎:树木。
鸟儿。
窗户。
任何事物,真的。
(稍顿)你写的是什么?
丹尼:人们。
停顿。
特蕾莎透过一个摄影镜头看着丹尼。
他抬头看她,她放低镜头。
特蕾莎:我觉得很奇怪,我以为……拍摄人物照片,就像——一种侵犯或者——丹尼:对于隐私的侵犯?
特蕾莎:是的。
丹尼打开一瓶啤酒,递给特蕾莎。
她接过来。
丹尼:是的,但是,我们所有人,我们,你知道——跟人们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对吧?
特蕾莎没有回答。
丹尼:或者是跟特定的人们。
你会喜欢特定的人……特蕾莎:有时候。
丹尼:其他人你不喜欢。
你并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被这些人而不是那些人所吸引。
你知道的仅仅是——你要么被吸引,要么不被吸引。
就像物理——像弹珠一样彼此碰撞弹开。
特蕾莎(微笑):这么说你现在是个物理学家了?
丹尼:只不过是想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写的是人而不是树。
特蕾莎:听起来更像心理学。
丹尼:物理学更令人信服。
特蕾莎抓起一个三明治。
特蕾莎:没错,但是……不是所有事都像一堆弹珠的相互作用那么简单,或者……丹尼:有些事物甚至没有反应。
但是所有事物都有生命。
稍顿。
丹尼走向特蕾莎,把啤酒瓶从她手里拿走,放下。
他把手搭在特蕾莎的肩膀上。
特蕾莎:天晚了。
我得走了。
他吻她。
她任由他这么做,一动不动。
然后丹尼后退一步,特蕾莎垂下眼帘。
特蕾莎:你不应该……丹尼:为什么?
你介意吗?
特蕾莎:不介意。
丹尼:理查德会介意吗?
特蕾莎:可能吧。
(稍顿)我得走了。
特蕾莎收拾自己的物品,走向门口。
丹尼:明天还来吗?
或者周三如何?
特蕾莎:也许。
我不知道。
特蕾莎离去。
外景,卡罗尔家,深夜哈格带着卡罗尔从派对回家。
他们一起站在门外,等着卡罗尔找钥匙。
哈格把手伸进衣袋,摸出他的钥匙,打开了门。
哈格:开了。
卡罗尔:谢谢。
多谢你保持清醒,送我回家。
(亲吻他的脸颊)晚安,哈格。
她迈步进屋。
哈格温柔地拦住了她。
哈格:到我父母家来过圣诞吧。
我们今晚过得很开心。
卡罗尔(语气平和友善):这只是一个晚上。
哈格:我不喜欢想起你孤单一人的样子。
卡罗尔:我不是孤单一人。
有琳迪,还有——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哈格知道她本来要说什么。
哈格:艾比。
总是艾比。
卡罗尔(停顿一下):艾比和我早就结束了,早在你和我结束之前,哈格。
(稍顿)圣诞节前一天,我会给琳迪收拾好东西,等着你4点来接。
她进屋。
哈格:本来不应该这样。
卡罗尔:我知道。
她在哈格面前轻轻地关上了门。
内景,卡罗尔家,起居室,夜起居室昏暗寂静。
琳迪在沙发上睡着了;弗洛伦斯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卡罗尔轻轻拍了拍弗洛伦斯的肩膀,屈膝蹲到琳迪身边。
弗洛伦斯:她想等你。
卡罗尔:啊,妈妈的宝贝女儿。
卡罗尔把一缕发丝从琳迪眼前拂开。
她温柔地抱起女儿,走出房间,上楼。
卡罗尔:晚安,弗洛伦斯。
内景,卡罗尔家,起居室,晚些时候卡罗尔把一张节日用的毯子从一个小平台上掀起来,露出组装好的火车玩具,安置在长沙发后面。
她按下开关,看着它沿着轨道缓慢地行驶。
她啜饮睡前酒。
外景,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第七大道入口,星期天下午早些时候特蕾莎穿着外套,戴着围巾和手套,等着卡罗尔开车来接。
理查德陪着她。
理查德:这个地方在新泽西的哪里?
特蕾莎:我猜是乡间。
我也不清楚。
理查德:我叔叔萨尔住在联合市,他声称那里在夜间相当危险——特蕾莎:不是联合市。
理查德:好吧,好吧。
卡罗尔停在路边。
特蕾莎:接我的车来了。
理查德陪着特蕾莎走向那辆车。
他为她打开车门。
她上车,关门,摇下车窗。
他俯身吻她。
理查德:8点?
特蕾莎:8点。
理查德看向车内,扬起一只手向卡罗尔打招呼。
理查德:嗨。
卡罗尔:你好。
我是卡罗尔·艾尔德。
理查德(越过特蕾莎跟卡罗尔握手):理查德·赛姆科。
很高兴认识你。
卡罗尔:彼此彼此。
特蕾莎(对理查德):她想跟你见个面。
卡罗尔:特蕾莎对你评价很高。
理查德(闻言很开心):哦,真是——太棒了。
这么说,你会……安全地把她送回来?
卡罗尔微笑,表示没问题。
特蕾莎略微有些难为情。
理查德俯身,轻触特蕾莎的下巴。
理查德:爱你。
但是特蕾莎已经开始向上摇车窗。
车子启动了。
从后车窗望去,理查德逐渐从视野中消失。
内景,卡罗尔的汽车,驶近林肯隧道,日卡罗尔和特蕾莎开车穿过城市。
惨淡的冬日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
卡罗尔在方向盘后显得得其所哉——放松,自信。
在特蕾莎看来,卡罗尔车中的世界仿佛神启一般,从黄褐色皮垫和桃花心木仪表板,到司机轻松自如的风格和优雅举止。
世界的声响——甚至卡罗尔偶尔的闲聊——被轻柔的音乐声所取代。
这位年长几岁的、人情练达的女士,穿着丝袜,抹着昂贵的香水,陪伴在她身旁,令人迷醉,同时又令人觉得紧张。
甚至卡罗尔的手提袋,如今正放在座位上特蕾莎的身旁,也与她扫视或者端详过的任何包袋都有所不同,装满了神奇的物件、化妆品和芳香剂。
她的目光从手提包向下溜到卡罗尔的双腿,穿着烟雾般的丝袜。
然后又瞄到自己的双腿,裹在触目的羊毛紧身裤中,特蕾莎心中暗想,不知自己是否有望成为拥有这样的汽车、穿着这样的衣物的女人。
音乐轻声响着,有若沉思。
特蕾莎直视前方,汽车驶进林肯隧道,一头扎入半明半暗之中,仿佛进入一个蚕茧,一段令人精神昏乱的下坡路,把她们两人捆束在一起。
她盯着卡罗尔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以及专心开车时会略略眯起的眼睛。
特蕾莎难以自抑地微微一笑。
但是向后投来一瞥的卡罗尔突然显得遥不可及。
卡罗尔打开汽车收音机,乔·斯塔福德的《你属于我》响起。
特蕾莎身体向后倚靠在座位上。
汽车前行,高速穿越昏暗的隧道。
(返回)内景,菲尔的公寓,夜(1953年4月)同样是在播放《你属于我》,几对舞伴在跳舞,其中有理查德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他紧紧地拥着她。
特蕾莎在喝啤酒,在起居室外面的走廊上瞧着他们。
理查德看到了特蕾莎,略微有些紧张,随即带着舞伴旋转离开,脱离特蕾莎的注视。
特蕾莎垂下眼,从手提包里摸出一支烟,点燃。
她瞟见了起居室另一端一个魅力四射的黑发女子,她的目光显然是落在特蕾莎身上。
特蕾莎又盯着黑发女子看了几秒钟,但是她感觉到自己脸红了,于是垂下眼。
她再次抬头望去,已经不见了那个女子的踪影。
特蕾莎溜达了几步,扫了一眼隔壁房间,看到丹尼和他的女朋友露易丝在缓缓跳舞。
他们几乎是静止不动,相拥相依,像所有刚堕入爱河的情侣那样。
(切回至)闪回:1952年12月内景/外景,卡罗尔的汽车,圣诞树卖场,新泽西,日在一个圣诞树卖场,特蕾莎坐在车里,给相机装胶卷。
准备停当,她观察着外面的卡罗尔。
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正在给她们的树缠系装饰品。
是一株高大的花旗松。
十几岁男孩感冒很严重,卡罗尔给他递上面巾纸。
特蕾莎下车,将镜头对准卡罗尔,拍了几张照片。
内景,卡罗尔的汽车,里奇伍德,新泽西,日汽车驶向卡罗尔家,那棵花旗松架在车内,横贯前后座,卡在特蕾莎和卡罗尔两人之间。
特蕾莎喜欢皮肤上那种针刺般的感觉,喜欢花旗松的味道,喜欢知道卡罗尔就在自己身旁的踏实感,尽管她看不见她。
汽车在卡罗尔家门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栋大房子,比特蕾莎去过的所有房子都要大。
卡罗尔熄火。
卡罗尔:你还想跟我一起进去?
特蕾莎:是的。
卡罗尔开门,从车里蹦出来。
特蕾莎正要下车,看到房子的前门开了,琳迪奔出来迎接她的母亲。
弗洛伦斯站在门口,准备陪同这对母女进门。
琳迪:妈妈——!
卡罗尔:你好,我的宝贝!
猜猜我给你带什么来啦?
我敢打赌你猜不出来……特蕾莎看着母女俩走进房子,一边走一边说个不停。
内景,卡罗尔家,厨房,日,晚些时候特蕾莎把茶和饼干放到托盘里。
门开着,我们可以看到卡罗尔和琳迪在起居室,装饰那棵树。
马上就要完工了,卡罗尔在树边架起人字梯。
卡罗尔:星星在哪里?
琳迪在一堆装饰物里乱翻,找到了它。
琳迪:这个,妈妈。
卡罗尔:我的女儿真棒。
特蕾莎看着卡罗尔登上梯子,把那颗星星放在树顶。
卡罗尔:看,多美啊!
卡罗尔从梯子上下来,走到琳迪身边,把琳迪抱到膝头。
卡罗尔:你见过更美丽的树吗?
现在……挂好星星之后再做什么呢?
琳迪:还要更多的星星!
卡罗尔(给琳迪呵痒):我……不……想……要!
弗洛伦斯(画外):你需要的东西都找到了吗,小姐?
特蕾莎一惊,转身,看到弗洛伦斯站在厨房后方,靠近后门。
特蕾莎:天哪,你吓了我一跳。
弗洛伦斯(毫无歉意):我很抱歉,小姐。
(稍顿)我会把这个端给艾尔德太太。
弗洛伦斯端起托盘,走向起居室。
内景,卡罗尔家,起居室,晚上壁炉里木柴噼啪燃烧。
卡罗尔坐在树下,努力包装火车玩具。
特蕾莎坐在钢琴前,随兴弹奏,东弹一小段,西弹一小段。
一瓶喝了一半的白葡萄酒和两只杯子放在近旁。
卡罗尔:我的这些照片是你拍的吗?
在圣诞树卖场?
特蕾莎停下来。
沉默。
特蕾莎:对不起。
我应该事先问一下的。
卡罗尔:不必道歉。
特蕾莎:我是试着……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我应该倾注更多兴趣……给人们。
卡罗尔:进展如何?
特蕾莎:不错……事实上,不错。
卡罗尔:我很高兴。
特蕾莎开始弹奏《轻松生活》。
卡罗尔聆听片刻,起身走向特蕾莎。
卡罗尔:很美。
她轻轻地把手放在特蕾莎的肩上。
特蕾莎身体僵硬,一动不动,卡罗尔试图让这一刻轻松些,在她的面颊上飞快地抚摸了两下。
特蕾莎继续弹奏,卡罗尔倾听。
卡罗尔:这就是你想做的?
摄影师?
特蕾莎:我觉得是。
如果我有天分的话。
卡罗尔:有没有天分无非是他人的评价。
你能做的就是——坚持拍摄。
只关注那些你觉得对的东西。
别的都可以置之不理。
卡罗尔:给我看看你的作品好吗?
(她坐到长沙发上)特蕾莎:当然。
我是说,我一张照片都没卖掉。
甚至还没有给任何潜在的顾客看过。
我甚至没有一架像样的相机。
但是……照片都在我的住处。
大部分在水槽下面。
卡罗尔:请我去你家吧。
外面传来汽车停在车道上的动静。
车门打开,又砰地一声关上。
这一情感暗流汹涌的时刻被打断了。
卡罗尔迅速站起,大步走向前门。
卡罗尔从起居室出来,发现哈格站在门口,给槲寄生重新穿绳。
卡罗尔:哈格,出什么事了?
哈格:没事。
非得有事我才能来探望我的妻子吗?
哈格走向卡罗尔,向她伸出手,却发现了起居室钢琴边的特蕾莎,停住脚步。
他看向卡罗尔,卡罗尔移开目光。
哈格随即从卡罗尔身旁走过,进了厨房。
特蕾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内景,卡罗尔家,起居室,片刻后特蕾莎独自待在起居室里,翻看一本书,听到卡罗尔和哈格在厨房里交谈。
透过半开的门,她瞥见卡罗尔踱来踱去,焦躁地吸着烟,听到哈格修理厨房水槽下水管的声音。
她试着集中注意力,浏览架上书籍的书名。
卡罗尔:……这不公平,哈格。
我们说好的,琳迪跟我待在一起,直到平安夜。
哈格:那你给我出个主意,我该怎么做?
——你以为我喜欢游荡到西棕榈滩去过节?
都是妈妈弄出来的——卡罗尔:但是我没做好——准备——她的物品还没收拾——她还在床上睡着呢!
那我的圣诞节怎么办,我想跟女儿一起——哈格:我很抱歉,卡罗尔,但是没有办法。
是早上的航班——你以为我收拾行李了?
……(工具掉落的声音)——该死!
内景,卡罗尔家,厨房,接前景哈格从水槽下钻出来,手弄伤了。
卡罗尔去扶他。
但是他起身时透过门缝看到了特蕾莎。
他大步走过去,把门开到底。
特蕾莎仿佛被当场抓获,吓了一跳。
沉默。
哈格:你怎么认识我妻子的?
卡罗尔:哈格,拜托……特蕾莎:我——在弗兰肯伯格工作。
那家百货公司。
卡罗尔:我在她的柜台订了一份礼物。
我把手套落在那里了。
她送还给我。
我向她表示了感谢。
哈格(对卡罗尔):真够大胆的。
哈格盯着特蕾莎上下打量了一番,走回厨房。
他从卡罗尔身旁经过,进了房子后部的盥洗室,我们听到他洗手的水声。
被激怒的卡罗尔走向起居室门口。
特蕾莎:我——能不能——卡罗尔:别理会这事儿。
卡罗尔轻轻关上了门。
特蕾莎被留在房间里,她站在原地,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了。
外景,卡罗尔家,晚上一名穿制服的司机坐在哈格汽车的方向盘后面,审慎而缄默。
卡罗尔把琳迪送到后座上。
弗洛伦斯把琳迪的行李袋放进后备箱。
哈格等在前门外面,香烟夹在指间,手里还端着酒杯。
卡罗尔:记住:7点之前上床。
我知道你会钻空子,糊弄詹妮弗奶奶。
(稍顿)好吧,小雪花,给我来个大的。
(她紧紧地拥抱琳迪,亲吻她)你会过一个最神奇的圣诞节,我保证。
琳迪从拥抱中撤出身。
她有了一个主意。
琳迪:车里还有地方给你坐呢,妈妈。
你可以跟我们一起来。
卡罗尔:哦,亲爱的,我——真希望我能去……可有时候……爸爸妈妈们会觉得,让他们在同一个时间待在同一个地点,就没有足够的空间——(说不下去了)妈妈得留在这儿,确保圣诞小精灵不把你的礼物拿走,送给其他小姑娘。
你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对不对?
琳迪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卡罗尔拥抱她,亲吻她的眼睛。
卡罗尔注意到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急忙移开了视线。
内景,卡罗尔家,起居室,接前景留声机轻声播放着音乐(泽维尔·库加特和他的乐队的《美国人》),特蕾莎在收拾房间,一心希望能帮上点儿忙。
透过飘窗,她能看到卡罗尔关上车门,朝房子走来,卡罗尔的肩上只披了一件薄毛衣。
她看到哈格走出前门廊,踩熄香烟,走向卡罗尔。
外景,卡罗尔家,接前景卡罗尔走向前门,但是哈格把她拽住了。
沉默。
他握住她的一只手。
他能够听到室内传出的音乐。
他的身体微微晃动。
哈格:你的味道很美妙。
卡罗尔:你喝醉了。
他把她拉近,闭上双眼,想跟她跳舞。
卡罗尔:哈格,我冷。
内景,卡罗尔家,起居室,接前景透过打开的前门,特蕾莎能够看到哈格略带踉跄地后退,卡罗尔抓住他的胳膊,扶他站直。
卡罗尔:我去给你倒杯咖啡。
哈格(略带醉意):我没醉。
哈格又朝卡罗尔走近一步。
特蕾莎退回起居室,不想再听下去了。
哈格: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的。
去收拾一个行李袋。
卡罗尔:我做不到。
哈格:你当然可以。
很容易。
我们可以早上再给你买一张机票。
外景,卡罗尔家,接前景哈格去抓她的手,她后退。
哈格:什么?
你打算跟艾比一起过圣诞吗?
是不是?
还是跟你那位——售货女郎?
卡罗尔:别说了,哈格。
哈格:你这样的女人,做出什么事我都不吃惊。
卡罗尔:你娶了一个我这样的女人。
内景,卡罗尔家。
起居室,接前景特蕾莎走到留声机前,略微放大音量,这样她就只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忽高忽低,听不到具体内容了。
外景,卡罗尔家,接前景哈格伸手去抓卡罗尔,她后退。
他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沉默,他粗重的呼吸声。
哈格:现在跟我走。
如果你不去——如果你——让我——打开那扇车门——如果你不来——卡罗尔(打断他的话):不来就怎么样?
就一了百了了?
哈格打算回答,但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趴在地上,还喝醉了酒,卡罗尔却冷静且惜字如金。
哈格:天杀的——你以前从未这么……冷酷。
卡罗尔:哈格……卡罗尔朝哈格迈了一步。
看到他这副模样,她于心不忍。
但是哈格现在不会接受她的帮助。
他起身,斜瞟了一眼等着的汽车。
琳迪在后座。
哈格深吸了一口气,整整衣服,用手掌擦了擦脸。
卡罗尔又朝他走近一步。
卡罗尔:对不起。
哈格身体僵硬,向后缩,把手深深地插入外衣袋,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他的汽车。
卡罗尔看着他挤进汽车,关上车门。
汽车驶离。
卡罗尔紧紧抱住自己双臂,抵挡寒意。
内景,卡罗尔家,晚上,接前景特蕾莎听到前门轻轻地关上了。
她待在留声机前——伫立不动,默然无语。
她抬头,看到卡罗尔在那里,看着她,但几乎当她是透明的。
卡罗尔走过来,关上留声机,又走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打开烟盒。
特蕾莎:我应该叫一辆出租车。
卡罗尔:当你觉得情况糟糕透顶的时候,你却没有烟了。
特蕾莎:哦——我——告诉我去哪里买。
我去给你买烟。
真的,我不介意——卡罗尔(厉声):你没必要跑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去买烟。
用不着为了我跑这一趟。
我没事。
停顿。
卡罗尔喝酒。
特蕾莎掩饰住自己的难过。
卡罗尔:下一班火车是6:50。
我会开车送你去车站。
内景,卡罗尔的车,夜卡罗尔开车送特蕾莎去车站。
路上别无一人;万籁俱寂。
此刻两人之间疏远到了极点。
内景,车厢,夜特蕾莎坐在窗前,火车飞驰,驶向曼哈顿。
两三个狂欢的人,哈哈大笑,醉得东倒西歪。
他们穿过车厢往前走,撞到了特蕾莎的座位。
特蕾莎扭头看他们。
他们走向车厢尽头。
对于特蕾莎来说,他们的快乐简直令人无法忍受。
她竭力蜷缩身体,倚靠在车窗上。
她在哭泣。
内景,赛姆科家的公寓,夜这是一间温暖杂乱的公寓,塞满了不配套的家具和保龄球奖杯。
理查德在厨房里清洗一堆餐盘,赛姆科太太跟特蕾莎坐在桌旁。
她从特蕾莎口中抽出一支体温计,举到灯前,看上面的刻度。
赛姆科太太(意指体温计):这个数字是什么?
我看不清。
我这眼睛啊!
特蕾莎给赛姆科太太读出体温计上的数字。
特蕾莎:98度6。
完全正常,不发烧。
理查德:你听到了吧,妈妈,不发烧。
赛姆科:我是眼睛不灵了,耳朵还管用呢。
你想吃点儿面条吗,特瑞?
我们给你留了一大盘。
特蕾莎:我真的不饿。
赛姆科太太(半开玩笑):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宝贝呢。
你知道,这可不是通向婆母大人的心的路。
理查德和特蕾莎交换了一个眼神。
理查德的母亲让他觉得尴尬了。
理查德:妈——省省吧,别说啦。
赛姆科太太:什么?
省省什么?
赛姆科先生出现在厨房门口。
他穿着保龄球衫,拎着保龄球袋。
赛姆科先生(对特蕾莎):你总算来了。
很好。
我受够了听他哼哼唧唧地抱怨了。
帮我一个忙,特蕾莎。
跟他安定下来。
理查德更难为情了。
理查德:好啦,这算什么?
宗教法庭审判?
特蕾莎(打圆场):好吧——我吃。
赛姆科太太笑逐颜开,捏了捏特蕾莎的脸蛋。
赛姆科太太:这才是我的好孩子。
她给特蕾莎准备盘子。
理查德和特蕾莎对视一眼。
他很感谢她施以援手。
内景,赛姆科家的公寓,夜理查德的房间。
特蕾莎和理查德坐在他的床上。
特蕾莎的腿上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特蕾莎:我现在不能打开它。
离圣诞节还有好几天呢。
理查德:但我想让你打开。
(他耸耸肩)我等得不耐烦了。
特蕾莎拆包装,打开盒子,里面是法国的宣传手册,还有两张船票。
起航日期:1953年明1日。
停顿。
特蕾莎:理查德,这是什么?
理查德开心地一笑,从特蕾莎手里拿过一张船票。
理查德:嗯,这是我的。
我觉得这样比把两张票捆在一起更浪漫。
特蕾莎盯着手里的船票,拿起一本满是巴黎名胜景点图片的小册子……理查德:哎呀,特瑞,高兴一点儿好不好。
不是每天都能得到一次欧洲之旅做圣诞礼物的。
特蕾莎抬头看着理查德。
特蕾莎:我们本来打算月再去的。
理查德:我知道,但是——瞧,我本来想圣诞日再告诉你的。
弗兰肯伯格给我提供了一个升职的机会。
助理经理,床品寝具部的。
特蕾莎盯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理查德:这算高升啊。
他们允许我在3月份休一个月假,其中两周是带薪的。
夏天是最忙碌的时候——特蕾莎:我3月份去不了。
理查德:为什么去不了?
你下周就被解雇了。
好像你也没什么重要计划。
这话刺激了特蕾莎。
理查德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理查德:我不是说——特瑞,你知道我认为你的世界——嗯,我以为你想去法国呢。
跟我一起。
我觉得……反正,迟早……特蕾莎:我想去。
我以前的确想去。
(稍顿)只是——太早了。
3月份。
沉默。
特蕾莎把船票和宣传册放回盒子,扣好盒盖。
内景,特蕾莎的公寓楼,深夜透过一扇窗户,能够看到特蕾莎下了出租车,进入黑洞洞的公寓楼,疲惫不堪地登上楼梯。
她来到自己的公寓门前,此时大厅的电话突然响了。
特蕾莎转身,叹气,走去接听。
特蕾莎:喂?
大厅深处的一扇门砰的一声打开了——特蕾莎的女房东朝外探头,对特蕾莎说道——女房东: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贝尔维小姐?
特蕾莎:对不起——电话刚刚响了……女房东老大不高兴地关了房门。
特蕾莎回头去接听电话。
特蕾莎:喂?
没有应声。
内景,卡罗尔家,卧室,接前景卡罗尔在电话线的另一端,吸烟,呼出烟雾。
内景,特蕾莎的公寓楼,接前景突然,特蕾莎明白了电话的另一头是谁。
她闭上眼睛。
特蕾莎:卡罗尔。
卡罗尔(画外,稍顿):我——做得很糟糕。
刚才。
你会原谅我吗?
特蕾莎:是的……我是说……不是——卡罗尔(画外):那么,你会——你愿意——让我来看你吗……明天晚上?
特蕾莎:是的……是的。
(稍顿)我想——知道。
我认为……我的意思是,想问问你……一些事。
但是我不确定你想不想让我问。
内景,卡罗尔家。
卧室,接前景卡罗尔(稍顿):问我。
一些事。
请吧。
内景.特蕾莎的公寓楼,接前景特蕾莎闭上双眼。
沉默。
沉默骤然被打破,一群年轻人拥入公寓楼,他们都喝多了,也乐过劲儿了。
特蕾莎一惊,从上面俯视他们跌跌撞撞地进楼。
她把听筒又放回耳边,发现卡罗尔已经挂了电话。
(切回至)内景,菲尔的公寓,夜(1953年4月)派对进入高潮——更多的人,更多的欢声笑语,开怀痛饮。
特蕾莎站在窗前,身边是一小群人,包括吉纳维芙·坎特雷尔,她此前留意到的那个女子。
特蕾莎试图偷偷观察吉纳维芙,而又不为她所察觉。
此时一位男宾闯了过来。
男宾:我不知道,天哪。
你能搞到她。
如果你问我,我就告诉你,她是格林尼治村的混子之一。
(对别的什么人)戴夫你去哪儿?
再待几分钟。
吉纳维芙:你是菲尔的朋友,是吗?
特蕾莎:是的,没错。
也是丹尼的朋友。
吉纳维芙:你不打算问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特蕾莎:这儿的人大多数都是菲尔的朋友,不是吗?
吉纳维芙微笑——讲得好。
特蕾莎也微笑了,她放松下来,享受这种调情。
吉纳维芙:我明白菲尔为什么对你赞不绝口了。
特蕾莎:你明白原因了?
吉纳维芙:哦,绝对明白了。
我看出了一大堆理由。
特蕾莎:真的吗?
你看出了什么?
吉纳维芙(深深地凝视她):了不起——有潜力。
吉纳维芙递给特蕾莎一瓶啤酒,她们叮当碰杯。
特蕾莎微笑,她很享受吉纳维芙的注意,但是吉纳维芙肆无忌惮的凝视,把她从这一刻,从这个派对带走了……(回到)闪回:1952年12月内景,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员工自助餐厅,日员工圣诞派对正在进行,内容是一成不变的午餐,再加上圣诞小甜饼、节日的音乐和装饰。
特蕾莎挨着鲁比·罗比切克,排在长长的员工队伍里。
轮到鲁比时,服务员什么都给了鲁比双份。
特蕾莎注意到了这一点,鲁比也看出来了。
鲁比·罗比切克:当你一个人过的时候,一分一角都很值钱。
你得精打细算。
你会明白的。
特蕾莎: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住?
鲁比·罗比切克:你看起来就是这样的。
特蕾莎和鲁比同坐在一张餐桌旁。
鲁比伸手从手提袋里摸出一张纸条和一支笔,草草写下她的地址和电话号码,交给特蕾莎。
鲁比·罗比切克:关于这个地方的一切,没有我不知道的。
我会教给你。
特蕾莎:我在这里再待几天就走人了。
鲁比·罗比切克:是吗?
你去哪里?
梅西百货公司?
我就知道!
你看起来就是个能出头露面的人。
鲁比很高兴,她津津有味地吃起午饭来。
沉默。
特蕾莎看着她吃。
她看着所有人用餐,这些人的动作似乎都是整齐划一的。
特蕾莎把自己的餐盘推到鲁比面前。
特蕾莎:你吃了吧。
我没什么胃口。
鲁比·罗比切克:你确定?
这鸡胸肉很不错。
特蕾莎点头。
鲁比端起特蕾莎的午餐,拨到自己的餐盒里。
鲁比·罗比切克:你是个好孩子。
有了这些吃的,我能过两三天呢。
特蕾莎勉强笑了笑,不知说什么才好。
外景,市中心曼哈顿,同一天我们远远看到,卡罗尔的车利落地停在弗雷德·海默斯律师事务所附近一个停车位中。
卡罗尔下车,快步走过繁忙的街道,进楼。
内景,海默斯律师事务所,片刻后弗雷德·海默斯,卡罗尔的律师,正要回办公室,恰好看到卡罗尔给他的秘书送了一个圣诞小礼物。
卡罗尔:圣诞快乐,凯瑟琳。
秘书:呀……卡罗尔:只是个小礼物,我向你保证。
(抬眼看)哦,他在那儿。
现在你可以跟我谈话吗?
弗雷德·海默斯:我没想让你跑这么远来这里——卡罗尔:还是——直接说吧,坦率点儿,弗雷德。
有什么问题非得节前就通知我?
他们进入弗雷德的办公室,弗雷德关门。
弗雷德·海默斯(稍顿):瞧,杰瑞·里克斯今天早上提交了几份文件。
令我极为惊讶。
干吗不坐下?
卡罗尔:人们为什么会认为坐着听坏消息更容易接受呢?
尴尬的沉默。
弗雷德清了清喉咙。
弗雷德·海默斯:哈格申请了禁制令,禁止你接近琳迪,直到监护权庭审开始。
恐怕哈格已经改了主意,不接受共同监护了。
他想要对于琳迪的单独监护权。
卡罗尔:什么?
卡罗尔懵了。
她坐下。
卡罗尔:我们已经就监护权达成协议了。
这是怎么回事?
弗雷德·海默斯:他们将在29日向地区家庭法院提交文件,申请永久监护权。
卡罗尔:他能这么做吗?
这样做——合理吗?
弗雷德·海默斯:我不知道这样做合理不合理,但是这样做合法。
卡罗尔:以什么理由?
弗雷德·海默斯(搪塞):听着。
让我们——圣诞节后再处理这个问题。
你还有机会——卡罗尔(打断他):以,什么,理由?
弗雷德·海默斯:他们提请法官考虑道德条款。
卡罗尔:道德——这该死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菲利斯·海默斯(过了一会儿):好吧。
我就不跟你转弯抹角了。
艾比·格哈德。
卡罗尔:艾比是琳迪的教母。
艾比是……(自言自语)他这是……如果他不能拥有我,我就不能拥有琳迪——这是……沉默。
弗雷德·海默斯:我很抱歉。
但他们似乎是认真的。
卡罗尔抬眼看弗雷德,点头。
卡罗尔:监护权庭审是什么时候?
弗雷德·海默斯:很难讲。
又是过节,又是积压的案子……卡罗尔:你最好猜测一下,弗雷德。
弗雷德·海默斯:不会早于3月中旬。
可能是4月。
沉默。
卡罗尔:我能见她吗?
弗雷德·海默斯(同情地):不能——让我这么说吧——这样做不明智——卡罗尔:在学校呢?
在办公室,有——弗雷德·海默斯:问题不是——卡罗尔:在有人监督的情况下探视,比如教师或者——弗雷德·海默斯:卡罗尔,这是严重的指控。
在庭审之前强行接触孩子,只会招致对于你的行为的进一步详细审查。
卡罗尔:我的行为!
耶稣基督啊。
看在上帝的分上,我是她的母亲。
(稍顿)道德条款。
我明白了。
弗雷德·海默斯:你明白了?
卡罗尔:不。
把琳迪从我身边夺走一点儿也不道德。
卡罗尔盯着他,神情是冰冻般的不信任。
外景,第五大道,当天下午卡罗尔茫然地走回街上。
她经过圣诞节的购物人群,这些人都有地方可去,有事情可做。
她不是这些人之一。
她发现自己顶着刺眼的冬日阳光,朝着车子的方向走。
她往嘴里塞了一根烟,在手提袋里摸索,找打火机。
她抬头一瞥,却看到眼前一辆卡车正倒出停车位驶来,不由得大骇,跟一个正在避让的行人撞在了一起。
声音:当心,女士。
卡罗尔:请原谅。
卡罗尔转到一家商店橱窗旁,总算点着了烟,深深地吸了几口。
她抬头望去,盯着展示的商品看了片刻。
是以假日为主题:模特儿戴着太阳镜,脖子上挂着相机,行李艺术化地堆放着。
她的目光落在一个色调浓淡不同的棕色大皮箱上。
内景,唱片店,东50街,当天下午晚些时候特蕾莎在市中心的唱片店的前台,等着店员寻找某张唱片。
店员回来了,拿着她要的东西:比莉·哈乐黛的唱片,《轻松生活》醒目地印在封面上。
特蕾莎:是的,就是它,谢谢。
她递给他一张五美元的纸币,他开始用收款机收款。
她等着找零的时候,发现有两个短发的女人在视听区,分享一副耳机。
两人中更具男子气的一个,戴着角质框眼镜,倚靠在栏杆上,穿着西裤、夹克和领尖钉有纽扣的衬衫。
另一个穿着质地精良的女式套装,非常职业化。
她们显然是一对某种类型的情侣:纽约女同性恋。
特蕾莎看呆了,直到穿长裤的女人回望过来——特蕾莎迅速垂下眼帘。
外景,唱片店,东50街理查德推着自行车等在外面,他转身,看到特蕾莎快步从唱片店走出来。
特蕾莎:我们走吧。
我想把唱片放回家。
理查德:谨遵圣命。
他们越过街区,朝着特蕾莎的公寓走去。
理查德:找到你要的东西了?
特蕾莎(轻描淡写):是的……给店里某个人找点儿东西。
理查德:你待会儿去爵士俱乐部吗?
特蕾莎:哦,我还没定呢。
理查德:没关系。
(稍顿)但是圣诞节抽个时间应该到我家来一趟。
我妈妈好像正在筹划呢。
特蕾莎:圣诞节……那是合家团聚的节目。
我觉得——我不知道……理查德:你就是我的家人,特瑞。
他们转入一条窄窄的车道,从一块空地中穿过。
特蕾莎试图改变话题。
特蕾莎:我想把我的照片,你知道,做成一个文件夹。
开始拍摄肖像。
申请工作。
或许是哪家报纸。
也许是《时报》。
丹尼认识人——理查德:你就没有再考虑考虑欧洲?
(没有听到回答)特瑞?
特瑞停下脚步,沉吟。
理查德也停下来,转身面对她。
理查德:什么?
特蕾莎:你爱过多少次?
理查德(笑,不太明白怎么冒出了这话题):哇哦。
从没爱过。
直到遇见你。
特蕾莎:别说谎。
你跟我提过另外两个女孩。
理查德:好啦。
她们——我跟她们上过床。
这不是一回事。
特蕾莎:这意味着……我不一样,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平静地)走到这一步。
理查德: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嘿,干吗要说这个?
我爱你。
这就是差别。
特蕾莎点头。
他们继续走。
特蕾莎:你有没有爱过一个男孩儿?
理查德(停顿良久):没有。
特蕾莎:但是你听说过这种事?
理查德:当然。
我是说,你问我有没有听说过这种事,那我当然听说过。
特蕾莎:我不是说这样的人。
我是说两个人……堕入爱河。
彼此相爱。
例如,一个男孩儿和一个男孩儿。
出人意料。
理查德:我不认识这样的人。
但是我这么跟你说吧——总是有原因的。
隐藏的原因。
特蕾莎:所以你不认为这种事会发生在某人身上,发生在……任何人身上?
理查德:不。
我不这样认为。
你在说什么呢?
你爱上一个女孩儿啦?
特蕾莎:没有。
他们来到特蕾莎的公寓。
理查德把自行车靠在栏杆上,双手握住特蕾莎的手。
理查德:你不知道我想跟你共度一生吗,特瑞?
跟我去法国吧。
我们结婚。
特蕾莎:理查德,我没有——做好准备。
没有为这个做好准备。
我不能勉强自己——理查德:勉强什么?
告诉我。
特蕾莎:我只是……我得走了。
理查德:特瑞。
特蕾莎:对不起。
特蕾莎跑上前门的台阶,还没等理查德再开口说话就闪进门内。
内景,鸡尾酒吧,当天下午晚些时候/傍晚艾比和卡罗尔在常去的酒吧里,默默地啜饮马提尼。
卡罗尔在商店看到的那个双色调棕色皮箱倚靠在桌旁。
卡罗尔:今天早上我在枕头底下发现了琳迪的发刷,上面缠满了她的头发。
是她干的,你知道,为了让我知道她是个好女孩,乖乖梳头了。
我通常会清理一下,但是——今天,说不清为什么……稍顿。
艾比: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敢……道德什么?
卡罗尔:条款,他说的。
艾比:卡罗尔——如果需要我承担责任——卡罗尔:你怎么敢——永远不要。
卡罗尔把酒一饮而尽。
她把酒杯推给艾比,让她加满。
艾比给两个人都倒满酒。
艾比:嗨。
你知道霍博肯那个关门大吉的裁缝铺吧?
卡罗尔:当然。
那一家,有——有——玻璃什么的——艾比:就是它。
玻璃。
那一家。
卡罗尔笑。
卡罗尔:胡扯。
你根本不知道我说的是哪一家。
艾比:我的确不知道。
但是听到你的笑声真好。
艾比给卡罗尔一支香烟,卡罗尔接过,艾比点烟。
卡罗尔向后倚靠到椅子上,放松身体。
艾比:无论如何,房东给了我一份租约。
我在考虑——再开一家家具店?
我偶尔也需要人帮着做些修复,你是漆面专家,所以……卡罗尔:你是当真的?
艾比:我是当真的。
(稍顿)没有比我们共同开店更可怕的灾难了。
沉默。
艾比从卡罗尔身上移开目光。
卡罗尔朝她探过身去。
卡罗尔:嗨,我们不是灾难。
只不过……卡罗尔也不知该怎么说。
艾比:我知道。
是时机的问题。
从来没踩准过。
不过,我已经盯上了那个在帕拉慕斯有牛排屋的红发男人。
我是说——丽塔·海华丝那样的标准的红头发。
卡罗尔:真的吗?
你觉得你有本事掌控一个红头发的家伙?
她们想着标准的红头发,淘气而会心地一笑。
她们碰杯。
艾比指了指皮箱。
艾比:你要去哪里?
卡罗尔:西部,我本来想……去待几个星期。
直到庭审。
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
沉默。
艾比:嗯,我知道你不喜欢独自开车。
所以。
(稍顿,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她很年轻。
卡罗尔点头表示同意:没必要拒绝。
艾比:告诉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卡罗尔:我不知道。
(沉默一霎)我从来都不知道。
内景,特蕾莎的公寓,当天夜里有人敲门。
特蕾莎把头探出浴室,飞快地环视房间。
她快步出来,一边走一边梳头发,扣上衣纽扣。
她走向门口时,飞快地把比莉·哈乐黛的唱片塞到一个枕头底下,按下留声机(莱斯·保罗和玛丽·福德的《烟圈》响起)。
她最后扫了一眼刚刚收拾整齐的公寓,拉开房门。
是卡罗尔,皮箱放在身边的地板上。
卡罗尔:你的房东太太让我进来了。
卡罗尔点燃一根烟。
有那么一会儿,特蕾莎手足无措,只是愣愣地盯着她。
随后特蕾莎的目光捕捉到了那只行李箱。
卡罗尔伸脚把箱子勾进门。
卡罗尔:圣诞快乐。
(稍顿)打开。
特蕾莎弯腰打开行李箱。
里面是一架崭新的相机和足够的胶卷。
内景,特蕾莎的公寓,晚些时候卡罗尔翻看特蕾莎的摄影作品。
她的确是花时间反复细看。
特蕾莎待在一旁,没有凑过去——她急切地渴望好评。
卡罗尔看到,特蕾莎在圣诞树卖场给她拍摄的照片挂在墙上。
她被打动了,那是特蕾莎给出的头等的好位置。
特蕾莎:没那么好。
我太匆忙了。
我是说……我可以拍得更好。
卡罗尔:已经很完美了。
卡罗尔倚在茶几上,拿起一张小照片,照片镶在原来的硬纸框里:特蕾莎,5岁,在一家修道院学校。
卡罗尔:是你吗?
特蕾莎:是的。
卡罗尔放下照片,动作似乎有些突兀。
她走向特蕾莎的厨房水槽兼暗房。
卡罗尔:你的冰箱里除了胶片显影剂还有其他东西吗?
我觉得——特蕾莎:当然。
特蕾莎走向冰箱,拿出两瓶啤酒。
她转身,发现卡罗尔已经闪开一步,正在强忍泪水。
特蕾莎不知所措,怔了片刻。
她走向卡罗尔,但是又踌躇起来,低头看着手里的啤酒,然后把啤酒放在橱柜上。
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试探着把一只手放在卡罗尔肩上,捏了捏卡罗尔的肩膀。
卡罗尔背着身,貌似平静,其实心里已经崩溃了。
特蕾莎又靠近一些,卡罗尔垂下了头。
外景,特营莎的屋顶,夜卡罗尔喝着马克杯里的咖啡,沿着屋顶的四周漫步。
特蕾莎坐在一根木杆上看着她。
没什么特别的风景,但是她们可以看到那些高楼大厦的顶端、灯火和多云的夜空。
特蕾莎:究竟有没有意义,我不知道……为此而抗争?
卡罗尔:禁制令吗?
(稍顿)没有。
特蕾莎:3个月。
我觉得——自己真没用。
帮不了你,也拿不出——卡罗尔:这事跟你无关。
停顿。
这句话刺痛了特蕾莎,但是她尽量不动声色。
卡罗尔:我会离开一段时间。
特蕾莎:什么时候?
去哪里?
卡罗尔:车开到哪里就算哪里。
西部。
很快就走。
特蕾莎难掩沮丧之情。
卡罗尔:我想……也许你愿意跟我一起走。
稍顿。
卡罗尔直视着特蕾莎。
卡罗尔:你来吗?
长长的令人悬心的一刻,特蕾莎最终下了决心。
特蕾莎:是的。
是的,我会跟你去。
几片雪花开始飘落。
内景,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员工更衣室,圣诞前夜,日特蕾莎把她的私人物品(几双长袜、围巾、书籍)从储物柜里取出,收进包里。
她挑出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员工手册和圣诞帽,放在储物柜的架子上。
她听到几个女孩从更衣室的另一端走来。
隔着她们,她看到鲁比·罗比切克坐在长凳上,卷起中筒袜,看上去比以往更疲倦、更孤独。
特蕾莎小心翼翼地关上储物柜。
外景,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片刻后透过摆满圣诞货品的橱窗,我们看到特蕾莎携带着自己的物品离开百货公司,在街道上叫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疾驰而去,我们看到她最后一次回望。
内景,特蕾莎的公寓,圣诞节前一天,日特蕾莎和理查德坐在厨房桌前。
特蕾莎的衣物和行李箱摊放在床上。
理查德:我想不通。
我想不通,特蕾莎。
这个女人是你的什么人?
特蕾莎:她是位朋友。
理查德:我才是你的朋友,特瑞。
菲尔是你的朋友——还有丹尼。
这个女人,你甚至都不认识她。
特蕾莎(停顿了一会儿):你可以把信寄到芝加哥邮政总局,但是我付的租费截止到2月份。
我存了一点儿钱,用于——用于……理查德抬头看她,目光锐利。
特蕾莎避开他的目光。
理查德:用于我们的旅行。
我们得旅行,特瑞。
现在你——我简直没法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特蕾莎:我没法解释。
我只是——理查德:什么?
你发疯一般地迷恋这个女人,就是……你简直像个中学女生!
特蕾莎:我不是——我只是喜欢她,就是这么回事。
我喜欢跟她谈话。
我喜欢任何我能与之谈话的人。
这句话刺伤了他。
他们针锋相对地对视一眼。
理查德:很好,你知道我怎么想吗?
我认为再过两周你就会,但愿……她会厌倦你,你会……但愿你从未——特蕾莎:——你不明白——!
理查德: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
你是昏了头了!
特蕾莎:我很清醒。
我从未这么清醒过。
(稍顿)你干吗不让我单独待着?
特蕾莎被自己的大胆给惊呆了。
理查德:我们到此为止是吗?
是这么回事吗?
特蕾莎:我没这么说。
但是,如果你总是没完没了地跟我争执,我怎么会愿意跟你在一起呢?
理查德:其实你是想说再见吧,出于对她的某种愚蠢的迷恋!
特蕾莎:我没这么说。
是你说的。
理查德抓起夹克,冲出房门。
理查德:是你让我买船票,我为你找到了好工作……我向你求婚,看在上帝的分上……内景,特蕾莎的公寓楼,走廊,日特蕾莎:我从未让你——我从未请求你——一做任何事。
也许这就是症结所在。
他风般卷下楼梯。
房东太太把头探出门,旁观这场吵闹。
理查德:我向你发誓,从现在开始,再过两个星期你就会求我永远忘记这事!
特蕾莎:理查德……理查德!
理查德:祝你旅途愉快,特瑞!
他冲出公寓楼,特蕾莎返身折回房间,迎着房东太太的瞠目以视,毫不闪避。
内景,特蕾莎的公寓,晚些时候简短的特写镜头:特蕾莎把衣物放进她的新行李箱。
包装要送给卡罗尔的礼物。
给卡罗尔写礼物卡片。
内景,卡罗尔家,客房,圣诞清早特蕾莎被汽车驶来的声音从睡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四下打量——卡罗尔家舒适的客房。
她听到外面的动静,转身向窗外看去。
屋外飘落了一层新雪。
艾比的车驶入车道停下。
卡罗尔已经迎候在外面了,睡袍外罩着一件外套。
卡罗尔:你是要去睡觉还是刚起床?
艾比:都是。
艾比忍俊不禁。
卡罗尔竖起食指放在唇前:“嘘。
”艾比:去兜风吗?
卡罗尔:你这个傻瓜。
艾比:嗯,我得来给你送行,是吧?
卡罗尔:我不是自己走。
艾比:呃,哦……卡罗尔(笑):进来吧。
有咖啡。
艾比从车里蹦出来。
内景,卡罗尔家。
走廊,片刻后艾比和卡罗尔进屋。
艾比:这地方早上就跟煤矿一样愁云惨淡。
她们看到特蕾莎穿着睡衣坐在楼梯顶端。
卡罗尔:我们把你吵醒了。
回去睡觉吧,还早呢……特蕾莎:没关系。
我能——下来吗?
艾比压住一声轻哼。
卡罗尔好脾气地捅捅她的肋骨。
特蕾莎警觉地看着这两人的互动。
卡罗尔:当然。
壁柜里有睡袍。
特蕾莎站起来,艾比打量她。
卡罗尔:这是艾比·格哈德。
艾比:我有些冒昧了。
卡罗尔:没有。
艾比:不过,仍然得说,很高兴见到你,特蕾莎。
特蕾莎点头,微笑,然后退回过道。
内景,卡罗尔家,厨房,晚些时候,日艾比的三明治马上就要做好了,特蕾莎打包。
特蕾莎:你认识卡罗尔很久了?
艾比:啊哈。
她们手里干着活,谈话停顿了一下。
特蕾莎:你去旅行过吗?
我是说,跟卡罗尔一起?
艾比:两三次吧。
特蕾莎忍不住轻轻皱了一下眉。
艾比看在眼里。
艾比:我们合伙开了一家家具店,有两三年了,在伊丽莎白那里。
所以我们总要出门去搜罗古董或者二手货。
她从橱柜上抓起一盒香烟,点燃一支。
特蕾莎看着她。
艾比递给她香烟和打火机。
艾比:你够吸烟的年龄了吧?
稍顿,然后艾比莞尔一笑,特蕾莎决定也跟着笑一下。
特蕾莎:好吧……稍顿,然后:艾比:你知道她现在心事重重……你知道的,是不是?
特蕾莎:我知道。
艾比:她很孤单。
特蕾莎:所以她才想让我跟她一起去?
艾比:不是……艾比吸着烟向厨房窗外看去。
艾比:只是——不想看到她受伤害。
仅此而已。
特蕾莎:我从未伤害过卡罗尔。
你以为我会伤害她?
艾比:不是。
(直视特蕾莎)我从没有这样想过。
特蕾莎把食物和饮料放进一个大野餐篮里。
特蕾莎:家具店怎么样了?
艾比叹气。
特蕾莎忽然觉得艾比似乎有点儿感伤。
艾比:家具店……(接着干活)不管你抱有多高的期望,有些事总是难遂人愿。
外景,卡罗尔家,晚些时候,日特蕾莎和卡罗尔把行李放进后备箱,从挡风玻璃上擦去最后几片雪花。
卡罗尔合上后备箱的盖子,大步走向驾驶座,开门上车。
特蕾莎急忙擦去后挡风玻璃上的雪花。
卡罗尔启动汽车,引擎加速。
排出的热气旋转,轻柔的音乐响起。
特蕾莎小跑着来到副驾驶座一侧,最后环视一眼,上车。
内景,卡罗尔的汽车/外景,通向宾夕法尼亚州的道路,晚些时候,日镜头拍摄车内,音乐继续:特蕾莎从保温壶里给卡罗尔倒咖啡——预先加好牛奶的热咖啡。
特蕾莎点燃两支烟,递给卡罗尔一根,她们行驶在通向费城的高速公路上。
公路覆盖着雪花,窗外只有黑白两色。
内景,费城小餐馆,晚些时候卡罗尔和特蕾莎在一个沉闷的市区小餐馆里喝西红柿汤,吃咸饼干。
店内没几位客人。
无精打采的金属箔饰条和花环,作为节日装饰,环绕着一个红绿两色的硬纸板横幅:圣口口乐。
特蕾莎把午餐放到一旁,看向窗外,眺望外面萧条冷落的街道。
特蕾莎:我很适应自己拥有一座城市。
特蕾莎转身看卡罗尔,卡罗尔微笑表示赞同。
特蕾莎迫不及待,从座位下面伸手把她精心包装的礼物送给卡罗尔。
特蕾莎:给你的。
圣诞快乐。
卡罗尔:不——你不必送我礼物的。
但是卡罗尔很高兴,特蕾莎因为卡罗尔高兴而高兴。
特蕾莎:打开。
她看着卡罗尔拆开包装。
是比莉·哈乐黛的唱片,有《轻松生活》这支歌。
特蕾莎:我为你播放过这支歌。
在你家。
卡罗尔:我记得。
(稍顿,抬眼看特蕾莎)谢谢你。
特蕾莎拿起相机,对准卡罗尔,抓拍了一张照片。
卡罗尔双手捂脸。
卡罗尔:哦,上帝,我看起来很可怕——不要——特蕾莎:你不像,你看起来……(她俯身凑过去,把卡罗尔的双手拉下来)很棒……就这样——别动。
特蕾莎意识到自己把卡罗尔的手握在手里。
她迅速地环顾餐馆,略有些发窘。
但是没人看她们。
卡罗尔注意到她的反应,捏了捏特蕾莎的手,温和地给她解围。
卡罗尔:你想念理查德吗?
特蕾莎(思忖):不。
我一整天都没想过他。
也没想过家。
卡罗尔:家。
特蕾莎看到卡罗尔情绪有些低落,后悔提起这个词。
内景/外景,费城市内,费城小餐馆,晚些时候特蕾莎从餐馆后面的女洗手间出来,经过一个30多岁的女人,这个女人正在把她的三个小孩子聚拢到一起。
起初特蕾莎没有找到卡罗尔,随即透过窗户看见了她。
卡罗尔在一架付费电话机旁。
她看着卡罗尔塞入零钱,飞快地拨号。
听到铃声响:一下。
两下。
三下。
卡罗尔朝餐馆窗户瞥了一眼。
那个女人的一个孩子正透过玻璃做鬼脸。
孩子后面是特蕾莎,在柜台付账。
没等到有人接听,卡罗尔就把听筒放回支架。
特蕾莎转身走出餐馆,发现卡罗尔在吸烟。
内景/外景,卡罗尔的汽车,夜卡罗尔开车。
特蕾莎在睡觉,蜷缩着倚靠在副驾驶座的车窗上。
身上的毯子滑落了一半。
收音机(画外):……来自总统当选人和艾森豪威尔夫人的节日致辞到此结束。
祝您和您的——卡罗尔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拉了拉毯子,给特蕾莎盖好。
外景,匹兹堡外的双车道公路,夜卡罗尔的车在空旷的道路上滑行,身后是匹兹堡这座工业城市的天际线的怪异光亮;前方是一片漆黑。
外景,艾比家,夜我们看到哈格冲出汽车后门,司机在前座等候。
哈格奔上一幢砖砌前墙的美式平房的斜阶。
内景,艾比家前门传来恶狠狠的砰砰的敲门声,艾比疾步下楼,边走边穿睡袍。
她打开门。
外面是哈格,昏头昏脑,呼吸粗重。
哈格:我要跟她谈谈。
艾比:你在做什么?
——你不是在佛罗里达吗?
哈格(稍顿):我做不到。
我必须——琳迪——她想在圣诞节看到她妈妈。
这不关你的事。
去把她叫来。
我知道她在这里。
艾比:你居然敢对我呼来喝去的。
不,她不在这里。
哈格:不可能。
她不在家。
她没跟我在一起。
她一定是跟你在一起。
艾比(停顿一会儿):是的,你知道,哈格,你说的有道理。
你花了十年时间来他妈的确保她的参照系只有你,她生命中的关注点只有你,你的工作,你的朋友,你的家人,你的——哈格:她在哪里?!
(稍顿,控制住自己)她还是我的妻子,艾比。
我得为她负责。
艾比:好吧,你知道,你证明了这一点——用禁制令给了她一个耳光。
我要关门了。
艾比关门,但是哈格截住她。
哈格:我爱她。
艾比:这事我帮不了你。
艾比轻轻地关了门。
但是,在黑暗中,两人都没有马上走开,而是静立了片刻。
外景,汽车旅馆,匹兹堡市外,日特蕾莎穿好衣服,拉着行李箱走出房间。
她走去隔壁房间,轻轻地敲了敲门。
特蕾莎:卡罗尔?
没人应答,她试着开门。
门没有锁。
内景,汽车旅馆房间,匹兹堡市外,日特蕾莎探头进房,听到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她看到卡罗尔的小旅行袋放在床上,敞着口,卡罗尔的物品散放在房间里。
卡罗尔(画外):特蕾莎,是你吗?
特蕾莎:是的!
卡罗尔(画外):做个乖宝宝,把我的红毛衣拿过来好吗?
在小行李箱里。
左面上方的位置。
特蕾莎:好的。
特蕾莎找到行李箱,打开。
她先盯着行李箱里的衣物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去触碰那些衣物,感受纤维织物,真丝和开司米,呼吸它们散发出的粉香。
行李箱底部的某个物品吸引了她的目光。
在丝袜下面有金属光泽闪耀。
她挪开丝袜,露出一把手柄上镶珍珠的小手枪。
她伸手试探着摸了一下,此时卡罗尔又从浴室里喊了。
卡罗尔(画外):嗨,小磨蹭……特蕾莎赶忙抽回手,把卡罗尔的衣物放回原处。
抓起红毛衣。
特蕾莎:找到了。
特蕾莎把毛衣拿到浴室门口,轻轻敲门。
门开了,身上裹着浴巾的卡罗尔站在那里。
水蒸气从浴室涌出。
特蕾莎迟疑了一下,把毛衣递给卡罗尔。
卡罗尔:一切都好吗?
特蕾莎:是的——我只是——突然饿了。
卡罗尔(关门):我这就来。
内景,卡罗尔的车,在路上,日卡罗尔开车,望着窗外越来越天寒地冻的景象。
特蕾莎从后座的野餐篮里抓起一个三明治。
卡罗尔收拾停当的行李箱放在野餐篮旁边。
特蕾莎:你觉得安全吗?
我是说,跟我在一起?
卡罗尔(笑):你总是让人大跌眼镜。
特蕾莎吃着三明治继续琢磨。
特蕾莎:但是——你觉得安全吗?
卡罗尔瞥了她一眼。
特蕾莎坦然迎接她的目光。
卡罗尔把注意力转回道路上。
卡罗尔:这个问题问得就不对。
特蕾莎:但是你得告诉我。
如果有什么东西惊吓到你,我能帮忙。
卡罗尔摇头微笑。
特蕾莎思片刻,又瞥了罗尔一眼。
卡罗尔望着车窗外的公路,冬季没什么暖意的阳光从她脸上掠过。
外景,俄亥俄州,坎顿,麦金利汽车旅馆,黄昏卡罗尔的车驶入一个小汽车旅馆的车道,在木制指示牌上有威廉·麦金利的精美的大幅画像。
内景,俄亥俄州,坎顿,麦金利汽车旅馆旅馆办公室的前台。
一位不苟言笑的旅馆经理给卡罗尔办理入住手续。
旅馆经理:我们的标准间配备有立体声收音机,或者,如果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入住总统套房,价格很有吸引力。
卡罗尔(沉吟一下):要两个标准间吧。
特蕾莎:干吗不要总统套房?
卡罗尔和特蕾莎对视一眼。
特蕾莎:如果价格有吸引力……外景,俄亥俄州,坎顿,麦金利汽车旅馆,夜特蕾莎在自动售冰机旁。
她严严实实地裹着围巾、手套、大衣——但是脚上只穿着兔子形状的拖鞋。
她冻得哆哆嗦嗦的,吃力地想把冰桶装满。
年轻男子:我——帮你举着盖子好吗?
特蕾莎抬头看去。
一个戴眼镜、样貌友善的高个子年轻人出现在她身边,帮她抬着售冰机的盖子,让她装冰。
特蕾莎:谢谢你。
天太冷了。
年轻男子:是太冷了,我的眼镜都结了一层霜。
特蕾莎:再次感谢。
晚安。
年轻男子:晚安。
他轻触帽檐向她致意,特蕾莎反身回房间。
内景,麦金利汽车旅馆,房间,夜总统套房名不虚传,威廉·麦金利和他妻子的镶框照片悬挂在一对单人床的上方。
套间里,还有梳妆台和扇形的梳妆镜、床头柜、洒金台灯、条纹壁纸。
特蕾莎的便携式电唱盘在播放唱片(比莉·哈乐黛的《轻松生活》,1933年版本)。
特蕾莎坐在梳妆台前卡罗尔身旁,卡罗尔正细心地给特蕾莎上睫毛膏。
卡罗尔:别眨眼。
(稍顿)现在,看看你自己。
卡罗尔把特蕾莎扳过来,面对镜子。
特蕾莎:我需要唇膏。
卡罗尔挑选出一支唇膏,递给特蕾莎,看着特蕾莎涂抹。
卡罗尔给特蕾莎一张面巾纸,特蕾莎蘸了蘸嘴唇,又还给卡罗尔。
特蕾莎:接下来呢?
卡罗尔拈起香水瓶,送到特蕾莎面前。
卡罗尔:小姐可否赏光用于脉搏处?
特蕾莎在手腕里侧、臂弯和颈部抹了点香水。
她转身看着卡罗尔。
卡罗尔把手腕伸向特蕾莎。
卡罗尔:我也要。
特蕾莎把香水涂擦在卡罗尔的这些身体部位。
卡罗尔闭上双眼,微微向后仰头。
卡罗尔:妙极了。
闻这个。
稍顿,特蕾莎向前倾身,闻卡罗尔的香水味。
内景,麦金利汽车旅馆,房间,深夜特蕾莎从自己那张并排摆放的单人床上,看着卡罗尔睡觉。
她蹑手蹑脚地滑下床,悄悄地坐在卡罗尔床边,凝视着卡罗尔的呼吸。
她轻轻地举起一根手指,拂过卡罗尔的面颊。
卡罗尔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特蕾莎等了一会儿,确定卡罗尔没醒,回到了自己床上。
内景,麦金利汽车旅馆,办公室,早上特蕾莎坐在临时的早餐厅里,里面是几张不配套的桌椅,不值一尝的咖啡、果汁和面包卷。
她看到了那个在售冰机前帮她的年轻男子,他随身携带着一个黑色的大箱子,正在倒咖啡。
他认出了特蕾莎,露出灿烂的笑容。
年轻男子:早上好,很高兴见到你没被冻成冰,也没怎样怎样的。
特蕾莎:有同感。
她还未及反应,他已经放下杯子,又拉来一把椅子。
特蕾莎看到卡罗尔拿着地图走进来,径直走向咖啡壶。
特蕾莎:恐怕咖啡不够好。
年轻男子:热的时候还行。
特蕾莎:箱子里是什么?
年轻人:哦,小商品。
我——我是推销员。
或者说试图推销。
卡罗尔来到特蕾莎对面,扑通一声坐下。
卡罗尔:难喝的咖啡。
年轻男子(被她的到来吓了一跳):对不起——(他忙欲起身)卡罗尔:请问您是?
特蕾莎:我们刚才在闲谈。
年轻男子:我姓塔克……名叫汤米。
特蕾莎(伸过手去):特蕾莎·贝尔维。
卡罗尔·艾尔德。
汤米·塔克(握手):很高兴认识你。
特蕾莎:塔克先生是卖小商品的。
特蕾莎做个手势,示意他的箱子,卡罗尔注意到了。
卡罗尔:我明白了。
汤米·塔克(沉默了下):我也不太明白小商品是什么。
但是他们教我们用这个词。
说女人都喜欢这个词。
所以……(稍顿)我昨天在惠灵把一个鞋拔子卖给了一名樵夫。
特蕾莎(想帮他一把):你卖唇膏吗?
汤米·塔克:不卖,但是我有针线包。
(稍顿)你们不需要针线包。
我看得出来。
卡罗尔礼貌地微笑了一下,把注意力转到了地图上。
卡罗尔(对特蕾莎):我们要是及早出发的话,5点或6点之前就能到达芝加哥了。
汤米·塔克:我也正要去那里。
有一条近路,横穿州际公路,能省两个小时。
卡罗尔:两小时,这……这很好呀——特蕾莎:我们中途能停下来买些杂志吗?
汤米·塔克(伸手去够他的箱子):我有《田野与溪流》……《国家地理杂志》?
特蕾莎:《大众摄影》有吗?
汤米·塔克(微笑,稍顿):没有。
看来我注定是什么都卖不出去了。
汤米摇头,特蕾莎对卡罗尔微微一笑。
音乐响起,贯穿了随后的场景。
外景,公路,晚些时候,日宽阔的公路在我们眼前伸展,卡罗尔的车翩然驶过。
内景,卡罗尔的车,晚些时候,日车内,特蕾莎享受有卡罗尔陪伴的无所事事的甜蜜倦怠。
她转着圈换台,收听广播。
外景,路旁,晚些时候,日卡罗尔和特蕾莎裹着大衣和围巾,坐在路旁一棵树低处的枝桠上,分享三明治和热咖啡。
外景,芝加哥,德雷克酒店,夜芝加哥德雷克酒店灯光闪烁的入口,熙攘着出租车、客人和门童。
卡罗尔和特蕾莎经过长途旅行,觉得眼睛都累花了。
她们停下车,急急忙忙地把她们的物品从车里拿出来。
内景,德雷克酒店,房间,晚些时候门童把卡罗尔和特蕾莎的行李送进了一个豪华的房间。
我们跟随着特蕾莎,与奢华酒店进行了首次亲密接触。
我们能听到卡罗尔给门童付小费并道谢。
卡罗尔瘫倒在一张床上。
卡罗尔:总算。
一张真正的床。
天堂。
特蕾莎像侦探一样仔细打量房间。
她弯腰,伸手抚摸地毯。
特蕾莎:这地毯——就像是真丝编织的!
好像我们都不应该踩在上面。
还有这家具!
她转身去看卡罗尔……后者已经沉沉睡去。
内景,德雷克酒店,餐厅,晚些时候特蕾莎张望繁忙的酒店餐厅。
侍者们敏捷高效地穿梭。
卡罗尔对女领座员说话。
卡罗尔:请安排两个人的桌子,用餐。
领座员:您是住在酒店的客人吗?
卡罗尔:是的,房号是……(她找钥匙)特蕾莎:623。
艾尔德太太。
领座员:请稍等,艾尔德太太。
卡罗尔:谢谢你。
特蕾莎扫视柜台里的礼物和纪念品:花哨的糖盒,钥匙圈,钢笔。
她拿起酒店的招牌商品,弗吉尼亚火腿罐头。
特蕾莎:你觉得一位年长的女士会喜欢吃这东西吗?
卡罗尔:也许吧。
取决于那位女士。
特蕾莎:我在弗兰肯伯格百货公司跟一个女人一起工作过——鲁比。
但是她让我很沮丧。
卡罗尔:为什么?
特蕾莎:她上了年纪。
孤身一人。
没有钱。
这——很傻,我知道。
卡罗尔:我倒觉得你挺可爱的。
寄吧。
在这里。
卡罗尔拿起订购表格和铅笔,递给特蕾莎。
引座员:艾尔德太太,您的桌子准备好了。
卡罗尔:谢谢。
她们被引向自己的桌子,特蕾莎拿着表格和铅笔。
内景,芝加哥,中心邮局,电话亭,日卡罗尔在电话亭里拨电话。
她从电话亭里能够看到特蕾莎,后者正在排队,等待收取存局待领邮件。
内景,芝加哥,中心邮局,日,接前景特蕾莎排队等着收取邮件。
她四处张望,寻找卡罗尔,发现她在电话亭里拨电话……内景,哈格的办公室,纽约,日哈格的私人电话铃声响起。
他接听。
哈格:哈格斯·艾尔德。
你好。
另一端默然无语。
哈格:好吧,卡罗尔。
适可而止。
你现在究竟他妈的在哪儿?
……喂?
内景,芝加哥,中心邮局,电话亭,日卡罗尔突然无法应答。
她的头倚靠在电话亭上,过了一会儿,静静地挂了电话。
内景,芝加哥,中心邮局,日卡罗尔走向邮局服务台,来到特蕾莎身边。
特蕾莎已经拿到了几封信件。
卡罗尔(指这些信件):有人称得上交游广阔嘛。
特蕾莎:都是理查德的信。
(把信装进包里)你不查看一下邮件吗?
卡罗尔:没人知道我在这里。
特蕾莎:你刚才……打了个电话?
卡罗尔:什么?
没有——是去洗手间了。
卡罗尔把围巾绕到头上,向外走去。
特蕾莎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霎,随后跟来。
外景,芝加哥,湖岸车道,新年前一天,日卡罗尔和特蕾莎站在结冰的道路旁,琢磨着如何对付瘪了的车胎。
卡罗尔在手提袋里乱翻。
她抬头,听到有车声驶近。
卡罗尔:有车来了。
特蕾莎打信号,示意驶来的司机停下帮忙。
一辆深色的42年克莱斯勒轿车放慢速度,在她们前方停下。
倒车,露出司机的真容,原来是汤米·塔克,那位小商品销售商。
特蕾莎:哦——这世界太神奇了。
(对卡罗尔)瞧瞧是谁……汤米·塔克:你知道吗?
我刚才就觉得可能是你们俩。
汤米跳下车,走到她们跟前。
他检查轮胎。
汤米·塔克:没错,已经瘪了。
但愿没有伤到轮圈。
卡罗尔:我觉得像是被拉了一下,然后就摩擦……汤米·塔克:是的。
好吧,我能用千斤顶把车撑起来吗?
特蕾莎:我们——没有千斤顶。
汤米·塔克:没有千斤顶。
特蕾莎(瞟了一眼卡罗尔):我们好像把千斤顶落在家里了。
卡罗尔:说来话长。
特蕾莎:更大的问题是,我们觉得它也瘪了。
备胎。
汤米·塔克:明白了。
嗯……我有千斤项。
我把车顶起来。
用我的备胎吧。
特蕾莎:那你怎么办?
汤米·塔克:我嘛,我从这里直接回家——我家里有的是备胎。
(查看瘪了的轮胎)我觉得轮圈没坏。
修起来应该不会用时太久。
特蕾莎:只是……有一个问题……汤米·塔克:什么问题,夫人?
内景/外景,汤米的车,湖岸车道,晚些时候,日前座,特蕾莎从保温瓶里给卡罗尔倒咖啡。
收音机轻声播放节目。
前方,汤米伏在引擎盖上,修理了许久,他已是满手污黑。
卡罗尔:我饿坏了。
特蕾莎:我也是。
卡罗尔(看着汤米·塔克工作):我们真幸运,找到他帮忙。
特蕾莎:当然啦。
沉默。
特蕾莎:你是否后悔我们来这里?
卡罗尔:后悔做这次旅行吗?
不。
你呢?
特蕾莎:不。
她们听到卡罗尔的车重新发动,抬头望去。
汤米爬出驾驶座,走过来,边走边掸衣服上的灰土。
卡罗尔和特蕾莎下车,迎上去。
卡罗尔:太棒了!
汤米·塔克:嗯……这车能把你们载到下一站,但是你们最好找个修理厂好好检查下。
特蕾莎:太感谢了。
卡罗尔:汤米,我们该给你多少钱?
汤米·塔克:哦,行啦——不用给钱,夫人。
卡罗尔:至少该付轮胎钱。
汤米·塔克:没必要。
就像我说的,我有的是轮胎。
职业病。
卡罗尔:嗯。
再次谢谢你。
感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汤米·塔克:完全不必客气,夫人。
卡罗尔走向车,留下汤米和特蕾莎,气氛略有些异样。
汤米·塔克:新年快乐。
特蕾莎:是的,的确。
也祝你新年快乐。
汤米·塔克:是,嗯,我还指望大卖一晚呢。
存储了大批的帽子和焰火。
满怀希望。
特蕾莎微笑。
他后退,触了触帽檐,上了他自己的车。
特蕾莎瞥了一眼正在上车的卡罗尔——一阵渴望突然涌起。
外景,衣阿华州。
滑铁卢,傍晚通往滑铁卢的路上,卡罗尔的车从公告牌旁边一掠而过,公告牌上是拿破仑被纳尔逊掐死的漫画。
漫画下面用花哨的字体写着:滑铁卢在召唤,人口:12070。
天空是深红色。
内景,小屋,约瑟芬汽车旅馆,夜成对的单人床,软包的床头板,旅馆中寻常所见。
收音机的频道调成了盖伊·隆巴多在华尔道夫·阿斯多里亚酒店的新年前夜演出的广播。
时近午夜。
两三个有缺口的塑料托盘,盛着吃剩的火腿奶酪三明治,放在一张床上。
卡罗尔坐着,用细长的香槟杯喝啤酒,头发裹在毛巾里。
两人都穿着睡袍,卡罗尔看着特蕾莎在梳妆台前用发刷梳理头发。
收音机里开始了新年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隆巴多的代表作家喻户晓的《友谊地久天长》开始了,但是两个女人都没有留意。
卡罗尔站起身,从特蕾莎手里拿过发刷,开始给特蕾莎梳理头发,动作缓慢而又仔细。
她梳好头发,放下发刷,扳过特蕾莎的身体,面对着她。
卡罗尔:新年快乐。
特蕾莎:新年快乐。
她们无言对视,倾听着遥远的收音机广播——这一刻,似乎一切都可能发生。
特蕾莎平生第一次如此轻柔地伸手去抚触卡罗尔的手。
卡罗尔低头看着她们轻触的指尖。
卡罗尔:哈格和我从未在一起共度新年。
总有生意上的事要考虑,总有客户要讨好。
特蕾莎:我总是独自一人度过。
在茫茫人海中。
(稍顿)今年我不是独自一人了。
特蕾莎轻捏卡罗尔的手。
盖伊·隆巴多的乐队开始演奏一支欢快的新年乐曲。
卡罗尔解开睡袍,向特蕾莎袒露自己的身体。
一切都静悄悄的,仿佛房间中的人都屏息凝气了。
特蕾莎站起来迎向她,卡罗尔用双手轻轻地捧住她的脸。
她亲吻特蕾莎的双唇。
对两人来说,这都是奇妙的一吻,缓慢而又从容不迫。
随后,卡罗尔松开双手,把毛巾从头上扯了下来。
卡罗尔:对不起。
特蕾莎:对不起什么?
卡罗尔:为可能发生的一切。
在接下来的时刻。
特蕾莎(顿了顿):带我上床。
卡罗尔走向特蕾莎,握住她的胳膊,引着她走向床。
卡罗尔:躺下。
特蕾莎躺下。
卡罗尔让自己的睡袍滑落在地,解开躺在床上的特蕾莎的睡袍,目光贪婪地攫取她年轻的美。
卡罗尔:我从未这样注视过。
卡罗尔爬上床,跨坐到特蕾莎身上。
抚摸她的面庞,她的头发。
特蕾莎闭上眼睛,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卡罗尔:你在颤抖。
卡罗尔俯身轻吻她的前额,然后伸手越过床铺去关灯。
特蕾莎阻止了她。
特蕾莎:不要。
我想看着你。
卡罗尔点头。
她的手在特蕾莎的身体上游走。
特蕾莎轻声呻吟。
她把卡罗尔拉向自己。
她们热烈地、激情地亲吻。
特蕾莎张开双眼,凝视卡罗尔近在咫尺的脸庞,微笑。
卡罗尔(耳语):我的天使。
从天而降。
她们开始做爱,这是她们第一次做爱。
(淡入黑暗)内景,小屋,约瑟芬汽车旅馆,日晨光透入拉严的窗帘。
特蕾莎窝在床上,看着卡罗尔收拾物品,为接下来的一天做准备。
但是,这一天,突然之间,世界上的一切都迥然不同了。
特蕾莎:我们在哪里?
卡罗尔:这里?
滑铁卢。
是不是很糟糕?
内景,约瑟芬汽车旅馆,办公室,晚些时候萧条破败的办公室到处散放着空啤酒瓶和廉价的新年装饰。
卡罗尔四下张望,想找个服务人员,她按了按桌上的电铃。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拖着脚从后房慢吞吞地走出来。
她戴着一顶派对帽。
老女人:你们是住13号房的?
卡罗尔:我们要结账退房。
老女人:昨晚来了份电报,是给你的。
老女人拖着脚蹭出房间,随后拿着一份电报回来。
她递给卡罗尔。
卡罗尔打开电报,读内容。
不是好消息。
卡罗尔:这份电报什么时候到的?
老女人:我没有钟表,女士。
很早。
7点。
9点。
外景,约瑟芬汽车旅馆,早上卡罗尔冲出办公室,掠过一块块未融化的积雪,特蕾莎正在往车上装行李。
卡罗尔猛地拉开驾驶座一侧的车门,摸索着某个她看不到的东西,砰地把门关上。
她跑向她们刚刚退掉的房间,猛地打开门,几乎立刻又出来了,砰地关上门。
她怒不可遏。
特蕾莎:卡罗尔!
究竟——卡罗尔(直视着特蕾莎):我的行李箱呢?
特蕾莎:卡罗尔——等等——出什么事了?
卡罗尔(打断她):我要我该死的行李箱。
卡罗尔让过特蕾莎,直奔后备箱。
她找到自己的行李箱,一下子掀开,在里面翻找。
她摸出了手枪。
特蕾莎想拦住她的去路。
特蕾莎:你拿它干什么?
卡罗尔——出什么事了?
卡罗尔从特蕾莎身边挤过去。
外景/内景,约瑟芬汽车旅馆,小屋,上午卡罗尔踢隔壁房间的门。
卡罗尔:开门!
你听到了吗?
马上!
特蕾莎也跑到门前。
特蕾莎:卡罗尔,你把我吓坏了,你不能——卡罗尔:站远点儿,别挡路,特蕾莎。
卡罗尔去抓门把手,发现门没有锁。
她踹开门,瞄准。
汤米·塔克站在里面穿衣服,裤子只穿了一半。
他戴上帽子。
从桌上抓起眼镜,架到鼻梁上。
在他还没有收拾的床上,在他面前,是他黑色的大行李箱,敞着口,露出一架精巧的录音机,还有复杂的麦克风系统。
特蕾莎盯着这些装备,瞠目结舌。
卡罗尔扳起扳机,摆出射击姿势,直接瞄准了汤米的脑袋。
卡罗尔(对汤米):录音带在哪里?
你这个狗娘养的。
她进房间,翻行李箱和设备,与此同时,手枪一直对着汤米。
汤米继续穿衣服,相当冷静。
卡罗尔:哈格付你多少钱?
我给你双倍,三倍。
你开价吧。
汤米·塔克:但愿我能从命,夫人。
但是录音带已经上路了,正去往你丈夫手中。
卡罗尔:不可能。
汤米·塔克(耸肩):我的信誉正是建筑在我的效率上,艾尔德太太。
紧张的停顿。
卡罗尔走向汤米。
他依然处变不惊。
但是他一直不错眼珠地盯着她。
卡罗尔上前几步,拿枪指着他的头。
卡罗尔: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说谎?
汤米·塔克(稍顿):你无法知道,夫人。
卡罗尔绷紧身体,食指勾住了扳机。
几乎在同时她飞速转身,枪口对准了录音设备,扣动了扳机——然而枪只是咔哒一声。
她又试了一次,卡住了。
感觉一败涂地,她把枪狠狠地摔在录音设备上。
一直在门口徘徊的特蕾莎走向卡罗尔。
特蕾莎:卡罗尔……卡罗尔筋疲力尽,近乎疯狂,把电报丢给特蕾莎,走出了房间。
她扑到栏杆上。
特蕾莎与汤米对视一眼。
他不动声色。
特蕾莎拿起枪,出门来到卡罗尔身边。
卡罗尔点着烟,看向外面的公路,特蕾莎读电报,然后抬眼看向汤米,汤米站在房间里,衣服还是只穿了一半。
特蕾莎(对汤米):你怎么能这样做!
汤米·塔克:我是职业侦探,贝尔维小姐。
跟个人无关。
沉默。
卡罗尔吸烟,特蕾莎朝着汤米厌恶地摇着头,不愿意相信竟然会有这种事。
汤米向特蕾莎触了触帽檐。
卡罗尔:我们走。
外景,滑铁卢,小巷,晚些时候特蕾莎拿着手枪和电报,在一条小路里找到几只垃圾箱。
她掀起一只垃圾箱的盖子,把枪丢进去,但是枪停在上方不动。
她用一只手把枪压下去,然后尽力用电报纸把手擦干净。
她把垃圾箱盖子扣好,快步向大街走去,转过街角,她发现卡罗尔在付费电话旁。
她本能地后退一步,但是依然听到了卡罗尔打给艾米的电话的尾声。
卡罗尔:……去拉瓜迪亚最早的航班是明天下午……哦,艾比,我不知道该怎么收拾这残局——我没有力气……特蕾莎此刻只愿张开双臂,把卡罗尔搂在怀里。
但是她知道不可以。
内景,卡罗尔的车,傍晚卡罗尔沉默地开车,她们已经接近了芝加哥。
特蕾莎点烟。
气氛极端紧张。
卡罗尔:你不该吸烟。
你会咳嗽的。
(沉默)你在想什么?
……你知道这话我一天问了你多少次?
特蕾莎:对不起。
我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
我——卡罗尔:别这样。
你不明白。
你也不能未卜先知。
特蕾莎:我——我应该对你说不的。
但是我没有说不。
这样很自私,因为我得到了——一切。
但是我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
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怎么能对一切都说是呢?
特蕾莎开始轻声哭泣。
卡罗尔把车停在路边,靠着冻成冰的雪沿。
她把特蕾莎的身体扳向自己,擦去特蕾莎的泪水。
卡罗尔和特蕾莎凝视着彼此,神情平静地而镇定。
卡罗尔:你所给的,是我心甘情愿要的。
停顿。
卡罗尔的手指拂过特蕾莎的面颊。
她返身回到方向盘前。
重新发动了汽车。
卡罗尔:特蕾莎,这不是你的错——好吗?
沉默良久。
卡罗尔茫然地想着如何去挽回局面,在公路上飞驰。
内景,芝加哥。
德雷克酒店,夜卡罗尔跟艾比的通话己近尾声,坐在一张单人床上,吸烟。
特蕾莎从浴室出来,关灯。
她在黑暗中站了片刻,然后爬上另一张床。
卡罗尔:谢谢你,宝贝……哦,你知道。
烦乱。
恶心……但愿如此……不……明天再谈吧……谢谢你……我会的。
晚安。
她挂了电话,垂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她转向特蕾莎,语气悲哀而又温柔。
卡罗尔:你不必睡在那里。
沉默。
特蕾莎起身,来到卡罗尔的床上。
卡罗尔伸出双臂双腿,缠住特蕾莎,温柔地亲吻她的双眼,她的双唇。
特蕾莎深深地凝视她,吻了回去,绵长的、探索的吻。
内景,芝加哥,德雷克酒店,早上一线目光落在特蕾莎的脸上。
她依然闭着眼,向卡罗尔伸出手去,但是卡罗尔不在那里。
也没有声音从浴室里传出。
她抬头看钟:早上8点。
特蕾莎在床上坐起来。
在半明半暗之中,坐在扶手椅上的,是艾比。
艾比在吸烟。
特蕾莎立刻明白了卡罗尔为何不在场。
沉默。
特蕾莎:她走了?
艾比:今天一早。
特蕾莎:她会回来吗?
艾米:不。
刺痛人的寂静。
特蕾莎:这都是我的错。
艾比:胡说。
艾比熄灭香烟,起身拉开窗帘。
寒冷、明亮的阳光倾泻进房间。
艾比:我们该走了。
内景,芝加哥城外的路边小餐馆,日特蕾莎看向窗外;她的饭菜一碰都没有碰。
艾比:吃点儿东西。
(没有回应)随便你吧。
艾比把特蕾莎的餐盘拉到自己跟前,开始吃。
特蕾莎转向她。
特蕾莎: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从未伤害过你。
停顿。
艾比改变主意,直言不讳了。
她俯身朝向特蕾莎。
艾比:你真以为我横穿半个美国飞过来,开车送你回东部,就是因为我恨你,想看看你难受的模样?
特蕾莎:你是为了卡罗尔。
不是为我。
艾比(稍顿):这——你要是这么想,那你真没有我以为的那么聪明。
特蕾莎琢磨着这句话,然后抬头看艾比。
沉默。
特蕾莎:你跟卡罗尔之间……发生过什么?
艾比:完全不一样——我10岁就认识卡罗尔了……(停顿良久)这……得追溯到我们开家具店的时候。
有一天深夜。
我的福特车坏在我母亲家附近……我们想熬一夜的,但是……一起蜷缩在我那张旧单人床上。
就是这样……过了一阵子。
然后就变了。
变了。
不是任何人的错。
(稍顿)所以……她打开钱包,在里面搜索。
拿出一只信封。
艾比:这里——她……特蕾莎:什么?
艾米递给她一封信。
外景,路边小餐馆,片刻后在广阔而孤单的画面中,我们看到特蕾莎走出餐馆,撕开信封。
她读信,我们听到卡罗尔的声音:卡罗尔(画外):最亲爱的,这不是意外,他肯定会以这种或那种方式找到我们的。
凡事迟早要面对。
幸而是早,不是迟。
你会认为我这样说很冷酷,但是我给出的任何解释都不会令你满意的。
我们看到艾比离开小餐馆,特蕾莎继续读信。
艾比进车,发动引擎。
轻柔的音乐低声响起。
内景,另一家汽车旅馆,夜艾比在浴室洗衣服。
透过门上的缝隙,她看到特蕾莎坐在床上,泪如泉涌,面无表情。
卡罗尔(画外):如果我跟你说,你执意要寻求解决或解释是因为你还年轻,你不要生气。
但是你终有一日会理解的。
内景/外景,乡间道路,日艾比把车停在路边,靠近小树林和消融的积雪堆特蕾莎跳下车,冲向树林,希望能够躲起来呕吐,不被人看见。
艾比点着一支烟,留在车里,远远地望着特蕾莎。
卡罗尔(画外):当你能够理解时,我希望你能够想象我在那里,就像早晨的天空一样迎候你,我们的生活在前方展开,如永恒的日出。
内景,卡罗尔的车,夜艾比把着方向盘,从后视镜瞥了一眼特蕾莎,特蕾莎躺在后座上熟睡。
远处一闪而过的灯光拂过沉睡的特蕾莎。
卡罗尔(画外):但是直到那时,我们之间也不能有任何联系。
我有很多事要做,而你,我的亲爱的,要做的事更多。
请相信我愿意做任何事,只愿看到你快乐,所以我做了我唯一能够做的——我放手,予你以自由。
内景,纽约。
特蕾莎的公寓,日特蕾莎穿着大衣,行李箱放在身旁,站在公寓中央。
房间里充斥着她的物品,看起来却像异国他乡。
墙上所有的照片似乎都是他人拍摄的。
内景,特蕾莎的公寓,同一个夜晚特蕾莎俯身在水槽上,沐浴在红色的灯光中,她深吸了一口烟,香烟放在烟灰缸里缓缓燃烧。
一排排的负片从厨房碗柜下面的钩子上悬垂下来,挂在盛放化学药品的托盘的上方。
她在放大机上找到了某个特定的镜头,标注了一下,定睛观看。
她开始洗印这张照片。
最终,她看到照片在溶液中慢慢显影——此处彼处有暗影,一个人影成形——是卡罗尔,仰面熟睡,身体裹在被单里,一只手优美地搁着。
内景,特蕾莎的公寓楼,走廊,深夜特蕾莎蹑手蹑脚走下灯光昏暗的楼梯。
她悄无声息地拿起听筒,拨号。
她僵立在那里。
铃声响了许久。
沉默。
另一次久久不息的铃声。
然后有人拿起听筒,但是电话的另一端寂然无声。
特蕾莎僵立着。
特蕾莎:喂?
(稍顿)卡罗尔?
随后的沉默仿佛是回答。
特蕾莎紧紧地握着听筒,仿佛它珍贵无比。
内景,卡罗尔家,厨房,夜电话的另一端,卡罗尔一动不动地待在黑暗中。
她做了一个动作,仿佛要说些什么,但是终究归于无言。
我们看到她的手指温柔地拂过听筒按钮,然后按了下去。
内景,特蕾莎的公寓楼,走廊里的电话,夜大特写:特蕾莎听到卡罗尔挂了电话,但是她在一片虚空之中,依然紧握听筒。
特蕾莎(祈祷一般呢喃):我想你。
我想你。
内景,新泽西,哈格父母家,日哈格、卡罗尔、詹妮弗和约翰坐在一起共进周日的午餐,一切都井井有条。
从起居室的电视机上,能够瞥到艾森豪威尔的就职典礼,也能听到典礼的声音传来。
詹妮弗:再吃点儿土豆泥吧,卡罗尔?
卡罗尔:好的——谢谢。
很美味。
卡罗尔伸手去接盛土豆泥的碗,但是哈格抢先一步接到手,给卡罗尔舀了一些。
气氛彬彬有礼,但远远谈不上放松。
卡罗尔:谢谢。
(稍顿)我想……也许……切斯特和玛吉现在该来了吧。
还有琳迪……詹妮弗:玛吉让我们吃我们的,别等他们。
哈格(对卡罗尔):我确信他们很快就到。
卡罗尔很感激哈格这些微的善意。
约翰:哈格告诉我们,你跟你的医生进展不错。
詹妮弗:怎么会进展不好呢。
他可是个收费高昂的医生。
卡罗尔:他其实不是个医生,而是个心理治疗师。
詹妮弗:唔,他很有名望。
约翰(对哈格):是耶鲁出身,跟你叔叔一样。
卡罗尔(出语略带尖刻):但这不能证明他是医生啊。
哈格向她使了个眼色。
卡罗尔:我的确很喜欢他。
非常喜欢。
他对我帮助非常大。
詹妮弗和约翰继续吃饭,一言不发。
内景,哈格父母家,晚些时候卡罗尔独自坐在起居室的窗户旁,凝视着某处,目光发直。
她被詹妮弗的声音吓了一跳。
詹妮弗端着一杯茶走来。
卡罗尔转身。
卡罗尔:谢谢你,詹妮弗,但是我很好,真的——詹妮弗:茶可以镇定你的神经。
詹妮弗把茶杯放在一张小桌上,一只手搭在卡罗尔的肩上。
恰在此时,我们听到一辆车驶入车道的声音。
卡罗尔:他们来了。
卡罗尔站起身,匆匆掠了掠鬓发,走向门口。
詹妮弗:稍等,亲爱的。
卡罗尔停住脚步,回身。
詹妮弗走到卡罗尔身边,帮她调整衣领。
卡罗尔竭力保持镇静,转过身,继续往门口走去。
外景,哈格父母家,下午晚些时候/傍晚,接前景卡罗尔跑去迎接琳迪。
琳迪跟一对中年夫妇,她的叔叔婶婶,手牵手一起走来。
看到妈妈,琳迪立刻松开他们的手,奔向卡罗尔。
她们相遇在中途。
卡罗尔单腿点地,把琳迪搂进怀里。
她紧紧地拥抱琳迪,狠命搂着她。
卡罗尔:哦,宝贝……我的小女儿……内景,特蕾莎的公寓,下午丹尼来了,帮助特蕾莎重新粉刷公寓。
特蕾莎登在梯子上,粉刷天花板附近的嵌线,丹尼在下面。
收音机播放着歌曲,乔治·谢林的《飞鸟王国摇篮曲》。
丹尼望着特蕾莎擦拭前额的汗水。
他们显然已经忙了一阵了。
丹尼:我觉得该到休息时间了。
我去拿些啤酒。
特蕾莎:听着很不错。
丹尼去厨房,拿来几瓶啤酒和一个起子。
特蕾莎冲洗了更多的照片——几乎全是卡罗尔在她们那次旅途中的照片。
丹尼忍不住瞟了一眼。
他听到身后有声音,转身。
是特蕾莎。
丹尼:这些照片拍得真好。
我是说,它们的确捕捉到了这个人的神韵——不管她是谁。
特蕾莎:不过是练手而已。
特蕾莎走过去,收拾起这些照片,打扫这一区域。
丹尼:的确应该做一个摄影作品集。
只要你愿意,我把你引荐给我在《纽约时报》的那个朋友。
总有办事员的工作可做。
特蕾莎摇头,把这些照片拿到另一个房间,拉开抽屉,塞了进去。
丹尼:你是跟她一起出去的,是吗?
特蕾莎:是的。
丹尼:发生了什么事?
特蕾莎:哦。
没什么事。
很难——丹尼(稍顿):是因为那天我想吻你吗?
要是因为这个,别再想这事了,我是说,不要因此而害怕——特蕾莎:我不是害怕。
特蕾莎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表达,这让她想起了另一个时间,另一个地点。
她扭头看他。
特蕾莎:我们趁着天还亮,把房间粉刷完,好吗?
丹尼耸耸肩,他们接着干活。
丹尼:我依然觉得你应该攒个摄影作品集。
内景,特蕾莎的公寓,深夜特蕾莎坐在厨房地板上给照片分门别类,她身旁的烟灰缸里,一支香烟在袅袅燃烧。
她把照片分成明明白白的几摞。
我们看到她更早一些的作品——风景、静物、建筑细部——和她全部的新作——在街道上玩耍的孩子们,拖着购物车的老妇人,都市里的面庞——实际上所有这些照片描述的都是人。
在一摞照片的底下,她发现卡罗尔买圣诞树的那一张。
她沉吟片刻,把这张照片抽了出来。
外景,中央公园,数日后,下午这是个阴沉沉的雨天。
在公园里。
行人们都举着伞。
理查德给特蕾莎带来一箱她的物品。
理查德:都在这里了。
(稍顿)我妈妈把你的上衣洗净熨平了。
特蕾莎:请代我向她道谢好吗?
理查德:你可以自己当面去道谢。
特蕾莎:理查德……理查德:你想让我说什么?
我是说……你甚至没有写过——特蕾莎移开目光。
特蕾莎:我试过,我只是……我找不到合适的词句。
她想碰触他的肩膀,他侧身躲开了。
理查德:请别碰我。
(他摇头)在我们已经——在你做过这种事之后……全都抛开吧。
特蕾莎:我们已经什么?
理查德:谢谢,那是……特蕾莎:不——告诉我。
理查德:应该是你告诉我,特瑞。
你——你爱过我吗,哪怕是一点点?
他们四目相对,但是特蕾莎不忍心这样伤害他。
她转身。
特蕾莎:请你,请你不要恨我。
我还是……我。
我一直都是,同一个人。
理查德:不。
你不是了,对吧?
你现在是另一个人了。
我也做不到……我无法原谅你。
(稍顿)再见,特瑞。
稍顿,理查德离开。
特蕾莎一动不动。
内景,卡罗尔家,黄昏卡罗尔坐在楼梯旁的鼓座上,凝视窗外的暮色。
她听到下面传来收音机的报道,宣告斯大林的死亡。
收音机声音被调低,卡罗尔低头望去。
艾比端着两杯咖啡上楼。
卡罗尔走下几级楼梯去迎她。
艾比:待在那儿。
别动。
卡罗尔:别傻了。
她从艾比手里接过咖啡,返身上楼。
卡罗尔回到自己刚才的座位上,艾比坐在下面的楼梯上。
艾比从一英里之外就能看出卡罗尔意绪消沉。
卡罗尔: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艾比。
我还能再做些什么呢?
再吃几次肉汁土豆泥的午餐……就是为了每天晚上回到家里来,却没有她。
为了这个!
艾比:还有……特蕾莎?
卡罗尔:她怎么了?
艾比:你——什么都没听说吗?
卡罗尔:哦,没有。
没有。
距离她上次打来电话已经一个多月了。
自那以后,音讯全无。
但愿我……(她欲言又止,然后)你呢?
听到什么消息了?
艾比:来自特蕾莎本人的?
没有。
(稍顿)不过,她应该已经开始在《纽约时报》工作了。
很了不起。
卡罗尔:我本来应该说:特蕾莎,等等。
艾比伸出一只手,放在卡罗尔脚上。
突然,一对车前灯的光柱扫过,照亮了窗户。
她们被惊动了。
卡罗尔转身,艾比惊讶地站起。
两人交换了下目光:有人来了?
会有麻烦吗?
然而车灯的亮光消失了。
卡罗尔:该死,是谁在我的车道上掉头?
艾比:我得走了。
卡罗尔:你没必要——艾比:——有必要。
艾比捏捏卡罗尔的手——鼓起勇气。
她们一起走下楼梯。
外景,纽约,哈德逊河码头,夜丹尼和特蕾莎并肩坐在码头上,眺望河对岸的新泽西。
丹尼:我很高兴你打了电话……我见不到你了!
既然你找了这个时间段的好工作。
你下班,我上班。
特蕾莎:没觉出好在哪里,整天拖着显影剂罐子跑来跑去。
但我的确喜欢这工作,你知道吧?
丹尼:当然。
(稍顿)嗨——猜猜我发生了什么事?
不?
猜不出来?
特蕾莎微笑,摇头。
丹尼:我遇到了一个姑娘,露易丝。
她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她简直是电影百科全书。
最惊人的是,她拿我当老板对待。
特蕾莎(为丹尼高兴):想想就开心。
丹尼(看到她高兴,也来了劲头):是的。
(稍顿)你要是乐意,我们可以哪天晚上一起出来逛逛。
看场电影。
特蕾莎:好主意。
我很想见见她。
(停顿)呃——你见过理查德吗?
丹尼:见过。
(稍顿)觉得他也许想谈谈。
但是我,呃……我也说不好。
我为他难过。
但是我不想——他收住话头,瞥了一眼特蕾莎,然后移开目光。
特蕾莎心情陡然沉重起来。
不由得一阵黯然。
特蕾莎:只关注那些你觉得对的东西。
别的都可以置之不理。
丹尼(笑):这话是从哪儿来的?
特蕾莎:卡罗尔曾经对我说过的。
丹尼(稍顿):她是这样做的吗?
对你?
特蕾莎心底在挣扎……特蕾莎:我不能——走。
回去。
去那个地方。
你把一切都锁在了那里……悲哀,耻辱……你让人失望了。
你让你自己——失望了。
所以你痛哭,你……藏起来,思考——事情,一直如此,疯狂的事情,就像……如果你盯着电话看得够久,或者——乘上火车,仅仅是……偷偷地去……往日的一切都会……回来。
(沉默)直到有一天,电话仅仅是电话。
去往新泽西的火车仅仅是去往新泽西的火车。
你停止了——哭泣和躲藏。
你知道你能够关注东西,并对它们置之不理。
河流看上去仿佛是一道黑色的玻璃体。
(切回至)内景,菲尔的公寓,夜(1953年4月)特蕾莎坐在浴缸边沿,挨着敞开的窗户,呼吸外面的空气。
她能听到派对在热热闹闹地进行,人们在纵情欢乐,但是她不打算重新融入人群。
门上响起急促的几声敲击。
特蕾莎:对不起。
稍等。
特蕾莎强打精神,站起身,开门。
是吉纳维芙。
她穿着外套,戴着围巾。
特蕾莎:哦,你要走了。
吉纳维芙:马上。
你会想念我吗?
特蕾莎这次没有避开吉纳维芙的目光。
吉纳维芙走向特蕾莎,在她耳边低语。
吉纳维芙:听着,特蕾莎。
有一个亲密聚会,没有外人,你明白吧,过会儿就开始。
在我那里。
(稍顿)快。
把你的手给我。
特蕾莎:你会看手相?
吉纳维芙:我是个算命的人。
吉纳维芙抓住特蕾莎的手,用钢笔把自己的地址写在特蕾莎的手心。
吉纳维芙:这样你就不会忘了。
吉纳维芙离去。
特蕾莎目送她在人群中迂回着走向门口。
(回到)闪回:当天早些时候。
1953年4月中旬外景,第41街和百老汇,早上透过川流不息的汽车,我们突然看到了特蕾莎,她身着剪裁可体的黑色套装,是去上班的打扮,她疾步穿过早上的通勤人流,走向《纽约时报》大厦。
她的发型和服装有一种干练而成熟的风度,这种风度很难不跟卡罗尔联系起来。
内景,出租车,时代广场。
早上卡罗尔坐在出租车里,去往弗雷德·海默斯的办公室。
她的目光遥望窗外,突然捕捉到了特蕾莎的身影。
交通信号灯变换,出租车开始移动——特蕾莎从视野中倏忽消失。
卡罗尔回头张望。
内景,电梯/杰瑞·里克斯法律事务所,日卡罗尔在电梯内背过身去。
门开了。
她转身看了片刻,才走出门,去往大厅。
哈格、里克斯、弗雷德·海默斯和一名速记员聚在那里,他们察觉了她的到来,都扭头看她。
内景,杰瑞·里克斯法律事务所,日,片刻后所有人都围坐在会议桌前。
杰瑞·里克斯:嗯——(咳嗽)——我们觉得,考虑到指控的严重性和证据的不容置疑,我的委托人有充足的理由来期待一个合乎心意的、有利的结果。
弗雷德·海默斯:不要这么急嘛,杰瑞。
我的委托人的心理治疗师对于她的治疗结果完全满意,认为她已经从……冬天的一系列事件中康复过来,并且断言她绝对有能力照料她的孩子。
她跟特蕾莎·贝尔维也没再有进一步的接触。
我们有宣誓证词,来自萨德布鲁克学院的心理治疗师。
宣誓证词清楚地表明,在他们看来,由我的委托人的丈夫一力促成的一系列事件,使她遭受了情感上的崩溃,才导致了这一——被描述的行为。
哈格(看着自己的律师求援):这话太荒谬了!
——他们当真是——?
杰瑞·里克斯:行啦,弗雷德——好吧,如果你打算玩这手——弗雷德·海默斯:而且,考虑到这些录音带的获取和录制方式,我们很有信心,它们在法庭上不会被采纳为证据——杰瑞·里克斯:好吧,好吧,首先,我想看看这些宣誓证词。
其次——卡罗尔(打断他):弗雷德——拜托。
不要——我可以说几句吗?
鸦雀无声。
房间里所有的人都看着卡罗尔。
卡罗尔:我不想否认这些录音带的内容的真实性。
弗雷德·海默斯(示意速记员):这个不要记,亲爱的。
卡罗尔:我说的话可以留在记录上。
停顿。
杰瑞点头示意速记员继续,卡罗尔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卡罗尔:我想——我的确想——谈一谈……责任……牺牲。
那就是我——(稍顿)……但是既然我在这里,我不……我不知道我相信的是什么……或者我甚至知道什么……除了……我知道我想见我的女儿——想听到她的声音……一直如此。
一直能够在场,当她——她停下来,强忍泪水,她拒绝任由眼泪流淌。
她控制住自己,抬眼直视哈格,直接跟他谈这个案子。
卡罗尔:哈格。
我希望让你……快乐。
我没有给你快乐——我让你失望了——我们两人本来都可以……给彼此……更多。
(稍顿)但是我们给了彼此琳迪,这是——最——动人的,最……慷慨的礼物。
(稍顿)所以,我们为什么耗费这么多时间……来想方设法让她离开父亲或母亲呢。
(稍顿)跟特蕾莎发生的一切……是我想要的。
我不会否认或者——哈格垂下目光。
卡罗尔:……但是我的确非常懊悔,我为……我们要给……我们的孩子的生活……所造成的混乱而伤心。
我们,哈格……我们都……有责任。
让我们……解决它。
(稍顿)我想让哈格拥有……永久监护权——在突然而起的喧嚣中,哈格的目光牢牢地盯着她不放。
弗雷德·海默斯:我们休息一下,等我跟我的委托人谈谈再重新开始——杰瑞·里克斯:弗雷德——不,基于她本人的声明,我认为你的委托人已经完全清楚地表达了她的意愿——卡罗尔:不,弗雷德。
让我把话说完。
因为——如果你阻止了我……我就……无法……应对……卡罗尔起身,从桌旁走开,去恢复镇定。
大家安静下来,她继续说。
卡罗尔:我不是殉道者。
我完全不知道……怎么样对我是最好的。
但是我的确知道……我能够感觉到,在我的骨子里我能够感觉到……什么对我的女儿最有利。
她转身,踱步,直接对哈格说话。
卡罗尔(稍顿):我想探视她,哈格。
我不介意探视时是否有人监督。
但是探视必须定期进行。
(稍顿)曾有一段时间……我把自己封锁起来——做任何事情……只是为了让琳迪跟我在一起。
但是……我对她……对我们……有什么用处呢,如果我的生活与我的内心格格不入?
琳迪应该得到——快乐。
我又怎么能给她快乐呢,如果我自己都不知道……快乐意味着什么。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卡罗尔:就这么定了。
答应不答应随你。
我不能——我不会再让步了。
如果你……不答应,我们就法庭上见,事情闹到这一步太丑陋了。
我们不是丑陋的人,哈格。
她突然觉得动摇起来,连忙转身奔出了房间。
哈格站起身,目送她出去。
弗雷德一跃而起,急忙去追赶她,边追边喊她的名字。
外景,咖啡馆,第七大道,日借助窗户上的反影,我们看到卡罗尔坐在桌旁,写一封短笺。
旁边是一壶咖啡和在烟灰缸里燃烧的香烟。
她在短笺上签名。
装进信封,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
内景,《纽约时报》摄影部,日特蕾莎在照片编辑的会议上安排黑白印刷的事宜,编辑们围坐在一张大桌子旁。
空气中烟雾袅袅。
透过玻璃,能够看到一位信使在跟一个办事员讲话。
办事员确认特蕾莎在房间中,把那个信封给她送了进来。
办事员:贝尔维。
特蕾莎抬头望去,然后快步走向门口的办事员。
他把信封递给她。
办事员:专人送交。
真气派。
特蕾莎接过信封,回到桌前。
她瞥了一眼信封,认出了卡罗尔的笔迹。
内景,《纽约时报》,摄影部,晚些时候特蕾莎在她的小隔间里打标签。
已经开封的短笺放在她的办公桌上,就在她身旁。
她停下打字,看着短笺。
她拿起短笺,捏在手里,然后揉成一团,丢进办公桌的一个抽屉里。
她接着回去打字。
内景,丽兹大厦酒店,夜卡罗尔从面向街道的入口走进酒店,摘下围巾,整理头发。
她径直走向付费电话,进一个空电话亭。
我们看到她拨了一个号码,短短地说了,几句。
她挂断电话,取出小粉盒,在鼻子上补了点儿粉。
她走出电话亭,收住脚步。
内景,丽兹大厦酒店,酒吧/大堂休息室,夜在大堂对面,特蕾莎出现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她看着成熟多了,也更加泰然自若,特蕾莎向餐厅领班道谢,特蕾莎入座……卡罗尔深吸一口气,走过大堂。
特蕾莎抬头看见了她。
卡罗尔:我不确定你是否会来。
你来看我真是太好了。
特蕾莎:别这么说。
卡罗尔坐到特蕾莎对面,脱下外套,放在一旁。
卡罗尔:你恨我吗,特蕾莎?
特蕾莎:不。
我怎么会恨你呢?
卡罗尔:我觉得你应该恨。
不是吗?
特蕾莎垂下眼帘,她给自己倒茶。
卡罗尔:艾比告诉我,你的生活蒸蒸日上。
你不知道我多么为你高兴。
(稍顿)你看上去很不错,你知道。
仿佛你突然盛开了。
这是离开我的结果吗?
特蕾莎(迅速回答):不是。
她皱眉,有些懊悔回答得太快了,垂下目光。
当她再次抬起眼时,卡罗尔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特蕾莎:什么?
卡罗尔:没什么。
我只是在想那一天。
在玩偶部。
特蕾莎:我总是暗地揣测……你为什么会来到我面前。
卡罗尔: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没有忙得四脚朝天的姑娘。
(稍顿)失望了?
特蕾莎摇头表示没有。
卡罗尔回想往事,微笑,燃起一支烟。
卡罗尔:哈格和我在卖房子。
我已经买了一处公寓。
在麦迪逊大街。
还找了一份工作,随你信不信。
我打算为第四大道的一家家具店做买手。
我的某些祖先想必是木匠。
特蕾莎对卡罗尔淡淡一笑——多少算是和解的表示。
特蕾莎:你见琳迪了吗?
卡罗尔(稍顿):见过一两次。
在律师事务所。
她坐在我的膝头,我们……(与特蕾莎对视)她将会跟哈格共同生活。
目前是这样。
这……很合理。
卡罗尔掩饰不住这件事给予自己的伤痛,但是她努力去做。
卡罗尔:无论如何,公寓很大,也很不错——足够住两个人。
我曾经希望你也许会来跟我一起生活,但是我猜你不会答应。
(稍顿)你会吗?
屏息等待。
特蕾莎:不,我想不会。
卡罗尔:这是……你的决定?
特蕾莎:是的。
沉默。
卡罗尔:我9点钟在橡树屋要跟家具店的几个人会面。
如果你想吃晚餐……如果你改了主意……我想——你可能会喜欢他们。
(稍顿)好吧。
就这样。
卡罗尔熄灭香烟,盯着桌上的打火机。
卡罗尔:我爱你。
沉默。
特蕾莎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话。
杰克·塔夫脱(画外):特蕾莎?
是你吗?
这一刻过去了。
特蕾莎抬起头,向打招呼的人看去。
是微笑的杰克·塔夫脱,靠近大堂另一侧,酒吧旁边。
杰克:你知道吗,(向这边走来)我刚才在想,我认识那个姑娘。
特蕾莎看着杰克走过来。
她飞快地瞟了卡罗尔一眼——卡罗尔垂头盯着桌子,神色茫然,如此脆弱……特蕾莎起身跟杰克打招呼。
特蕾莎:杰克。
杰克:天,见到你真是太棒了,特蕾莎。
得有,嗯,好几个月没见了吧。
特蕾莎:是好几个月了。
卡罗尔点燃一支香烟。
特蕾莎向她投去一瞥,她们对视了一霎,特蕾莎开口。
特蕾莎:杰克,这是卡罗尔·艾尔德。
杰克伸出手。
卡罗尔与他握手。
杰克:很高兴认识你。
卡罗尔:我也是。
卡罗尔退回到自己的思绪中,吸烟。
杰克:嗨,泰德·格雷要在这里跟我碰头,我们这伙人要去参加菲尔的派对。
你去吗?
特蕾莎:唔——是的。
我刚刚正打算去那儿……(看卡罗尔)卡罗尔:你应该去。
杰克:你也一起来吧。
卡罗尔:不,不。
(对特蕾莎)我在晚餐之前还有几个电话要打。
我真得走了。
特蕾莎:你确定?
卡罗尔:当然。
特蕾莎(对杰克):嗯……能搭上顺风车真是太好了。
卡罗尔朝特蕾莎走了一步,但是没有再上前。
卡罗尔:祝你们俩过个开心的夜晚。
很高兴与你相识,杰克。
杰克:很高兴与你相识。
她离去。
特蕾莎没有动,也没有转身目送卡罗尔离开。
杰克:好吧。
唔,我去确认一下那个混子是否己经出门上路了。
马上回来。
杰克走向电话亭。
特蕾莎顿了一下,转身,目光扫过酒吧,看向远处,寻找卡罗尔。
但是她已经不见了。
特蕾莎走向大堂入口——环顾大堂——但是卡罗尔的的确确是走了——直到此刻,特蕾莎才发现自己居然让卡罗尔走了。
特蕾莎微微有些失神,转身走向女洗手间。
内景,丽兹大厦酒店,女洗手间。
夜特蕾莎站在洗手池前,水龙头开着。
她勉强支撑着看向镜子。
她往自己的脸上泼冷水。
内景,菲尔的公寓,夜特蕾莎从菲尔的客人们中间穿过去,走向门口——觅路而出可不容易,特别是压根儿没人注意到她,或者说除了寻欢作乐,他们什么都顾不上管。
她总算抵达门口,回头往起居室看了一眼,想看看是不是忘记与什么人道别了。
她看到丹尼和露易丝在地板上,对着菲尔那台黑白小电视,专心致志地看电影,把四周的喧嚣完全抛在了脑后。
丹尼时不时地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奋笔疾书。
一切似乎都未改变——至少对于其他人是这样。
特蕾莎悄悄地溜出了门。
外景,格林尼治村的街道,夜特蕾莎走在古色古香的鹅卵石街道上。
这是个宜人的夜晚,各色人等都出来漫步。
特蕾莎觉得自己似乎是唯一一个笑不出来,在这个宜人的夜晚也无人相伴的人。
她看看自己的手心,核对了一下地址,继续走。
快要到达的时候,特蕾莎看到一对年长的夫妻,挽着臂膀,相扶相携,迎面走来。
他们看起来仿佛会相伴永远。
他们与特蕾莎擦肩而过,老妇人身体微微倾向丈夫一侧,老先生向特蕾莎轻触帽檐。
我们听到从附近的一处公寓里传来响亮的笑声,特蕾莎扭头,看到吉纳维芙·坎特雷尔身体后倾,从窗户里探出来。
她手持一瓶香槟,酒泼洒在下面的街道上。
吉纳维芙向屋里的某人示意,另一个女人也来到窗边——两人开始亲热。
特蕾莎看着她们彼此依偎了片刻,场景极为性感。
吉纳维芙拉着另一个女人离开窗口,回到公寓里。
窗户在她们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
夜晚霎时安静下来。
特蕾莎望向那对老夫妻的方向,她举步离开吉纳维芙这里,去往别的什么地方。
她加快步伐,越走越快,匆忙掠过这个满是陌生人的世界。
内景,丽兹大厦酒店,橡树屋,夜特蕾莎气喘吁吁地进了餐厅。
一名侍者拦住她。
侍者:您有预约吗?
特蕾莎:我是要找人。
侍者:对不起,女士。
我不能领您入座,除非——她从侍者身旁移开一步,扫视座无虚席的餐厅。
一无所获。
然后,借助眼角的余光,在靠近餐厅后部的一张桌子旁,她看到了一个女人在大笑时后仰的金发,那个女人似乎是笼罩在,或者说被保护在一层薄薄的灯光与烟雾中。
这是卡罗尔,是特蕾莎曾经见过的卡罗尔,也是她愿意此后永远凝望的卡罗尔:在慢动作中,就像是在一场梦中,或者是在典型的回忆场景中,卡罗尔真实却又难以捉摸。
特蕾莎走向卡罗尔。
卡罗尔举杯送到唇边,做这个动作时她微微侧身,看到了特蕾莎。
她并没有吃惊。
我们只看到她的面庞蓦然变得柔和。
特蕾莎继续向前走,卡罗尔注视着她,眼睛里漾起微笑。
而特蕾莎马上就要来到面前。
(全剧终)
“我离婚了,孩子归对方,在麦迪逊大道有个大房间,你想来住吗”隔五秒“我爱你” #什么妹子把不到
个体加速成长,自我意识的崛起和对世俗的反抗,这些就是能让表面平凡的爱情有光辉,可以小规模荡气回肠。 Rooney Mara 的可塑性和演技都是一流的。
完全进入不了。不是不能接受这种微妙缱绻的爱,而是为了铺陈这种情感,编剧在副线的编排上采取了与主线完全相反的策略,把歇斯底里的部分都转嫁给那个丈夫,其实也让他成了剧情上更关键的推动者,这是立意上的偏袒,也是风格上的内在矛盾,最终削弱了也浪费了双女主的配置,也不足以阐释时代困局。
非常非常喜欢。对于绝对的美,只需欣赏,不必挖掘。浓浓的复古优雅,回味无穷。女王的优雅美丽不必说了,很好奇为什么鲁尼被说成了小白兔,明明是一个很有态度的姑娘,有独立的生活理想,并不是被女王召之即来挥之则去的。两个人眼神里全是戏,细细品味,根本来不及去考量剧情。
两位女演员确实很来电,但也就这样,整体没看出啥特别的东西
虚高。。阿黛尔还行,卡罗尔凯特布兰切特的角色可,不是说塑造可,是冲她有钱有大房子孩子不归她长得还漂亮简而言之美丽富婆保养。啥玩意啥玩意为什么我深夜要看这种矫情阴来阴去的片子呀。大部分人只是馋美女搞姬和帅哥搞基罢了,试试换成其他特殊身份,真的不好看!
这文艺的调调没看出有什么特别啊
2022.10.21 冲着本片的摄影来看的,的确利用冬天起雾的门窗、车窗构图让人感觉到一种疏离又神秘,摄影在其他地方又回归到经典。故事其实挺一般的,传统时期女同不受待见,除了女儿的抚养权,也没感觉受到什么歧视。
首映看到多年的女神心愿达成,非常能够共鸣Rooney的角色,乐其所乐悲其所悲,也并不是很多人所说的被掰弯,我特别不喜欢同性片掉入固有的stereotype里,这部就像断背山就是a love story without labels;Anyone with a heart can empathize with it
。。。这剧情真是够俗套的。。。感觉跟la vie d&#39;adele一模一样的剧情。。。大概是因为我实在对Cate Blanchett无感
讲了个什么烂故事。讲真就摄影还不错吧。年轻的我们才会寻求办法和答案。暗恋中望着心爱之人时每一秒都是慢镜。女王太会撩了,念名字都念得余音绕梁。
我不敢置信地问朋友,是我错过了什么吗,怎么就爱得要死要活了?
I want it and I will not deny it, Would you?一個人在倫敦看終究還是哭了,歸程下起了雨,淚水再不清楚。
鲁妮除了胸以外全方位完爆她姐
豆瓣5800条目:本以为这会是部年代纯情的《阿黛尔的生活》,直到看到她俩的床戏我才晓得这只是尺度小点、生活有异、但故事结尾更加和善美好的《卡罗尔的生活》。苦等高清资源的时光没白熬,终于在即将到来的奥斯卡颁奖典礼前收获到又一部五星电影,太棒了。没想到导演竟然是《天鹅绒金矿》编导,惊喜!
刚刚看完点映,太舒服的一部电影。两个人的表演都是又松弛又节制,头发丝都是演技,每次推特写我都腿一软。还是要相信love conquers everything呀。
这不就是。。骗婚么。。
可能是去年噱头严重大过电影本身的一部电影了,没得什么奖项也不新鲜,除了纯胶片拍摄复古的摄影和美术,都是比较平庸。比起同类型的欧洲片,在好莱坞拍还是放不开。北影节资料馆。
我再说一遍,搞对象片只配拍90分钟,主角特别好看的,有激情戏的,可酌情延5—10分钟。不能再多了。拉拉片也不能搞特殊
很平庸。